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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民游蹤

2017-08-17 20:11黃信恩
臺港文學(xué)選刊 2017年2期
關(guān)鍵詞:柜臺押金麥當勞

黃信恩

航班誤點,趕不上末班高鐵,我改搭客運,晃返高雄。

自從高鐵通車后,我鮮少接觸這類馳驅(qū)夢土的夜車。當意識渾沌之際,車內(nèi)便亮起燈來,原本預(yù)估五小時的車程,三小時半后,窗外匝道指示牌已寫著:“楠梓右線”。

距上次搭客運縱貫?zāi)媳?,已是八九年前的事了,那時我還是學(xué)生??瓦\會先在楠梓交流道下客,接著往高雄市區(qū)駛?cè)ィK了停在七賢路的麥當勞前。

由于路況過于暢通,使得原先“一覺醒來天就亮了”的盤算生變。這多出的時光如何打發(fā)?我想了想,不如先在麥當勞里小食,天亮后搭首班捷運返家。

很快地,車子來到七賢路,轉(zhuǎn)了兩個彎,停下。然后司機廣播:“終點站高雄車站到了?!?/p>

“會停七賢路那間麥當勞嗎?”我問。

“早就沒停了!麥當勞也撤了?!彼緳C說。

我下車,愣在熟悉而發(fā)黑的城里。此際,腦中空蕩蕩,徒存一件事:哪里還有麥當勞?

仰頭一望,一具M型招牌,不偏不倚正對新火車站,黃亮亮懸在天邊,熾熱燃著黑夜。

我拖著行李,朝M型招牌走去。那似乎是一種幽微的磁力線,牽引我,告訴我:來到一座城市,毫無頭緒時,第一件事就是找麥當勞。

是的。我常如此。

比方某年初夏,我來到直布羅陀旁一個叫Aigeciras的小城,準備搭船前往北非。這城和西班牙的其他城市截然不同,盛開的夾竹桃、蒙面的伊斯蘭女子,偶爾經(jīng)文會在清真寺的尖塔擴音器上念誦著。對我而言,身處這種阿拉伯文與西班牙文沖積的語域里,最困難的事是點菜。

那個燥、渴而餓的午后,我走進又走出幾間食堂,有些沮喪,菜單讓我體驗到文盲的艱辛。望著整城繁亂的文法與字母,我心中想的是:去麥當勞吧!至少有圖案、有編號、有無需討還的價目,有薯條、大麥克、可樂等單調(diào)卻安心的滋味,即使店員不諳英語,比個手勢也能點餐。

提行李,端食盤,我險些失重地拾級而上。這是我第一次凌晨三四點走進麥當勞。

來到二樓,選擇一個臨窗的位置坐下,觀四方,此時的站前麥當勞比我想象的還生動。有進食、有嬉鬧、有翻閱、有鼾響,全天候的生理時鐘于此連貫攤展,好似機場轉(zhuǎn)機時,旅人帶著各自時區(qū)交錯來去。

一位婦人,桌上與麥當勞相涉的僅只一杯飲料,其余盡是小說。她發(fā)絲略呈灰白,簡單束了馬尾,赤足盤腿而坐,腳趾不時蹭著,膚層磨落,姿態(tài)有些失雅。這不見面目、專注書頁的婦人,是怎樣的身世?

四位有著移工膚色的男女,金鏈銀環(huán)掛滿頸肢,據(jù)一角,薯條傾倒一桌,拉揚嗓門,不怕被竊聽,反正是赤道國度的語言。島上的人很陌生,放膽宏亮吧;但就在同一側(cè),幾位男子,被歡樂的移工襯出身上的寒涼,他們或臥、或趴、或倚,以桌椅壁墻承載今夜夢寐。其中有位醒著,但魂神皆離,恍惚吞著雞塊與濃湯。他穿著破舊,長發(fā)糾結(jié),胡碴蔓生,一只捆著空寶特瓶的麻布袋擱于桌下。他何處來,又哪里去?

而最顯眼的大概是一位金發(fā)男,臃腫的長型背包占了一張椅面,里頭填塞了多少游晃的日子?他滾著鼠標,皺眉,或許正規(guī)劃日出后的旅程,流浪日記仍待續(xù)。

還有一群男孩,坐了幾桌玩起撲克牌來,喧噪聲不輸那群移工。地上一包包行李(感覺藏有A書)邋遢地堆滿走道,或許是在等頭班列車,于此暫歇腳。

而兒童區(qū)的球池旁,此刻正傳出鼾聲,一雙著牛仔褲的粗短腿肚,大剌剌從溜滑梯底座伸出。若無鼾聲,心臟電擊去顫器可能要準備了。

我想起有次過境香港。因抵港夜已深,而轉(zhuǎn)搭之航班是隔日一早,這尷尬的轉(zhuǎn)機時間,說明機場過夜之必要。但既然難得出外,就安心睡一覺,何必以一種保持警覺、隨時醒來的方式睡機場?

后來我決定訂旅館,卻發(fā)現(xiàn)機場附近房費過高。我念一轉(zhuǎn),想著那么幾小時,睡個覺,快捷經(jīng)濟就好。于是在agoda訂了間旅店,二十四小時柜臺服務(wù),網(wǎng)路相片看來凈亮,但地址在九龍彌敦道的重慶大廈。

關(guān)于這大廈,我聽來的多是龍蛇混居、違章的負向說法。但我告訴自己,能在agoda網(wǎng)上供顧客檢視預(yù)訂的,應(yīng)該經(jīng)過認證,毋需多慮。

搭上A2l巴士,五十分鐘后便抵重慶大廈。來到柜臺,一個老男人向我確認訂單。從他混雜京腔的那種普通話口音判斷,應(yīng)該不是香港人。他要我押港幣一百元。

“我明早六點退房,有人在柜臺退我押金嗎?”我向他確認。

“六點?沒人?!彼f。

“那將鑰匙放回柜臺,今天不收押金可以嗎?”我又問。

“不行?!彼嬖V我,除非睡八人房宿舍。但別擔心,今晚入住的都是與我年紀相仿的歐洲大學(xué)生。他帶我看那間宿舍,門開,一群洋男洋女擠成堆,咆哮爛醉,四架上下鋪的床把空間占滿了,睡上鋪的只要起身,便撞及天花板。

“不行,我不能住這間?!蔽液軋詻Q地拒絕。因為我不知道這群人何時熄燈,要求老男人按原預(yù)訂的房給我。

但他語氣上揚,急了,說:“這不是五星酒店,還要那么早坐車來還你押金?”

“那我托香港朋友明天還你可以嗎?”我說。

“錢退你,算了算了?!彼駱O賭氣的小孩,將原預(yù)訂的房租退給我。并說,看我是臺灣人,為我好,我原預(yù)訂的房在別棟,那里住了很多印度、巴基斯坦人,無衛(wèi)浴,晚上如廁得外出,很危險。

我向他解釋,我不介意衛(wèi)浴,只要睡一覺就好,澡在臺灣已洗過;關(guān)于印度、巴基斯坦人,我住過一些青年旅舍,不是沒相處過,無須假想人人皆惡遠避之。請他照我預(yù)訂的房給我。

就這樣,在柜臺僵持一會。時間已過凌晨十二點半,我腦中想的是:如果離開這里,要去哪過夜?

很直覺地,浮現(xiàn)的念頭是:麥當勞。

不一會,老男人說,有間附衛(wèi)浴的房可給我,但得追加港幣三十八元。不是已經(jīng)說我不需衛(wèi)浴了嗎?按我預(yù)訂的房給我有那么困難嗎?我心中疑惑著,卻忍住不說。也罷!費神解釋多疲倦,睡一覺,從此不復(fù)返。

“小伙子,記得,明早六點,我在柜臺等你退押金。要準時?!彪x開時,老男人重申著。

我來到這間房,門開,眼前的一切只有兩字:惡心。這長型之房,窄得像儲藏室,什么衛(wèi)浴設(shè)備,僅是盡頭地上一具阿拉伯蹲式馬桶。墻上有洗手臺,再往上是熱水器,沖澡得跨在馬桶上。這寒傖的衛(wèi)浴,以一片半透明擋水布隔著彈簧床。無窗,無空調(diào),只有一臺小電風(fēng)扇。

而那枕套、被褥、床單有洗過嗎?整間房都和老男人一樣不可靠、骯臟、發(fā)臭、充滿疑點。

那夜我不斷控訴自己,為何當初要貪小便宜,讓自己住得如此狼狽?七八千元的過境旅館費支去,心割一下痛就過了,錢再賺就有。

隔日六點來到柜臺,一片黑,只聽見打鼾聲。我敲敲柜臺,無人接應(yīng)。于是握拳,重擊了柜臺幾下。老男人惺忪起身,拉開拍屜,口中碎碎有詞,將押金退還給我。

“你很準時?!彼f。

我沒回應(yīng)。

“小伙子,你很準時,我在夸獎你。再見?!彼f。

我不發(fā)一語離去,帶著憤怒與怨恨。我實在很難相信他有回家,為了退還鑰匙押金一早坐車來。

步出重慶大廈,我竟感到自由,第一次覺得香港的街道是透氣與寬闊的。之后沿北京道走去尋早餐店,不知不覺來到尖沙咀碼頭一間位于地下室的麥當勞。

走下樓,我有些詫異,這隱于地底的麥當勞,清晨已如此繁忙——提公文包的、背書包的、拖登機箱的、拎家當?shù)?;醒的,睡的、老邁的、青壯的、濃妝的、素顏的。那是一個畫面沖突的時段,拮據(jù)的香港正要退去,富庶的香港才要登場。

然而我也才知道,在香港的麥當勞過夜,一點都不孤單。至少不用屈就不實的旅社。

2015年,有次我結(jié)束一場內(nèi)地的研討會,在香港飛往高雄的機上報紙上,讀到一篇新聞,整整據(jù)了一個版面。

報道講述印度攝影師蘇拉杰·卡特拉,在深夜踏進九龍多間麥當勞,以影像記錄一群夜泊于此的人。文中稱這些人為“麥難民”,他們多因房租昂貴,在人潮徹底退去時進駐麥當勞。他們或許知道,白晝一直到午夜,旺角油麻地尖沙咀,人來人往,地狹人稠的印象如此逼近,就凌晨一兩點后過來吧,這時間仰臥在軟墊椅上,攤開全版報紙,蓋住肚面,或蹺個腳跨過桌椅,如此睡態(tài)至少較不會感到歉意。

看著報上圖片,它傳達給我的感覺是疲倦。那種疲倦架于無力、松手之上,放水東流,不少麥難民都上了年紀,表面安詳?shù)厥焖?,卻難掩醒來后要面對的荒涼。

蘇拉杰·卡特拉除了攝影,也采訪店員與麥難民。店員說,有些人是熟面孔,他們知道他會來,幾點后又會撤退,定時且守序;但有些不然,借廁所梳洗甚至抽煙。驅(qū)逐,又折返,只要不逾矩,井水不犯河水,便在憐憫不選擇無視。

然而稱呼麥難民并不貼切。報道也指出,有些夜宿者其實是上班族,非缺錢或缺房,只因家住離島或內(nèi)地,為了隔日一早上工,節(jié)約通勤時間,簡單果腹歇一晚。麥民,或許還是較禮貌的稱呼。

幾個月后,我在香港臉友的動態(tài)上,讀到一則新聞轉(zhuǎn)載。有天,九龍坪石邨的麥當勞,走進一名五十多歲的女子,她在角落坐下,趴桌,然后睡著了。而這一睡就不再醒來。當她被發(fā)現(xiàn)、叫喚時,已是幾個小時后的事了。她身上無證件,僅有一張八達通與2.6元港幣。麥當勞人來人往,座無虛席,沒人注意到伏尸正在那兒。

我想著那樣的離去,無痛無聲無息,雖然寂寞,比起醫(yī)院插滿管路、血肉模糊地離去,也算好走了。

不久,天亮了。城市初醒,一切新始。方才遇見的身影,半數(shù)已消失,那魂神皆離的男子仍在,拎起寶特瓶麻布袋,一步按一步走下階梯,消失在我的視野外;醒目的金發(fā)背包客也在,此刻臉正貼著筆電涎流睡去。而新的面孔,學(xué)子與白領(lǐng)紛紛上樓用餐,動線無聲地流擺,一出一進,一場快餐哺喂,正給城市朝時的氣力。

我收拾餐盤,想著火車站前、百貨公司地下街、社區(qū)三角窗、交流道下、機場、醫(yī)院……大城小鎮(zhèn),麥當勞驚人地繁殖、布局著。從我懂事起,這島就步入麥當勞時代。當年若有人問我:高雄有幾間麥當勞?我數(shù)得出。第一間開幕的在三多圓環(huán)、第二間在澄清湖門口、第三間在大統(tǒng)百貨旁……從屈指可數(shù)到無力也無心數(shù)算,從十點打烊到二十四小時營業(yè)。

那曾是一種奢侈。孩提時,只要同學(xué)到麥當勞慶生,便投以羨煞眼神。如今,麥當勞平民化,不能躋身宴客的選項,甚至不是一個食欲的意義,更多時候是睡欲、尿意,或者避暑、K書、言事,甚至棲身。但無妨的,點杯可樂,獲得接納,就算流離的身世不被理解,接納已是一種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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