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瑤宇,1993年出生于四川達州某鄉(xiāng)村。有作品在《檢察日報》《精神文明報》《四川文學》《中國詩歌》《臺港文學選刊》《詩林》《甘肅日報》《每日新報》等報刊發(fā)表。
下午五點半左右,吃完晚飯,看了十幾分鐘的科普頻道,我便準備著和父親一起出門散步了。要是姐和母親也在家,那么散步的人數就會再增兩人——對于散步這項運動我們家從來都是全家出動。在我的印象之中,自我上小學一年級就開始散步了,十幾年來,幾乎天天如此,除非遇到事情,或者遇上雨天。以前母親對散步有所抗拒,覺得沒意思,后來陪我們散幾次步之后,她漸漸地被我們“同化”了,甚至,現在她還常常稱道:“散步原來真的上癮?!备赣H是我們這個家庭散步的倡導者,他懂點中醫(yī),常說一句民諺:“飯后走一走,要活九十九?!边@話有點夸張,但至少說明散步的確是有所裨益的。曾看一篇報道中說:“散步可以使大腦皮層的興奮、抑制和調節(jié)過程得到改善,從而收到消除疲勞、放松、鎮(zhèn)靜、清醒頭腦的效果?!睂Υ?,我深以為然。
未出門之前,我琢磨著還是像往常那樣,在街道上走一走,走到街尾的廣場,雙腳差不多就熱乎了,然后再在廣場歇歇,順便看看大家唱歌跳舞,再往回走。但剛下樓,見天色尚早,父親便對我說:“不如我們去亭子那邊走走吧,那里我們已經有些日子沒去了?!蔽蚁氪禾斓搅耍怯H近大自然的時候,就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亭子是我們鎮(zhèn)的一個華僑十幾年前出資修建的,共有三座,坐落的地勢偏高。高處風大,時常有孩子在亭子旁邊放風箏,夏天的時候,有很多人坐在亭子里面的石凳上納涼,或是玩撲克牌下象棋。亭子所在的地點是一個村子,那里有各種形狀的田地,該村還修建了一座養(yǎng)老院,鎮(zhèn)里的孤寡傷殘老人,都聚集在里面一起生活。
其實,以前散步的時候我們皆是往此處走,可天天這般也有些膩,再加上后來鎮(zhèn)里修建了休閑廣場,廣場人多熱鬧,這才有了散步去廣場的習慣。
不難想象,要到亭子,我們要爬一段陡坡。
剛上坡,我看到了人家的地里種著幾棵大白菜,長得嫩嫩的,白白胖胖的。這是鎮(zhèn)里的人種給自己吃的,照料得相當好,而且不會施過多的化肥,大多數時候是用糞便來充當有機肥。在半坡上,我才看見了油菜花。之所以用一個“才”字,那是因為我認為,油菜花是春天最顯著的標志。在春天,我時刻都想見到它。一個人如果度過了春天而沒有看見油菜花,那將是一種很大很大的遺憾——至少對于我來說是這樣。
看著金燦燦的油菜花,我不由得想起了很多詩人將它比喻成耀眼的“黃金”。這個比喻,顯示出來了它的色澤以及珍貴,但黃金畢竟是貨幣,細細品咂,顯得有些俗氣。油菜花就是油菜花,是自然的,是自由的,在它身上的任何修飾或者比喻,我都很難接納。見著油菜花,我本想著回到家里寫幾句詩歌頌一下,又覺得寫它的人實在太多了,一寫難免陷入那一套陳舊爛俗的說辭,沒有什么新鮮感。另外,我有些好奇的是,似乎種油菜的人都有所默契,如果你在這里種油菜,那么旁邊的那一塊地,很可能也種的油菜。于是,一塊油菜地緊緊靠著另一塊油菜地,如此連綿不絕,以至于把江山都改了容顏。這的確是默契,極大的默契,想必種地的人都是愿意靜心等待油菜開花的人。
坡路并不好走,但春風不停地吹拂著,眼前又有無盡的春意,一路走來心情很是爽朗,疲憊早已被拋在了腦后。在山坡上,我們大約路經了十幾塊菜地,其中有一塊油菜地上的幾株油菜被風給吹彎了腰,折在路邊上。我和父親經過它們的時候,特意把它們往地里的方向扶了扶,但即使這樣,人的手一離開油菜桿,它還是會偏斜回去。為此,我們的衣服惹上了一些油菜花的花粉,用手擦了擦,并沒有掉落,手指上倒是也沾惹上了花粉,摸起來有很細膩很順滑的感覺。
上坡頂之后呈現的風貌就完全不同了。坡頂視野開闊,連綿不絕的遠山盡收眼底,而近旁則是幾百畝的橄欖樹。這些橄欖樹是一個外號叫“張百萬”的人種的,他是父親的戰(zhàn)友,每次和父親見面他都會開一些玩笑,他笑起來的時候眼睛瞇成一條縫兒,幾乎看不到眼球。
這些橄欖樹種植了有三四個年頭了,目前樹身還不高,只能與成年人的腰部齊平,只有極個別的高一些,略微高于人的頭部。就在去年,橄欖樹林里那些偏高偏粗壯一點的橄欖樹還結出了豌豆大小的綠色的橄欖果。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橄欖果,忍不住去摘了一些,在手上把玩了一會兒,便扔在草叢里了。聽“張百萬”說,要不了幾年這些橄欖樹每一棵都會結果,到時候可以用來榨油,其價格堪比黃金。這話不知道是真是假,有人背后唏噓,說他“不務正業(yè)”。
接下來我和父親去了最靠近路邊的那一座亭子。這一段路走起來很舒服,因為橄欖林里面全是一些縱橫交錯的水泥路,不得不說路這樣設計真好,這樣既做了公益,又利于橄欖林的管理。
有些遺憾的是,目前為止,我仍不知道這三座亭子的名字分別是什么,即使我在里面玩耍過無數次。最靠近路邊的這座亭子,建筑外觀幾乎全白,有四五米高。另外有一座,與這一座亭子是相同的設計。這兩座亭子分別等距離位于中間那一座亭子的兩側。中間的那一座外觀為紅色,修得更宏偉一些,更精致美觀一些。
在亭子內,我和父親在石凳上對坐著,閑談起家庭里的瑣事,然后又談起最近看的歷史劇的劇情,但更多的時候我們是沉默的,只是看著遠處近處那高高低低的春色。散步似乎不需要語言,需要的是內在的思緒,在胸腔內不停地翻滾,消融。
回去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按來時的小路返回已不太可能,于是我們選擇沿著公路回家,只不過那樣會遠一點。走出橄欖林,經過幾戶人家的時候,有狗對著我們狂吠,狗主人對狗進行了呵斥,狗很聽話,立即一聲不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