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四娘
楔子
大晉兩江一帶今年少雨,糧食產(chǎn)量大減,百姓過得艱苦。首輔大人明照帶著糧食親自過去賑災,因為賑災的時間略長,幾個諫臣上折子參奏他不顧皇命逗留外省,這是要上天呀!
御書房里女帝挺直后背坐在上首,心想,朕就是天,他要是想上天那還好了,可惜他不想……思緒回轉(zhuǎn),她狀似威嚴地猛拍桌案:“那王愛卿說,該如何辦?”
王赫大人拱手一禮:“立刻召回,然后奪他輔政大權,握在陛下手中?!?/p>
女帝沉吟。
十日后,遠在兩江正巡視河岸的明照收到了上諭——兩江酷暑,卿定是身上悶熱。朕近日體乏無力,常有眩暈。不過卿不必掛懷,人固有—死,早死早超生。念卿,么么噠。
明照:“……”
第一章
“陛下,皇夫到清安城了?!?/p>
“陛下,皇夫剛進了臨安地界,在客棧落腳—晚?!?/p>
“陛下,皇夫到了京城城門口,正往皇宮方向沖呢!”
自明照接到本女帝的上諭之后立刻上馬趕回來,每日聽著貼身宮女阿樹匯報他的行程,感受到他離我越來越近,我這心里很是激動。
“陛下,皇夫到養(yǎng)心殿來了?!?/p>
聽完這一句后,殿中以王赫為首的幾個諫臣立刻鉆到耳房去。而我則在龍榻上癱倒成一只死狗,面上抹了一層粉,眼周涂了青黑色的丹青再配合上氣息奄奄,說一句話咳嗽一句的逼真演技,活脫脫像是下一刻就要進棺材了一樣。
耳畔有些慌亂的腳步聲步步逼近,停在龍榻邊上。我狀似艱難地轉(zhuǎn)過臉看他,若不是心理素質(zhì)好,我都要喊出聲來了——明照你咋又帥了!
一身青衫,風塵仆仆也掩蓋不了他身上的半分風華。在他的盛世美顏面前,一切語言都是蒼白的。
他濃眉微蹙地著看我,隨后一聲呵斥“阿樹,陛下怎么會病成這副樣子!你們是怎么伺候的!”
養(yǎng)心殿的宮人齊刷刷地跪了一地,我顫巍巍地伸出手,拽了拽他的衣角:“你別怪他們,是我不好……”我欲言又止,隨后轉(zhuǎn)過頭給他一個側臉,熱淚一滴精準地滑落。
阿樹同我說,她家鄉(xiāng)那兒有一個姑娘就是靠這招成功上位,贏得了土豪員外的心,當天就得到十畝地,外加兩頭牛。
事實證明,這法子果然奏效,下一秒明照坐到龍榻上,溫柔地擦去我眼角的淚痕,我不由得心神一蕩。
不能怪我太容易滿足,實在是明照為人太過清冷,我們認識六年,他做皇夫足有五年,我連他衣角的邊邊都沒能摸到過。
“宮中御醫(yī)都無計可施,臣剛好在兩江遇到個巫醫(yī),看他可有法子。”明照拍了拍手,—個被黑色大袍遮住全身的人進了來,古里古怪地說了幾句非人語。
明照點頭,小黑人自衣袖取出一個巴掌大的特制盒子,打開蓋,我眼睛一瞄嚇得差點跳起來。
居然是一條通體烏黑的小蛇!
我最怕這東西了!
我下意識地往龍榻里頭躲,手腕卻一下被明照捉住,他說:“這蛇是靈物,能吸邪氣、保平安,陛下可千萬別動,動了的話,它會咬人的?!?/p>
我努力維持著不動,可那冰涼的東西觸到我胳膊的剎那,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讓我一下子坐起,猛地把它甩到地上,再趁勢撲進明照的懷里:“啊……嚇死朕了!明照,你好壞好壞的,捶你胸口?!?/p>
他的懷抱和他的人不同,暖暖的,很貼心。
只是,還沒暖多久,我就被他一把拉開。他站起,拿著那條蛇走過來。我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那是個用烏木雕琢而成的蛇形擺件。
“陛下‘病得真嚴重,這巫醫(yī)的醫(yī)術也是真高明?!泵髡绽淅湟恍Γ桨l(fā)凜冽。
我垂眸搓著手,再抬眼已經(jīng)是視死如歸的架勢:“朕是真的病了,相思病,已經(jīng)病入膏肓了,唯有見皇夫一面才能解救?!蔽艺f著捧著心口過去,“你看皇夫剛回來,朕不就好了嗎?小心心捧給你。”
明照的眸子微瞇,我臭不要臉地繼續(xù)用滿含深情的眼神看他,半晌,他眉頭更緊地皺著,廣袖一甩:“臣舟車勞頓,不能陪陛下作死了,臣告退?!?/p>
他來得風塵仆仆,走得霸氣自如,不愧是朕的皇夫。
耳房里王赫等人走出來,撲通跪下:“這人竟然一眼就看穿了咱們的計劃,足見他城府極深,陛下必須早點做打算?。 ?/p>
我們的計劃是引明照回來,然后他以為我重病纏身之后定是忍不住放飛他的狼子野心,到時候,嘿嘿……
這是王赫的原話,但是,明照實在是太可怕了,分分鐘就揭穿了我。
我附和著點頭:“王愛卿所言甚是。”
所以,朕決定,去問問明照晚膳吃醬鴨,還是醉鵝。
第二章
明照不想吃醬鴨,也不想吃醉鵝,他要吃桂花魚。
我們吃飯的時候就是單純地在吃,明照板著一張面癱臉,夾一筷子魚,挑完了刺放到我面前的碗里,我再默默地吃光。
等吃得飽得不行了,我才開了口:“皇夫這次在兩江為何待了那么久?”
王赫懟他就是因為這個,我得知道原因才能為他解圍。
明照眼皮輕抬:“兩江美人多,陛下臨行前不是讓臣挑幾個好的留著自己左擁右抱嗎?臣自當遵旨,挑得仔細了些,就耽誤了?!?/p>
阿樹和我說,女子溫和大度,夫君才會憐惜。我都大方到情愿被戴綠帽子了,他咋還是這種語氣!
只是,我瞬間便明白了,估摸著是他沒挑到好的,我遂貼心地道:“俗話說,多行不義必自斃,總有一款適合你。皇夫不要氣餒,慢慢挑?!?/p>
我一向把俗語用得超級不貼切,明照定定地盯著我,像是要把我身上瞪出個窟窿來。半響,他忽然笑了:“臣走了這么些日子,耽誤了陛下的課業(yè)要趕緊補起來,陛下,尚書院請吧!”
我淚流滿面,一把抱住他的胳膊“皇夫,求放過!”
明照的笑意更深:“不存在的?!?/p>
我時常覺得我能當上皇帝,這是老天爺講的一個冷笑話。
昔年我只是一個坐吃等死的帝姬,而且是腦子格外不靈光的那種。我五歲才開口說第一句話,十歲才能跑路不摔跤。父皇疼我,說以后嫁不出去就給我蓋座好的尼姑庵,大門鎦金的那種。
還沒等鎦金大門開始做,京城就開始鬧瘟疫。父皇鐘情母后一人,我下面只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他們年歲都不大,抵抗力太差就沒能熬過去。
我因為命大成了皇太女,父皇駕崩前指定了當時的戶部侍郎,即從草根階級上位的明照為首輔大臣,輔佐我處理政務,又兼職做我的皇夫,管理我生活上的所有事。
簡而言之,明照就相當于我的一個活爹。
活爹的能力太強,逐漸成為實際上的朝堂一把手。很多唯皇派的朝臣看不下去,這才總想方設法地要把他搞下去。
雖然我這個皇帝做得是尿了點,但這不是最讓我糟心的。
自打明照入后宮之后嫌我太沒文化,一入夜就給我上課補習。別人洞房花燭夜都是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們可倒好,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想到這,我嘆了口氣,腦袋上頓時挨了一下:“再走神,加課一個時辰!”
我故作要流淚地捂著痛處,看向前方案幾上擺著的,一模一樣的五個小瓷瓶。這是幾樣常見的毒藥,我要做的就是,聞一下就能知道里面裝的是什么藥,一旦吃下去要怎么樣急救才能保命。
明照說了,這是一個皇帝想要活到自然死的必備技能。
鴆毒、迷藥、合歡散……在聞過合歡散時我睨了一眼明照著重記下這種味道,是淡淡的桃花香。
再往后,是惑人心智的“攝心”,還有一種無色無味的白色粉末,看著和面粉一般:“這是什么?”
明照的長指在瓷瓶上回轉(zhuǎn),淡淡地開口:“這種藥不容易察覺,所以要知曉其發(fā)作的特點,就要親自嘗試一下,陛下請?!?/p>
若是王赫在,一定會跳出來說明照要謀害朕,但是朕信明照。他要是真有這個心思,我也活不到今天。
我就著茶水吃了一點那粉末,入口的瞬間一股灼意從唇舌一路躥到喉嚨。明照撣了撣袖口上看不見的灰塵,道:“這藥叫‘芳華,中毒者會舌頭僵硬說不出話,身體一寸寸僵硬直到死亡。它的厲害之處是,中毒者無法告訴旁人,到底是誰下了毒。”
我心下一驚,舌根已經(jīng)發(fā)硬,艱難地喚他:“皇夫……”
他看都不看我,鼻子輕哼,我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換了個稱呼:“照哥哥……”
他身上清冷的氣息果然散了些,抬眼看我:“陛下真的想讓臣左擁右抱旁人?”
我想了想之前我回答時他那張黑臉,急忙搖頭:“不想、不想,朕那只是裝出來的大度?!?/p>
朕其實小腹平坦,沒有大肚。
明照抿成直線的嘴角微微勾了勾,手指鉗住我的下巴,俯身便親了下來。
他身上一直有股淺淺的茶香,甚是好聞,此刻那茶香繚繞間,我心跳停了一瞬,都不曉得手該往哪里放,瞪大了眼把他看在眼底。
兩人的唇瓣緊貼間,有痛意將我從失神中拉出來,他的唇挪了挪,覆在我被咬破的下唇處,輕輕含著吮吸。
我覺得自己處于云霧里,等他終于放開我,以他的明眸為鏡,我看見了自己迷茫怔忪的神色。
明照抿了抿唇,眼底有笑意:“芳華的毒走向唇間,需要放出下唇的毒血才能解毒,臣唐突了?!?/p>
哦……原來只是解毒啊……
我心里有些失望,尷尬又不失禮貌地笑笑:“皇夫客氣了?!?/p>
這夜,明照走后,我一個人在龍榻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翌日早朝時瞼色非常像嗑了藥。王赫看著我,又看著我的嘴,跪下了:“陛下怎么能沉迷男色,如此不顧自己的龍體?!闭f著非常不意外地將矛頭指向站在群臣最前的明照,“皇夫身為首輔大人,深得先帝信任,怎能有如此禍國殃民之舉!”
我默默地看著明照,只見他轉(zhuǎn)過身來,走到王赫的面前,道:“這是本官與陛下的家事,王大人如此上心,莫不是想入后宮做妃子?”
王赫滿是滄桑的老臉上呈現(xiàn)出一副被雷劈的表情,我則托著下巴看著淡然出塵的明照。
我家皇夫怎么能這么帥!
第三章
這種春心蕩漾的情緒直到下朝都沒有分毫消散,目送我家皇夫出宮去戶部處理事情,我回到養(yǎng)心殿美滋滋地摸出枕頭下的小冊子。
小冊子被用了多年,邊角已經(jīng)泛黃,我翻到新的一頁提筆記下一行字:皇夫為朕懟了王赫,我美滋滋的。
沒錯,這本冊子就是用來記錄我和我家皇夫的點點滴滴。我記性不好,從前《三字經(jīng)》都是忘了背、背了忘,要是不記下來估摸著再過幾日我就把明照的帥氣就飯吃了。
“陛下、陛下,不好了,有人去明月樓砸場子了?!眲偸掌饍宰?,同樹便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
我詫異:“啊?”
事出緊急,我換上宮女的衣裳跟著阿樹去御膳房,藏在用來去宮外買菜的木桶里出了宮,在路上網(wǎng)樹和我說了事情的經(jīng)過。
午時明月樓在拍賣一張紙,上面印著女帝和皇夫定情時女帝送給皇夫的吻痕,非常具有收藏價值,出高價爭搶者甚多。
就在拍賣熱火朝天地進行時,有一個人冷冷地開口,說女帝不是那般狂浪的人,這必定是假的。樓里雇的打手覺得他是故意搞事情,拖著他就要往外扔。誰知,那人揮一揮手,就有幾十號人自門窗躥進去。打手們瑟瑟發(fā)抖,趕緊叫人來傳話給我。
這我就不樂意了,誰那么大膽子敢戳破朕的謊言!
要知道旁人雖不知曉這明月樓是我開的,但我早讓阿樹雇人在京城大肆宣揚,說這是陛下一遠房親戚的營生,專門拍賣皇家器物。
任何一件小東西掛出去都會被人高價哄搶,畢竟朕雖然慫了些,還是有很多人想抱朕的龍腿,走上人生巔峰的。
所以,這人敢公開和明月樓對著干,我敬他是條漢子!
等從后門進了明月樓,從二樓往大堂里望去,打手們抱著腦袋蹲在墻角,對方幾十號人將一人團團圍住,呈保護姿勢。
但其實這么看著,他們很像是在玩丟手絹的游戲……
在我思維發(fā)散之際,那個人像是感應到什么,突然抬頭。看清他的臉時,我差點沒撐住從二樓掉下去。來不及解釋了,我一把推開阿樹,往后院沖。
當初明月樓建起來時,為了方便我堂堂女帝跑路,后面開了八扇門。我憑感覺推開一扇門就往外跑,隨后被那人堵得嚴嚴實實。
這樣也可以!
“陛下在這里干什么?”明照倚在門外的杏樹下,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我握了握拳,面上綻開若桃花般的笑容:“朕聽聞皇夫到這里來,就想悄悄跟著,朕想寸步不離地待在皇夫的身邊?!?/p>
明照了然般點點頭,隨后拍了拍手,身后有守衛(wèi)雙手捧上一條鐵鏈,明照將其兩端纏在我倆的手上,晃了晃“臣謹遵陛下旨意,這般就不會分開了?!?/p>
他說著,拽著鐵鏈大步往回走,我小跑跟著他。等到了樓門口,他摟過我的肩一把將我推了進去。阿樹看我不由得贊嘆道:“陛下居然這么快就把皇夫甩開了,腳還挺……”“快”字還沒出口,她默默局基一步,再退一步。
我渾身一哆嗦,哭著看向跟上來的明照:“朕可以解釋的。”
但是,我的解釋沒能說得出口,因為下一秒從明照帶來的人里蹦出個看起來就賊眉鼠眼的人,手拿著大刀向我的方向劈過來,口號喊得震耳欲聾:“皇夫上位!男人也能頂半邊天!”
我反應向來慢,人還沒來得及躲,就見—個瀟灑的身影飛身擋在我的身前,大長腿一腳踹過去,正中刺客的胸口。他飛出去老遠,嘔了一攤血出來。
我躥到明照身邊,剛想為他鼓掌歡呼,就見門口一張滄桑的老臉擠過人群快步走過來。
我心里略噔一下,側頭看去,明照的下巴緊繃,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之態(tài)。
那刺客十分熱切地撲過去,抱住王赫的大腿:“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都是皇夫讓小的這么干的。”演技之拙劣,看得我都想笑。
“沈是知?!陛p飄飄的一句話傳來,我立定站好,任那溫熱的氣息拂過我的耳畔,順便撥弄我那顆發(fā)虛的心,“你一天不和我裝模作樣會死嗎!”
他叫了我的大名,還詛咒我,這可是大不敬之罪。
可我此刻只想跪下,然后抱著他的大腿告訴他,這些和朕沒關系,朕一直是一顆紅心向著你的。
皇夫,你信,還是不信?
第四章
明照當然不相信我。
在他眼里,明月樓的事情的經(jīng)過大概是這樣的
我和王赫等人喪心病狂地想給他扣一頂大帽子,為此不惜以我的吻痕為誘餌引他去明月樓。在雙方起了沖突之后,我出現(xiàn),隨后欲擒故縱引得他出門。在這個空當,他帶來的人中間混進去一個叛徒,路見不平一聲吼,搞死明照有沒有。
別說是明照,就連我自己都信了。
因為除了這個,實在是找不到一個有力的說法來解釋發(fā)生的這—連串的事件。
妄圖刺殺皇帝這一條,著實不能就那么算了。這么多人在,我只好讓人先把明照帶回去。當然,我也跟著回去了。
因為我和明照還用鐵鏈鎖在一起,鑰匙被放在了他的寢殿。
回去的一路上,明照一言不發(fā),進了寢殿拿鑰匙開了鎖,就把我關在了門外。
我在門口坐了一會兒,見他絲毫沒有要理我的意思便回了養(yǎng)心殿,在冊子上添了一筆:皇夫又和朕生氣冷戰(zhàn)了,我好委屈啊。
我這個人腦子笨,不會轉(zhuǎn)彎,饒是高冷如明照,在過去的五年也不乏被我氣到跳腳的時候??赡鞘且驗槲冶?,而這次,估摸著他是覺得我的笨都是裝的。
前朝以王赫為代表的唯皇派抓住這次機會,使勁地攻擊明照,上書讓我免了他的首輔之職,罷了他的皇夫之位。
我頭疼,一疼就更笨了一些。為了不讓他們看出來我的真實智商,我又開始裝病了。
外面喧囂不已時,我窩在尚書房辨別毒藥。
我可不想等明照氣消了再給我上課時,自己兩眼一抹黑,那樣他會氣成河豚的。
摸到“芳華”時,我腦海里騰地浮現(xiàn)出那日明照含住我下唇的模樣,臉頰燒得通紅,過電一般把“芳華”扔得遠遠的,深吸一口氣平復心緒:“鴆毒微澀微苦,迷藥氣味甜膩,攝心蘭花氣味,能短暫控制人的思想……控制人的思想……”
我頓了頓,少有的神思清明,趕忙喚來阿樹:“你帶著這瓶藥去一趟大理寺……”
三日后,“皇夫意圖刺殺陛下案”有了轉(zhuǎn)機,那個口號喊得十分有節(jié)奏的刺客被查出來身體里有“攝心”毒,他是被人控制了思想,才去故意構陷皇夫明照的。
對此,朝堂之上一些人提出質(zhì)疑,當然王赫蹦跶得最歡。我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實在是煩人得很,沒忍住就將案幾上的東西全都一把掃到了地上。
“朕是皇帝,還是你們是皇帝!都給朕閉嘴!朕說了皇夫無罪,誰再敢多說一句就試試看!”
雖然這話也很沒有力度,但是我向來溫和,還是第一次當眾發(fā)飆,金殿上霎時一片沉寂,王赫鐵青著臉,不敢再發(fā)一語。
其實話出口后,我就后悔了,王大人一片赤誠就這么被我扔在了風里,可為了明照,我也是沒辦法。
午后下起了雨,從淅淅瀝瀝到大雨滂沱。
我立在明照的寢殿外面敲了半個時辰的門,那門依舊緊閉不開。我握了握拳,走到院子中央。只是片刻衣衫就全濕了,我褪下鞋襪扔在一旁,赤腳站著。
阿樹立馬沖著殿門方向喊:“啊,陛下,您不能在這脫衣服!您剛還叫了王大人半個時辰后到這來……”
話還沒說完,門被人猛地打開。
明照的視線在我穿得好好的衣裳上一轉(zhuǎn),冷笑著:“我是傻了才會信你的話。”
他轉(zhuǎn)身欲走,我立馬飛跑過去自他身后抱住他的腰身:“朕沒說謊,朕真的是要脫衣服的……”我邊說著邊把他推進殿中,阿樹貼心地將門關好,我繞到他身前踮起腳看他的眼。
桃花香經(jīng)雨水澆打愈發(fā)繚繞,細細密密地在鼻尖打著轉(zhuǎn)。明照板著的臉逐漸緩和下來,眼底染了一抹紅潤,氣息也逐漸變得紊亂。
我是個矜持的姑娘。
所以,我只拉起他的手放在我的腰帶處,嬌嬌地笑了:“照哥哥,你給我脫好不好……”
第五章
臉皮誠可貴,節(jié)操價更高。若為明照故,二者皆可拋。
我的里衣抹了合歡散的藥粉,明照沒有防備地中招了。當然,我也是。
心頭像是有一把火,逐漸將理智燒毀。啪的一聲,明照將我的身子用力地按在門扉上,欺身壓了過來。
“照哥哥,我好難受?!蔽也蛔杂X地蹭著他的胸口,來之前臨時突擊的不可描述的話本子里的內(nèi)容,早就被我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沈是知,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到底還要我做什么……”明照自顧自地說著話,隨后發(fā)狠一樣扯開我的衣襟,我淺淺地嚶嚀,低低的哭泣聲都被他以口封住。
我無力地攀住他的肩,眼淚隨著他驟然兇狠的動作落下。
其實,明照,我什么都不想做,我也不想讓你做什么。
我只想讓你像現(xiàn)在這樣,和我在一處。
這夜過得迷蒙,半睡半醒間我仿佛是做了個夢。
夢中是在我曾做帝姬時住的攬月閣,桂花開了滿院。我讓人在樹下鋪了厚布,拿著木桿將桂花打落,想著收起來做成桂花醬,來年初春做圓子吃最好。
我是混吃等死的帝姬,當然要吃得精致才對得起這個名號。
我那時剛及笄,因著和旁人的異樣,我喜歡一個人獨處,木桿夠不到頂端的一簇花,我不想叫人來,就用力蹦著去夠,幾次不成,累得滿頭大汗。
我快要放棄時,有人悄悄走了過來,自我身后接過木桿。
我側過頭,恰逢黃昏時融融的光穿過葉問的縫隙,他的一張臉忽明忽暗,讓人看不真切。等桂花簌簌地落在地上,他才收了木桿,正面對著我,微微笑著:“今日臣幫帝姬打下桂花,等來年做桂花圓子,帝姬能否分臣一杯羹?”
夢境到此戛然而止,天色大亮,我不自覺地摸了摸身旁,卻不見了明照。我打了個激靈,一下子清醒過來,翻身下床。他正看向窗外,分辨不出喜悲。
我估摸著他這是在氣我給他下藥,于是,我非常自然地湊過去一遍遍懺悔我的罪行:“皇夫不見朕的這幾天,朕也沒敢忘了功課。來找皇夫之前就是直接從尚書房過來的,大概身上沾了那藥粉。哎呀,大意了、大意了……”
“你看他?!泵髡肇W蚤_口打斷了我的絮叨,指向立在月門之下的侍衛(wèi)。我額角一跳,默不作聲等著他繼續(xù)說。
“每個人都有其不可改變的習慣,那個侍衛(wèi)是值夜的,每到這個時辰便會把頭盔微微遮下,靠在墻上瞇一刻鐘?!?/p>
而現(xiàn)在的那個侍衛(wèi),腰背挺直,目光精明地打量著過往的宮人。
我心中一緊,想挽回一下局面,卻發(fā)現(xiàn)竟是連開口都做不到。
明照一向清冷,極少透出真正的情緒,此刻卻定定地盯著我,眼眶微紅,那眼里有錨愕、不甘、失望……萬千情緒最后都融進他閉眼的這個動作里。我看見他拳頭握得骨節(jié)泛白,啞聲道:“陛下,請回吧,恕臣不便相送。”
我不記得我是怎么走出去的,腦中渾渾噩噩,腳下虛虛浮浮,走過月門時差點被自己絆倒,幸得身邊侍衛(wèi)手疾眼快將我扶起。
我看著他目光炯炯的模樣,嘆了一口氣:“去告訴王赫,收網(wǎng)了?!?/p>
“是?!?/p>
這一日,剛好也是宮中桂花遍地的時候。
那一年,明照到底也沒能吃上桂花圓子。他做我的皇夫,離我只有一寸之隔,我們卻再也不親近。
我深深吸了一口桂花香,眼神清亮,腳步沉穩(wěn)地離開。
這日朝堂之上,王赫沒有從一開始就像個瘋狗一樣咬明照,金殿顯得很安靜。明照立在下首,微斂著眉眼,辨不出情緒。我們就這么以君臣之姿面面相覷了良久,好在有人肯出聲打破這份寧靜,卻不是我一早安排好的現(xiàn)任戶部尚書宋寓,而是……明照。
他走到金殿中央,撩開衣袍下擺跪了下去:“臣要揭發(fā)一人,結黨營私、貪贓枉法,意欲擾亂朝綱?!?/p>
此言一出,四下皆驚,尤以王赫為最。
王赫的眼珠子都快突出來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說的是他呢!
我沉住氣,問道:“不知皇夫說的是誰?”
他抬頭,眸色氤氳、唇畔帶笑:“當朝皇夫兼首輔大臣,前戶部侍郎,明照?!?/p>
第六章
王赫等人之所以是唯皇派,是因為明照身為首輔大臣做得太出色,出色到搶了朕的風頭,出色到朝政全都把控在他的手中。朕病了不要緊,只要明照還好端端地立在朝堂之上,大晉就無憂。
在明照輔政的這幾年,大晉國富民強,掃清邊境異族,繁榮昌盛達到了大晉建朝以來之最。王赫等老臣對朕忠心耿耿,擔心明照有朝一日心生邪念會架空聯(lián)。
不管是哪朝哪代,傀儡皇帝之下大多是奸臣橫行、民不聊生。
王赫三番五次地針對明照,皆都被我從中化解。
我覺得王赫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但對明照,到底還沒有到兔死狗烹的地步。直到明月樓那一日,我只是隨手推開一扇門,外面的明照便堵住了我,世上哪來那么湊巧的事?
明月樓,甚至是我的身邊,都有明照安插進來的眼線。
“如此行徑,說他沒有二心,誰會相信!”明月樓一事之后,王赫如是說。
于是,王赫提議用“攝心”,明著赦免了明照,趁著他逐漸放松警惕后,再下一劑猛藥,將他徹底鏟除。
在我和明照纏綿的那一夜里,他宮中的守衛(wèi)被哨無聲息地全部換掉,與殿中的旖旎靜謐不同的是,外面蘊著一場即將到來的血雨腥風。
明照在做皇夫前一直在戶部任職,從一個小小的管事的一直做到戶部侍郎。宋寓一直是跟在他左右的幫手,由他出面揭發(fā)明照“挪用庫銀,購買大量兵器“的行徑,才能讓人信服。
戶部五六前年的賬本被查出來有作假,百萬兩白銀不知去向,且這都是在明照的授意下所為的。
再然后,在城郊的山神廟中翻出藏匿的兵器,徹底坐實他的罪責。
但是,誰也沒想到,看出不對勁的明照竟是在宋寓之前就先坦承罪行,打了我一個措手不及。他到底是皇夫,就算被調(diào)查也不能下獄,我下旨撤去他所有官職,鎖進冷宮。
首輔大臣一職,由王赫暫代。
一夜之間,朝堂上幾家大廈起,幾家大廈傾。朝臣忙著拍新任首輔大臣的馬屁,百姓忙著編纂奸臣禍國,最終自取滅亡的話本子。
而我則在紛紛擾擾間,打開了我去年埋在樹下的桂花醬,做好了圓子帶著去了冷宮。
父皇在時,后宮只有我母后一人,這冷宮已經(jīng)許久未曾住過人。我只在話本子里看過,說冷宮里的棄妃看見陛下過去的時候,都會紅著眼撲過去,聲嘶力竭地哭喊著“陛下”,隨后再更高聲地喊著“陛下,帶臣妾離開吧”。
我的想象在見到明照的那一刻徹底破裂,他一眼都不看我,長袖帶風就要往屋里走,我已經(jīng)太知曉他的套路,隨后他就會關上門任我怎么敲都不開。
之前有一次我好奇他把自己鎖起來之后在里面干什么,就趁著深夜顫巍巍地爬上屋頂往里瞧,明照面對著墻而坐,靜成一棵松,只是偶爾動一動,伸手在墻上劃拉幾下,隨后又嘆了口氣。
翌日他上朝之后,那面墻就被幾幅畫遮住。
我挪開畫,上面深深淺淺的劃痕有新的、有舊的,大多數(shù)都是在罵我,什么“沈是知是個蠢貨”“沈是知那個蠢貨”,翻來覆去就是這么兩句話,也沒什么新鮮的。
指尖在角落那句不是罵我的話上滑過,我還是沒忍住笑了。
現(xiàn)如今怕明照再毀了一面墻,我趕緊沖過去擋在他的面前:“話本子里一拍兩散時總要有個結束的標志性動作,比如,一個吻、一個耳光什么的。我既然欠了你桂花園子,如今就補給你。你不吃,除非你有繼續(xù)和我糾纏不清的心?!?/p>
這激將法果真奏效,明照怔了一怔,隨后拎過食盒放在院中的石桌上一言不發(fā)地開始吃。
我托著腮看他:“你明明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守衛(wèi)被換,以你的變通能力,即使宋寓在朝堂之上揭發(fā)你,你亦是有辦法不著痕跡地脫身,伺苦認了罪?”
明照放下湯匙,眼睛像是在看我,又像是透過我在看從前的歲月:“這世上知曉那百萬兩白銀去向的人,唯有你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p>
他說著又是苦苦一笑:“你既然想讓我死,那我就遂了你的心愿。我先一步承認,你大概會對我心有愧疚,我死了之后,你也能時不時地想起我,總好過我好好地活著,你對我卻只有利用,無半分真情?!?/p>
多年歷練,我已經(jīng)臉皮厚到刀槍不入,默默地拿過他的碗、他的湯匙,吃了一大口的圓子。園子清香軟糯,在我的齒間留著桂花的甜膩,還夾雜著絲絲苦澀。
我嘆了口氣:“皇夫,朕第一次發(fā)現(xiàn)你真的很矯情?!?/p>
第七章
明照對我的偏見根深蒂固。
但說真的,我是理解他的。因為父皇將我托付給他的時候,拉著我語重心長地說:“明照是孤兒,沒有外戚之憂,在朝中沒有朋友,也不會有朋黨之禍。父皇知道你反應慢,對什么都不上心,父皇也不會擔心你會看上他,剛好便于你冷漠地利用明照的才能來幫你處理政務?!?/p>
我:“……”
明照:“……”
我父皇就是這么—個精于算計的人,所以從一開始我在明照的眼里的人設,就是一個將他物盡其用然后絕對不會對他的失身負責的壞皇帝。
且因為近兩年他功成名就,我縱容王赫對他越發(fā)緊逼,我的這個人設就變得更壞了。
吃完圓子之后,我就離開了冷宮,之后再沒見過明照,只是私下里讓人看著,要是明照一個不小心想尋死,趕緊叫我去看熱鬧。
因著他的身份,調(diào)查起來十分復雜,之后的兩個月我因為朝上有王赫,仿佛又變回了那個坐吃等死的帝姬。
大理寺卿要面圣,我大手一揮,找首輔大人去!
戶部尚書要報今年的收成,我揮著豬肘子,找首輔大人去!
漸漸地,民間傳出一句風靡京城的廣告詞:有麻煩,找首輔。
但也有些事情必須要朕親自裁決,比如說,立個新皇夫。
朝臣希望我盡快新立皇夫,開枝散葉,穩(wěn)固我大晉的江山社稷。待選公子的畫像塞到御書房,環(huán)肥燕瘦,各型各款應有盡有。
可惜,因為明照在我身邊這些年,我的審美已經(jīng)被他拉到巔峰了,這些庸脂俗粉實在是入不了我的眼。
我微笑著表示此事再議,下了朝之后又去冷宮“洗眼睛”了。我這次沒進去,只是遠遠地看了他一眼,便精神百倍地回御書房了。
不料,王赫也在,他手上端著一幅畫像:“之前陛下看的是世家公子,怕是不入眼。臣特意又找了在職官員中人品、身家皆優(yōu)秀的公子?!?/p>
我隨手翻了翻,戶部尚書宋寓赫然在列。
我不耐煩地擺擺手:“太—般了?!?/p>
王赫看出了我比在朝堂之上時還要反感,沉默了一會兒,問道:“陛下方才……是去了哪兒?”
我“哦”了一聲“皇夫說病了,朕有些擔心,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p>
王赫微垂著頭,眸中的精光一閃而逝。
這一年的十一月初八,是我二十二歲的生辰。
朝堂風波剛定,這生辰宴當然是要辦得隆重又熱鬧,一切安排亦是交給了首輔大人王赫。春熙殿的宮宴之上,我看著身邊空蕩蕩的位置,想起往年明照都是坐在這個地方陪我看子時的煙火,一時間心里五味雜陳。
喝了幾杯酒,我以出去吹吹風為借口,離開了春熙殿。
腳步不受控制—般走到明照的寢宮,我將墻壁上的畫都扔在地上,月光輕柔如水,將最隱蔽處那行字照得熠熠生輝。
——我心悅你,不問朝夕。
身后有許多人的腳步聲踏碎這片寧靜,再然后一人進了殿,腳步頓在我身后十步之外。即使不回頭,我也能知道那目光有多熱切,才能讓我背對著他便能心暖如春。
“‘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父皇給我取名‘是知,便是想讓我做個簡簡單單的人。我也如了他的愿,簡單到笨,勉強坐上皇位后這么多年,我還是連某大臣是哪個陣營的都分不清,可我從來不擔心?!蔽肄D(zhuǎn)過身,隔著眼前彌漫的水霧看他的臉,“因為我有你,有你在身邊,我什么都不怕。
我是識人不清,但我識得你的心,我的皇夫心里有我。就算你真的有所圖謀,那我大不了把皇位給你,反正以后都是我們的孩子做皇帝,現(xiàn)在我倆誰做都一樣?!?/p>
我活得簡單,卻總有人給我添加各種人設上身。
旁人我不會管,我只想用我的努力,讓我的心上人看清我的心意。
我擦去眼角的淚,拉著他走到院中,冷宮的方向躥起漫天大火,燒得熱烈。宮人忙著去救火,放火的人忙著跑路,我忙著表明心意。
“要不是我讓人把你接出來,你現(xiàn)在就要變成烤全羊了?!泵髡毡鶅隽藥讉€月的臉總算是回到春天,伸手將我的臉捏得變形:“你還準備了什么驚喜給我,一次性亮出底牌吧!”
我含蓄地一笑:“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p>
第八章
用我這么個笨腦袋想出這么精彩的主意,我都為我自己感到驕傲。
王赫這個人才能有,也忠心,但是多年郁郁不得志,就算我做了女帝后聽他的話,他也不過是四品的諫臣而已。
這樣的人口號喊得震天響,但是一旦有機會上位,多年的媳婦熬成婆,享受權力的呼風喚雨之后,最抗拒的就是一夜回到上位前。
所以,他看我對明照還有眷戀,擔心分分鐘明照復位他便回家種紅薯了,于是借著辦宮宴的名頭安插了自己人進去,放了那一把火。
權力能讓人蒙了雙眼,迷了心智。
我父皇臨駕崩時,除了把明照留給我外,還有藏身明月樓中數(shù)十個行走如風、落地無蹤的江湖高手。他們一早就埋伏在冷宮外,一隊帶明照悄無聲息地離開,一隊跟著行兇放火者。
晨曦,縱火者招認,王赫被帶到我的面前。
我嘆了口氣:“你覺得自己資歷夠,不服皇夫為首輔大臣,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害他,這些朕都念在你對大晉還有忠心,不想計較??蛇@次,你竟然想害他的性命!
“皇夫比你做首輔大臣的時間要長太多,可他一直以來謙遜低調(diào),被奪職位時也是不卑不亢。與他相比,王愛卿是否覺得自己擔得起這個職位?”
王赫蒼白著臉,終是低了頭。
我下旨把他貶為庶人,回家養(yǎng)老。
名利如煙云,過去就過去了,可總有那么多人,將其當作頭下枕,身上被,一旦沾染便無心舍棄。
這夜,我太累了,回寢宮的一路上由明照背著我。
“等明日早朝,我就宣布,說你挪用的那百萬兩白銀都是給朕花了。”
這不是說謊,這是真的。
我自小身體有病癥,調(diào)養(yǎng)身子不知花去多少銀兩。我父皇私下讓明照挪銀子置辦貴重藥材,等到年底各邊境國進貢時再補回去。
我父皇一直勤儉度日,堂堂皇帝沒有錢這事說出去都丟人,所以,只有我們幾個人知曉。
明照將我向上托了托,問道:“那他們?nèi)羰菃柶鹉阍缦仍趺床徽f呢?”
我撥弄著他的耳朵:“我說我忘了,我一直很笨的啊,這沒毛病?!泵髡帐曅α顺鰜?,生辰宴的煙火在這一瞬于天際炸開,五彩斑斕,像是明照此人—般,曾耀眼地進入我的世界。
桂花紛紛,清風徐徐。
從第一眼看見他,我就想到了我們未來在一起的場景。
那本冊子的第一頁,是那一天之后我捂著臉寫下的一句
日移花影動,疑似故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