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段雨

霍金的愛情簡史

◎文／段雨

青春和愛情，她全都奉獻給了他，以至他們的故事被搬上銀幕時，看到扮演霍金的“小雀斑”埃迪·雷德梅恩的造型時，簡瞬間就流淚了，那正是他第一次走向她時的樣子。

霍金與簡的結(jié)婚照

1963年，在劍橋大學攻讀博士學位的斯蒂芬·霍金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上一秒，他還是劃艇上那個振臂高呼的舵手，下一秒，就被醫(yī)生無情地宣判“死緩”。而他更想不到的是，命運給予的“額外津貼”竟是如此豐富，除了生命的長度，還有常人難以企及的科學貢獻，以及，三個很棒的孩子。

而這一切收獲，都與簡·懷爾德密不可分。

共度有限的生命，好過一人面對孤獨

霍金和簡·懷爾德相識在朋友家的新年舞會上。在一群沉悶的理科生中，簡看到一個頭發(fā)亂糟糟、穿著黑色天鵝絨夾克、戴著古怪紅色領結(jié)的年輕人正在給朋友繪聲繪色地講自己在牛津大學讀書時的趣事，那些自嘲的笑話讓他笑得幾乎喘不過氣。隔著人群，簡帶著好奇心饒有興趣地望著他，他的幽默感、他的微笑，還有那雙狡黠、智慧的灰色眼睛吸引了她。

恍惚間，霍金向她走來。他顯然也注意到了她，這個有著淡藍色眼睛的美麗女孩。他們的交談非常愉快，學法語和西班牙語的簡覺得，枯燥的恒星、宇宙、物理，從他口中講出來居然那么有趣。舞會結(jié)束時，她留下了自己的電話號碼，并記住了他的名字：斯蒂芬·霍金，劍橋大學在讀研究生。

那一天，成為霍金整個假期里最高興的一天?？煽鞓返臅r光并沒有持續(xù)很久，霍金漸漸出現(xiàn)經(jīng)常摔跤、連系鞋帶都變得非常困難等癥狀。隨后，他被確診為“肌肉萎縮性側(cè)面硬化病”，會慢慢失去行走、寫字、吞咽，甚至呼吸的能力。醫(yī)生的結(jié)論是：“這是無法治愈而且是致命的病，你只能再活兩年。”難以接受現(xiàn)實，頹廢的霍金在德國作曲家瓦格納的歌劇中尋找慰藉。

得知霍金的病情后，簡難過極了。只一次交談，她已經(jīng)無法忘記他。信仰基督的她只能默默地為他祈禱。

緣分是如此神奇，縱使沒有約定，也會不期而遇。幾天后，他們邂逅在牛津火車站，他去劍橋，她去倫敦上學。見到她，他非常高興，邀請她在劍橋大學的舞會上做他的舞伴。

盡管他約她跳舞、看歌劇，但他并不打算與她建立長期穩(wěn)定的關系，迅速衰退的身體讓他不敢去想以后。他掩飾著悲觀失落，拒絕談論病情。她寫給他的信，他一封都沒有回。

然而，簡已無法自拔，“他總能看到事物有趣的一面，他的幽默十分吸引我?！彼龑幵概c他共度有限的生命，也不愿一人面對孤獨。她堅持利用假期去劍橋看他。簡的鼓勵，讓霍金重拾起對宇宙學的研究，在一次旅行中，他給簡寄了一張明信片，上面寫著：“我在威尼斯等著你的到來?！?/p>

一個秋雨淅淅瀝瀝的晚上，簡等來了霍金吞吞吐吐的求婚?！拔曳浅鬯沟俜?，任何東西都不能阻止我和他結(jié)婚，我愿意為他做飯、洗衣、購物和收拾家務，放棄我以前的遠大志向，因為與我面前的挑戰(zhàn)相比，那種抱負現(xiàn)在微不足道了。”對于家人、朋友關于他的病情的提醒，她說：“我看起來不像是一個非常堅強的人，但我愛他，他也愛我，我要和他一起與疾病戰(zhàn)斗?！?/p>

她的渴望，變成失望

受愛情鼓舞，霍金恢復了活力，生活又有了目標，“戀愛和結(jié)婚是我需要的拼勁，如果要結(jié)婚就要有份工作，要工作就要完成博士學位，我開始了這輩子的第一次努力工作，令人驚奇的是，我喜歡這樣?！彼耦^于研究，對大爆炸和宇宙起源的發(fā)現(xiàn)讓博士論文成果豐碩。獲得博士學位后，他又申請到劍橋的一份研究獎學金。

1965年7月15日，劍橋的小教堂里擠滿了親友。那時，霍金已需要借助拐杖行走了。雖然行動越來越困難，但他臉上寫滿驕傲與自信。他的身旁，簡披著白紗，笑得甜蜜而幸福。

可沒多久，簡就感到了無助。霍金的手逐漸不聽使喚，很快就失去了吃飯、穿衣的能力。喂水喂飯時，她得時刻關注他，因為他隨時可能因為噎著而窒息。尤其是發(fā)病時，滿屋子都是他刺耳的咳嗽聲。簡驚慌而不知所措，只能抱著像孩子一樣的他，等風暴平息。這樣的生死時刻，一次次地考驗著簡。

“我一直都知道他是天才，他會在科學領域取得成功?！笨恐@樣的信念，簡無微不至地照顧霍金，一邊繼續(xù)自己的學業(yè)。五年過去，他不但平安無事，還迎來了兩個孩子的誕生。

有了孩子，簡更加忙碌了，即使這樣，大學畢業(yè)后，她也沒有放棄對西班牙語詩歌的研究。把孩子們送到托兒所后，她就坐到圖書館，哪怕只有五分鐘，也要查閱資料，記下筆記，“因為我很早就意識到，如果沒有一兩項過硬的學術(shù)資質(zhì)傍身，只是個在家?guī)Ш⒆拥闹鲖D，會被瞧不起的。”

完整的家庭讓霍金充滿激情，他拒絕接受別人“憐憫的幫助”，就連坐輪椅，也是在簡無數(shù)次央求下才答應。長年累月，簡的順從讓他忽視了她時刻緊繃的神經(jīng)。

十年辛勞終于有了回報，1974年，黑洞輻射理論讓32歲的霍金成為英國皇家學會會員。答謝會上，簡滿懷期待地坐在臺下，她渴望他能肯定她的付出。然而，霍金感謝了導師和朋友，卻沒有提到簡和家庭，甚至沒有給角落里的她和孩子們一個眼神、一個微笑。

簡悄悄地拭去了失望的眼淚。智力上，霍金是巨人，毫不掩飾地以自我為中心；而身體上，他非但給不了她一個有力的擁抱，而且還被禁錮在輪椅上，逐漸退化成初生的嬰兒。她給他喂飯、洗澡、穿衣服、梳頭和刷牙，承擔起他生活的方方面面，漸漸地變?yōu)槟赣H，而非愛人。

簡被吞沒在婚姻的“黑洞”里，長期的緊張狀態(tài)消耗掉了她的樂觀，“只因想到了孩子們，我才沒有去跳河……”

愛情簡史，不可復制

在母親建議下，簡參加了教堂的唱詩班，靠信仰獲取精神上的慰藉和希望。在那兒，她結(jié)識了喪妻一年的唱詩班指揮、音樂家喬納森·瓊斯，相同的信仰和對古典音樂的共同愛好讓他走近了她。與之相反的是，霍金的無神論越來越激進，他公開說“在我的宇宙里沒有給上帝安排職位”，他時常嘲笑簡的宗教信仰，不愿承認是信仰的力量讓簡有了直面艱難生活的勇氣。他沒有意識到，簡太需要平等的感情交流了。

喬納森進入霍金的家，教孩子們彈鋼琴，幫簡照顧霍金。他和簡有說不完的話，他喪妻的痛苦、他的音樂抱負，簡能夠理解；同時，他也傾聽她對霍金和孩子們的擔心、對竭盡全力仍感到無望的生活的絕望。他強烈的信仰和積極的態(tài)度照亮了簡生活的地平線，把她從崩潰邊緣拉了回來。

盡管如此，他們的相處始終保持距離。簡從未想過要離開霍金，“我不能離開斯蒂芬，就像不能拋棄自己的孩子一樣，毀壞我的家庭等于毀壞我一生的成就和生活?！睙o私的喬納森也同樣，他細致地照顧霍金，隨時對他的微笑、眼神做出反應。

在喬納森的影響下，霍金變得溫和、平靜、善解人意，更加全力以赴地進行科學研究，不僅獲得“愛因斯坦獎”，還當選為盧卡斯數(shù)學教授。一直排斥幫助的他終于對簡說：“只要你繼續(xù)愛我，我不反對有人幫助?！?/p>

簡對霍金的愛從未改變，他的自律和進取讓她欽佩，她也同樣努力，照顧家庭之余，用十三年的時間完成了博士論文。1979年，他們還迎來了第三個孩子。

隨著名望的提升，霍金經(jīng)常受邀參加講學。在一次去瑞士的旅行中，他不幸感染病毒性肺炎陷入昏迷，醫(yī)生無能為力，建議關閉維持生命的呼吸機。征求簡的意見時，她斷然拒絕：“關閉呼吸機太荒唐了，斯蒂芬必須活下來！”

霍金活下來了，代價是氣管切開手術(shù)讓他徹底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在一個基金會的幫助下，護士進入霍金的家庭，24小時輪番監(jiān)護。從此，家庭沒有隱私可言，其中一名叫伊萊恩·梅森的女護士稱霍金是“完美病人”，霍金也越來越享受她的贊美和照顧。

靠著語音合成器，霍金又可以交流了。1988年，《時間簡史》的出版讓他成為世界的焦點，走在街上，人們向他鼓掌，回到家中，又不分晝夜地接待來訪者。他成為世界的寵兒，蜂擁而來的媒體卻讓簡不堪重負，“我在家就像一只彬彬有禮的馬戲團動物，通過表演把個人瑣事提供給新聞界，以滿足他們的需要?！?/p>

“生活從這時候開始混亂了”，兩人貌合神離。一個周末，當簡和小兒子滑雪回來時，霍金已和伊萊恩搬走了，沒有留下任何解釋。

1995年，分居五年后，霍金與伊萊恩結(jié)婚，九個月后，簡嫁給了喬納森。十一年后，霍金的第二次婚姻失敗，至于原因，他對外界保持了沉默。

霍金離婚后，簡重新和他保持著家人般的聯(lián)系，她定期去陪伴他，每次他去醫(yī)院，她第一個去看望他。簡在寫回憶錄《飛向無限》時，和霍金在一起的二十五年像電影一樣重現(xiàn)，“在他想著無限進發(fā)的征程中，我能夠陪伴著他走過中間一段短暫的旅程，是多么幸運”。

“我的一生很幸運，除了患運動神經(jīng)元疾病以外。”霍金以他一貫的幽默總結(jié)了自己的人生，而他的幸運，是因為有簡。青春和愛情，她全都奉獻給了他，以至他們的故事被搬上銀幕時，看到扮演霍金的“小雀斑”埃迪·雷德梅恩的造型時，簡瞬間就流淚了，那正是他第一次走向她時的樣子。

“我愛過你，我盡力了。”結(jié)局固然遺憾，但這場愛，不是悲劇，而是不可復制的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