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張坤
空心菜相伴的日子
安徽/張坤
在所有的菜蔬之中,我最喜歡空心菜的清淡,也最欣賞空心菜的碧翠。因此在我不大的菜園當中,每年必有空心菜的身影。
空心菜相對于其他菜類來說,是極好侍弄的菜。只要有水分的地方就能長。空心菜初時長得矜持,羞澀,這時如果稍微追點肥,過不了幾天,你會發(fā)現(xiàn)空心菜好像攢足勁往四下里瘋長,長成了旺盛的爬藤。爬藤的關節(jié)接觸地土,沾了地氣與肥源,長出白生生的根須鍥入地里。大月亮底下,到菜園里看去吧,一株株蒼翠濃密的空心菜正悄沒聲兒、樂不可支地往那露水充足月光明媚的地方昂頭伸手呢,稍一使勁,馬上能長出一截。翌日清晨你再去,呵,就這一夜,愣是長出了三五公分,碧綠生青的葉與蔓頂著清亮的露水珠兒,正滿面笑容地向你致意呢。由不得你不喜滋滋地掐上兩捧。選那長勢旺盛的地方,有選擇地一根根掐斷空心菜莖,掐一把整齊放進籃子里后再掐。掐滿一籃子,菜地上空心菜這一半比另一半矮一截,矮的這部分疏疏的青綠,暴露出被掐斷的青白斷口,而另一半濃綠滴翠,呈現(xiàn)自然的野性。
和著清晨的微風,踏著清晨的露珠,把掐好的空心菜拿回家中,拗成帶葉的一截截。我會把鍋燒成烙鐵一樣紅,舀滿盈的一湯匙凝脂狀豬油下鍋,鍋里飄出縷縷醇香油煙的當兒,扔進幾粒鹽巴,炸起滋拉拉油星的一瞬,倒進揀剔洗凈的空心菜。堅挺鮮葉滋拉拉翻炒幾下就蔫了下去,縮成青綠油亮的一團,清香撲鼻,迅速加入味精后起鍋裝盤,油星意猶未盡,仍在搪瓷盆里噼啪作響。但更多的時候,我會在炒鍋里加點水,水開后起鍋,空心菜湯汁染得青綠,漂著星星點點油星,一股淡淡的菜香像空氣一樣鉆入鼻孔,撩撥調(diào)動起所有的味蕾,口水洶涌而出,大約是餓與饞摻雜的緣故。吃飯時,我也專挑空心菜吃,扒一口稀飯,夾一截空心菜,讓白粥有滋有味起來,一咕嚕溜下喉嚨。有時候我會讓空心菜逗留嘴里咀嚼出青汁,咀嚼出滋味。還羨慕反芻的牛,夜里將白天吃過的草從肚里倒回再咀嚼一番,一餐飯吃出了兩餐飯的滋味與快感,吃的快樂與幸福也翻了一番。
讓人想不到的是,這普普通通的空心菜還有一個非常儒雅的學名——蕹菜。在不同的地域,空心菜又有蓊菜、藤菜、應菜、通菜、無心菜、蕻菜之稱,由此也可見,空心菜是多么受人歡迎。早在晉朝時的文獻,就有蕹菜的記錄。李時珍更是研究深入,他記道:“蕹與壅同。此菜唯以壅成,故謂之壅?!薄稗巢?,今金陵及江夏人多蒔之。性宜濕地,畏霜雪。九月藏入土窖中,三、四月取出,壅以糞土,即節(jié)節(jié)生芽,一本可成一畦也。干柔如蔓而中空,葉似菠及鏨頭形。味短,須同豬肉煮,令肉色紫乃佳?!憋凇恫菽緺睢分性疲骸稗巢巳~如落葵而小。南人編葦為筏,作小孔,浮水上。種子于水中,則如萍根浮水面。及長成莖葉,皆出于葦筏孔中,隨水上下,南方之奇蔬也。則此菜,水、陸皆可生之也?!鼻迦饲缶凇稄V東新語》中,對蕹菜極易生長,無須過多人力照管,亦無須施肥,并能改善池塘的水質(zhì),浮田下面還可以繼續(xù)養(yǎng)魚的自然生態(tài),大為稱頌,還有詩贊曰:“上有浮田下有魚,浮田片片似空虛。撐舟直上浮田去,為采仙人綠玉蔬。”民間有諺:“南蕹西芹,菜蔬之珍”,是說蕹菜是菜中佳品。鮮嫩靑綠的蕹菜,清香淡雅,清脆爽口,容易消化,且營養(yǎng)價值較高,適合中老年人和小兒食用。
空心菜不僅是一味美蔬,更是一味良藥。中醫(yī)認為蕹菜味甘性寒,入腸胃經(jīng),有涼血清熱,利濕解毒的功效。主治鼻衄、便秘,淋濁、便血、尿血、痔瘡、癰腫、蟄傷、蛇蟲咬傷等。由于性寒,因此體質(zhì)虛弱,脾胃虛寒,便溏腹瀉的人不宜多食。民間有使用蕹菜入藥的驗方。例如治療肺熱咳嗽、咯血、鼻出血、尿血,可用蕹菜、蘿卜搗汁調(diào)以蜂蜜服食。治療夏季發(fā)熱、口渴、尿黃,可用鮮蕹菜200克,去皮荸薺7個煎湯食用。蕹菜、玉米須適量加水煮湯服用,可以緩解糖尿病所致的口渴。
每年都是這樣,我那菜園里不多的那幾畦空心菜,輪換著采,采了一茬又很快長出一茬,一茬茬采下來,我的日子就在吃空心菜中入了秋;入秋的空心菜有些老氣了,仍然可以吃出滋味。秋涼時,讓人頗生驚艷之嘆的,則是空心菜上又開出一朵朵喇叭狀白花,狀如小朵百合,開在綠葉叢中,不多的幾朵,臥在菜枝上,像極了鄉(xiāng)下的農(nóng)婦,那樣質(zhì)樸、寧靜、恬淡,卻讓人觸目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