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定興
將心比心容易嗎
●化定興
將心比心這個詞我們常說,其主要指設身處地為別人著想。但常說不一定能常做。你想,人都是趨于為自己考慮的,要設身處地事事為別人想,實在勉為其難。
不過,在我們的傳統(tǒng)文化中,將心比心是一個重要的處世原則。不論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還是推己及人,都含有同樣的意思。那么,人為什么能夠將心比心?因為“人同此心,心同此理”。通俗點講,大家都是人,在很多方面是能夠互相理解的,民間就拿人心都是肉長的來表達對別人的理解之情。這可謂人與人之間和諧相處的基礎。比如你在路上不小心碰到別人,會趕緊說“對不起”,如果對方通情達理,就會回應“沒關系”。這是一種禮貌,也是最基礎的將心比心。
從理論上說,將心比心是一個很好處理矛盾的辦法,這不僅因為“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而且因為人在社會中扮演著多重角色,很多時候能夠做到換位思考。比如對于大多數(shù)男人,既是兒子又是父親,這就容易理解上面的“老”和下面的“小”,容易做到將心比心。再比如一個人,既可能是路上的行人,又可能是車上的司機。那么作為行人時,能夠理解司機的焦躁;作為司機時,能夠理解行人的莽撞。
所以說,將心比心無處不在,否則人也就是失去了“人情味”,成了冰冷的機器。也正因為此,許多矛盾可隨之化解。但上述所言,只是理論上而言,并非事實就是如此。也就是說,將心比心作為一種處世原則,不是什么時候都有用,這主要看與他人的利益沖突到了什么程度,也看自己處于什么樣的立場。
如果你在路上只是不小心碰了人,那么對方能夠將心比心,一笑而過;如果你把對方碰傷了,那就不光是將心比心的事了。一輛相對擁擠的公交車駛來,人總是傾向于自己趕緊上去,一旦上去了,就希望公交車不要再上人了。這是大家常說的“公交車心態(tài)”,可謂與將心比心背道而馳。為什么會有這種心態(tài)?因為人處的位置變了,立場不一樣了,人和人因擁擠產(chǎn)生了內在的“緊張”。
再說行人與司機,理論上應該將心比心,但也可能因為角色與立場的不同,產(chǎn)生不同的心理——走路時,覺得別的司機素質不行;開車時,覺得行人不守規(guī)則。因為這時大家在爭奪路權。也因此,才有了紅綠燈和人行道。
孟子說:“人皆有不忍人之心……所以謂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作見孺子將入于井,皆有怵惕惻隱之心;非所以內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譽于鄉(xiāng)黨朋友也,非惡其聲而然也。”孟子堅持性善論,這樣說自有一定道理。學者杜維明曾說儒家的現(xiàn)代使命就是要發(fā)揮孟子推己及人的心學精神。然而,由于儒家重義輕利,往往對人在利益面前的沖動估計不足。一個人確有不忍傷害別人的心,看到孩子要掉到井里,會有驚恐同情的心情,但如果為了自己的利益,做不做傷害別人的事就難說了,此時,將心比心就可能變成一句漂亮話。
比如按照將心比心的邏輯,很多食品安全問題是不該存在的。拿地溝油做菜的人也要吃飯,將心比心一下,就該主動將地溝油倒掉;賣過期肉的人也會吃肉,將心比心一下,就該將過期肉處理掉。但現(xiàn)實沒有如此樂觀,因為這里面充滿了巨大的個人利益,最終的結果可能是大家自欺欺人、眼不見為凈,開始“易糞相食”。
當然,作為一種道德實踐,人能否將心比心,和彼此的關系緊密相關。也就是費孝通先生所說,在差序的人倫格局中,“中國的道德和法律,都應之得看所施對象與‘自己’的關系而加以程度上的伸縮”。這個容易理解,如果一個人和自己關系較好,那么就容易做到將心比心,反之就不行。但與個人利益相比較,這倒在其次了。
其實,將心比心作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內在精神,其要義在于自我修養(yǎng),講究行有不得反求諸己,而我們往往把將心比心當做告誡別人的箴言,自己則不以為然。這也就讓將心比心停留在了嘴上,因此在調節(jié)人際關系上顯得捉襟見肘。如果大家都以將心比心要求自己,并身體力行,也許才會真正彰顯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