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舟
戴明志與同事小秦,還有南方來金城的高挑美女曉丹聽完秋雨先生關于中國文脈的學術報告,步出劇場西門,已是上午十一點多。臨河的劇場外,空氣清新,陽光明媚。
小秦說到中午了請戴局長和曉丹在附近吃個飯,也謝謝曉丹的送票之情。曉丹推說中午還有事要辦,小秦說能有機會請曉丹和局長一塊吃飯機會難得,再說中午總得吃飯,就在附近隨便吃點,花不了多少時間,不耽擱事情。明志因有曉丹在,也不好推脫便接過話說他請,也謝謝兩位美女陪他聽講座,能與美女共進午餐非常高興。有兩位金城人誠意相邀,曉丹也感到溫暖高興,也就盛情難卻了。明志即打電話給新近認識的正好是附近餐館的合伙人之一訂了個四五人的雅座。他們沿著劇場外的廣場大道散著步朝馬路對面往東的方向尋覓這家餐館。
剛找到叫佳禾的餐館,上到門口臺階上,小秦接到一個電話,神色顯得很為難,眼睛潮汪汪的,幾乎要流淚,一邊瞧著戴副局長和高過她一頭的曉丹,一邊對著電話說:“那——那——我就來,我正在路上!”掛了電話,小秦為難地說:“局長發(fā)火了,讓我馬上到單位,有急事!”戴明志微笑著說:“那你趕緊去,我正好有幸單獨與美女共進午餐,也是天賜良機??!不過不要給局長說中午請曉丹吃飯的事,局長前日請曉丹,她都沒答應。”小秦點頭打的離去。
戴明志便與曉丹挑開吸鐵石相連的門簾步入佳禾餐館。
“幾位?有預訂嗎?”似乎是大堂經(jīng)理裝束的服務員招呼道。
“五六位吧,剛才彤云打電話訂的雅座?!贝髅髦緫?。
“噢,是彤姐訂的,里邊請!”
看著處于餐館角落的“雅座”,戴明志問:“有包廂嗎?”回答是沒有。
落座之后曉丹手執(zhí)手機看著戴明志說:“局長,不好意思,我處理一下公司需急辦的事?!?他趕緊應道:“行,行,我點菜,不知你喜歡什么菜?服務員,點菜!”曉丹一邊打電話一邊說:“隨便,金城本幫菜都可以?!?/p>
趁服務員還沒過來,他掏出手機想再叫幾位朋友來陪吃,一看有未接電話,是老婆的,趕緊回過去。
“喂,你打電話有事?”他盡量控制著按平常聲音講。
老婆問:“聽完報告了?去干啥?”
他忙說:“馬哥中午請我吃個飯?!?/p>
“在哪吃?”老婆好像在辦公室,很安靜,她的語調不高不低,不咸不淡,軟綿綿的。
“就在附近一家小餐館,隨便吃點,下午兩點政府還有會,直接去?!?/p>
“那行吧,本來想你離我單位很近,讓你陪我吃個飯,那就算了。你的馬哥要緊,去陪吧!”他還想說什么,可老婆已將電話掛了。
“喂,馬主任,我請你吃個飯,對,恭賀你們喬遷之喜,就中午,必須中午!我就在附近一家餐館,已訂好,在這候著吶。酒來了再說,少喝點也行,那就把陳局也請上,一塊來,還有美女,快點來!”為了曉丹不至于太顯孤單,他又電請了一位他以前的女同事過來。
吃完飯快兩點了,與馬哥、陳局、女同事告了別,曉丹回賓館的方向正好與他去開會的一致,他又不得不陪著且表現(xiàn)得很樂意很難得很榮幸的在濱河路走了一段?!爸x謝!再見,到廣州我請你!”曉丹揮了揮拿著手機的手,含笑甩了甩飄逸的長發(fā),正午陽光下的她亭亭玉立?!霸僖姡≡僖?!”他告辭道。
進會議室前他掏出手機一看又有老婆的未接電話,怎么沒聽見?原來早上聽報告時將它調在靜音狀態(tài),還要開會,再不調了。先給老婆打過去,未接,又打過去仍未接,到開會時間了即入場參會。這個會開的也是“身在曹營心在漢”,老婆的各種表情變換著在眼前晃動,領導的講話主要內容是反腐倡廉,大多都熟悉,他聽著聽著有些迷糊,好像變成了老婆的聲音:“要時時刻刻嚴格要求自己,做到自警自省,慎獨慎微,要管好自己身邊的人……”旁邊參會的同僚搗了他一下,壓低聲音開玩笑說領導說你呢,他才轉到領導講話的音頻上:“怕老婆的干部要不得,就會出事,蘇榮就是太怕老婆,結果害了自己,也害了老婆孩子。我前段時間提拔了一個干部,后來知道他是個怕老婆,我很后悔,是誰我就不講了,他自己清楚……”戴明志想,老婆若是個正能量的修養(yǎng)好的女人,也許怕她倒是對的,反而是好事。如果是個私心大、欲壑難填之人,那就要看男人拒腐防變的定力、意志和決心了。
開完會回到辦公室剛喝了口茶,想把昨天未看完的《光明日報》上的文章繼續(xù)讀完,剛看了幾行,忽覺得哪兒似乎不對勁,看了一下手機沒人打過,趕緊將它調到響鈴模式。用座機撥電話給老婆,無人接聽,又撥仍沒人接,用手機連續(xù)撥了幾次,仍未果。他的手有點抖,心也開始慌起來,渾身燥熱,有汗珠流到下巴上了。他想,不會有啥事吧?他又從手機里查出老婆辦公室的電話打過去,“喂,×××在嗎?”
“這會兒不在,你是?噢,可能去上衛(wèi)生間了,手機拿了,可能在靜音吧,你再打打試試!”接電話的是一位聲音略顯稚嫩的女士。隔了一會他又打手機,仍不接。他心慌意亂地砸了砸桌子,咬了咬牙,不斷地在心里問自己,這到底咋了?是不是中午去吃飯在路上讓老婆看見了?她打電話時是不是就在附近,就在馬路對面?他查了查老婆的第一個未接電話,比他當時打過去的早十分鐘,推想那時正好他被兩個“她”一左一右簇擁著往餐館走,也許正好在臺階上與兩位美女笑談,老婆也許是看著他與她走進餐館的,而他卻公然在電話里講馬哥請他吃飯;而第二個未接電話也許恰好就是他單獨與曉丹在濱河路上,是不是老婆看著他倆撥打的手機?若是這樣,這舞子繞得可真有點大了,不就是吃頓飯嗎,何必呢?早知如此,告訴她不就得了。但如果沒看見,告訴又會費好多口舌,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可她不接電話,到底是啥意思呢?可把人鬧心的,還不如不答應她們吃飯的好。唉,也許想多了。再打個電話試試,他放穩(wěn)情緒打到能通的座機上,“喂,麻煩你讓×××接個電話?!蹦桥穆v騰地說:“她有點生——生病了,發(fā)冷,這會不在,我不知道在哪。噢,電話不接?那我可就說不上了?!彼坪醢选鄙×恕甭牫伞吧鷼饬恕薄2还苁恰吧鷼饬恕边€是“生病了”,麻煩都就大了。他似乎看見了老婆怒發(fā)沖冠、大為光火的樣子,大吼著要跟他“離婚!離婚!離婚……”他的眼前全是老婆發(fā)瘋似的忽前忽后晃來晃去的鏡頭,他快要瘋了。不行,趕緊去見她,當面說清楚。還沒到那一步吧,還是一探究竟為好,不管怎樣,得先見到人啊。唉,這個小秦啊,到時你可得給我說清楚??衫掀糯笕擞植徽J識她,這事也不能怪小秦啊,人家也是好心啊,再說目前也不能告訴人家呀,這是個啥事,先自己處理吧。說時遲那時快,趕緊到老婆單位去找她,這好像有點去自首的感覺。多大滴個事唦,但愿風平浪靜平安無事。此時已近四點了,快走,趕在下班前找見老婆。不知她在何方?
找個車也不方便,坐公交車還得倒車,若再遇上堵車,那就太遲了。他騎了公共自行車直奔老婆的單位。騎車都堵,又沒有自行車道,他便騎上了人行道,有幾條路段正好是家長接小學低年級學生和幼兒園放學的孩子,人行道也堵,幸好是自行車,還可以鉆空子、繞彎子。當然紅燈是不能闖的,但感覺今天的紅燈有些故意延時,且很少遇見綠燈,路也似乎延長了,半天到不了。
好不容易氣喘吁吁地到達老婆辦公室,她同事稱前面剛回去,說是身體不舒服,難受、發(fā)冷,打車回去了。
他趕緊回到家,見媳婦捂著被子躺在床上,問了幾聲,沒有吭氣。他只好自己吃了個方便面,放低聲音看了會電視。哪個臺都沒有可看的節(jié)目,不是養(yǎng)生的就是娛樂的,還有就是做菜的。關了電視,躺下看了會書,翻了幾頁,也沒投入進去,只好昏沉沉地睡了。
半晚上,他忽地被光亮擾醒,見妻子靠在枕上披著頭發(fā)手持手機半坐著。他問咋不睡?媳婦慢騰騰地盯著手機說:“我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咱們還是分居吧,你過你的,我過我的?!?/p>
他氣不打一處來,幾乎吼道:“又咋啦唦?神神怪怪的,胡思亂想,趕緊把你滴睡唦!”
夜雖已深,在一座建筑的亮著一扇窗戶的房里卻并不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