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秋

《中國人的活法》：再講老百姓的故事

楊 秋

習近平總書記在2014年10月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重要講話中強調，文藝作品要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創(chuàng)作導向。這一論斷既深刻地把握了社會主義文藝的本質特征，又充分體現(xiàn)了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文藝的根本價值取向。具體到紀錄片的藝術創(chuàng)作領域，如何創(chuàng)作出腳踏實地、緊扣時代脈搏和人民群眾生活的紀錄片，成為廣大紀錄片工作者們面臨的課題。作為廣電總局“中國夢”宣傳的重點項目，大型系列紀錄片《中國人的活法》計劃用3年的時間來完成，每季10集。第一季已于2015年在央視播出，被評為“真正符合時代需要、能夠打動每一個人”的杰作。2017年新春伊始，第二季7集《中國人的活法》在央視新聞頻道播出，再次掀起收視熱潮。

一、百姓夢想的影像記錄

如何將“中國夢”落地，使得“中國夢”的主題深入人心，又能讓片子好看而不沉悶，是《中國人的活法》整個團隊面臨的嚴峻挑戰(zhàn)。從目前央視紀錄片的現(xiàn)實創(chuàng)作的過程看，一般模式是首先開研討會，請相關專家提指導性意見，確定每一集的編導人選，確定撰稿。第二步是總導演和編導、撰稿查看資料、開會，確定每一集的主題。第三步開始前期調研和前采，搜集到資料后再討論修改主題，篩選人物和事件，確定每一集的故事構成、時長等。因此，大部分央視紀錄片走的其實是主題先行的套路。在那些央視紀錄片中，人物都是為事件服務的，講人都是為了講故事。如《舌尖上的中國》《絲路》《CHINA 瓷》等，片中人物除了作為專家權威的身份進行解釋說明，其他大都是出于對紀錄片故事性、觀賞性提升的需要。通常一集50分鐘左右的紀錄片中至少包含4個人的故事，每個人的故事不同，但都服務于同一個既定的宏大主題。系列紀錄片《中國人的活法》并沒有按這種近幾年來比較流行的大型紀錄片的套路運行，而是秉承“大主題、小切口、接地氣、貼人心”的創(chuàng)作理念將“中國夢”主題落地。紀錄片中呈現(xiàn)的都是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及其現(xiàn)實夢想，真實地講述著屬于老百姓自己的追夢故事。

“講訴老百姓自己的故事”，這是觀看央視《東方時空》欄目人們非常熟悉的，它是《東方時空》子欄目《生活空間》的廣告宣傳語。曾經(jīng)，這句廣告語引導紀錄片創(chuàng)作者扛起親民大旗，深入百姓生活，展示紀實精神?！吨袊说幕罘ā返闹鲃?chuàng)人員中，有不少曾經(jīng)就是《東方時空》的《生活空間》以及《紀事》欄目的核心成員。他們一直以記錄“行進中的影像中國”為己任，努力踐行著講民事、抒民情、貼民心的紀實風格。因此在《中國人的活法》中，項目組回避了央視近年來紀錄片創(chuàng)作內容形式“高大上”的風格，而是回歸“講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的紀實精神，通過鏡頭真實記錄了普通人物的平凡生活與追求夢想之間的現(xiàn)實矛盾，展現(xiàn)了當下時代及社會的復雜性。項目組這樣的拍攝手法和紀錄風格，使得這部紀錄片客觀而全面，真實而更加動人?！吨袊说幕罘ā烦尸F(xiàn)了諸多為了夢想執(zhí)著前行的普通人?！洞┥健分袏^戰(zhàn)在川西高原317國道雀兒山“世界海拔最高的特長公路隧道”的中鐵一局工人們，他們強忍高海拔、高難度、高風險接受竣工后的附加任務；《潛愛》中活躍在深圳大鵬新區(qū)從事珊瑚保育工作的百名志愿者們，他們努力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堅守海洋的美好未來；《90后指揮家》中著名的交響樂指揮家90歲的曹鵬，致力于向普通人播種交響樂、普及交響樂的工作；《龍癡》中憑借滿腔熱血成為古生物屆無人不知的復原科學家的趙闖……攝像機以樸實的鏡頭記錄著他們的生活、他們的夢想，沒有生離死別的跌宕起伏，沒有懸念迭起的戲劇沖突，有的只是細碎生活中無盡的煩惱和追求夢想的孜孜不倦，卻通過講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接地氣”的主題和敘事方式，關注普通人的夢想，展現(xiàn)樸實又不凡的尋夢道路，在娓娓道來中鑄就了一道道亮麗的“中國夢”。

在《中國人的活法》中，事件是為刻畫人物服務的，講故事是為了一步步走進人物內心，展示最深最真情實感的同時，揭示最深的人性及其充滿憧憬的夢想。項目組在選擇人物過程中確定了三個標準：有時代感的夢想，為實踐夢想而行動，能讓觀眾感受到力量。經(jīng)過一輪輪篩選，故事聚焦的群體包括在都市中努力生活的草根人物、回鄉(xiāng)創(chuàng)業(yè)的農(nóng)民工、90后互聯(lián)網(wǎng)的“創(chuàng)客”等等?！吨袊说幕罘ā分破?、總導演劉鴻彥說：“我希望這些主人公可以引發(fā)社會上的共鳴，就是我們不必非要面對生死，才能去尊重自己的內心，才能確定自己的人生和方向，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我們可以不必那么被動，我們完全可以平衡我們的興趣與生活。雖然有時會發(fā)現(xiàn)，夢想確實不合適。但即使合適，那成功也是短暫的，那過程帶來的富足感才是永久的?！痹谂臄z過程中，劉鴻彥確定了三大原則——以不完美的真實去呈現(xiàn)主題，不回避社會現(xiàn)實的復雜性，用紀實性拍攝來呈現(xiàn)故事。正因為此，紀錄片《中國人的活法》更好地成為百姓夢想的影像記錄代表，具有非常深刻而持久的傳播影響力。

二、普通人日常生活的立體呈現(xiàn)

雖然《中國人的活法》是關于宏大“中國夢”的命題作業(yè)，但是它并不像其他眾多央視紀錄片那般通過一個個正能量滿滿的勵志故事，來承載積極向上的文化觀念。而是以平視的姿態(tài)，將一個個同樣擁有自己夢想的普通人呈現(xiàn)在熒屏上。而這些普通人的生活境遇和追求夢想的道路又往往是那么不完美，那么真實，那么的立體而感人。

第二季第2集《當我年老時》中，記錄了北京東城區(qū)老年大學的四位老人及其家人的故事。按說退休了該享福了，能上老年大學的老人更是享受著美好的夕陽紅生活的。但是，編導在記錄他們追逐夢想的燦爛笑容的同時，也記錄下了他們現(xiàn)實生活中的不少無奈。69歲的任麗茹從總護士長的位置上退休，追求人生價值是她退休后學藝的動機。相濡以沫的丈夫每次都陪著她一起上下課，兩個人相依行走的背影確實是常人眼中最浪漫的事了，用他們自己的話說是四只腳走路心里才踏實。片中有一個細節(jié)，任麗茹每次都會將丈夫出門時寫的便條小心收藏，丈夫回來稍晚她就會守在窗戶邊張望，生怕丈夫遇到意外。當任麗茹和丈夫在未名湖畔翩翩起舞，閑聊著死后骨灰的埋葬地點時，另一位85歲的林勤明女士正在以寫書的方式紀念著去世的丈夫。林勤明出生在越南的華僑家庭，19歲時為了逃避包辦婚姻，回到中國，她的丈夫胡明揚是我國語言學界的大家。丈夫去世之后，她一度心灰意冷，后來花了三年的時間寫作出版了《胡明揚傳記》，紀念曾經(jīng)同甘共苦的丈夫。相比前兩位老人，稍微年輕些的張春麗和郭強雖然退休了，卻仍然背負著家庭的重擔。張春麗住在一所很破舊的筒子樓里，她最操心的事情是30歲卻一無所成的兒子。郭強的女兒在國外自立了，但他要上老年大學，還要每天去照顧母親，心中想著等自己再老了身邊沒有女兒照顧，很可能去敬老院。但是盡管被生活中的瑣碎和年歲的增長困擾著，他們依然在遲暮之年為了實現(xiàn)自我價值而不斷學習，執(zhí)著地追求著夢想。

“如何在內心的理想和外在的現(xiàn)實間做取舍，這是很多人都會面臨的問題，這樣的人物故事特別好的呈現(xiàn)了社會現(xiàn)實的復雜性，非常具有當下的社會性。”《中國人的活法》在客觀記錄平凡人生活的同時，正視社會的復雜性。第二季第6集《老丁小丁》，講述了一對農(nóng)民父子的故事。父親老丁是一個種糧大戶，3年前，他讓大學剛畢業(yè)的兒子小丁放棄了城里的工作，回家鄉(xiāng)務農(nóng)。小丁回鄉(xiāng)后，對于父親以及周邊的農(nóng)戶用高化肥高農(nóng)藥的方式種田非常反感。他想種植有機水稻，做一個職業(yè)農(nóng)民，能為后代營造一個美好的未來。40畝有機水稻實驗田，成為父子之間爭論的焦點。老丁堅決不同意兒子種有機水稻，而小丁又很堅持自己的想法。到了收獲的季節(jié)，小丁種出來的糧食雖然健康有營養(yǎng)，卻因為產(chǎn)量低成本高造成價格貴，乏人問津。眼看著一年的投入和辛苦打了水漂，是否還要堅持來年的繼續(xù)投入？又還能堅持這個夢想多久？這不僅僅是小丁一家面對的問題，也是整個社會的食品安全大問題。

《中國人的活法》中《想唱就唱》的主人公也是位農(nóng)民，他便是曾經(jīng)登上央視春晚舞臺的草根歌手“大衣哥”朱之文。他憑著天生的一副好嗓子，成了名人，并得到了很多商演賺錢的機會。該片花了大量的時間來展現(xiàn)朱之文的日常，教訓孩子，給母親上墳，在家逗雞逗貓，和鄰居伙伴拉家常訴苦悶，讓觀眾看到了朱之文沒有變化的農(nóng)民的樸素本質。雖然學歷不高，但是經(jīng)過商業(yè)化異化之后的朱之文卻以農(nóng)民的樸素情懷保持著難得的冷靜，他一直渴望回歸成平凡人，回歸到屬于他的土地，過著老婆孩子熱炕頭式的平淡日子，這是他真正的夢想。然而成為名人之后，他卻多了很多煩惱。他多次拒絕商演，只為農(nóng)忙時在家和老婆一起收玉米，卻被謠傳已經(jīng)離婚；他沒有像老鄉(xiāng)一樣掙了錢就買汽車，而是為村里修路修幼兒園，卻被村民要求送錢送汽車。朱之文獻愛心的行為受到身邊人的質疑，或者做好事被村民們誤解，反映了中國式的人際關系給出名后的朱之文帶來的煩惱。

三、用紀實手法講述百姓故事

《中國人的活法》與央視近年來的眾多大制作相比，最大的特點大概就是以紀實性的拍攝手法來呈現(xiàn)故事。該紀錄片兩季17集都盡量避免懸念、傳奇式的敘事模式，強調生活細節(jié)的展示，讓鏡頭跟隨人物一起經(jīng)歷追夢的過程，一起面對未知的未來，在娓娓道來中展示平凡生活中的非凡夢想。

在第一季《開卡車的藝術家》中，介紹了一位想成為畫家的卡車司機孔龍震，他當過保安，做過飯店服務員。一次車禍之后，孔龍震頓悟生死，決心不再碌碌無為。他給自己定了十年規(guī)劃，要成為一名偉大的畫家?？删拍赀^去了，他還得靠開卡車維持生活。攝影師將鏡頭深入孔龍震的生活，被生活所困的他與妻子之間的爭吵和委屈被一一呈現(xiàn)，現(xiàn)實的困窘與夢想的遙遠對比形成了追夢的真實寫照。盡管有關他的故事的結尾應該是出現(xiàn)曙光了，但是之前生活及今后生活的艱難恐怕還是難以遠去，在讓人振奮的同時，也讓人感慨?！洞蟀蜕嚼锏拿倒鍓簟分?，介紹了四川大巴山的群山環(huán)抱里，老伍與幾個同鄉(xiāng)一起籌劃打造上千畝的生態(tài)玫瑰園。他希望能夠改造被荒廢的家鄉(xiāng)，吸引年輕人回鄉(xiāng)就業(yè)，改善留守老人的境況，最終重現(xiàn)童年記憶中家鄉(xiāng)生機勃勃的景象。然而一個夏天過去了，原定平整的一千畝土地并沒有按計劃進行。村民的保守與疑慮、資金的短缺、家人的堅決反對、合作伙伴的意見相左，讓他的夢想之路充滿坎坷……劇組將這一幕幕不完美的景象都真實地呈現(xiàn)在觀眾面前。“客觀時間的不斷推進和生活故事的自然出現(xiàn)相伴相隨，可信度很高，真實性較強，因此其感動觀眾和出發(fā)聯(lián)想的效果比較好。”

《牽著你的手》描述了努力開好按摩小店的盲人夫婦林妍和李瑞龍的生活。林妍12歲時動了一場視力矯正手術后，就完全看不見了。對普通人而言平常簡單的逛街行走，對她卻是艱難的挑戰(zhàn)。住在沈陽的她，每天一定要裝扮整潔，才肯讓她的導盲犬雪瑞帶她出門。盲人使用導盲犬，目前在國內還不是常見的現(xiàn)象，這使得她和雪瑞在外出時面臨不少的考驗。盡管生活上有諸多困難，她卻努力地學習新事物，除了導盲犬，還有手機拍照、盲人瑜伽等等，還積極地參與活動向身邊的盲人朋友推廣。孩子一歲多了，林妍夫婦也曾因為無法親眼看到孩子的長相和成長過程而傷心難過，但他們彼此約定要成為讓孩子驕傲的父母，“用生命影響生命”，通過自己的不懈努力讓迷茫的未來變得更加堅定踏實?！段沂莿?chuàng)客》則將鏡頭聚焦于一群在常人眼中“不務正業(yè)、不切實際”的創(chuàng)客。他們發(fā)明創(chuàng)造，不是為了創(chuàng)業(yè)，也不是為了生計，只是為了好玩有趣。無論是90后的徐逸航、60后的大圣，還是80后的姚思聰，愛胡思亂想的他們注定不會過墨守成規(guī)的生活，但是他們的生活卻豐富了社會的萬象。

《中國人的活法》系列片把宏大的中國夢落實在一個個小人物身上，揭示出正能量的豐富、深刻與復雜。該系列與以往絕大多數(shù)在內容和形式上顯得高大上而很少接地氣的節(jié)目不同，這是央視重新?lián)焓啊爸v訴老百姓自己的故事”的紀實精神的大步前進，不僅豐富了央視紀錄片的園地，而且彰顯了黨和政府的親民意識，關注普通百姓生活的文化進步，樸素無華而魅力別具。

[1]澤傳媒.央視紀錄片《中國人的活法》：于平凡世界，品眾生百態(tài)[EB/OL].(2016-12-04)[2017-09-08]搜狐網(wǎng).http://mt.sohu.com/20161204/n474901483.shtml.

[2]雷揚.電影化思維: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下的央視紀錄片[J].西部廣播電視,2014(14):12-13.

[3]紀錄中國.四四.央視新聞頻道《中國人的活法（第二季）》：講訴平凡生活中的真情與夢想.聲廣配音[EB/OL].(2017-02-00)[2017-09-08]http://www.sgpeiyin.com/pyxw/1752.html.

[4]的的.與總導演劉鴻彥聊《中國人的活法》.愛上紀錄片[EB/OL].(2015-07-12)[2017-09-08]http://mp.weixin.qq.com/s/UQ-_0i27s_Ole_6g1K-jrA.

[5]人民網(wǎng).紀錄片創(chuàng)作將推“雙百”計劃 聚焦普通中國人奮斗故事.[EB/OL].(2015-06-08)[2017-09-08]http://ent.people.com.cn/n/2015/0618/c1012-27175929.html.

[6]倪祥保,倪沫.人文紀錄片:尋找故事與走近人生——以2014年以來部分央視紀錄片為例[J].中國電視,2015(10)：18-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