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鎖鎖
余光和余生都是你
◎沈鎖鎖
唐言蹊是個美女。
小時候出門,總能聽到路人驚嘆,哇,這姑娘真好看。上了幼兒園,男生們都喜歡圍著她,老師也對她寵愛有加。長得像個瓷娃娃,大眼睛忽閃忽閃的,誰會不喜歡呢?從小就是美人胚子的唐言蹊,成年后也不負眾望地腿長膚白,五官精致。笑起來的時候,眼睛里像是有陽光,讓周遭跟著亮起來。
有次玩真心話大冒險,她被人追著問,長得好看是一種怎樣的體驗?唐言蹊想了想,回對方,可能是我喜歡的人一般都會喜歡我。這話不假。在遇見余光之前,追唐言蹊的男生不少,但她真正喜歡過的不多。算起來,也就體育系那個籃球打得好的高個子帥哥,健身房里那個長得像吳彥祖的教練,還有那個將警服穿得很精神的鄰家大哥哥。而他們最大的特點,無疑就是帥。
帥哥和美女是標配。但唐言蹊喜歡他們,大都是被動接受。不像余光,她是主動去愛他的。她愛的,不是徒有虛名的外表,而是他精致的靈魂。
這種意義完全不一樣。
那時是春天,唐言蹊剛結(jié)束一場戀愛。
她陪室友去隔壁大學見某個情感作家。繞了半天,迷了路。她叫住前面的男生,對方回頭時,眼睛里像是游過一萬條悸動的魚。逆著光看他的臉,唐言蹊的心突然被喚醒了。這個男生,就是余光。
余光是建筑系的學霸,長得當然比不上她的那些帥得掉渣的前男友們,但他的學識以及涵養(yǎng)都是加分項。后來,唐言蹊見過余光很多種樣子。他在臺上表演《暗戀桃花源》,在辯論場上口若懸河,在圖書館看書看得出神。每個樣子的他,都讓唐言蹊覺得像是打開了一片新的世界。這是唐言蹊第一次主動去喜歡一個人。
她忐忑不安地研究了各種戰(zhàn)術(shù),不過并沒有派上用場。女生追男生,從來就不是費勁的事,更不用說唐言蹊這樣的美女。光是往那兒一站,大大方方地說一句“我喜歡你”,對方就毫無招架之力了。男生都是視覺動物,余光也不例外。不過和那些小男生比起來,余光是特別的。他對她的愛,沒有討好也沒有追捧。在唐言蹊看來,越發(fā)珍貴。
兩人戀愛后,大部分時候,都是唐言蹊來找他。余光的生活看起來好像并沒有什么變化,該看書的時候看書,該睡覺的時候睡覺。就連唐言蹊的生日,他也只是簡單地發(fā)揮自己的特長,送了個建筑模型。
和前男友們比起來,余光對她,怎么看都有點不上心。閨密說,倒追的,有幾個會珍惜?唐言蹊卻不這么認為。她喜歡的,就是余光身上這種淡定從容的自信。
兩人剛在一起的時候,余光也會和她探討建筑的構(gòu)圖之美,有點牛頭不對馬嘴后,他試圖和她聊點文學。畢竟,那是她的專業(yè)啊??上?,他說了半天,她也不知所云。建筑系的男生對毛姆也研究至深,簡直逆天。唐言蹊有點慚愧,卻也沒放在心上。就算她不懂CAD又有什么關(guān)系,反正余光看向她的時候,眼神里的愛意一點都不少。作為美女,她有這樣的自信。
大三下學期,余光開始準備考研。他拉著唐言蹊一起選學校,被她一口回絕。
在唐言蹊看來,征服世界是男人的事,她從來就沒有那么遠大的理想。所以只要余光很優(yōu)秀就好了,她要做的只不過是紅袖添香。余光一頭扎進書堆里,很少有時間搭理她。
有次她去圖書館找余光,看到他正和身邊的女生說著什么。窗外的陽光打在兩人臉上,唐言蹊遠遠看著,突然覺得余光離自己有點遠。這是唐言蹊第一次在愛情里有點不安。
她很快就打聽到,那個女生叫溫雅,是建筑系的才女,功課和才華與余光不相上下。溫雅當然沒她漂亮,可溫雅和余光一起探討建筑圖時,渾身上下都散發(fā)出一種她沒有的光芒。這讓唐言蹊有些心慌,于是不自覺地把溫雅當成了情敵。
她跑到溫雅面前說,你最好離余光遠點。溫雅先是微微一愣,然后淡淡一笑,說,你是唐言蹊吧?我喜歡余光沒錯,我知道你比我漂亮也沒錯,但是很遺憾,你的美麗只是暫時的。所以,不如我們公平競爭吧。
唐言蹊并不是沒有遇到過情敵這種生物。但沒有人像溫雅這樣,還沒過招,就在氣勢上贏了她。和溫雅比起來,自己除了一張漂亮的臉蛋,還有什么呢?她在他們隔壁那所不入流的院校里,混著小日子,每天關(guān)心的是衣服和化妝品。人生這樣厚重的話題,余光沒辦法和她聊,后來干脆也就不聊了。聊不到一塊的愛情,遲早會出事。
唐言蹊從來沒有被別人甩過,所以在余光這里,她也要搶先一步說分手。余光從書堆里抬起頭,眼睛里有細小的血絲。他愣了下,有點疲憊地說“別鬧了”。唐言蹊笑笑,撒了個謊,我已經(jīng)有新男友了。
余光的眼神很受傷,唐言蹊看著,心里有說不上來的難過。
這點難過,很快就被畢業(yè)的浪潮沖淡。唐言蹊一頭扎進社會這個大染缸,幾乎沒費什么力氣就拿到上海一家大企業(yè)的Offer。雖然只是小前臺,但老板給的薪水可觀,工作也很清閑,她只用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裝點門面。
不久后,唐言蹊想起溫雅說的“你的美麗只是暫時的”,有點不寒而栗。在一個朋友那兒得知,余光和溫雅一起考上同濟大學建筑系的研究生時,她有點嫉妒也有點難過,同時也像是受到某種鼓舞?!敖Y(jié)束眼前這種有點混蛋的人生,讓人生換個方式來過”,這個想法讓唐言蹊斗志昂揚。
她的新工作是在一家電商公司做運營,基礎(chǔ)差,底子薄,每一步都走得比別人辛苦。周末也沒敢閑著,奔波在各類培訓(xùn)班,像是要把從前荒廢的光陰全都補回來。從“小花瓶”變成了可以獨當一面的職場小魔頭。有同事揶揄她,長這么好看,何必在辦公室里浪費大好青春?唐言蹊笑笑,不說話。她想起余光,心里又溫柔又惆悵。他的身邊,應(yīng)該站著溫雅吧。
有人說,美女都很難長情。反正失了戀,后面還有很多人排著隊,隨便挑挑,就可以挑個入眼的來療傷。以前唐言蹊就是這條定律的踐行者,但在余光那里,有些規(guī)則不知怎么就突然失了效。
一年過去,三年過去,這個男生好像一直都還在心里的某個地方。倒也不是多念念不忘,只是好像一直都沒辦法真正喜歡上別人。
2015年年底的時候,唐言蹊升了總監(jiān)。有天上午見完客戶,從南京東路地鐵站出來時,看到有個女生的背影像極了溫雅。她走上前叫住對方,溫雅驚喜地叫了起來,唐言蹊,你怎么會在這里?然后,她指著旁邊的男生說,喏,我男朋友。那個男生,并不是余光。
找了家咖啡館坐下來后,溫雅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我當年騙了你。其實我和余光一直都只是朋友。那時我看不慣你這種花瓶一樣的女生,覺得你配不上他,才說了那番話。后來我想去找你解釋,余光卻告訴我你已經(jīng)有了新男友。失戀的那段時間,余光很頹廢,差點兒耽誤了考研?!碧蒲怎璋察o地聽著,青澀的回憶像泉水一樣噴涌而出。
在街頭告別時,溫雅說,余光有過一個女朋友,跟你很像,但后來還是分手了。他現(xiàn)在在設(shè)計院上班,我覺得你們應(yīng)該見個面。溫雅反復(fù)說了很多抱歉的話,但唐言蹊覺得,其實她最該感謝的人是溫雅。曾經(jīng)的她,那么淺薄地以為自己擁有了全世界。后來才知道,即便是紅袖添香,也要足夠優(yōu)秀,才能淡定從容地站在愛的人身邊。
就在那天晚上,唐言蹊接到一個陌生來電。她從陽臺望出去,樓下站著的,是昔日的朗朗少年。他說,唐言蹊,這一次,表白的話,由我來說。我希望你的余生里,能夠有我。
唐言蹊下樓,看著余光一步步地朝自己走來?;蛟S這一次,她可以跟他聊一聊毛姆,關(guān)心一下時事,甚至談一談人生這樣厚重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