貢苡晟
侵略藍星計劃(組詩)
貢苡晟
枯萎的窗框,依然有人孜孜不倦地打理。
無需更多寄語,與麻雀交談上一日,
舊年將從土中重新發(fā)掘:變向提速
失敗了,老人們都很傷心。
我不知緣由地開始幻想,這秋日里
人們找不到眼睛,趁過期的云尚未飄來,
多去幾次動物園——它們易逝。
我從一個蕭條的街區(qū)走來,不識世面。
那里的暴雨尚未被原諒,沒有鳥,
鐘聲很細,小河因人們遺忘的事物
而顯得擁擠,坦誠,醉醺醺的。
少水的日子就長根,沒有光的日子……
就發(fā)黃。待節(jié)日來臨,馬路會忽然變得
興奮起來,人們的手掌上插滿了精致的謊花。
熱衷于群居的藍星人:白色
是不會老去的。貼近我們?nèi)彳浀?/p>
復制品時,就像從秋天的方向
看樹根龜裂,我從未感知如此細節(jié),
我的心臟被斑斕的電流觸摸著,有時
偏橙,有時熱。我相信夜里的窗
是平行世界的入口,那里一定也長著
幾株沾有腥味的玫瑰花供我們選擇。
木桌上的陶瓷碗,彩釉仿佛還未充過電,
粥卻早一步醒來。聒噪的,有時是鳥,
有時是廚房的貨件。他仿佛已不缺空氣,
茶葉盒里的歌者,叮叮咚咚響個不停,
播音員在天線上報時,時高時低。他忽然
想拉起他熟睡中的兒子,繞開臨街路口
那棵會變臉的榆樹,去蘇州河對岸的集市:
須臾間,他們溫順慵懶的步伐首次一致,
輕而亮的晨曦在他們頭頂招來一群燕子。
如今,我已不再記夢。在寬闊的步行街頭,
我左手攥著一塊棱鏡,右手的空拳里
是一根蘸了墨的白色羽毛,我的身體
存有裂痕,一如一切偏心的陀螺將止于傾覆。
但我仍是快樂的,路過食品店的一隅時,
大雨傾盆而下,人群與櫥窗依偎在一起,
而我佇立雨中,層層疊疊的招牌已消失不見,
地平線露出銳利的棱角,江鷗在幾個世界間
滑行,我將成為一座雕塑,粉碎于水中的倒影。
午睡醒來,他決定登上陌生的樓層認識風,
失明的祖母拭去一上午,仍未分清自己的
假牙和碗筷。得風寒的電視機里,卡帶的人物
已有殘缺,但仍努力地攪動腐舊的微塵。
他想如果目所能及的磚墻背后皆為醫(yī)院,
那么這座城市里四散的牛皮蘚將不足為奇。
臨近傍晚,天空中忽然冒出許多猩紅的斑塊,
它們凝視著,甚至不放過昨日剛抽芽的嬰孩。
被禁錮的日子里,他細細聆聽過自己的
腳?。翰幌窆罚衲撤N多年生的刺繡。
白天的他捏陶土,從地里挖出野味。一旦
換做晚上,深色的拾荒者會從欲望深處涌來。
有時他深夜不眠,目睹霧氣沒過桌腳,
褶皺的墻紙像腦紋。他清楚耳垂即將冰凍,
所以他早早地裹緊自己,在黑暗的一邊
捏出一個洞,從洞中看星星點點的世界。
她不說話——但我仍要替她著想:保暖
還是制造寒冷的假象,握手或者揮手,
她不說話,卻早已暗示過:世上有很多種
鑰匙。而她的,最黯淡,最粗糙,最柔軟。
我曾醉心于隱形的她,一經(jīng)觸摸,紫色的
衣布瞬間被渲染成紅?;蛟S我是知曉的:
她會不斷地改頭換面,流浪四野,只有
倔強的性情不變——于瓶頸內(nèi),我偶遇她。
貢苡晟,1997年7月生于上海,復旦大學化學系2015級本科生,曾獲“光華詩歌獎”(2017),“櫻花詩賽獎”(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