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小樓
一朝夢醒,我成了太子哥哥的皇后。他一改往日對我冷冰冰的態(tài)度,對我萬分疼惜,可是他為什么要懷疑我恨他?他不僅打著為了我好的旗號要休了我,還要送我出家!陛下,本宮要與你決戰(zhàn)到天亮!
第一章 本宮不出家
暗夜,深沉。
紛繁的夢里,我看到了自己暗戀多年的太子殿下,他正頂著一張絕美的臉朝我微笑。他的背后,漫天大雨落下,落在我的臉上,冷冰冰的。我冷得一哆嗦,也終于攢夠力氣將眼睛睜開。沒想到,映入眼簾的竟然是太子孟昶恪那張帥得天崩地裂的俊臉。
天啊,什么情況!我喜歡多年的太子哥哥居然守在我的床邊!
我一定是在做夢!
就在這時,孫太醫(yī)的聲音響起:“皇后娘娘醒了!”
皇后?我環(huán)顧四周,卻尋不到皇后的影子。
就在我狐疑之際,滿屋子的大臣跪倒一片,齊聲喊道:“恭喜陛下!”
陛下?
在我驚詫的目光中,孟昶恪側(cè)過身悄悄抹去眼角的淚水,長出了一口氣,才揮揮手道:“眾卿免禮平身?!?/p>
孟昶恪見我瞪大眼睛看他,伸出手,心疼地摸了摸我的頭,用他那迷死人不償命的聲音講道:“皇后,你受苦了!”
我沒有被雷劈過,不過,我猜被雷劈的感覺也不過如此。
睡了一覺我就成了孟昶恪的皇后?簡直太荒唐了!朝野上下誰不知道孟昶恪避我如蛇蝎,就算他真的繼位,立阿貓阿狗為后,都不可能娶我。
莫非我是中了話本里的巫蠱之術(shù),進了歹人為我精心編織的夢境?這夢再做下去,我的罪名絕對夠滿門抄斬了!
我狠狠地掐了下胳膊,強迫自己醒來,然而,我掐了半天,除了疼,沒有任何其他的反應(yīng)。
我從小跟在身居高位的父兄周圍,耳濡目染,對這些朝堂紛爭早已心有戒備。我告訴自己即使這是個美夢,我也必須不惜代價醒過來,免得被人利用!
瞧見床頭的金絲楠木五斗柜,我毫不猶豫地撞了過去,就在我的額頭即將撞上柜子的剎那間,一個堅硬的胸膛擋在了我的面前——
“咚”的一聲,額頭傳來痛感,而我竟然一絲要從幻境中清醒的跡象都沒有。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終于意識到這根本不是夢:天啊,我真的當上了孟昶恪的皇后!
孟昶恪被我撞得悶哼一聲,而他臉上剛剛因我蘇醒而浮上的喜色已經(jīng)完全褪去。他瞪大眼睛,一副毀天滅地的架勢:“林嵐嵐,你竟然想自殺!”
誰自殺了?
不明就里的我被嚇得倒退了一步,而孟昶恪冷著臉上前一步,他大手一撈把我按在懷中:“林嵐嵐,你當真恨朕到如此地步?”
我瞠目結(jié)舌。恨他?本姑娘自從九歲在太后的壽宴上看了他一眼,便深深愛上他。就算他不喜歡我,那又怎樣,他依然是我的心肝寶貝甜蜜餞!
我搖頭,剛要解釋,卻被孟昶恪打斷:“朕成全你!”我:“……”陛下你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
轉(zhuǎn)眼間,孟昶恪便喚來內(nèi)侍草擬廢后的圣旨。他看著我,目光中似乎透著萬般不舍:“你若不愿做這廢后,朕可以效法古人,將你送去玄青觀修行,幾年后待世人淡忘,你再還俗尋個好人家。嵐嵐,朕什么都愿意成全你,只要你愿意好好活在這世上?!?/p>
啥?神經(jīng)病啊!
不讓我做皇后,讓我出家去深山荒野做道姑,還說是成全我?
眼見內(nèi)侍“唰唰”幾筆將圣旨寫完,抱著玉璽就要印下,我“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抱著孟昶恪的大腿“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陛下,求求你,不要攆我走!”
第二章 為什么冷落本宮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我終于向孟昶恪說明了自己失憶的事實,也打消了他送我去出家的荒唐想法。然而,我那天的行為還是嚇到了他,他竟然以怕我自殺的名義,派人將我的坤寧宮里三層外三層地看管起來。
怕我投井,他命人將坤寧宮的水井填平;怕我抹脖子,他命人將坤寧宮的菜刀悉數(shù)沒收……放眼望去,我偌大的坤寧宮,想拍個黃瓜都找不到搬磚!
孟昶恪特別有意思,他每次閑下來,都會來我這里蓋著棉被純聊天,苦口婆心地給我灌輸諸如“恩怨誠可貴,生命價更高。若為旁人故,純粹是傻瓜”的心靈雞湯……每次聽到這我都忍不住翻白眼,好不容易嫁給了自己心愛的男人,我為什么要尋死?。?/p>
我深深地懷疑在我忘卻的這些年里,以他這智商是如何當上皇帝的。
以上這些我都可以忍,然而,最近他竟然以“怕我跳樓”的理由不讓我參加祭天盛典,卻帶著貴妃那個妖艷賤貨一同出席。
后宮是什么地方,這種爆炸性的消息很快傳遍各個角落,此刻,連冷宮里的老鼠都知道陛下這回當真打算廢后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一腳踹開了他寢殿的鐵門,扯著嗓子喊:“孟昶?。 ?/p>
孟昶恪正在用晚膳,他放下筷子,笑著拉我共同入席。我氣呼呼地端過碗:“你想軟禁我就直接下令,不用拐彎抹角!”
抬眼看到他正玩味地盯著我,我索性把話講明:“你是皇帝,掌握著天下人的生殺大權(quán),然而,一個人若真的不想活,你是攔不住的?!彼厥忠簧欤抑赶蛲肜锏拿鏃l,“你咋不怕我用面條上吊呢?”
“噗!”孟昶恪被我逗笑了,半晌,他用大手揉揉我的頭,答非所問,“你真的失憶了?”
我點頭如搗蒜:“十四歲之前的事情倒是都記得,之后這三年的事情卻一點印象都沒有?!?/p>
孟昶恪扯開嘴角:“朕知曉了。”
我:“……”他知曉了什么?
孟昶恪的辦事效率很高,當夜,看守坤寧宮里的那些人全部撤走,還將之前沒收的菜刀等物悉數(shù)歸還,臨走時,他們還搬來幾箱珠寶稱是陛下賞賜給我的。
新來的婢女小桃眼睛放光地看著滿屋的賞賜,嘖嘖道:“娘娘,看來陛下還是非常寵愛您的。”
我吃著盤中的冰葡萄:“寵愛?”如果立后三年卻不肯圓房,只能蓋著棉被純聊天也能算寵愛的話……
唉,都怪自己太丑了!
看著鏡子里自己額角的紅印,我就頭疼。原本我還算是個美女來著,結(jié)果自從蘇醒,額角就有了這個紅印,擦多少藥膏都消不下去。
“娘娘,您別總糾結(jié)這個紅印了!”小桃抬手扣下桌上的銅鏡,“您之所以被陛下冷落,不是因為您丑,而是因為您有個強大的情敵!”
她一句話點醒了我。若說情敵,眼下當數(shù)那個陪同陛下祭天的貴妃娘娘。
小桃繼續(xù)獻計獻策:“奴婢有一本祖?zhèn)鞑俗V,您若按照菜譜的秘方為陛下烹制美食,保證您可以扳倒貴妃。”
僅憑幾道菜就想扳倒貴妃,簡直是天方夜譚。貴妃家的祖祖輩輩都是朝廷大員,父親是戶部尚書,門生遍布朝野,聽說宮中的御廚都是她家掃地大嬸的遠房親戚。孟昶恪又怎會因為幾道菜去得罪她那地位顯赫的娘家……
咦,我也可以靠娘家??!不提我都快忘了,自從醒來已經(jīng)有半個月之久,我那官居宰相的爹爹去哪里了,怎么不來看我呢?
“我父親呢?”
小桃怔住,眸子瞬間暗了下去,支支吾吾地回復(fù):“林大人,林大人……江南水患,陛下派林大人去巡視河堤了!”
“哦!”我繼續(xù)問,“那我兄長呢?”
“驃騎大將軍……”小桃臉上浮上了可疑的紅暈,“他奉命駐守北疆了。”
北疆乃是苦寒之地,是流放犯人的地方,滿朝文武誰都不樂意去北疆駐守,陛下怎么就派兄長去了。莫非因為我不受寵,殃及了兄長?
我心中泛起一絲苦澀,卻聽見小桃在一旁安慰道:“娘娘,您別傷心。您艷冠京華,與陛下是青梅竹馬,豈是貴妃那個小賤人可以比得了的!”小桃湊近,在我耳畔悄聲道,“據(jù)宮里的嬤嬤說,陛下從未臨幸過任何女子,甚至從未踏入過貴妃的寢殿半步?!?/p>
“真的?”我一蹦三尺高,“這么說本宮還有機會!”
小桃猛點頭:“娘娘,加油!奴婢看好你喲!”
第三章 宴會之爭
經(jīng)與小桃商議,我打算用才藝博得陛下的青睞。
皇家狩獵宴上,貴妃打扮得花枝招展,在眾人面前跳了一段驚羽舞,贏得了陣陣掌聲。一旁的我白眼都快翻到天際,這種華而不實的才藝要來何用,我們祖先是在馬背上打的天下,可不是靠姑娘甩幾下水袖!
就在這時,貴妃一曲舞畢,踩著小碎步來到我面前,挑釁道:“聽聞皇后娘娘對舞蹈也頗具造詣,臣妾斗膽請您共舞一曲如何?”
關(guān)于跳舞,我有太多不堪回首的記憶。九歲那年,太后的壽宴上,我遵照太后的旨意,跟在一群宮女的后面跳驚羽舞。我本就不擅長舞蹈,還緊張得要命,其間不知道是誰絆了我一腳,幼小的我像個皮球一般向前撲去。
我落在了一個俊美的少年腳邊,身體落下的瞬間還打翻了他案上的茶杯,而少年自始至終都沒有伸出手扶我,只是靜靜地看著我摔了個嘴啃泥。
那個少年就是十四歲的孟昶恪,后來先帝問他當時為什么不伸出援助之手,他抖抖袖口的茶水,一本正經(jīng)地答道:“男女授受不親?!?/p>
當時哥哥就告訴我,孟昶恪天性冷酷,將來絕對是個狠角色。我當然不信,直到五年后他提著血淋淋的屠刀,一路披荊斬棘坐上了太子的寶座,我才知道自己竟然喜歡上一個殺伐決斷的男人,然而,情根深種的我已經(jīng)無法抽身而退。哥哥后來常念叨,若當年我沒有跳舞,沒有摔跤,是不是就不會瘋狂迷戀上孟昶恪,也不會有后來的那些恩恩怨怨。
想到這,我竟有些想念在北疆戍邊的哥哥了。
“皇后娘娘……”小桃悄悄拽我的衣角。我的思緒被拉了回來,抬眸正好撞見孟昶恪左手托著腮,右手端著酒樽,笑瞇瞇地看向我,那風(fēng)華絕代的模樣,讓我有點挪不開眼。
我故作威風(fēng)地抖抖衣袍:“給本宮準備一張弓來。”
本宮乃是將門虎女,怎會輸給貴妃這個小妖精!
踏著激昂的鼓點,我攜帶弓箭來到眾人面前,依樣畫葫蘆,學(xué)著貴妃的樣子擺了幾個造型。我原本打算射下遠處的旗幟露一手,就在準備動手之時,我發(fā)現(xiàn)一只雄鷹正在我們頭頂上方盤旋。
哈哈,天意!
我彎起嘴角,隨后迅速調(diào)整方向?;仨D(zhuǎn)身,顧步,挽弓,出箭,嗖——
雄鷹應(yīng)聲而落。
我揚揚得意地收起弓箭,正等著孟昶恪夸獎我,卻聽見貴妃那個小賤人驚聲尖叫道:“皇后娘娘,您怎么把陛下豢養(yǎng)三年的鷹給射死了?!”
我:“……”陛下什么時候養(yǎng)過鷹?我一拍腦袋,糟糕,我忘了自己失憶這茬了。
所有人都以為孟昶恪會當眾訓(xùn)斥我,誰知他只是命人將鷹厚葬,而后依然溫柔地看著我,神色似乎比剛剛還要喜悅。
呃,誰能告訴我,陛下哪根筋搭錯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貴妃那個小賤人又提出賽詩,我在心里暗暗問候了貴妃全家。
從小就不愛讀書的我,詩詞歌賦完全不懂,趁著大家不注意,我正準備溜走,貴妃娘娘卻突然攔住了我的去路:“不如就由臣妾出題,皇后娘娘第一個作答如何?”
面對此情此景,我只能硬著頭皮答應(yīng),然后聽到她高聲朗誦道:“北風(fēng)呼嘯,雪飄飄,恰似玉女下瓊瑤?!?/p>
這是詩嗎?可惡的貴妃小賤人,她倒是出個“床前明月光,本宮心慌慌”之類的題目?。∥液孟氪蛉税。?/p>
我心中翻江倒海,忍住了揍她的沖動,硬著頭皮對道:“北風(fēng)呼嘯,雪飄飄,恰似玉女下瓊瑤。有朝一日天晴了……”
實在想不出下一句,我急得直抓頭發(fā),這時,孟昶恪那好聽的聲音傳來:“有朝一日天晴了,你揮掃帚,我用鍬?!?/p>
我驚呆了,想不到這世間還有人可以與我的文學(xué)腔調(diào)如此一致!
抬眼望去,只見孟昶恪立在一旁,正目光灼灼地看著我。
貴妃不高興了,直言陛下幫我是作弊。孟昶恪倒也不惱,于眾目睽睽之下,大手一撈將我抱在懷中:“皇后累了,需要休息?!闭f著,便抱著我大步流星地走向他的大帳。
我緊緊摟著他的脖子,甜膩膩道:“小哥哥,你的才華成功地吸引了本宮的注意力?!?/p>
對方好聽的聲音傳來:“是嗎?這是朕的榮幸?!?/p>
我將腦袋貼在他堅硬的胸膛上,輕笑問道:“你可曾娶妻?”
孟昶恪的心跳快如擂鼓,半晌才回了一聲:“沒有。”
我喜出望外:“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孟昶恪:“不約?!?/p>
我抬起頭親了他一口:“拒絕得這么干脆,本宮就喜歡你這樣有個性的小哥哥!”
第四章 反擊
當夜,孟昶恪留我在他的大帳中過夜,雖然又是蓋著棉被純聊天,不過,這對歷來不近女色的他來說,已經(jīng)是質(zhì)的突破。消息很快傳到貴妃耳朵里,翌日清晨,她帶著婢女以及一大堆盆盆罐罐,來御前進獻美食。
真是厚顏無恥!
孟昶恪也許是餓了,竟然吃得歡快,而我連一口湯都沒喝,就氣得回了自己的大帳。
不行,本宮得反擊!
“小桃,快把你祖?zhèn)鞯牟俗V給我!”
不一會兒,小桃將兩本厚厚的菜譜遞給我,我粗略翻看一遍后差點崩潰。這是菜譜?武功秘籍看起來都比它通俗易懂!
“不行,不行!”我揚手將其中一本菜譜扔在床頭,將另外一本看起來更加晦澀難懂的菜譜還給她,“我這水平只適合做拍黃瓜?!?/p>
“娘娘,這兩本菜譜不能分開做!”小桃意識到自己有些急切,忙改用柔聲勸道,“奴婢學(xué)過廚藝,可以幫您!”
“你學(xué)過廚藝?”不早說!
我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那你趕緊去做飯吧!”
小桃微怔:“娘娘您呢?”
我聞言立馬癱回床上:“有不懂的地方過來問,本宮免費指導(dǎo)你!”
小桃做飯很快,一個時辰后,我端著盛滿人參烏雞湯的瓦罐,美滋滋地給孟昶恪送了過去。
不出所料,孟昶恪吃得很開心,而將當夜貴妃準備的紅燒獅子頭放在一旁,一口沒動。
貴妃氣得火冒三丈,臨出門她追問我為何廚藝會突飛猛進。我撇撇嘴,當本宮傻,本宮會把秘籍的事情告訴你?
“因為我們家娘娘有菜譜!”
“……”
我循著聲音回過頭,只見小桃正舉著菜譜,傻呵呵地炫耀……
這個缺心眼的丫頭!我趕緊朝她使眼色:出門在外不能露富懂不懂,不怕招賊??!
當夜,坤寧宮就進了賊。第二天清點財物,發(fā)現(xiàn)并沒少什么值錢的東西,大家皆大歡喜,唯獨小桃手指絞著手絹,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樣。
我問:“怎么了?”
小桃“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娘娘,奴婢的菜譜丟了一本!”
我:“……”呔,怕什么來什么。
早膳時,當我看到貴妃帶人獻上五靈脂百果粥的時候,我徹底傻了眼。
這不是被偷菜譜上的東西嗎!
可惡的貴妃,竟然命人干這種雞鳴狗盜之事,無恥至極!
礙于沒有足夠的證據(jù),我也不好發(fā)作,只能忍下這口氣,回去加緊督促小桃多做美食。然而,貴妃也不是吃素的,仗著御廚是她的人,她每天給孟昶恪送去的美食竟然比我還要多。一時間,貴妃在后宮風(fēng)頭無兩。
真是氣煞本宮!
第五章 遇刺
轉(zhuǎn)眼又至中秋佳節(jié),皇城舉辦了盛大的燈會。為了安撫我這顆因吃醋而變得極其脆弱的小心靈,孟昶恪決定帶著我出去體察民情。
我們?nèi)鐚こH思业姆蚱薨阃熘肿咴诖蠼稚?。看著那些五顏六色的紙燈籠,我竟覺得有些刺眼,瞬間便想起了十四歲時的舊事。
那年孟昶恪初登太子之位,為了表示對他的愛慕,我熬了數(shù)個通宵,終于做成了幾十個燈籠和一個“精美”香囊,署上我的大名,一股腦地派人給他送了過去。
我天真地想,若是能把這些燈籠懸掛于太子府門口,紅彤彤的一片,那多壯觀!于是,我便決定守在太子府門口,等著親眼見證那一歷史性時刻。
然而,中秋當夜,我卻看到孟昶恪命人將燈籠統(tǒng)統(tǒng)丟了出來。那一片刺眼的紅色,像鮮血一樣映入眼簾,我頭一沉,當場便暈了過去。
十四歲那個中秋之后的事情我已經(jīng)悉數(shù)忘記,那一片血紅則是我蘇醒后記憶里的最后一幕。
“嵐嵐,想什么呢?”孟昶恪的聲音把我的思緒喚了回來,我怔了怔:“你為什么娶……”話沒說完,我就看到眼前一道寒光閃過,“不好,有刺客!”
后來,我總在想,憑孟昶恪的本事,那一刀他完全可以躲過去。然而,我卻傻乎乎地選擇替他擋刀,不過那一刀最終還是劃傷了他的臀部。
因為電光石火之間,他還是用身體護住了我。
近來孟昶恪十分痛苦,傷在那個地方,他不許旁人上藥,偏偏指名道姓命我為他上藥。
雖說從小習(xí)武的我已經(jīng)久病成醫(yī),但鑒于我們是蓋著棉被純聊天的關(guān)系,我也著實不好意思看他的患處,上藥時只好閉著眼睛,于是——
“??!”孟昶恪撕心裂肺一聲哀號,他的暗衛(wèi)立馬踹門而入,高喊:“護駕!”
眼見明晃晃的刀就要架在我的脖子上,孟昶恪連忙揮揮手讓暗衛(wèi)退下。
他嘆了口氣道:“皇后,你給朕上藥時能用點心嗎?”
我紅著臉道歉:“對不起?!?/p>
“道歉有什么用!”孟昶恪指了指自己的臉,“親一下?!?/p>
我瞪大眼睛,沒領(lǐng)會他老人家的意思。
孟昶恪一把將我拉到懷里:“小傻瓜,親一下就不疼了!”說著,他的薄唇便覆了下來。他的吻霸道至極,簡直可以用啃食來形容,直到我差點被憋死,他才放開我?guī)酌腌?,而后便又將我抱緊。
與往常蓋著棉被純聊天時完全不同,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孟昶恪身體的僵硬,呼吸也陡然變得急促,他猶豫了一下,而后便將我壓在身下,開始親吻我。
孟昶恪突如其來的熱情讓我有點不知所措,我下意識地想要推開他,卻感覺身體使不出半點力氣,只能無力地將手搭在他的肩上,感覺自己的衣袍漸漸被扯開,一雙大手拂過我的身體,我閉上了眼睛。
就在我等待孟昶恪的下一步動作時,身上的重量突然消失了,我睜開眼,看到衣衫凌亂的他正準備離開。
他是嫌棄我丑嗎?我著急地問道:“這是你的寢殿,你要去哪里?”
孟昶恪回過身看我:“朕不想強迫你。”
我走過去抱住他:“陛下,不要走,好不好?”孟昶恪的身體僵住,半晌,他環(huán)住我的肩膀,聲音沙啞地問道:“嵐嵐,你是認真的嗎?”
“嗯?!蔽医o了他一個今生最為嫵媚的笑容,而后吹滅了屋內(nèi)的紅燭,“陛下,讓我們決戰(zhàn)到天亮!”
天蒙蒙亮的時候,我從孟昶恪的懷中醒來。
借著晨光,我依稀看到了二十二歲的孟昶恪頭上竟然憑空多了些許白發(fā)。我怔住,他之前明明是滿頭墨色長發(fā)。
看來,我要多為他烹制幾道美食補一補了!
孟昶恪也醒了:“娘子,看什么呢?”
“娘子?”我以為他睡糊涂了,幫他糾正道,“你不是應(yīng)該叫我皇后嗎?”
孟昶恪湊過來在我臉上親了下:“尋常夫妻都是這樣稱呼的?!?/p>
“是呀!”我笑了笑,依偎在他懷中,“那你以后可不許這樣稱呼別的小妖精?!?/p>
孟昶恪沒有絲毫猶豫:“好。”
第六章 真相
隨著時間的推移,孟昶恪夜宿坤寧宮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最后幾乎把御書房都快搬來了。與此同時,他將統(tǒng)領(lǐng)后宮的大權(quán)交于我,我卻歡喜不起來。
因為,不喜殺戮的我實在拿那些造謠的奴才沒轍。
有時,我真的不明白,明明孟昶恪是一位明君,為什么還會有那么多人反叛他、詆毀他。我不懂,真的不懂。
今天我懲罰了幾個造謠孟昶恪屠殺功臣的宮女,剛要動身去給他送午膳,卻迎面撞上前來送信的大內(nèi)總管:“皇后娘娘,您趕緊去看看吧,陛下暈倒了!”
身體歷來康健的他怎么會暈倒!
我?guī)说沧驳刳s到了乾清宮,發(fā)現(xiàn)孟昶恪閉著眼躺在榻上,貴妃等人跪了一地。
看到正在為孟昶恪診脈的正是外出云游歸來的徐太醫(yī),我緊繃的神經(jīng)便輕輕松了一口氣。
徐太醫(yī)乃是先帝的義弟,深得先帝信任,持有御賜的尚方寶劍,可以上打昏君、下斬佞臣,滿朝文武都會敬他三分。他救死扶傷,醫(yī)術(shù)高明,有再世華佗的美譽。
我急切地問道:“陛下怎么了?”
見我到來,太醫(yī)目光銳利地盯著我看了許久,而后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般問道:“敢問皇后娘娘,您帶來的可是陛下的午膳?”
我不明所以,點點頭,便打開蓋子讓他做例行檢查。
徐太醫(yī)抽出一根銀針,插入瓦罐,拔出,銀針未變色。他收了銀針,冷笑道:“娘娘,您為了謀害陛下,真是處心積慮啊!”
長這么大,第一次被人如此明目張膽地潑臟水,我頓時怒火攻心:“徐大人你把話說清楚!明明你用銀針未在本宮準備的飯菜中試出毒!”
“這也正是微臣最佩服娘娘的地方!”徐太醫(yī)輕蔑地掃了我一眼,“當日微臣就勸過陛下廢后,可惜陛下不聽,微臣這才一氣之下辭官云游天下,沒想到短短幾個月,你就把陛下害成這樣!”
他繼續(xù)講道:“您今日準備了羊肉蘿卜羹與冰山西瓜,而貴妃準備了蛇羹,這三樣?xùn)|西單獨食用沒有任何問題,但如果長期一起食用,將足以毀掉陛下的龍體!”
“什么?!”我被他的話驚得倒退了幾步。
徐太醫(yī)的話讓我六神無主,他繼續(xù)道:“蛇肉忌蘿卜,羊肉忌西瓜,如果我沒有記錯,您還給陛下送過人參烏雞湯?”
“人參反五靈脂,”他回眸看向貴妃,“貴妃娘娘可是在第二天向陛下進獻了五靈脂白果粥?”
貴妃渾身抖如篩糠。
徐太醫(yī)仰天長笑:“二位娘娘,你們將中藥十八反、十九畏應(yīng)用得如此熟練,敢問師從哪位高人???”隨即又高舉尚方寶劍,喊道,“來人,將她們拿下!”
“唰唰!”轉(zhuǎn)眼間,御林軍的刀便架到了我們的脖子上,貴妃嚇得號啕大哭:“陛下,不關(guān)臣妾的事!”突然,她伸手指向我身后的婢女小桃,“都是她,她說只要臣妾派人假扮盜賊去坤寧宮弄出點動靜,便可以打消皇后對她的懷疑。此后臣妾每天花兩根金條買她的一道菜譜,而且每天做什么菜都是她做主!”
她哭著哭著,突然頓悟道:“皇后娘娘,你好陰毒,居然利用我謀害陛下!”她手腳并用地爬向孟昶恪,卻被侍衛(wèi)攔住,她高喊,“臣妾冤枉,陛下您要為臣妾做主??!”
我徹底蒙了,整個人就跟被雷劈了一般,愣愣地看向小桃。我期盼她可以將誤會解釋清楚。誰知,小桃竟然爆發(fā)出一陣尖銳的笑聲:“沒錯,這一切是我做的!我故意將菜譜透露給貴妃,讓她與皇后做的食物相克,為的就是讓孟昶恪悄無聲息地死于非命??上В觳恢摇?/p>
電光石火間,小桃拔出袖口中的匕首,刺向孟昶恪,卻被侍衛(wèi)一刀刺中,滿身是血地倒在我的面前。
“小桃!”我哭得泣不成聲,“小桃,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桃虛弱地拉住我的手:“大小姐你不記得了,奴婢不叫小桃,奴婢是你哥哥林將軍的侍妾……”她側(cè)過頭看向龍榻,“奴婢化名進宮只為報仇,他這種殺害功臣的暴君……”她用最后一絲力氣抬起手,指向仍舊昏迷不醒的孟昶恪,“他根本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
小桃無力地垂下手臂,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報仇?你要報什么仇?”我拼命搖著她的胳膊,直到徐太醫(yī)命令御林軍將我拖走,我也沒有弄明白那些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孟昶恪,救我!”我大聲地呼救。然而,他卻沒有睜開眼。
小桃死了,孟昶恪倒下了,一天之內(nèi),我在這個后宮中可以說話的人全都不見了。
從前哥哥總說后宮是個冰冷的地方,我還不信,如今才體會到什么是侵入骨髓的孤寂。被誣陷,被關(guān)押,也沒有人聽我解釋……走投無路的我,想家了。
對了,我可以向父兄求救!他們一個是宰相,一個是驃騎大將軍,肯定可以幫我洗清冤情!
我奔到門口,拉著侍衛(wèi),悄悄塞給他一支金釵:“求求你,送信給我的父親,讓他派人幫忙破案!”
侍衛(wèi)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我:“娘娘,您是不是瘋了?”他把金釵扔到地上,“林大人一年前被陛下處死了!”
“什么?”我倒吸了一口涼氣,“我哥哥呢?”
“你哥哥還沒死,不過也離死不遠了。聽說他不知天高地厚在北疆起兵造反,陛下正準備派兵圍剿他呢!”
不可能!想當年陛下之所以能入主東宮,父兄還出了力,他怎么會在登基之后絞殺我們林家!
我瘋了一樣抓著他的胳膊,眼睛猩紅,沖他吼:“你騙我!小桃明明說父親去江南巡查,哥哥去駐守北疆!父親他是三朝元老,怎么會被處死!你騙我!我跟你拼了!”
孟昶恪下令召見我時,我正在坤寧宮吐得天昏地暗。
幾日不見,他瘦得已近乎脫相。
“嵐嵐,你瘦了!”他盯著我看,目光中透著滿滿的心疼。
兔死狐悲,他演得挺像那么回事,不去唱戲真是可惜了。
我走過去,仰起臉看著他的眼睛:“我父親呢?”
他身子一僵,手停在半空中:“你都知道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眼前陣陣發(fā)黑。
“林家犯了什么罪?”
“嵐嵐,這是男人之間的事情,跟你沒有關(guān)系,我們好好過日子好不好?”說著,孟昶恪將大手伸過來想要摸我的臉,卻被我躲開,我提高了聲音:“林家到底犯了什么罪?”
“謀反?!?/p>
好個謀反的罪名,我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什么時候?”
“朕登基的第三年……噗……”一口鮮血自孟昶恪口中涌出,鮮艷的顏色浸染他明黃色的龍袍,我不由自主地扶住他。
孟昶恪大手死死地攥著我的手:“嵐嵐,原諒我可好……”
原諒?
回首我蘇醒的這半年,真是處處都透著不對勁。孟昶恪一邊怕我尋短見,一邊試探我是否真的失憶,所以我把他近年豢養(yǎng)的鷹射殺之際,他才會是那種欣喜的反應(yīng)。
還有小桃,經(jīng)常擺上供果遙祭遠方,想來,她是在祭奠我的父親。
這半年,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充滿了鄙夷,我還以為是自己不受寵的原因,原來,他們都是在笑我,笑我嫁給了殺父仇人,卻傻呵呵地什么都不知道!
我才是那個被賣了還替人數(shù)錢的傻子!
我掙脫孟昶恪的桎梏,扯下頭上的鳳冠摔在地上:“還請陛下念在父兄曾輔佐有功的分上,賜我一個痛快的死法。”
“嵐嵐,你聽我解釋……”就在這時,坤寧宮的嬤嬤沖開重重侍衛(wèi),跌跌撞撞地跑進來:“陛下不可,娘娘不能死,她懷了您的龍子!”
我大駭,回眸卻在孟昶恪的眼里看到了滿滿的歡喜,他不顧一切地跑到我身邊:“聽到了嗎,嵐嵐,你要為我們的孩子活下去!”
孩子……我有什么權(quán)利剝奪你活下去的機會呢?
我一字一句地撂下話:“孟昶恪,你會后悔的?!?/p>
我轉(zhuǎn)過身,已是淚雨滂沱。
第七章 情殤
待產(chǎn)的這些日子,我慢慢記起了許多往事。
我記起那年父兄以輔佐孟昶恪登基為誘餌,逼他娶我;記起大婚那天,孟昶恪把我扔在洞房里,他一個人哭著在風(fēng)雪里喝了一夜的酒;記起婚后無論我有多努力地逗他開心,他也總是板著臉,將我送給他的那些美食和小玩意統(tǒng)統(tǒng)丟給侍衛(wèi);也記起每次我想放棄,他都會把我哄回來,給人一種他也在乎我的錯覺。
我本以為自己已經(jīng)把他那顆心焐熱,然而,當兄長在北疆起兵反叛的消息傳來,他還是在沒有查清真相的情況下,就毫不猶豫地將我年邁的父親下獄。
我跪在他的寢殿前哭了三天三夜,最終暈了過去,他卻命宮女把我拉了下去醫(yī)治,等我醒來,父親已經(jīng)被斬首。
我哭著要找他拼命,他卻避而不見,最終,我以頭撞墻,決心追隨父親而去。最終,我沒有死成,卻失憶了,額角還留下了那道紅色的疤痕……
前塵往事真讓人頭疼,伸手撫摸隆起的腹部,我突然好懷念失憶時那段沒心沒肺的日子。
冬去春來,我終于誕下一個小皇子,孟昶恪很高興,為他起名叫如意,并賞下無數(shù)奇珍異寶。然而,他卻沒來得及多抱一下兒子,便御駕親征去平叛了。
再見面,已是第二年的冬天。
孟昶恪瘦得已經(jīng)連盔甲都不合身了,遠遠看過去,就像一根金針菇,高高瘦瘦的,隨時都能被風(fēng)吹倒。
如意步履蹣跚地跑過去讓他抱,他大手一撈,就將兒子抱起,不顧眾人異樣的眼光,讓兒子騎在自己脖頸上。我站在人群里,聽見如意歡快地叫嚷著:“父皇舉高高嘍!”
孟昶恪沒有頒布廢后的詔書,所以,我還得以皇后的身份出席晚宴。席間,我聽到群臣都在擔(dān)憂北疆的叛軍會不會趁國力空虛伺機而動,孟昶恪卻云淡風(fēng)輕地只顧著喂如意吃飯。
我抬眼望向窗外滿樹桃花,呵,北疆——哥哥……
待到眾人散去,我突發(fā)奇想決定去乾清宮看他,進門,卻看到他正在吃夜宵。
夜宵的味道很好,我湊近一看,頓時大駭,竟然是人參烏雞湯和五靈脂白果粥!
我想都沒想就掀了桌子:“孟昶恪,你是活夠了嗎!”
孟昶恪沒有回答,他一旁的內(nèi)侍抹著眼淚回道:“娘娘,陛下這兩天反復(fù)讓御廚做您菜譜上的那些菜,奴才怎么勸都不聽……”
我驚愕:“孟昶恪,你這樣做到底是為什么?”
孟昶恪伸出手,揉揉我的腦袋:“因為只有吃著這種熟悉的味道,我才能騙自己你還在我身邊!”
“你這個瘋子!”我哭著跑出了宮殿。
哥哥率領(lǐng)的軍隊一路高奏凱歌,轉(zhuǎn)眼就要打至皇城,而孟昶恪連平叛的心思都沒有。
我從未見過如此昏聵之人。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吼的時候,孟昶恪正在坤寧宮逗兒子。
“如意的舅舅聯(lián)合各方諸侯打過來,我若帶兵平叛,或許有機會取勝,但必定血流成河。我贏了,你會傷心;我輸了,你也會傷心……”他頓了頓,“目前最好的結(jié)局,是由如意的舅舅親手結(jié)果了朕,再由他輔佐如意登基,方能天下太平?!?/p>
他輕輕捏了下如意的小臉,輕聲道:“我欠你們林家一條命,如今一并還上。”
孟昶恪用諸如“今天吃什么”的語氣跟我講著生死大事,我嚇得一身冷汗。到底是怎樣殘忍的人,才能如此坦然地面對自己的生死?
我忍住淚水:“所以這就是你每天服毒的目的?”
“服毒?”孟昶恪輕輕一笑,“我早已百毒不侵,你才是我此生唯一的毒藥?!?/p>
我拍案而起:“你聽著,孟昶恪,我不許你死!”
第八章 尾聲
大周昭覺五年,皇帝孟昶恪病逝,死因眾說紛紜,其子孟如意在眾將擁戴下繼位,尊其生母為太后。
新帝登基第十年,率眾前往天壇法華寺祭天。眾僧侶誦經(jīng)期間,新帝輕扯太后衣角:“母后,朕好像看到父皇了?!?/p>
循著新帝指的方向,太后望過去,只見一位看起來很年輕卻須發(fā)皆白的僧人正端坐于窗前。熹微的晨光灑在他的身上,散發(fā)著金色的光芒,一瞬間,恍如隔世。
太后只看了一眼,便背過身,淚如雨下。
“母后,你別傷心了?!被实勰勰鄣男∈指采纤哪?,“朕看錯了,他不是父皇,只是長得有點像而已?!?/p>
太后摸摸他的頭,再轉(zhuǎn)回身之時,窗邊的僧侶早已消失不見。陽光下,空余一枚蒲團,熠熠生輝。
番 外
我叫孟昶恪。身為皇子,我從小就知道,自己的婚姻很可能會成為權(quán)謀的犧牲品,但我不在乎。只要能登上帝位,娶哪家姑娘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直到十四歲那年,我遇到了一個連跳舞都要搞得雞飛狗跳的小姑娘,我發(fā)現(xiàn),她跟別人很不一樣。
長大后,她出落得越發(fā)美麗動人,卻也不知避嫌,看我的目光永遠是赤裸裸的,毫無掩飾。我以為定然是她那專權(quán)的父親為了拉攏我,才讓她這樣做的,我很反感,于是,我刻意疏遠她。可是,每次我讓她難堪后,她第二天都會跟沒事人一樣又湊過來,而我,竟然在她的癡纏中,對她產(chǎn)生了與旁人不同的情愫。
那年中秋節(jié),十四歲的她竟然給我做了幾十個特別丑的紅燈籠。那段時間,她父親正以輔佐我登基為誘餌,逼我娶她,我以為這些燈籠一定是她父親逼我就范的詭計,便命人統(tǒng)統(tǒng)扔了出去。誰知,她竟然守在門外,見狀當場暈了過去。
當時,我的心疼得無以復(fù)加。抱著昏迷的她去林府請罪時,她父親竟然沒有半分責(zé)備之意。他提出:日后我若登基,務(wù)必許給他宰相之位,替他扳倒朝中死對頭,賜他免死金牌,并封林嵐嵐為后。否則,他便倒戈支持其他皇子。
看著懷中小女孩那張可愛的包子臉,我竟然鬼使神差地答應(yīng)了。
然而,大婚當日,我想起自己堂堂太子,竟然受人脅迫,心中便萬般不爽?;楹?,我處處難為她,她卻悉數(shù)忍下,每次我看到她要哭未哭的表情,心中又是解氣又是心疼,我覺得自己煎熬得快要瘋了。
后來,她哥哥起兵反叛的消息傳來,她哭著求我放過林家,作為一國之君我卻不能徇私枉法。我處死了她的父親,卻法外開恩放過了她的家人,我以為她會理解我的選擇,然而,她卻用死來報復(fù)我。
我輸了,輸?shù)靡粩⊥康亍?/p>
所以當她失憶的時候,我開心極了,我為這偷來的幸福而癲狂。我不顧眾人的勸阻,一心寵她,怕她寂寞無聊,還立了一個貴妃來刺激她爭寵。我得逞了,她終于屬于我了。我以為自己偷來的幸福會天長地久,沒想到竟然會中毒。
徐太醫(yī)竭盡全力為我解毒之后,我仍然感到精神日漸不佳,后來的連年征戰(zhàn)又嚴重透支了我的身體,我感到自己時日無多,但我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否則他們母子的命運將非常悲慘。
恰逢如意的舅舅起兵,為了保護妻兒,我打算自戕于陣前。沒想到,林嵐嵐竟然在眾目睽睽下“殺”了我。
詐死后,她派人將我護送出城,讓我找個沒人認得我的地方,娶妻生子。
如今,我已在法華寺剃度出家,前塵往事本該灰飛煙滅,然而,我卻忍不住借祭天誦經(jīng)的機會再去看她一眼。也幸虧看了這一眼,我看到了她眼角的淚花。
趁她轉(zhuǎn)身之際,我狼狽逃走,卻不想在寺廟門口被她截住,我聽見她用顫抖的聲音問道:“孟昶恪,是你嗎?”
我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施主,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