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浩，原名陳慧連，曾用名邵祥云。1923年9月1日出生于四川省萬源縣（今萬源市）草壩鎮(zhèn)柳黃坡。1933年參加紅軍，1935年3月參加長征。1940年12月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國共兩黨在重慶、南京談判期間，擔任中共代表團機要組組長。1946年11月到上海等地從事黨的地下工作。1953年12月起，先后任中央統(tǒng)戰(zhàn)部機關黨委辦公室主任、機關黨委副書記、干部處副處長。1969年5月下放勞動。1970年12月起，先后任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黨委組織部副部長、自治區(qū)黨委統(tǒng)戰(zhàn)部部長、自治區(qū)政協(xié)副主席等職。1980年3月任政協(xié)第五屆全國委員會副秘書長、機關黨組成員。1983年9月任中央社會主義學院副院長。1987年9月任全國政協(xié)文史和學習委員會副主任。1999年12月離休。程浩是中國共產(chǎn)黨第十二次全國代表大會代表，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第五屆、六屆、七屆、八屆全國委員會委員。2016年12月24日在北京逝世，享年94歲。

問：您于1935年3月參加長征，途中發(fā)生過哪些驚心動魄的事情？

答：我祖籍是四川巴中市平昌縣得勝山鄉(xiāng)，因家境貧窮，全家逃難到萬源縣草壩鎮(zhèn)柳黃坡，我就在那里出生。從我記事起，身邊的親人只有祖父陳福才，我祖母、父母都已去世。5歲時，我和祖父給地主當長工度日，我是放牛娃。1933年初，紅軍來到四川，解放了我的家鄉(xiāng)，成立了蘇維埃政府，為我們分了地主的田和房子，我參加了蘇維埃政府的童子軍。3月，得知國民黨還鄉(xiāng)團要反攻倒算，祖父將10歲的我送到萬源縣魏家坪，讓我參加紅軍。紅軍長征離開四川，地主從外地回來，將我祖父害死，我成了孤兒。

我入伍時在紅四方面軍紅28團，集訓后分配到川陜革命根據(jù)地通江縣泥溪場竹林坎紅四方面軍總醫(yī)院當看護員。參加過反四川軍閥“三路圍攻”的空山壩戰(zhàn)役、反“六路圍攻”的萬源保衛(wèi)戰(zhàn)、反蔣介石的“川陜會剿”戰(zhàn)役。由于我在萬源保衛(wèi)戰(zhàn)中表現(xiàn)得很勇敢，總政治部共青團委書記吳瑞林知道后，主動找到我，了解我的家庭情況。他拿出一張紙，介紹我加入共青團。我不識字，還是他教我填寫申請表，入團時間是1934年9月。事后，我才知道他是四川巴中人。

1935年3月，我隨紅四方面軍參加了著名的二萬五千里長征。其間，兩次搶渡瀘定橋，七次翻越大雪山，兩次過草地，強渡天險臘子口。

我曾在過丹巴鐵索橋時遇到危險，差點喪命。這座鐵索橋在大山峽谷中，由少數(shù)民族兄弟在河兩岸的懸崖絕壁上，將粗大的鐵鏈固定在巨石或鐵樁上，平鋪數(shù)條大鐵鏈，再在上面搭上木板做成的。索橋因為是鐵鏈，過橋時極易顫動搖晃，橋下波濤洶涌，過橋的人很容易頭昏目眩。由于鐵索橋位于紅四方面軍南下北上的咽喉要地，國民黨妄圖將紅軍困死在這里，已砍斷部分鐵鏈，抽掉所有木板，取走扶手鐵鏈。這時的鐵索橋更加危險，橋長，彈力大，稍有動靜，晃蕩得更厲害。部隊過橋時，規(guī)定戰(zhàn)士之間的距離要拉開幾米遠，要輕走，慢走，減少震蕩。即使如此，仍時不時發(fā)生戰(zhàn)士掉下河的情形。

我清楚地記得，過橋時，我閉著眼，匍匐著緊緊地抓住鐵索向前進。快到橋中心時，突然，橋身劇烈搖晃，我頓時失去平衡，腦子一片空白。這時，有人大喊一聲：“小鬼趕快抓住！”我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被高高拋起，眼看就要掉下橋去。說時遲那時快，后面一個老戰(zhàn)士，瞬間將我連人帶衣服緊緊揪住，像老鷹抓小雞一樣提了上來，扛在肩上，就這樣通過了鐵索橋，撿回了一條命。

1935年11月，紅四方面軍總政治部宣傳隊隨右縱隊返回丹巴地區(qū)。丹巴是藏區(qū)，紅軍與藏民交流最大的障礙是語言不通。紅四軍總政治部決定組建學兵連，從各部隊抽調(diào)12歲至16歲的娃娃兵（年齡小，學習語言比較快）學習藏語，當通司（翻譯），配合部隊工作。

學兵連有140余人，因來自各部隊，一眼望去，穿啥服裝的都有。有的穿紅一方面軍的灰色軍服，有的穿紅四方面軍的深藍色軍服，有的穿套頭的“列寧裝”，有的穿開襟的“中山裝”，還有的穿藏族服裝、彝族服裝和川北巴人的黑粗布衫。學兵的帽子也不盡相同，有的戴八角帽，有的戴六角帽。就說八角帽吧，也有區(qū)別。紅四方面軍的軍帽，是帽沿比較寬大的“大腦袋”，紅一方面軍的軍帽是帽沿窄小的“小腦袋”。雖然大家的軍裝、軍帽顏色款式不太一樣，但衣領都佩著兩塊紅布領章，帽子綴著紅布五角星。

學兵來自不同崗位，有衛(wèi)生員、勤務兵、通信員、宣傳隊員。大家被編成3個排，每個排幾十個人。學兵連的武器以大刀為主，戰(zhàn)士每人一把。排連干部除了配大刀，只比戰(zhàn)士多一顆手榴彈。

學兵連連長叫焦玉山，20歲，是鄂豫皖的老紅軍，個子不高，但是非常能打仗。我12歲，是學兵連最小的兵，政治部團委書記吳瑞林指定我當排長，負責管理幾十名紅小鬼。

1936年，紅四方面軍北上，翻越高達4000多米的紅原縣雅克夏雪山。8月，過松潘大草地，走了31天，沒糧食了，就吃草根、樹皮、腰帶。飛越天塹臘子口橋時，學兵連是在主力部隊戰(zhàn)斗打響以后，從臘子口的下游徒涉過河。到了10月23日，紅四方面軍與紅一方面軍在甘肅省打拉池古鎮(zhèn)會師。

問：您是怎樣走上機要崗位的？

答：會師后，學兵連解散，我被編入紅一方面軍西方野戰(zhàn)軍。

1937年1月，中央人民劇社甘肅分社需要文工團員，我會吹口琴，就把我調(diào)去了。那時，劇社駐扎在環(huán)縣曲子鎮(zhèn)，我們給群眾表演環(huán)縣道情皮影。1938年3月，我的手不慎受傷，不能演出，被調(diào)到陜北公學，給校長成仿吾當勤務兵。成仿吾見我只有14歲，正是學文化的年齡，又送我到延安魯小、保小上學。

1940年，黨中央為了發(fā)展陜甘寧邊區(qū)經(jīng)濟建設，需要培養(yǎng)自己的科學技術人才，成立了延安自然科學院。7月，我被選送到延安自然科學院學習。12月，我由共青團員轉(zhuǎn)為正式共產(chǎn)黨員。1942年7月畢業(yè)后，我被派往延安中央機要科譯電組當譯電員，負責聯(lián)絡各抗日根據(jù)地機要電臺。中央挑選機要人員很嚴格，一是政治上堅定、可靠；二是具有默默無聞的奉獻精神；三是保密紀律觀念強，不怕犧牲，人在密碼在，人亡密碼亡。我時刻牢記組織要求，遵守紀律，嚴守機密，苦練技能，很快成為業(yè)務骨干。先后任譯電組組長、股長。

1946年1月12號，經(jīng)機要處處長李質(zhì)忠（福建上杭人，時任中共中央書記處辦公廳機要處處長。新中國成立后，曾任中央辦公廳副主任兼中共中央機要局局長，中央辦公廳機關黨委副書記，第四機械工業(yè)部副部長等職。中共七大正式代表，中共八大代表，第一、第二、第三屆全國人大代表——整理者注）同意，我與譯電員穆文華（丁寧）結(jié)婚?；楹?，組織上安排我倆到中共代表團，隨周副主席去重慶，我負責機要工作，穆文華負責中央電臺的譯電。臨行前，我改名程浩，穆文華改名丁寧。

問：請您回憶一下1946年飛機秦嶺遇險的經(jīng)過。

答：1946年1月27日，周副主席（周恩來）同陸定一從重慶飛回延安，參加黨中央書記處會議。29日，我和妻子隨周副主席一行乘美國軍用小飛機到重慶。同機的有陸定一、江青、葉挺的女兒葉揚眉、周副主席秘書李金德等18人。因天氣惡劣，當晚降落西安。

第二天早上，我們很快動身，希望早點到重慶，周副主席必須出席31日的舊政協(xié)閉幕會。當飛機飛到秦嶺上空時，遇到強冷空氣，飛機一側(cè)的螺旋槳被凍住，無法轉(zhuǎn)動，導致飛行不平穩(wěn)，上下顛簸得很厲害，機上很多人開始嘔吐。一會兒，飛機開始下降，機長下令將攜帶的行李全部拋掉，以減輕飛機的重量。我們?nèi)拥魲棃@出產(chǎn)的梨以及書、槍等物品。飛機繼續(xù)下降，我們又扔下兩箱法幣、被子，連江青的行李箱也扔了，但情況依然沒有好轉(zhuǎn)。這時機長讓大家背上降落傘，準備跳傘。周副主席鎮(zhèn)靜地命令大家立即行動，又特別叮囑我：“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情，一定要把你攜帶的文件箱保護好?！蔽冶澈脗惆螅覚C長要來一根繩子，把文件箱緊緊地綁在自己身上。突然，傳來小揚眉的哭聲，原來大家光顧緊張，誰也沒注意到小揚眉沒有降落傘，于是爭著把自己的傘包讓給她。周副主席走到她跟前安慰道：“孩子，不要哭，要勇敢！”說著解下自己的傘包準備給小揚眉背上。李金德對小揚眉說：“來，咱倆用一個傘包，你這么小，傘包太沉你打不開?！彼S即把小揚眉摟到懷里，小揚眉安靜下來。周副主席這才重新背上傘包，回到座位上。在飛機墜落的最后時刻，故障排除了。

周副主席命令飛機返回西安。吃午飯時，他關切地一個一個地詢問，大家身體怎么樣，吐了沒有，并告訴大家在飛機上應該怎么做。

下午飛機再次起飛，到達重慶時，已是晚上9點。我們一行直接去了中山三路263號中共代表團。

中共代表團駐地有4棟二層樓的房子，周副主席住在第二棟，機要科緊挨著，住在第三棟。代表團機要科共有30多人，根據(jù)工作需要分為3個小組，一組負責翻譯延安黨中央的電報，組長是周昌；二組翻譯前敵總指揮部和新四軍第5師的電報，組長是郝豫民；三組翻譯各戰(zhàn)區(qū)秘密電臺的電報，我是組長。

當時各戰(zhàn)區(qū)的形勢瞬息萬變，代表團要及時準確地掌握各戰(zhàn)區(qū)的情況，以便與國民黨政府作針鋒相對的斗爭。我們組的同志幾乎是夜以繼日地工作，各戰(zhàn)區(qū)發(fā)來的電報一分鐘都不能耽誤，必須及時送到周副主席手中。周副主席還指示我，每次送電報，要匯報各個戰(zhàn)區(qū)綜合情況，注意全局變化。另外，周副主席的機要秘書不在時，則由我兼任。他特別交待我負責他的文件包，我必須緊跟他，不得離開他的視線。

當時的重慶，政治局面非常緊張，國民黨特務層層監(jiān)視，給代表團的工作帶來許多困難。他不讓我離開他的視線，是擔心特務秘密把我抓走，給黨帶來損失。

問：您還記得在重慶度過的第一個春節(jié)嗎？

答：1946年2月2日，那一天，所有中共在渝公開機構的人員都回到紅巖村辦事處過春節(jié)。盡管身處國統(tǒng)區(qū)白色恐怖之中，周副主席、董老（董必武）依舊帶著大家歡歡喜喜過春節(jié)。

上午，中共代表團的同志跟隨周副主席與董老，一路說說笑笑，來到紅巖村的黃葛樹下，童小鵬為大家照相留念。隨后，大家回到辦事處，圍坐在一起，按照北方的風俗，動手包餃子，做年飯。大家互贈自己制作的賀年片，上面寫滿祝福的吉祥話語。晚上，大家又圍坐在大禮堂，周副主席招呼我說：“你是延安草鞋舞會小樂隊的，你組織伴奏唱歌?！?/p>

我和幾個年輕人又拉琴又唱歌，滿堂歡聲笑語。周副主席非常高興，即興跳起舞來，歡樂的氣氛，讓大家忘卻了外面的敵人正虎視眈眈地架著機關槍監(jiān)視紅巖村。大家開玩笑說：“這回咱們可以放心地過年了，國民黨正規(guī)軍給咱們站崗呢。”

身處惡劣環(huán)境，但辦事處的同志只要跟周副主席在一起，跟黨在一起，大家始終洋溢著革命樂觀主義精神，充滿革命必勝的信心。

問：您對國民黨發(fā)動的反蘇反共事件還有印象嗎？

答：1946年2月10日，重慶各界人士在較場口舉行慶祝政協(xié)成功大會，國民黨右翼勢力指使特務搗亂會場，打傷民主人士郭沫若、李公樸等人，制造了“較場口事件”。22日，國民黨特務搗毀新華日報營業(yè)部和民盟《民主報》營業(yè)部，揚言要沖擊辦事處和代表團。形勢驟然緊張，周副主席要求我們分散，不要集中在代表團，駐地留少量同志看家，其余都分散出去。我和丁寧朝著化龍橋方向走，到化龍橋附近時，見一個茶館比較熱鬧，就在茶館呆了一天。

當天晚上，我與錢之光乘大卡車，把代表團的秘密文件、金條運到“山上”（紅巖村）。但汽車只能開到紅巖嘴，到辦事處需步行上山，并經(jīng)過國民黨特務機關。當距離特務機關10多米時，我們很緊張，擔心特務搜查。但這次運氣不錯，沒有遇到麻煩。到了辦事處，我們把帶回的東西藏到山坡上的一間茅草屋里。事前我們都作了最壞的打算，寧愿犧牲，也要保持革命氣節(jié)。

問：“四八”事件發(fā)生后，周恩來同志很悲慟，請談談當時的情景。

答：1946年4月8日，送走葉挺、王若飛等同志后，周副主席回到上清寺的辦公室。他掃了一眼走廊，嘆息說：“唉，一下子冷清了！”他吩咐電臺的同志：“注意和延安聯(lián)絡，飛機到達后馬上通知我。”

這天，他沒有外出活動，就守在辦公室等延安的電報。他似乎想定下心來看文件，然而，看了不過3頁，就把文件推到一邊，起身繞著辦公桌踱來踱去。我小心翼翼地走進他的辦公室，他問：“延安來電了嗎？”我搖搖頭說：“沒有，飛機沒有這么快，還沒到呢?！?

他又重新坐下，剛要看文件，王若飛的愛人李佩芝進來了，李的眼里同樣流露出不安的神色?？吹剿芨敝飨查g恢復了平日慣有的從容鎮(zhèn)定，指著腕上的手表說：“還不到呢，也快了，你不要走，我們一起等電報?！?/p>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延安那邊始終未見到飛機。我再次走進周副主席的辦公室，他和李佩芝坐在椅子上一聲不響，臉色陰沉。

終于，飛機失事的電報來了，周副主席拿到電報后，手在抖，嘴角在抽動。他怔怔地望著電報，稍后，眼淚就出來了，他哽咽地喚著“若飛……葉挺……將軍……鄧發(fā)……”，語氣里充滿不舍和悔恨。我們也很悲痛，垂著頭，默默地流淚。

許久，周副主席紅著眼睛，抽泣著埋怨我們說：“我沒想到……你們?yōu)樯兑膊惶醾€醒啊，那怕分乘兩架飛機，也可以減少損失啊……”

我第一次見到周副主席哭得這么傷心，我不敢說話，默默地陪著他。至今，我都還記得他那悲慟的神情。

問：國民政府東遷后，中共代表團也去了南京、上海，您當時的具體工作是什么？

答：1946年5月3日，我隨周恩來副主席領導的中共代表團到了南京梅園新村，繼續(xù)與國民黨談判。

南京代表團駐地在梅園新村30號和17號，這是兩個前門斜對著的院落，各有一幢小樓。電臺、新聞、外事、婦女、群眾工作等機構在17號，周副主席和機要科住在30號。30號這所房子，原是一個日本醫(yī)生的，從外邊看是一座尖屋頂?shù)钠椒?，實際上是兩層樓房，第二層是小閣樓。周副主席和鄧大姐的臥室和辦公室在樓下，樓上3間小閣樓住著機要科的10余人，既是辦公室又是宿舍。

周副主席親切地對我們說：“機要工作是黨的上呈下達的命脈，為了你們工作安全，叫你們住在樓上邊，我住在下邊，給你們把門、放哨，為了黨的事業(yè)，你們就放心工作吧！”

為了防范國民黨特務的偵察，我們白天工作時，要關窗戶，還要拉上黑紅兩色的雙層窗簾。這一時期，“火爐”南京給我留下深刻記憶。夏天，南京天氣又悶又熱，譯電室在閣樓上，空間狹小，厚厚的窗簾密不透風，沒有電風扇，譯電室像個大蒸籠。我們輪班擠在小閣樓里翻譯電報，汗如雨下。由于戰(zhàn)事頻仍，須24小時與延安、執(zhí)勤部、各大軍區(qū)、海南島、東江縱隊保持通訊，來往電報頻繁，我們的工作經(jīng)常是通宵達旦。

我是機要組組長，主要負責譯制敵占區(qū)秘密電臺電文。我也是24小時工作，一個月的譯電量達5萬多字。為了不影響樓下周副主席和鄧大姐的工作和休息，我基本上光著腳。

這個時期，我親眼目睹周副主席夜以繼日地忘我工作。白天，他要與國民黨和美國代表談判，接待各報記者和各界人士；晚上，要和代表團領導碰頭開會，會后，連夜給黨中央和毛主席寫報告。電報發(fā)出后，他還要等延安的回電，以確定第二天與國民黨談判的原則和具體對策。他的休息時間很少，一天不過兩三個小時。

百忙中的周副主席仍不忘關心機要人員，經(jīng)常到機要室看望我們。如果要等待中央的電報，他還給汗流浹背的機要人員搧扇子，讓我們倍受感動。周副主席和代表團的領導們平時都跟我們在一起，打成一片，同甘共苦。我記得，有一次我們吃飯，菜吃完了，就跑到17號院找菜吃。周副主席等領導主動把他們的菜端出來，分給大家。

南京的政治環(huán)境比重慶更加復雜緊張，機要人員基本不上街，我們除了要做好一切應變的措施之外，還要準備被捕后的口供。如問“你們的領導人是誰？”即答“周恩來”。再問其他情況，則一律說“不知道”或拒絕回答。我們都做好了寧死不屈的犧牲準備。

同年11月，國民黨下令召開由國民黨一黨包辦的“國民大會”，國共談判破裂。為防不測，周副主席囑咐代表團工作人員做好兩手準備，要么回延安，要么外派到地方做地下工作。我們收拾行李也是兩手準備。如果到地下，有一個小箱子，裝一個溫壺，溫壺里灌點熱水，給孩子用；再準備一個包袱，里面裝著孩子的尿片及我們穿的便裝。如果回延安，就把自己喜歡的東西都帶上，包裹在一個大鋪蓋卷里。

周副主席回延安那天，派我和丁寧跟隨中共中央南京局領導錢瑛，到敵占區(qū)從事黨的地下工作。在他走之前，地下黨接頭的同志來接我們，當時天還未亮，周副主席安排自己的小車先送我和丁寧離開梅園。

我們趕緊坐上車，代表團大門一開，車一下子沖出去，國民黨特務立即緊跟著。周副主席的司機老段（段廷英）技術真好，黑漆漆的天，沒開車燈，車還開得特別快，一會兒就甩掉了尾巴。

問：上海解放前夕，聽說您曾經(jīng)為解放上海的攻城部隊送過情報？

答：1947年1月，我和丁寧由中共上海分局派遣到臺灣建立秘密電臺。我化名邵祥云，丁寧化名李冰玉，我倆化裝成商人，到了臺灣。在那里，我與中共臺灣工委的主要領導密切協(xié)作，秘密發(fā)展組織，培訓機要骨干。使臺灣地下黨組織得以迅速發(fā)展，完成了任務。

8月，受中共上海局的調(diào)遣，我和丁寧返回上海，以舊貨店賬房先生的公開身份，繼續(xù)做機要工作。我負責中共上海局主要領導的機要工作，擔任3部電臺（包括李白電臺）的電文譯制。

根據(jù)實際工作，我制定了嚴格的隱蔽和保密紀律，巧妙地與國民黨特務周旋。我記憶力超強，熟記上百本機要密碼，尤其是掌握和通曉中央領導自編底本加以限亂的加密密碼。凡重要和難解的電文，許多都由我譯制完成。

1949年，上海解放前夕，我第三野戰(zhàn)軍在攻打上海市區(qū)時遇到困難：不熟悉上海市區(qū)，對敵人守軍戰(zhàn)略具體部署不清楚。上海地下黨組織事前早有所料，提前組織人員對上海市區(qū)敵人的兵力部署、工事構筑、火力分布等情況進行了周密細致的調(diào)查，并分區(qū)分片地繪制成詳細的圖紙，準備送給解放軍攻城部隊。

但是，自上海戰(zhàn)役發(fā)起后，敵人為防止走漏消息，嚴密封鎖市區(qū)。并在各交通要道遍布崗哨，規(guī)定青壯年男子一律不許出入市區(qū)，對婦女兒童也要嚴加搜查，這給地下黨組織送秘密圖紙出城增加了很大的困難。

3月19日，我受中共上海局的特別派遣，送密電碼、情報和金條到南京三野。為了完成任務，我派丁寧帶著兒子小敏去執(zhí)行任務。我們將密碼、情報用油紙布包好，塞進孩子的尿布里，把金條縫進丁寧穿的呢子大衣的墊肩里。她冒著生命危險，把中央密電碼、指示、金條、情報從敵占區(qū)上海送到南京，交給陳修良（女，浙江寧波人，時任中共南京地下市委書記——整理者注）和江北第三野戰(zhàn)軍司令部。

6月，上海解放后，周副主席派秘書童小鵬通知我和丁寧回北平中央統(tǒng)戰(zhàn)部。我擔任中央統(tǒng)戰(zhàn)部機要科副科長，參與新政協(xié)成立的機要保障工作。

（本文根據(jù)采訪錄音整理，未經(jīng)口述人審核，題目為整理者所加。整理者系重慶紅巖革命歷史博物館研究館員）

編輯/韓西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