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云旦
(西北師范大學(xué) 甘肅 蘭州 730070)
薄祭
楊云旦
(西北師范大學(xué) 甘肅 蘭州 730070)
又過了一個清明,我沒有回家,亦沒有去爺爺?shù)哪沟厝タ赐?。在外地讀書的我,只是給家里回了個電話,聊了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家人說他們?nèi)ァ吧蠅灐绷?,燒了些紙錢,我答了一聲“哦”之后,匆匆掛了電話??赡茉谖倚睦锸冀K不愿接受爺爺早已離開我們的消息,所以我總是盡可能得避免談起這件事。可是,人這一生早晚會遭遇永別,永別是最殘酷的告別,只能揮手,沒有再見,也無法選擇。時隔五年,我才鼓起勇氣寫下這篇“薄祭”,用蒼白的言辭述說一個永別的故事。
韓寒曾在《后會無期》中寫到:“每一次告別,最好用力一點(diǎn),多說一句,可能是最后一句,多看一眼,可能是最后一眼”。以前看到這句話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觸,直到我自己親身經(jīng)歷了,才深知這其中的至理。我高二時和弟弟在縣城讀書,每過一兩個月才回一次家,有時候?yàn)榱耸⌒╁X,一學(xué)期只回一兩次家。我還清楚的記得,爸爸有一次特地打電話給我和弟弟,說爺爺生了小病,讓我和弟弟多回家看看爺爺,那段時間,我和弟弟幾乎每周都回家。那一周,我和弟弟一如既往的買了些水果回家了。當(dāng)時爺爺躺著,我邊和爺爺嘮家常,邊喂櫻桃給爺爺吃,在弟弟的逗笑中,一天匆匆流去,很快便到返校的時間了。我和弟弟磨蹭著,總想著多陪爺爺說會話再回校去,爺爺卻因此勃然大怒,他扯著嗓子喊著讓我們回校去,要不然趕不上末班車了,他很好,我們好好學(xué)習(xí)就是了。他吼完便轉(zhuǎn)過身去背著我們,繼續(xù)躺著。當(dāng)時我迅速抬起頭看看天,讓眼眶里打轉(zhuǎn)的淚水不留出來,弟弟也紅著眼眶哄著爺爺,“爺爺,我們馬上坐車回校,下一周再給您帶些您最愛吃的蛋糕”。我也附和道:“爺爺您好好休息,我們這就回校去”。默默看了看正躺著的爺爺?shù)谋秤?,我們便背著包去坐車了。從來沒有想過,踏出門的那一刻竟然是永別,我們的永別如此倉促草率,都沒有一句像樣的告別,爺爺?shù)囊痪溆?xùn)斥,夾雜著我們不懂的無奈。如果真的有如果,當(dāng)時的我們應(yīng)該用力告別,多說些體己話,而不是為了平息爺爺?shù)呐鸬囊痪浞笱苷Z。后來,長大后我才漸漸明白,其實(shí)當(dāng)時爺爺并沒有生氣,或許他只想讓我們早點(diǎn)返校,或許他不忍看離別的場景,他轉(zhuǎn)過身去只是為了掩飾他的淚水,而我們卻絲毫沒有察覺到,就這樣錯過了一次告別便錯過了一輩子。每當(dāng)我想起這件事,我總是后悔不已,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的遺憾與悔恨讓我一直不敢直面爺爺?shù)氖攀馈?/p>
那一周后的下一個周末,我和弟弟如往常一般,買了一些爺爺最愛吃的蛋糕,水果。我當(dāng)時還盤算著給爺爺先洗水果還是先吃蛋糕,卻永遠(yuǎn)沒有意料道等待我們的是冰冷的冰棺,白色的孝布。我們還沒走到家門口,就聽到家周圍鬧哄哄的,我心里一緊,雖然爸爸說爺爺?shù)玫氖切〔?,但是我能感覺到那不是小病,可我卻總把希望寄托在現(xiàn)代的醫(yī)療科技上?!翱萍寄敲窗l(fā)達(dá),爺爺一定會好起來的”我自我安慰道。弟弟拉了拉我的衣角,“姐,我們回校吧!不要回家了,我怕……”還沒說完他就哭了。我握了握弟弟的手,“沒事的,一定沒事的,現(xiàn)代醫(yī)療科技這么發(fā)達(dá)”我給弟弟鼓氣,也是給我自己鼓氣。可現(xiàn)實(shí)卻狠狠給我一大巴掌,當(dāng)我看到家門頂上的白色葬花,白紙黑字的仆告時,我的眼睛被突如其來的白色刺痛了,我整個人腦袋里一片空白,水果袋里的水果不知什么時候從手中滑落,滾了一地。弟弟來不及放下手頭的東西,直奔向爺爺?shù)姆块g,我這才反應(yīng)過來,像木偶一般緊跟弟弟的步伐跑到了爺爺?shù)姆块g。冷冰冰的水晶棺里躺著看起來睡得很安詳?shù)臓敔?,按照家鄉(xiāng)那邊的風(fēng)俗,他的頭部已經(jīng)被紅色綢緞蓋住了,我只能看到他穿著“老衣”靜靜地躺著,似乎在傾聽著我們的訴說。我哭著質(zhì)問剛從其他房間趕過來的爸爸,“爸爸,為什么?不告訴我們,為什么?不讓我們見爺爺最后一面”。爸爸摸摸我的頭說:“孩子,你爺爺不讓我告訴你們,他怕耽擱你們學(xué)習(xí),也怕你們急忙趕回來,在路上不安全?!甭牭桨职值脑挘业臏I水早已像決堤的洪水奔涌而出。一直一直都是爺爺在為我們著想,而我既沒有好好孝敬他,也沒來得及見他最后一面。我的腦海里一直浮現(xiàn)出那個老人慈祥的模樣,那個父母在外地打工時,給我們送小雨傘,小雨靴的老人;那個在我初中住校時,送柴米油鹽的老人;那個在我生病住院時,偷偷在家里用哭啞的嗓子拜菩薩求保佑的老人;那個嘴里說考試考不好就用皮鞭抽,但皮鞭卻從來沒上過手的老人……太多太多關(guān)乎爺爺?shù)挠洃浻咳肽X海,淚水一遍又一遍打濕我的手背。不知何時,我突然看到了爺爺,他迎面微笑著走來,我也笑著打招呼:“爺爺”,可他卻只是匆匆與我擦肩而過,沒有像往常一樣親切的回答。我焦急的轉(zhuǎn)過身,看著爺爺越來越快的步伐,漸行漸遠(yuǎn)的背影,大聲喊著“爺爺,你要去哪?”,可是爺爺不回頭,也不做聲,他的背影經(jīng)直消失在我的視野中。突然我被弟弟的說話聲吵醒了,原來我哭著哭著就睡著了,剛才是我做夢了。但我卻一直堅(jiān)信,這是爺爺用他特有的方式與我告別。
時間如同掌中的水,來不及握緊就已流散,抓不住亦留不下。雖然爺爺已離開五年了,但是他留給我的回憶卻一點(diǎn)點(diǎn)未減。因此我以此短文聊以薄祭,薄祭并不是輕視爺爺?shù)氖攀溃蛘哌z忘過往的回憶,而是將它放在心底,然后帶著他的希冀繼續(xù)進(jìn)行生命的旅途,替他嘗遍人間百味,走遍大河山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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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5832(2017)10-0015-01
楊云旦(1995-),女,漢族,甘肅天水武山人,本科,西北師范大學(xué),研究方向:哲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