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 靜 思

(南陽理工學院 文法學院，河南 南陽 473062)

南陽漢畫賦予動物的陰陽標識

魏 靜 思

(南陽理工學院 文法學院，河南 南陽 473062)

南陽漢畫中體現(xiàn)著漢代先民對陰陽相諧的追求。在漢畫設計構(gòu)圖中, 總是體現(xiàn)一種陰陽的依附性、和諧性與對稱性。在刻畫動物時，除了約定成俗的陰陽搭配之外，刻意標識雌性動物，以平衡陰陽，用以表達追求陰陽有序、化生萬物之吉祥寓意。

漢畫像；陰陽觀；動物的陰陽形態(tài)；陰陽表現(xiàn)；陰陽記號

陰陽觀，是中國古代哲學的基本范疇。陰陽觀的最初含義是很樸素的，表示陽光的向背，向日為陽，背日為陰，后來引申為氣候的寒暖，方位的上下、左右、內(nèi)外，運動狀態(tài)的躁動和寧靜，等等?！墩\齋易傳·系辭傳》[1]745曰: “乾、坤者, 陰陽之本始, 萬物之祖宗?！薄?乾, 陽物也, 坤, 陰物也。乾為陽, 坤為陰, 乾道剛健以生物, 坤道柔順以成物?！闭J為陰陽合德, 萬物滋生, 陰陽和諧, 宇宙有序, 強調(diào)陰陽的和諧?！墩\齋易傳·系辭傳》把宇宙的和諧理論概括為陰陽之道: “一陰一陽之謂道, 繼者善也, 成之者性也?！薄墩\齋易傳·說卦傳》曰: “立天之道曰陰曰陽。”[1]582

陰陽學說認為，世界是物質(zhì)性的整體，自然界的任何事物都包括陰和陽相互對立的兩個方面，而對立的雙方又是相互統(tǒng)一的。陰陽的對立統(tǒng)一運動，是自然界一切事物發(fā)生、發(fā)展、變化及消亡的根本原因。正如《素問·陰陽應象大論》說，“陰陽者，天地之道也，萬物之綱紀，變化之父母，生殺之本始”。所以說，陰陽的矛盾對立統(tǒng)一運動規(guī)律是自然界一切事物運動變化固有的規(guī)律，世界本身就是陰陽二氣對立統(tǒng)一運動的結(jié)果。

《黃帝四經(jīng)》云: “凡論必以陰陽為大義, 天陽地陰, 春陽秋陰, 夏陽冬陰, 晝陽夜陰……主陽臣陰, 上陽下陰, 男陽女陰……”“天地之間, 無往而非陰陽； 一動一靜, 一語一默, 皆是陰陽之理。”[2]陰與陽的對應、統(tǒng)一、和諧促成萬事萬物的發(fā)展變化。在陰陽盛行的漢代，陰陽理念主宰著民眾的思想意識, 滲入他們生活的各個領域, 從南陽漢畫中，我們也可以窺見一斑。

南陽漢畫中無論是表現(xiàn)自然天象的北斗七星、日月同輝, 還是表現(xiàn)人類的伏羲女媧、東王公西王母以及與自然災異抗爭的虎吃女魃、動物的相處等，都非常講究陰陽平衡。他們明白陰和陽，既可以相互對立，更應該相互依存，漢畫中無不體現(xiàn)著漢代先民對陰陽相諧的追求。在漢畫設計構(gòu)圖中, 總是體現(xiàn)一種陰陽的依附性、和諧性與對稱性。僅動物類而言，南陽漢畫中表示動物陰陽的有以下特點。

一、約定俗成的陰陽形態(tài)

南陽漢畫中動物眾多，從天上到人間，從水中到陸地，林林總總，不一而足。但畫面上同時是動物時，他們總是要區(qū)分陰陽的。

通常認為，龍虎是一對陰陽(如圖1)，朱雀玄武是一對陰陽。四靈中，東青龍西白虎，東屬陽，西為陰；龍在天虎在山，天為陽，地為陰，因此龍虎在一起時，龍為陰，虎為陽。南朱雀(鳳凰)北玄武，南為陽，北為陰，二者出現(xiàn)在同一畫面，則朱雀為陽，玄武為陰。龍和魚、龍和鳳各是一對陰陽。

圖1原石長170 cm，寬35 cm。畫面左側(cè)為體態(tài)極其舒展的白虎，右側(cè)為身體極度卷曲且收斂翅翼的青龍，東西二神前呼后應，下放菱形裝飾紋中間的套環(huán)是代表陰陽相交的生命符號,預示著子孫興旺，平安吉祥。

民間用“龍鳳呈祥”來形容夫妻間比翼雙飛、恩愛相隨、相濡以沫、怡合百年的忠貞愛情[3]318。龍和鳳原本各自都屬陽，為什么組合到一起就可以比作夫妻成一陰一陽呢？

圖1 《龍嘯虎吟》

雖然鳳無論是獨自出現(xiàn)還是和其他動物一起出現(xiàn)都是“陽物”形象，但是，鳳和龍在一起時，鳳便屬陰。龍有喜水、好飛、通天、善變、靈異、征瑞、兆禍、示威等神性。鳳有喜火、向陽、秉德、兆瑞、崇高、尚潔、示美、喻情等神性。神性的互補和對應，使龍和鳳走到了一起：一個是眾獸之君，一個是百鳥之王；一個變化飛騰而靈異，一個高雅美善而祥瑞；兩者之間的美好的互助合作關系建立起來，就顯得陰陽和諧，便“龍飛鳳舞”“龍鳳呈祥”了。

秦漢時期，龍的身上開始有了象征君主帝王的神性，君主帝王們都說自己是“真龍?zhí)熳印?，如秦始皇稱“祖龍”，漢高祖是其母感蛟龍而生，而且生得“隆準而龍顏”，王莽要“當仙成龍”，漢光武帝“夢赤龍”[3]318等。

既然帝王們稱龍比龍，作為對應，帝后妃嬪們就開始稱鳳比鳳了。帝王服“龍袞”，帝后便戴“鳳冠”；帝王住“龍邸”，帝后便居“鳳樓”；帝王有“龍火衣”，帝后便有“鳳頭”，等等，這是特定意義的“龍鳳呈祥”。

二、抽象含蓄的陰陽表現(xiàn)

漢畫中還有一些陰陽同體的畫像，比如鳥頭獸、人頭獸、龍頭虎(如圖2)、龍頭鳳等這些在表現(xiàn)上都比較抽象含蓄?！兑捉?jīng)》中說：“乾為首，坤為腹?！盵4]152即頭為陽，身為陰。漢代人以這樣“改頭換面”的形式來平衡陰陽。

陰陽同體的另外的形象有多頭鳥、多頭獸、比目魚、比翼鳥、比肩獸等，以此來表達陰陽相得、辟邪成瑞、姻緣相合、天長地久之含義。

還有以動物正反或者叫作俯仰的狀態(tài)來表現(xiàn)陰陽的(如圖3)。

圖2 《龍行虎步》

圖3原石長150 cm，寬40 cm，為西漢早期作品，樸拙大氣。畫面中間一人，兩邊是一正一反兩頭牛，正為陽，反為陰。寓意陰陽相合。

圖3 《扭轉(zhuǎn)乾坤》

三、簡約明確的陰陽記號

南陽漢畫中動物群體的畫面，如果沒有這種約定成俗的陰陽識別，漢代人就刻意地給了雌性動物一個明顯的記號，讓我們根據(jù)這種記號來辨別它們的雄雌陰陽。典籍中從沒有這樣的記載，我們?yōu)槭裁催@樣肯定地說這就是雄雌標識呢？“操千曲而后曉聲，觀千劍而后識器”，南陽漢畫中有太多這樣的意象，而且大多以左雄右雌來布局畫面，這已經(jīng)成了非常普遍的存在。

記號在哪里呢？漢人在動物的肚子下面后腿根部刻了一截陰線，作為雌性的標識(如圖4、5中圈內(nèi)的記號)，反之，為雄性。

圖4 《王者之風》

圖4這幅畫刻在長328 cm，寬40 cm的南陽蒲山青石上，名為《王者之風》，它突出表現(xiàn)山中之王的氣度。左邊的云霧山里，一虎一熊向右行進，右邊一牛一熊向左奮進。左邊一虎一熊為雄性，右邊一牛一熊為雌性，左右陰陽相配平衡適當。云為天為陽，山為地為陰，上下陰陽相輔相成。

圖5 《飛龍在天》

圖5這兩幅畫名為《飛龍在天》，原石長245 cm，寬40 cm。是介于兩室之間的橫梁兩面的雕像，頭部為鏤空透雕，身部為淺浮雕。巨龍四肢收攏，龍髯后飄，速如飛箭。若將二龍兩頭相對，不難看出左邊(圖5上)為雄性，右邊(圖5下)為雌性。雌性標識如圖所示。而且，此二龍皆為龍頭鳳身陰陽一體。

南陽漢畫《相得益彰》(圖6)，原石長150 cm，寬40 cm，系門楣石。畫面上雄雌兩頭黃牛比肩而臥，角交相樂。右為雌牛，尾分三叉；左為雄牛，尾分兩叉。《易經(jīng)》之謂“陰中有陽，陽中有陰”[4]52是也。

南陽農(nóng)民歷來有馴養(yǎng)黃牛的習慣。遠在春秋時代，南陽黃牛已進入了舍飼、圈養(yǎng)階段。名相百里奚就善于馴牛，在他大半生的落魄生涯中，于南陽城西麒麟崗以養(yǎng)牛作為謀生的主要手段。黃牛經(jīng)他馴養(yǎng)后，賣給附近的農(nóng)民曳犁拉靶，使之成為農(nóng)耕文明的生產(chǎn)力。南陽黃牛公母牛都善走，挽車與耕作迅速，有快牛之稱，役用能力強。母牛角較細、短，多為細角、扒角、疙瘩角，擅長負重；公牛角基較粗，以蘿卜頭角和扁擔角為主，擅長角斗。公牛最大體重可達1噸以上。南陽黃牛已列入國家級畜禽遺傳資源保護名錄。

圖6 《相得益彰》

牛，也是南陽人的圖騰。八百里秦嶺余脈，名之為伏牛山；流傳至今的二月二用朱砂點牛頭和到牛王廟進香祈福，都是圖騰崇拜的具體體現(xiàn)。包括土地革命前后人們對幸福生活的向往，也離不開牛：二十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

驅(qū)牛相斗比勝負的游戲，被稱為斗牛。宋代高承 《事物紀原·博弈嬉戲·斗牛》記載：“斗牛之戲，今世尚或有之，蓋自秦世之始也。”[5]魯迅《偽自由書·觀斗》：“看今年的《東方雜志》才知道金華又有斗牛，不過和西班牙卻兩樣的， 西班牙是人和牛斗，我們是使牛和牛斗?！盵6]兩漢時期的南陽，盛行斗牛游戲，漢畫中記載有不少二牛相斗的場面，多是怒目圓睜，四肢蹬地，奮力相抵。

但是這幅漢畫，所刻的兩頭牛俯首而臥，閉目會神，并且明顯標識出是雄雌一對。那么，畫面要表達的就是陰陽和睦、相親相愛、相濡以沫、相得益彰。

《春秋繁露·陰陽義第四十九》卷十二曰：“天地之常，一陰一陽?！盵7]嘆服漢人為在漢畫的動物中表現(xiàn)陰陽思想，真正是匠心獨運。他們這樣做，就是要讓陰陽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堅信“陰陽合，則萬物育；萬物育，則奇瑞出”。

世界是分陰陽的，萬物都是分陰陽的。陰陽文化，是中華文明的核心，是中華文化的源頭。陰陽在“對立統(tǒng)一”的基礎上，將一切事物聯(lián)結(jié)。陰陽組異成同，互相影響。南陽漢畫直觀展示陰陽圖案，對我們深入了解傳統(tǒng)文化的內(nèi)涵，大有裨益；對我們正確理解天人合一、陰陽五行、格物致知等中國傳統(tǒng)的哲學思想觀念，也具有現(xiàn)實意義。

[1]楊萬里.誠齋易傳[M].北京：九州出版社, 2008.

[2]陳鼓應.黃帝四經(jīng)[M].北京：商務印書館, 2007：24.

[3]周保平.漢代吉祥畫像研究[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 2012.

[4]于春海，編.易經(jīng)[M].吉林：吉林文史出版社, 2006.

[5]高承.事物紀原[M].北京：中華書局, 1989：492.

[6]魯迅.偽自由書[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 1973：7.

[7]董仲舒.春秋繁露[M].北京：中華書局, 2011：341.

[責任編輯：劉太祥]

YinandYangMarksGiventoAnimalsinNanyangHanPaintings

WEI Jing-si

(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Law, Nanyang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Nanyang Henan 473062, China)

There is presentation of Han people’s pursuit of the harmony of yin and yang in Nanyang Han paintings. The attachment, harmony and symmetry of yin and yang can be always found in the design of Han paintings. When animals are carved, besides the match of yin and yang, the female animal is marked deliberately to balance yin and yang and to show the auspicious meaning of yin and yang breeding all things.

Han stone relief; view of yin and yang; yin and yang forms of animals; the expression of yin and yang; yin and yang mark

2017-07-19

魏靜思(1986— )，女，河南省南陽市人，碩士，講師，主要從事電子傳媒及漢語言文學研究。

I20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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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2-6320(2017)06-0018-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