文_何 頻
馬齒菜花和馬齒菜
文_何 頻
天要大熱的時候,我看見一盆被人放在家門口的假櫻桃先紅了?,F(xiàn)在家養(yǎng)的花草和公共綠地的花草名目繁多,好些甚至連花工也叫不出名字來。假櫻桃和朝天椒,好比是花草里的“出土文物”,已經(jīng)不時興了,它們卻是舊年老家人普遍要種的花草。
夏天的草花,最家常的,同樣要說的是馬齒菜花。官名是馬齒莧,我們習慣叫馬齒菜,太陽花、半枝蓮、松葉牡丹、龍須牡丹是它的別名,隨便掐一點,落地生根,栽到盆里就活了,迎著太陽,每天似好脾氣的姑娘與新媳婦,見人就笑,很喜氣的。錢幣大小的薄片花,以紅花為主,形形色色,紅紅火火,可最奇葩的并不是紅花,而是白色、黃色、青黃色、黃褐色,等等。連在一起開一層玲瓏的小花,冰清玉潔,帶來無限清涼。
城市是什么時候注重用花草裝扮街景的?
2001年夏天,趁著女兒放暑假,我們一家三口去江南旅游,在上海的南京路,發(fā)現(xiàn)了大葉馬齒菜花,我的太太覺得很稀罕,便掐了一點裝在塑料袋里帶了回來。這新品種的馬齒菜花在我家繁衍開花二三年,慢慢的,品種退化就沒有了。直到這幾年,鄭州的街頭也開始四季飾花,用草花裝飾街心花壇和綠地邊沿,先是一串紅和金盞菊,再就是太陽花和秋海棠,接著三色堇和景天草,等等。大葉馬齒菜花也流行起來了,花開仍然五彩繽紛的,但花朵大,小酒盅大小,遠遠看它仿佛是矮牽牛開花。地鐵2號線穿越花園路經(jīng)過北三環(huán),我們倆外出歸來,我太太再一次于光天化日之下,掐地鐵站邊上的大葉馬齒菜花。原來我認為當眾掐花不好,自己要躲得遠遠的,后來看了植物獵人的故事,我覺得她的行為也類似植物獵人,其實挺寫意的。前兩年,我家還弄到了一種太陽花,是重瓣千葉花的品種,在窗沿上開放,很招搖,同樣年齡的鄰居,打招呼要掐一點過去。是的,舊年農(nóng)村栽花,往往是趁著下雨天,去別人家移幾棵小苗,或者掐一點太陽花的莛,或者是月季花的嫩枝?,F(xiàn)在草花像方便面和快餐一樣,輪到換茬的時候,以新帶舊用營養(yǎng)缽替換,再好的花也沒幾天的壽命,并非真正接地氣。
馬齒菜又名不死草,夏天鋤地除草,馬齒菜要拋到地邊的小路上,否則,天陰下雨了,斷了根的馬齒菜,像斷了尾巴的壁虎一樣,很快可以重生。因為馬齒菜是野菜里的美味,每年夏天要吃馬齒菜,這才注意到地上的馬齒菜也分大葉與細葉兩種,大葉似西瓜籽,小葉似葵花籽,比葵花籽還小,但是都會開花。大葉馬齒菜的小黃花,基本是個精巧的小窩窩,細葉馬齒菜,五片小花一朵,眉眼挺清楚的。
說來馬齒菜神叨叨的,五行菜、螞蚱菜、螞蜂菜,等等。馬齒菜吃了避疫氣,諸如此類,有洛陽人說,夏天的馬齒菜是補肚子的,可以防止腹瀉醫(yī)治腹瀉,而秋后的馬齒菜,吃了拉肚子。寒露過后,田野里初霜下來,馬齒菜的葉片被打落了,像一團亂皮筋一樣,亂成一地。過去我以為馬齒菜是中原的野菜,在新疆和田參觀千年核桃王的時候,發(fā)現(xiàn)地上長的全是馬齒菜和野莧菜。冬至的海南島,飯店里美其名曰長壽菜,也是馬齒菜。馬齒菜花和馬齒菜遍天下。
何頻
散文作家。代表作有散文集《文人的閑話》《茶事一年間》等。作品《看草》和《雜花生樹:尋訪古代的草木圣賢》,分別被評為中國最美的圖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