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塵埃落定》是一部極其重視敘事策略及其敘事效果的作品。作品采用了傻子視角、翁波意西視角、作者的視角等多重視角為觀察點,為讀者再現(xiàn)了一個陌生而神秘的有關(guān)藏族土司制度興衰的藝術(shù)世界。作品中運用了俄國形式主義代表人物什克洛夫斯基的陌生化理論,將“既傻又不傻”的麥其土司家的二少爺?shù)乃?、所思、所想敘述出來。作品對于人性中熱衷于?quán)力的追逐,過分注重身份的等級,無情的踐踏人類的平等觀念進行了抨擊,也因其設(shè)定在我們所熟知的特定的歷史時期,增強了作品的可讀性。第一人稱與第三人稱雜糅的敘事方法,既能從微觀角度再現(xiàn)傻子二少爺“我”的家族的生存狀況,又能從宏觀角度縱觀土司制度存在前后的歷史,最大限度地發(fā)揮了第一人稱與第三人稱敘事的自由,同時傳達出作者新事物終將代替舊事物的哲理思考。
關(guān)鍵詞:《塵埃落定》;敘事視角;敘事效果
作者簡介:孫紅方(1991.6-),女,漢族,遼寧省朝陽市人,大學本科,遼寧省鳳城市賽馬中學語文教師。
引言:
小說是一種想象、虛構(gòu)的敘事藝術(shù),包括敘述內(nèi)容、敘述方式以及敘事技巧等。相對于傳統(tǒng)小說的重視敘述內(nèi)容,講究情節(jié),注重語言的雕琢,現(xiàn)代小說則吸納了結(jié)構(gòu)主義“事物的意義并不存在于自身之中,其形式同樣具有重要意義”的觀點,涌現(xiàn)出了先鋒小說,新歷史小說,新寫實小說等一大批新小說,同時也突破了傳統(tǒng)小說的敘事模式。藏族作家阿來的《塵埃落定》就是這樣一部對傳統(tǒng)小說有繼承有突破有創(chuàng)新的擁有獨特敘事手法的當代長篇小說。
《塵埃落定》是阿來的處女作,1997年刊登于《小說選刊·增刊》的第2輯,人民文學出版社于1998年出版,2000年10月獲得了中國最有權(quán)威的文學大獎——第五屆茅盾文學獎。其曲折見世的經(jīng)歷,讀者和評論家們的一致好評以及小說本身所固有的藏文化背景,都激起了廣大讀者的閱讀欲望。李運摶評論說:“《塵埃落定》的看好,有兩個原因,一是作品本身不錯,藝術(shù)底蘊很足;二是它是一個色彩斑斕、內(nèi)涵繁復(fù)的文本,為讀者提供了多種解讀空間?!薄秹m埃落定》描寫了土司制度由盛轉(zhuǎn)衰,直至消亡的歷史,內(nèi)容繁復(fù),為其多重并置的敘事視角的運用奠定了敘事基礎(chǔ)。
《塵埃落定》是根據(jù)最后一個康巴土司的故事而創(chuàng)作出來的,為讀者再現(xiàn)了一個陌生而神秘的有關(guān)藏族土司制度興衰的藝術(shù)世界。豐富而獨特的藏族文化的展示,讓我們對藏區(qū)文化有了全新的認識。而第五屆茅盾文學獎的獲得,又使其獨特的敘事模式為廣大讀者所認同?!秹m埃落定》還以其多重并置的敘事視角,第一人稱與第三人稱雜糅的敘事手法,豐富了當代長篇小說的敘事藝術(shù),從而在眾多的敘事性作品中占有一席之地。本文主要就其所采用的多重敘事視角及其效果進行論述。
一、敘事視角
《塵埃落定》為我們展現(xiàn)的是特定的歷史時期中存在的特殊制度——土司制度走向崩潰的歷史事件。如此的鴻篇巨制,如果僅憑單一視角的常規(guī)眼光,根本無法見證這又豐富又極其復(fù)雜的歷史全貌。因此作者做了特殊的處理,即采用了傻子視角、翁波意西視角、作者的視角等多重視角為觀察點,以便縱觀其全貌。北大嚴家炎教授的評論:“敘事視角獨特,有豐富的藏族文化意蘊?!笔菍ζ鋽⑹履J阶詈玫目隙?。
敘事視角是一種特殊的敘事技巧,而其作為敘事策略中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小說成敗的關(guān)鍵因素。從不同觀察視角進行敘事,會使不同的讀者產(chǎn)生不同的閱讀體驗。胡亞敏在其《敘事學》一書中提到,“視角指敘述者或人物與敘事之中的事件相對應(yīng)的位置或狀態(tài)。或者說,敘事者或人物從什么角度觀察故事”。而敘述者與敘述視角的關(guān)系同樣會影響作者的敘述方式?!耙话阏J為,敘述者與敘述角度的關(guān)系有兩種,一是兩者相同,二是兩者不同,又可細分出:第一、敘述者與敘事角度都是作品中人物;第二、敘述者與敘事角度都是作者;第三、敘述者是作者,敘事角度是作品人物;第四、敘述者是作品人物,敘事角度是作者?!倍秹m埃落定》的獨特之處在于,小說巧妙地利用了敘述者與敘事角度的不同,發(fā)揮了第一人稱和第三人稱敘述的長處。作者處于中心黃金地帶操控著整個局面,而不會使讀者因為這種敘述者與敘述角度的不同產(chǎn)生生硬的感覺。如此清晰的敘述思路,讀者讀來會感覺到特別流暢。作品中的敘述者是作品中的人物“傻子二少爺”,是第一人稱敘事,這會讓讀者很快的進入到故事中去,如臨其境,我們會跟隨著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而心潮澎湃或情緒低落。而敘述角度是作者,即“第三人稱全知全能”的角度。第三人稱的運用,能夠有機地補充第一人稱限知視角的遺漏和不足,沖破了第一人稱敘事的局限。第一人稱和第三人稱的結(jié)合,讓讀者既能夠深入到作品內(nèi)部,又能根據(jù)作者的評論性、總結(jié)性的語言而縱觀全局,獲得獨特的審美感受。
(一)傻子視角
《塵埃落定》中的主人公是一個傻子。而所謂的“傻”,按照我們字典中的釋義是:“頭腦糊涂,不能事理?!薄秹m埃落定》中的傻子,我們卻不能這樣釋義。他表面上是一個十足的傻子,而實際上卻有著正常人所不具備的超能力,可預(yù)知未來之事。我們可以將這種“傻子視角”視為獨特的文化符號,“傻子”這一形象是富有特殊意象特性的人性標志。這個“既傻又不傻”的人物典型,在我國的當代長篇小說是獨樹一幟的。
盡管作品極力說明,“我”是一個傻子?!霸邴溒渫了镜妮牭厣希瑳]有人不知道土司第二個漢族女人所生的兒子是一個傻子”,“那個傻子就是我?!薄菑恼孔髌穪砜?,“我”這個傻子卻有著聰明人都難以企及的嚴密的、流暢的思維。那么作者是采用了何種敘事手段將二少爺?shù)倪@種“既傻又不傻”的矛盾性展現(xiàn)出來的呢?那就是第一人稱回顧性敘事的限知視角。
通讀小說,我們知道,小說敘事的人稱是第一人稱?!拔摇奔仁菤v史的親歷者,又是歷史的見證人,最后死在了復(fù)仇者的刀下。我們可以將其視為“亡靈”敘事,既身處其中,卻又仿佛置身事外,不受任何限制。既是一個“亡靈”的所見所聞,便是過去時,我們稱之為第一人稱回顧性敘述?!盎仡檾⑹?,當被敘述事件過程在文本中呈現(xiàn)的為先前事件,在觀察之前已經(jīng)完成,我們面對的已然就是敘事回顧,即對早先已然事情的重構(gòu),把早先的狀態(tài)和事件組合成具有統(tǒng)一結(jié)構(gòu)和意義的總體。”作者采用這種回顧性敘述,推開了兩個“我”的時空距離,著名敘述學家里蒙一凱南將之稱之為第一人稱回顧性敘述中的“敘述自我”視角和“經(jīng)驗自我”視角。
1.敘述自我(一般過去時)
敘述自我,即作為敘述者的“我”,從現(xiàn)在的角度追憶往事,在經(jīng)歷事件的基礎(chǔ)上,直接對土司世界的一切進行評判和思考,即“不傻狀態(tài)下的大我”。作者這里用的是經(jīng)典敘事學中所慣用的“過去+事實+完成”所構(gòu)成的三項式來敘述的。
“在麥其土司的轄地上,沒有人不知道土司第二個漢族女人所生的兒子是一個傻子”,“我的父親是皇帝冊封的轄制數(shù)萬人眾的土司”……這是作為敘述者的“我”在行文中所交代的基本情況。每天早上醒來,“我”都會問自己,“我是誰?我在哪里?”在晚上,他會一個人自問自答“我們到底生活在一個什么樣的世界上?”而這是哲學家們正煞費苦心研究的問題,從他這樣的人人都認為他是一個傻子的嘴里說出來不免有些搞笑。在作品開頭部分的“野畫眉”一節(jié)中,寫到“這是我少年時代指揮的戰(zhàn)斗,這樣成功而且完美”,從中我們可以很容易地看出這是“我”追憶往事的眼光。
2.經(jīng)驗自我(過去進行時)
經(jīng)驗自我,是以被追憶的“我”過去正在經(jīng)歷的事件的眼光來寫的,即英語中的“過去進行時”,是“傻子狀態(tài)下的小我”,也就是純粹的傻子思維、傻子感知。而這正是《新敘事學》中所提到的“同步敘述”,也稱為“現(xiàn)在時敘述”,日記體小說中常使用這種方式。日記體小說盡管大都使用過去時態(tài),但他們所描述的事件通常在寫作時仍然處于進行過程中。文本聲音所體驗和報道的事件仍然處于進行過程中,還未發(fā)展到觀察、言說或?qū)懽魍瓿傻淖詈箅A段,因而敘事行為是持續(xù)性的,非瞬間性的。而《塵埃落定》是以回憶性口吻來敘述的,我們也可以將其視為日記體小說的一種,只不過這個日記是回憶整個土司家族的興衰的歷史小說而已,所以這里的“經(jīng)驗敘述”就是“同步敘述”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例如,作品中在去參觀小爾依家的刑具室時,有這樣一段描述“一股冷風撲面而來,我,小爾依,還有索郎澤郎都抖了一下”,這個“抖”這個動詞,準確地寫出了當時這三個人畏懼的心理狀態(tài)。讀者讀到這時,自己的身子也不免會抖一下,被帶入當時的情境之中。還有就是在作品中的第四章第14節(jié)的“人頭”一節(jié)中,汪波土司為了得到麥其土司家的罌粟種子,派了大量的下人過來偷,不惜生命的代價?!拔摇卑l(fā)現(xiàn)通??车舻娜祟^都是臉朝下,啃一口泥巴在嘴里。這個頭卻沒有,“他的臉向著天空。眼睛里閃閃發(fā)光,嘴角還有點含譏帶諷的微笑?!焙髞?,在“耳朵開花”一節(jié)中,終于發(fā)現(xiàn)汪波土司是利用被砍掉的人的頭顱上的耳朵運回了罌粟的種子。而“我”在現(xiàn)場親眼看見,“哥哥用手去扯那苗子,結(jié)果把腐爛的人頭也提起來了。他抖抖苗子。那個腦袋四分五裂,落在地上。而那株罌粟的種子,一直鉆進了耳朵里面深深的管道,根須又從管子里伸出來,一直伸進腦漿里去了?!边@是“我”在當時的親身見聞感受,充分說明汪波土司為了自己的利益,根本不會顧及下層人的感受,就算是付出他們的生命也在所不惜。其手段之殘忍令人發(fā)指。而這正是作者以“經(jīng)驗自我”這種過去正在經(jīng)歷的眼光來寫的。
“敘述自我”與“經(jīng)驗自我”并非單獨破存在,而是互相交織,水乳相融,體現(xiàn)出“我”在不同時期對同一事件的不同看法或?qū)κ录牟煌J識程度。在第一章第4節(jié)“貴賓”中的有關(guān)照相一段的敘述就是“敘述自我”與“經(jīng)驗自我”彼此交織的典型。“這是我們麥其土司歷史上的第一張照片?,F(xiàn)在想來,照相術(shù)進到我們的地方可真是時候,好像專門要為我們的末日留下清晰的畫圖。而在當時我們卻都是把這一切看成是家庭將比以前更加興旺的開端。當時,我的父親和母親都是那樣生氣勃勃,可照片都把我們弄得那么呆板,好像命定了是些將很快消失的人物?!边@里的“現(xiàn)在想來”、“當時”等時間狀語,清楚地表明我在不同時間對同一件事的不同看法。父親為了鎮(zhèn)壓以汪波為代表的17家土司的反抗,特地從四川省政府請回了救兵——黃特派員。而幼稚的我們認為,黃特派員的到來,會是好的開端,麥其土司無論是在地盤上還是在實力上都會比以前更加強大。當時正在發(fā)生的一切都是通過“經(jīng)驗自我”的視角來寫的,帶有我的主觀色彩,而見證了歷史的“我”終于發(fā)現(xiàn),這是專門為我們留下的紀念畫面,這是作為“敘述自我”的最終醒悟,既傻又非傻的主人公二少爺,帶我們走進了一個真真假假的奇特世界。兩種視角的交織使用,為我們再現(xiàn)了土司制度存在時的巍然屹立,也讓我們對曾經(jīng)存在過的土司制度有了更為全面深刻的認識。
(二)翁波意西視角
人人都認為是傻子的二少爺能做出比麥其土司家的準繼承人都聰明的超人決定,這是奇跡。智者翁波意西第一次失去舌頭,卻又能講話,更是奇跡。翁波意西這一第三人稱視角的選用,填補了第一人稱傻子視角敘述的遺漏和不足。他身上所表現(xiàn)出來的正義與冷峻,正是傻子所缺乏的。二者對比鮮明,一智一傻,帶我們走進了土司制度存在的歷史,穿透事物的表象而直面本質(zhì)。
在翁波意西來到麥其土司轄地之前,麥其土司這里有兩位“仇人”似的宗教人士,分別是門巴喇嘛和濟噶活佛,他們?yōu)辂溒渫了窘鉀Q一些人力無法解決的通神的事情,包括占卜在內(nèi)的一切宗教雜務(wù)。翁波意西認為門巴喇嘛和濟噶活佛的教派都是充滿邪見的,戒律松弛的,根本無法與他所要建立的偉大的格魯巴教派相比。后來翁波意西卻因為被濟噶活佛說他攻擊土司而被關(guān)進牢房。他要為自己說出的話負責任,麥其土司也就是“我”的父親決定割掉他的舌頭。這個被割掉舌頭的人,只能作為奴隸,成為麥其土司家的書記官。他將自己所看到的,聽到的,想到的,都寫進了土司家的歷史,延續(xù)起那個中斷了多年的傳統(tǒng)。作為一個記載歷史的人,在官寨里,他記載了麥其土司宣布遜位而并不遜位,記載兄弟之間關(guān)于土司位子的明爭暗斗,記載了土司繼承人被仇人所殺……而他覺得所有這一切都是過去的歷史的重復(fù)。在這里,翁波意西是一個潛在的敘述者,實際上他就是傻子二少爺?shù)囊粋€側(cè)面,是他的化身,他能夠與傻子二少爺心靈相通,能夠預(yù)測未來之事。他預(yù)測說:“要不了多久,這片土地上就沒有土司了。因為土司們自己在干柴上了一把明火。”而這一把明火正是罌粟的種植。他看到無論是“紅色漢人”,還是“白色漢人”,根本不會讓土司制度如此安然無恙的存在。而作品的結(jié)局是土司制度蕩然無存,空留滿地的塵埃,漂浮于天地問。這種穿越事物表象而直奔事物本質(zhì)的特殊能力這正義的冷峻的審視眼光,唯翁波意西所獨有。
我們發(fā)現(xiàn),智者這一敘述角度的使用并不是作者阿來的首創(chuàng),我們古典四大名著《紅樓夢》中有跛足道人這一智者人物?!八麄兞私獠⑹熘骋坏赜蚧蚣易宓臍v史或風俗,因天性、知識或閱歷而具有超越生活常態(tài)的智慧。當主人公陷入嚴重的謬誤或遇到困難時,他們就會及時出現(xiàn),指導(dǎo)幫助主人公走出困境?!彼麄兛偸且陨畟H或道士的形象活躍于作品中,為讀者解說著內(nèi)心的疑惑與不解,讓讀者對作品有更深層次的認識。而正是他們的僧侶或道士的身份,才讓他們所講的為讀者所信服。
書記官翁波意西記下的歷史正是傻子二少爺所一直看到的,他開啟了傻子二少爺?shù)闹腔坶l門,使原來看上去癡癡傻傻的二少爺變得更加聰明,更有作為未來麥其土司的潛質(zhì),然而翁波意西卻無力改變歷史,只能將不解,無措,無可奈何留給世人。翁波意西這一敘事視角的存在,也使“我”的既傻又非傻的這一矛盾得以消解。
(三)作者的視角
在敘事作品的分析中,必須將真實意義上的作者與敘事作品中的敘述者嚴格加以區(qū)分。敘述者從來就不等同于作者,而只是一個作者創(chuàng)造并接受了的角色?!皵⑹稣咄ǔJ且徊孔髌分械摹?,但是這種‘我即使有也很少等同于藝術(shù)家的隱含形象。”有的作品是用是第一人稱來敘述的,因而作者自己的觀點可能被主人公“我”所遮掩,有些讀者很容易將這二者混淆在一塊,根本無法區(qū)分。而在《塵埃落定》這部作品中我們需要注意的是,二少爺是個“傻子”,根本無法說出大量的充滿哲理性、評判性的語句,因為這已經(jīng)明顯地超出了其原有的智商。文中說,“用一個傻子的腦子來回憶一個聰明人所布置的事情,實在是太辛苦了?!倍@個空白是由作者這一敘述視角來填補的。
主人公“我”的由“傻”到非傻的發(fā)展過程中,如果沒有作者這一視角的連接,整個作品都會是支離破碎的小塊,根本無法完整的展現(xiàn)在廣大讀者的面前。如在文中提到的“骨頭”,在這里是一個很重要的詞,與其同義的另一個詞叫做根子?!肮穷^把人分出高下,土司。土司下面是頭人,頭人管百姓。然后才是科巴(信差而不是信使),然后是家奴,這之外,還有一類地位可以隨時變化的人,他們是僧侶,手工藝人,巫師,說唱藝人。”如果不是作者在之中為我們解釋,恐怕我們對“骨頭”一詞的理解會有偏差。通過作者的解釋,我們知道了這里的“骨頭”是身份等級的象征。另外,從作者的敘述中,我們能夠明顯地感覺到土司制度中同樣有在類似于我們專制王朝的嚴密的等級制度,等級與等級之間有著不可跨越的鴻溝。這一代為奴隸,他的兒女,他的兒女的兒女,根本無法翻身,永遠都成不了自由民,而只有土司制度塵埃落定的那一刻,他們才有可能獲得相對自由的自由。再如在解釋石英的用處時,也是作者的視角,作為第一人稱的傻子二少爺根本不可能曉得石英的用處。
還有就是對于藏族地區(qū)的民族神話、歷史以及風俗來歷的描寫時,也是作者的視角,如“天上地下什么都沒有的時候,就只存在風呼呼地吹動。什么也沒有的時候在風中出現(xiàn)了一個神人,他說:‘哈!風就吹出了一個世界,在四周的虛空里旋轉(zhuǎn)。神又說:‘哈!又產(chǎn)生了新的東西。神人不知為什么老是‘哈!個不停。最后一下說‘哈!結(jié)果是從大鵬鳥產(chǎn)生在天邊的巨卵里‘哈!出了九個土司。”這種帶有奇幻色彩的世界起源說,怎么可能是單純具有傻子思維與傻子感知的“二少爺”所知道的呢!作者視角的存在,為我們讀者似是而非的猜測給予了肯定或否定的證明,是故事能夠順利講述的連接點。作者站在作品的背后,操控著整個局面,這種第三人稱的全知全能敘事,為作品增添了一定的反思與評判的力量。
二、敘事效果
作者采用了傻子視角、翁波意西智者視角還有作者的全知全能視角,為我們再現(xiàn)了麥其土司制度存在前后的歷史。下面從傻子視角的敘事效果以及第一人稱與第三人稱雜糅的敘事效果兩大方面來談?wù)勂洫氂械臄⑹滦Ч?/p>
(一)傻子視角的敘事效果
《塵埃落定》中傻子這一視角的采用,為我們帶來了獨特的審美體驗。作品中運用了俄國形式主義代表人物什克洛夫斯基的陌生化理論,將“既傻又不傻”的麥其土司家的二少爺?shù)乃姟⑺?、所想敘述出來。作品對人性中熱衷于?quán)力的追逐,過分注重身份的等級,無情的踐踏人類的平等觀念進行了抨擊,也因其設(shè)定在我們所熟知的特定的歷史時期,增強了作品的可讀性。
1.陌生化
“陌生化,是實現(xiàn)審美感受的有效手段之一。并不是對事物的客觀、準確而又真實的再現(xiàn),也不是對事物的簡單模仿,而是一種有意識的偏離、變形或是異化?!备鶕?jù)什克洛夫斯基的觀點,文學的基本功能是對受日常生活感覺方式支持的習慣化過程起反作用,文學的目的就是要顛倒習慣化的過程,使我們對熟悉的東西產(chǎn)生陌生感,從而更好地喚起人們的藝術(shù)感受。像魯迅先生在其作品《秋夜》中有這樣一句話:“在我家的后院,有兩棵樹,一棵是棗樹,另外一棵也是棗樹?!蹦阕x過之后就會感覺到作者這樣說要比“在我家的后院,有兩棵棗樹”這樣的寫法要好很多,它給我們帶來的陌生感是非常獨特的審美感受。任何新鮮陌生的事物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不再新鮮、不再陌生,而如何將作品注入新鮮血液,讓讀者擁有獨特的藝術(shù)體驗和特殊的審美愉悅呢?陌生化就是那個能夠滿足讀者這些喜好的有效方式之一。
《塵埃落定》中的“傻子敘事”運用的就是俄國形式主義代表人物什克洛夫斯基的陌生化理論,以麥其土司家的傻子二少爺為第一人稱視角,給廣大讀者一種異樣的奇特的閱讀體驗。按照傻子的邏輯、言行方式來傳達思想感情、塑造人物性格,又要使其傳達出來的信息像心智健全的人一樣可靠,這是《塵埃落定》這部作品的亮點。正因為“我”是傻子,“我”的非常態(tài),“我”才能夠?qū)⑷藗兪煲暉o睹的卻又無人問津的一面展現(xiàn)出來,超脫了現(xiàn)實。我們通常會認為,傻子的思維、邏輯是不可以被認知的,而《塵埃落定》中的傻子卻是非常態(tài)的,這就形成了陌生化效果。
傻子視角所造成的旁觀效果促進了讀者的思考。傻子頭腦中的等級觀念和權(quán)力意識都相對淡薄。盡管土司太太一直強調(diào)其尊貴的地位,不讓“傻子二少爺”與奴隸娃子們玩耍,因為他們的骨頭不夠,等級不夠,對此,“我”不屑一顧,仍然一起抓野畫眉,一起參觀小爾依家的刑具……而正因為我的“傻”,父親和哥哥才會一直與我友好相處,才不會因為誰能繼承土司老爺之位而爭得你死我活。盡管看問題有糊涂的時候,但因為是“傻子思維”,沒有常人頑固的偏見,更沒有任何思想局限,看到什么,想到什么,都一定要表達出來。因為“傻”,才未被各種欲望致死,利于生存;因為“傻”,翁波意西對土司官寨中的任何生活的律條,各種禁忌毫不在意;更因為“我”是麥其土司家的傻子,可以看到下層人群的生存之道,又可經(jīng)歷上層人物的生存實況。因而,“傻子視角”可以使作家對所有人的生存狀態(tài)掌握于心,而沒有任何生硬的感覺。更因為“傻”,能夠做出聰明人做不出來的聰明事來。關(guān)于種罌粟還是種糧食的問題,麥其土司父親會采納“我”的意見;“我”建立了邊境貿(mào)易市場,使我們麥其土司家的財富驟然增加……這一切放在一個“傻子”身上,不免有些離奇。而這正是陌生化理論所起的作用。讀者面對這樣一個“既傻又不傻”的主人公時,會因為其超常的智慧而陷入思索。到底什么是傻?什么又是真正的聰明?“聰明與傻”到底有什么真正的本質(zhì)區(qū)別?
2.對人性的批判
一個傻子往往是不愛不恨的,因而只看到基本事實。因而作品中這個瘋狂又癡傻的傻子,對社會和歷史有著清醒的認識。通過這一非常態(tài)的敘述視角,傳達出作者對于人性特有的批判。從個性到共性,作者寫的不是個人的病患,而是寫整個生命的病患,整個民族的病患。
《塵埃落定》為我們展示了特定歷史時期的民族文化、權(quán)力爭奪以及各類人物的最終命運。其實,藏族文化與其他民族文化一樣,沒有本質(zhì)的區(qū)別。然而卻有著令人望而卻步的野蠻性、腐敗氣,更是不可避免地受到儒家氣息的影響。而這正是封建專制王朝統(tǒng)治下的土司制度與生俱來的無法抵擋的后果。土司制度中的等級性與我們封建王朝時代的各個朝代相比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而土司在一定程度上就是一個皇帝,一個土皇帝。有自己的官寨,有自己的軍隊。確切來說就是一個縮小了的封建王朝。與封建王朝的皇權(quán)至高無上一樣,以土司老爺與土司太太以及包括土司管家代表的一些有權(quán)力的人,其頭腦中的等級觀念早已根深蒂固。在第一章第一節(jié)中,麥其土司因為氣憤汪波土司的做法,拿著清朝皇帝頒發(fā)的五品官印和一張地圖,到中華民國四川省軍政府告狀去了。麥其土司走后,土司太太變成了臨時的女土司,當管家進來問是否讓在雪地里玩耍的二少爺換上靴子。土司太太讓管家將她自己的破靴子掛在脖子上滾出去,讓把在山上一直哭的女麻風病人活埋。文中這樣寫到,“辦了一件公事,母親平時總掛在臉上的倦怠神情消失了。她的臉像一盞燈在里面似的,閃爍著光彩。”這正是土司太太一個女人對權(quán)力的追逐、喜愛的神情,權(quán)力在她眼中是高于一切的。盡管有些命令是慘無人道的,但她覺得這樣行使權(quán)力會比較過癮。而同樣是處于這樣一個大的環(huán)境之中,與土司太太也就是“我”的母親所不同的是,“我”對于權(quán)力并非如此熱衷?!拔摇辈还芄穷^等級的高低,照樣同母親嘴里的奴隸娃子一起玩耍,一起捉畫眉,一起去邊地巡邏……
而同為寫人性的作品,沈從文先生的《邊城》對人性有著不同的見解。《邊城》里的湘西是一個權(quán)力相對缺席的有著獨特社會文化背景的社會。人類內(nèi)心深處的那些丑的,罪惡的,邪惡的一面都被掩蓋了起來,傳達出一種未被強大權(quán)力所支配的自由自在的理想生活狀態(tài)。不為任何權(quán)威所羈絆,無憂無慮,自給自足,是作者對人性的贊美。而《塵埃落定》中,這里的權(quán)力都被土司家族所支配,人們根本無法自由自在的生活。土司家族為所欲為,而其他人的地位和尊嚴甚至是命運都被土司家族所操控,這正是作者所要批判的有關(guān)人性的問題。這里的人性被統(tǒng)治階級無情的踐踏,根本沒有將奴隸當人看。他們活著的唯一目的就是為統(tǒng)治階級服務(wù),平等兩字跟他們就沒有絲毫關(guān)系。長期以來的逆來順受,讓他們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方式。
不管阿來的《塵埃落定》,還是沈從文先生的《邊城》,都對邊區(qū)地區(qū)的人性有著不同的理解,為我們展示了人性的不同側(cè)面。“一個是揭露、抨擊人性丑惡的另一面;而另一個重在張揚、贊美人性美;一個則是揭示人性的復(fù)雜性;而另一個是描寫純粹的人性?!倍涔餐膶懽髂康膭t是呼喚美好的人性,嘗試著探求中華民族的品格的重塑之路,可謂煞費苦心。
3.增強可讀性
土司制度,這種特殊的政治制度,它的存在本身就會給人一種特殊的欲望,想要去了解一下它的相關(guān)情況。作品中的一個小小的麥其土司就可以轄制數(shù)萬人眾,管轄東西三百六十里,南北四百一十里的地盤,在轄區(qū)內(nèi)擁有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塵埃落定》這部作品的出現(xiàn),讓我們對土司、對土司制度有了更為深刻的了解。其中包含著的歷史源流、民間傳說以及可以憑借自己的力量通神的神巫……都給人帶來一種獨特的閱讀體驗。例如在“罌粟花戰(zhàn)爭”一節(jié)中,“我”在汪波土司的轄地上發(fā)現(xiàn)了罌粟花,將此事告訴了麥其土司后,全家人都來觀看,門巴喇嘛也在。文中說:“他其實是對咒術(shù)占卜術(shù)都頗有造詣的神巫。”他發(fā)現(xiàn)死者頭顱所朝的方向正是麥其土司家的方向。而在看了死者頭顱里的東西之后,他來報告說:“汪波土司詛咒了我們的罌粟。要在生長最旺盛的時候被雞蛋大的冰雹所倒伏?!笔聦嵐嫒玳T巴喇嘛所料,于是神巫們便去與敵人的巫師們斗法。他們穿著五顏六色的衣服,戴著形狀各異的帽子,拿著難以計數(shù)的法器、獻給神鬼的供品。終于烏云被神巫們驅(qū)散,舒展開去,向地面瀉下了大量雨水,一場災(zāi)難就被神巫們?nèi)绱嘶饬恕6?,門巴喇嘛再次作法,引起天氣變化,回敬了汪波土司那邊一場冰雹。三天后果然傳來消息,汪波土司的轄地上下了一場雞蛋大的冰雹。冰雹倒伏了莊稼,洪水沖毀了果園。其可讀性,神秘色彩都為讀者所折服,心中不禁暗想:果真有如此厲害的神巫嗎?而這一切,傻子二少爺都是參與其中的,以傻子二少爺?shù)挠H身經(jīng)歷為依據(jù),如臨其境,感同身受。
除了濃厚的神秘色彩吸引著讀者,還有就是《塵埃落定》的背景定在了軍閥混戰(zhàn)到解放戰(zhàn)爭這段歷史時期。真實的歷史背景,社會動蕩迷亂,軍閥混戰(zhàn)、國共不合、抗日戰(zhàn)爭、解放戰(zhàn)爭……作品中以這些歷史事件為背景依據(jù),為我們描述了鴉片的種植,邊境貿(mào)易的開展,梅毒的泛濫以及紅色的漢人進入藏區(qū)等四件歷史事件。外在力量的介入,使得原本安逸和諧的藏族地區(qū)加速了瓦解。而這所有的一切,正是“傻子二少爺”親身經(jīng)歷的,親眼所見。故事在真實的社會歷史背景下展開,增強了作品的真實性,可讀性強。
(二)第一人稱與第三人稱雜糅的敘事效果
所謂雜糅,在現(xiàn)代漢語中的解釋是:“把兩種不同的句法結(jié)構(gòu),混雜在一個表達式中,結(jié)果造成語句結(jié)構(gòu)混亂、語義糾纏,這樣的語病叫做雜糅?!奔窗褞追N結(jié)構(gòu)或幾個意思硬湊在一個句子里,使句子結(jié)構(gòu)混亂,表意不明。在這里談到語言學的“雜糅”這一術(shù)語,并不是說作品中的第一人稱與第三人稱的使用會使作者的表意混亂,而是指兩種人稱相互交織不僅使作品的敘事自由獲得最大限度的擴展,而且有助于傳達出作者深刻的哲思。
1.最大限度的敘事自由
小說以土司制度的崩潰為核心,再現(xiàn)了麥其土司家族由盛轉(zhuǎn)衰直至消失的過程。作者通過第一人稱與第三人稱雜糅的敘事方法,做到了對全部歷史內(nèi)容的全面關(guān)照。因為僅有第一人稱或僅有第三人稱,根本無法囊括整部作品,無法傳達作者的所有情感,相關(guān)情節(jié)也無法透明,也就缺失了敘事的最大的自由。
傳統(tǒng)的第一人稱敘事,是主人公“我”的耳聞目睹、親身感受,在一定程度上增強了作品的真實性,可信度。讀者在閱讀此類作品的時候,與作者之間的距離最近,這樣很容易引起讀者的共鳴,被讀者接受。但是單純的第一人稱敘事也有局限性:只能敘述“我”在場時發(fā)生的事件,觀察視野范圍內(nèi)的各種事物,而不在場時發(fā)生的事件則成為空白。而在《塵埃落定》中,作者阿來用的是第一人稱“傻子”敘事。第一人稱敘事本身就存在局限,有一定的限制,再加上這第一人稱的主人公是個“傻子”,這種角色身份的限制,根本無法將該角色之外的內(nèi)容加以敘述。當“我”去了邊境發(fā)展貿(mào)易的時候,土司官寨發(fā)生的各類事件便無法得知。但在《塵埃落定》中卻將土司官寨發(fā)生的各類事件敘述得非常清楚。這就說明作者阿來并非單單采用第一人稱進行敘事,而是糅雜了第三人稱在內(nèi),將第一人稱無法觀察到的事件一一再現(xiàn),讓讀者了解時間的來龍去脈。
《塵埃落定》同時也放棄了傳統(tǒng)作品中所單純采用的第三人稱全知視角,而是采取了第一人稱敘述視角與第三人稱敘事視角的雜糅,作者自覺地使自己的敘述受到某種限制,又用第三人稱全知全能視角加以補充,從而達到了一種意想不到的藝術(shù)效果。
縱觀全文,稱呼的變化便能看出人稱的變化。我們本應(yīng)稱自己的親生父母親為父親、母親,但是文中的“我”卻不這樣,稱其為“麥其土司、麥其土司太太、麥其土司的女人……”。這或許是土司世家的約定俗成,也或許是權(quán)力中心的自然而然。而這恰恰在客觀上將“我”從故事場景中分離,將土司與土司太太作為客觀敘述對象與被敘述者,突破了單一人稱敘事的局限。因此,在《塵埃落定》中第一人稱敘事并不純粹,而糅雜著第三人稱的敘述在其中。用第一人稱拉近聚焦,從小處著眼,再現(xiàn)了土司家族存在時的全貌。用第三人稱拉遠聚焦,縱觀土司制度存在前后的歷史,給廣大讀者帶來前所未有的審美愉悅。
2.傳達深刻的哲理思考
第一人稱與第三人稱雜糅的敘事方法,既能從微觀角度再現(xiàn)傻子二少爺“我”的家族的生存狀況,又能從宏觀角度縱觀土司制度存在前后的歷史。馬克思主義哲學對于“發(fā)展”是這樣解釋的,世界上一切事物都處在永不停息地變化之中,都有其產(chǎn)生、發(fā)展和滅亡的歷史。發(fā)展的實質(zhì)是事物的前進和上升,是新事物的產(chǎn)生舊事物的滅亡。如果這種新事物符合歷史大發(fā)展規(guī)律,最終會代替舊事物。如果不符合歷史潮流,終究會被另一個新事物取代。而新事物的產(chǎn)生對舊事物所造成的沖擊是不可避免的,包括正面的,也包括負面的。
在整部小說中,有四件歷史性事件,包括鴉片的種植,邊境貿(mào)易的開展,梅毒的泛濫以及紅色的漢人進入藏區(qū)。智者翁波意西說:“凡是有東西腐敗的地方都會有新的東西生長。”土司制度的瓦解,固然有其內(nèi)部的封建性、落后性,外在力量的介入起到了催化作用。作者用第一人稱來敘述事實,用第三人稱來傳達哲理思考。在這四大歷史事件中,麥其土司死于解放軍的炮火之中,土司太太在歷史的巨變中吞鴉片自殺而死。土司家大少爺這個土司制度的準繼承人被復(fù)仇者殺死,而“我”,文中的主人公,傻子二少爺,實際上早已是個亡靈……“我確實清清楚楚地看見了結(jié)局,互相爭雄的土司們一下子就不見了”,這時是第一人稱的“我”參與其中,親眼所見。從此土司官寨分崩離析,冒起了蘑菇狀的煙塵。騰空而起的塵埃散盡后,大地上便什么也沒有了。這里的市場、銀號、店鋪、貨棧,為過路客人布施的施粥所,還有那問墻壁花花綠綠的妓院……都在歷史的巨變中,化為歷史的塵埃,成為歷史的廢墟。在歷史的長河中,土司制度只不過是特別細小的塵埃,為大地留下的只不過是一片虛無。
而歸根到底,這四個歷史事件都來自于漢文化。因此漢文化以一種較高的姿態(tài),進入到土司文化之中,土司文化逐漸被漢文化所同化。新事物最終以推拉腐朽之勢戰(zhàn)勝了舊事物,而這正是歷史的潮流,任何個人的力量根本無法阻擋,土司制度最終淹沒于歷史的洪流之中,這是歷史的必然。這是作者第三人稱的感嘆,而第一人稱的“我”早已隨著土司制度的消失而不復(fù)存在。
總之,此種敘事手法最大限度地發(fā)揮了第一人稱與第三人稱敘事的自由,傳達了新事物終將代替舊事物,土司制度這一腐朽的政治制度終將不復(fù)存在的哲理思考。
結(jié)論:
總之,阿來以自己生長的阿壩藏區(qū)為原料,以現(xiàn)代人的眼光,為我們再現(xiàn)了一個充滿神秘色彩,真實感強,陌生而又獨特的邊地世界。《塵埃落定》以其多重并置的敘事視角給我們帶來了不一樣的敘事效果。而第一人稱與第三人稱的交織使用,最大限度地發(fā)揮了敘事自由,讓情節(jié)更加透明,讀者讀來更加舒服。而這正是阿來的一種創(chuàng)新,一種嘗試。他開辟了現(xiàn)代小說創(chuàng)作的新途徑,豐富了當代小說的藝術(shù)長河,茅盾文學獎的獲得實為實至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