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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亡歐加登

2017-07-13 14:20唐樹清
今古傳奇·單月號 2017年4期
關(guān)鍵詞:勘測成龍營地

唐樹清

莽莽叢林,天然富礦藏險地;

迢迢萬里,七國精英齊相聚。他鄉(xiāng)無故知,異國遇紅顏。

設(shè)埋伏,搞爆炸,狼狽之徒請君入甕;戰(zhàn)野狼,救盟友,中國男兒鐵骨錚錚;挑是非,掠成果,外國專家上下其手。

順藤摸瓜悉真相,抽絲剝繭揭黑幕。血雨腥風(fēng)后,撥云見天日……

在東非高原的埃塞俄比亞,四月是穆斯林教徒的齋月,按照傳統(tǒng)的教義,教徒們須禁食,酒吧、咖啡屋等娛樂場所紛紛關(guān)門停業(yè),教徒們面容悲戚,如喪考妣,整個地區(qū)籠罩在一片凄涼之中??鐕吞烊粴忾_采公司——尼羅河公司總裁費舍爾快意的心情完全不受齋月冷寂氛圍的影響,此刻,他正在亞的斯亞貝巴市中心五星級的喜來登酒店的總統(tǒng)套房里欣賞著燈火輝煌的夜晚。作為一家超級跨國公司的掌舵人,他總是日理萬機,不辭勞苦。尼羅河公司就像是一艘核動力航空母艦,在商海里縱橫馳騁,所到之處必鯨吞所有資源財富。孱弱的小國、公司被這艘巨艦?zāi)雺旱檬瑱M遍野、支離破碎。

一年半前,費舍爾讓副總裁馬赫迪在世界各地高薪招募礦藏勘測精英,對歐加登地區(qū)的礦藏資源進行勘測。尼羅河公司籌謀長達十年之久的“火星計劃”正式啟動。

歐加登地處埃塞俄比亞東部“非洲之角”的索馬里州,面積約為20000平方公里。漫長的旱季就像是從煉獄逃脫的黑色幽靈,干旱、饑荒、瘟疫、戰(zhàn)亂輪番肆虐,蹂躪得位于歐加登叢林邊緣的阿博拉小鎮(zhèn)了無生機,死氣沉沉,世界末日般的死寂……

九月,埃歷新年的一天,沉寂多時的阿博拉小鎮(zhèn)蘇醒過來。鎮(zhèn)長尤素福帶領(lǐng)著他的一幫隨從來到了聚集著數(shù)百人的廣場上,迎接遠道而來的救世主——專門從事跨國石油天然氣開采的尼羅河公司副總裁馬赫迪。

馬赫迪從直升機上款款走下來,站在尤素福鎮(zhèn)長的前面,他龐大的身形完全將尤素福給湮沒了,他摘下禮帽,對著躁動的人群伸開兩只粗大的手掌,聲音洪亮地說道:“朋友們,我們又見面了,我是忘不了你們的,今天我要告訴大家兩個好消息:一是,和以往一樣,我給大家送來了食品。不管旱季還要持續(xù)多久,我們送來的食物都足夠你們吃的,尤素福鎮(zhèn)長會安排專人分配給大家;二是,我給大家?guī)砹似呶荒贻p的朋友,這七位朋友分別來自七個國家,是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的志愿者,他們受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和我們國家政府的委托,來到歐加登專門負責(zé)調(diào)查勘測該地區(qū)自然資源和地質(zhì)狀況的工作。朋友們,你們要支持這項有益的工作,支持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和我們國家政府的工作……”

馬赫迪說得唾沫橫飛,隨即對著他的隨從說道:“請遠道而來的朋友們都出來見一見我們阿博拉人的異域風(fēng)情?!?/p>

少頃,從直升機的機艙門里依次走出美國人羅本、法國人米歇爾、南非人戴維、以色列人卡門、印度人辛格、中國人孫成龍和烏克蘭美女季莫卡亞。這七人亮相完畢后,兩輛噴著“UN”標(biāo)志的越野車馬上開進了廣場,載著志愿者們一溜煙消失在滾滾飛揚的沙塵中。

早在上世紀七十年代末,瑞典一家公司就在“非洲之角”的歐加登進行過地區(qū)勘測,發(fā)現(xiàn)了豐富的石油、天然氣和其他礦藏,但是埃塞俄比亞和索馬里兩個國家的武裝組織、幫派勢力、原始宗教恐怖分子等都匯集在歐加登,綁架、爆炸——血腥的殺戮每天都在進行,導(dǎo)致至今沒有一家公司敢進駐歐加登開發(fā)地下資源。數(shù)年前,尼羅河公司總裁費舍爾決定在歐加登建立一個超級規(guī)模的石油天然氣能源開采項目,并制定了絕密的“火星計劃”,為了避免歐加登地方勢力的干擾,他們決定以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的志愿者的名義組織一個由礦產(chǎn)資源專家和技術(shù)人員組成的野外勘測組,把歐加登地區(qū)的礦藏資源進行一次徹底詳細的勘測,掌握非常詳細的勘測數(shù)據(jù)資料。

第二天一大清早,馬赫迪安頓好七名志愿者后,就乘直升機離開了?!盎鹦怯媱潯钡牡谝徊健暗顷懶袆印闭介_始。志愿者們野外勘測的期限是一年半,這就意味著他們每天需要完成的勘測面積近四十平方公里,算上氣候、環(huán)境、安全等各方面的影響,完成任務(wù)的時間非常緊張。組長羅本召集其他志愿者就如何完成勘測任務(wù)的問題進行了討論。

羅本說:“先易后難,集中力量從行車條件相對好一些的沙漠開始,摸索出成熟的勘測方法和經(jīng)驗后,再向叢林方向轉(zhuǎn)移?!?/p>

米歇爾說:“先易后難沒有問題,但是,集中力量起不到作用,我們有三套野外勘測設(shè)備,可以分成三個小組,齊頭并進?!?/p>

戴維說:“要考慮氣候問題,雨季來了,在叢林無法干活,贊同先把沙漠地區(qū)做完?!?/p>

辛格說:“不贊同先易后難方案,因為越到后面人越疲憊,越?jīng)]有干勁,任務(wù)就會越拖后,應(yīng)先在難點地方開始勘測?!?/p>

卡門說:“把地圖拿來,把歐加登劃分成幾塊區(qū)域,我們不是有三套設(shè)備嗎,分成三個小組,抽簽決定勘測的任務(wù)。”

大家爭論不休,沒有結(jié)論。

羅本把眼光投向坐在一旁沉默不語的孫成龍,問道:“密斯特·孫,你的意見呢?”

孫成龍開口道:“大家說得都有道理,但是我認為米歇爾先生的方案更好一些,吸取其他人的好的方法,比如把任務(wù)分配下去,分組以后大家可以互相照應(yīng),互相促進……”

未等孫成龍說完,羅本又提出了不同的看法:“我是負責(zé)整個項目的,需要我做的事情有很多,我不可能承擔(dān)野外的勘測任務(wù),季莫卡亞主要負責(zé)內(nèi)業(yè)工作。只有五個人卻要分成三個組,有一個組只有一個人,這任務(wù)怎么分配?”

孫成龍開口道:“既如此,那給我配一個當(dāng)?shù)厝俗鲋郑铱梢砸粋€人一組?!?/p>

大家無意再爭論下去,見到孫成龍這樣說了,也就順?biāo)浦鄣赝饬恕S谑?,米歇爾和卡門一組,戴維和辛格一組,孫成龍獨自一組。

開工第一天,鎮(zhèn)長尤素福就帶著三輛工具車和七個當(dāng)?shù)厝藖淼綘I地,除了配給每個小組做向?qū)Ъ婷窆さ膬扇送猓€給孫成龍配備了一名助手和司機——不到二十歲的黑人丹尼爾和阿萊姆。

萬事開頭難,第一天開工作業(yè)并不順利,三個勘測小組只有孫成龍一組基本完成了任務(wù)。米歇爾、卡門一組遇上了當(dāng)?shù)夭柯涿癖娮钃?,他們不讓架設(shè)勘測儀器,勘測工作無法進行;戴維、辛格一組更慘,被當(dāng)?shù)氐脑纪林B人帶儀器綁架到了部落。最后,幸得尤素福鎮(zhèn)長從中斡旋,其人身安全總算是沒有受到傷害。

盡管困難重重,志愿者們還是不斷地克服困難繼續(xù)工作。半個月之后,羅本再次在營地召開工作會議。

羅本把季莫卡亞提供給他的各個小組完成的任務(wù)情況統(tǒng)計表重重地摔在桌上,說:“我不能理解,這密斯特·孫只有一個人負責(zé)一個組,為什么他這個組的任務(wù)卻完成得最好,你們呢?”

看到大家都默不作聲,羅本把頭轉(zhuǎn)向?qū)O成龍道:“密斯特·孫,你來告訴我,你的組任務(wù)為什么都完成得這么好?”

孫成龍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朝著大家點點頭道:“羅本先生,其實,大家都是在努力工作,但每個組在野外的工作現(xiàn)場碰到的情況可能都不一樣……”

羅本打斷他的話道:“我能理解每個組在野外的工作現(xiàn)場碰到的情況不一樣,但是我不明白的是,為何你這個組每天完成任務(wù)的情況都要比他們好?先生們,請你們注意,是每天,密斯特·孫,你來告訴我?!闭f著,羅本把頭再次轉(zhuǎn)向了孫成龍。

孫成龍猶豫了一下,說:“其實,我個人的能力也是有限的,主要是依靠團隊的力量和當(dāng)?shù)厝说膸兔?。我的小組自從我們組成一個團隊以來,就沒有換過一個人……”

未及孫成龍說完,眾人臉上如罩了一層嚴霜,冷冷地望著他。辛格立即氣呼呼地說:“那是你運氣好,你的那些黑鬼都聽你的擺布,你來我們組試試,那些黑鬼一個比一個奸詐,一個比一個懶惰,這些不努力工作的黑鬼不開除掉,留著他吃閑飯拿閑錢?我們又不是聯(lián)合國的救援機構(gòu)。你是得了便宜還賣乖?!?/p>

“就是,就是?!逼渌烁胶偷?。

孫成龍也懶得和他爭論,繼續(xù)說道:“開展工作幾個月來,我們需要反思的地方有很多,比如,對于當(dāng)?shù)貑T工的隨意開除、任意打罵等等。我們是在他們的地盤上工作,僅靠我們幾個人是沒有辦法完成的。所以,我們不僅要依靠他們,還要發(fā)揮他們的積極作用,幫助我們來完成任務(wù)。大家想想,從一開始尤素福鎮(zhèn)長介紹來幫助我們工作的當(dāng)?shù)厝?,今天還剩下幾個?有的組基本上全部換完了,這些當(dāng)?shù)貑T工,有的是被我們隨意開除的,有的是忍受不了我們粗暴的行為自行離開的,后面招進來的當(dāng)?shù)睾谌藛T工,肯定要受到那些被動離開的當(dāng)?shù)厝说挠绊?,不大愿意配合工作。這樣的惡性循環(huán)怎么能提高當(dāng)?shù)貑T工的積極性?大家過往對當(dāng)?shù)貑T工的態(tài)度和由此引發(fā)的矛盾,我想大家比我更清楚。總之,我認為打罵、粗暴對待、隨意開除當(dāng)?shù)貑T工,這些都不是好辦法,我們要盡量和當(dāng)?shù)貑T工搞好關(guān)系,激發(fā)他們的積極性,這樣才是事半功倍的辦法?!?/p>

大家聽完后,一陣沉默。米歇爾開口道:“我認為密斯特·孫的話有道理,以前我們都沒有注意到這方面的問題,今天密斯特·孫提起這個事,確實是有必要引起我們的重視,大家想想,我們一起三個組,每個組都配了五個當(dāng)?shù)睾谌藛T工,除了多一個助手丹尼爾,只有密斯特·孫一個人是外國專家,也只有他那個組一直是原班人馬?!?/p>

季莫卡亞補充道:“是的,密斯特·孫的組不僅任務(wù)完成得最好,每天交到我這里的現(xiàn)場勘測資料也是最完整和最詳細的。希望大家在現(xiàn)場勘測獲取資料認真點兒,以前我和羅本先生也說過這事?!?/p>

季莫卡亞的話激起了戴維和卡門的不滿,他倆異口同聲地責(zé)問道:“你這話的意思是我們在現(xiàn)場的工作都是馬馬虎虎,敷衍了事?只有這中國人在認真工作?”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們在現(xiàn)場的工作還可以做得更好、更扎實。”季莫卡亞急忙分辯道。

“你就是這個意思。你就是認為這工作只有中國人才能做好,幾個月來的工作都是中國人做的!可是你呆在營地里知道什么?還不是聽人忽悠!”辛格火上澆油道。

“你怎能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呢?我說的都是事實……”季莫卡亞氣得差點兒哭出來了。

孫成龍霍地站起身來,臉色嚴峻地大聲說道:“先生們,今天我們開會不是要追究哪個人的工作出現(xiàn)了問題,而是把前一段時間的工作情況同大家商討一下,也是為了便于大家在今后的工作中少走彎路,多走捷徑,爭取時間完成任務(wù)。大家都是為了一個目的來到這里,我們應(yīng)當(dāng)同舟共濟,而不是你爭我斗,不要糾結(jié)于某一個人的工作層面。大家還是聽聽羅本先生對前期工作的看法?!?/p>

一直冷冷地看著爭論場面不吭聲的羅本聞言說:“對于前一段時間的工作完成情況,費舍爾先生不是很滿意,我也不滿意,先生們一定要想辦法,把野外勘測的工作量提高到一個高水平的層面,剛才密斯特·孫說的辦法是有道理的。大家可以借鑒一下,歐加登地區(qū)動蕩不安,我們的安全還得依賴當(dāng)?shù)貑T工的幫助?!?/p>

這次會議后,米歇爾和卡門對待當(dāng)?shù)睾谌藛T工的態(tài)度有了一些好轉(zhuǎn)。盡管辛格和戴維仍是我行我素,但在羅本的一再告誡下,他們的粗暴態(tài)度也收斂了一些。

勘測工作在一步步向前推進,尤素福鎮(zhèn)長每天往來奔波協(xié)調(diào),大力宣傳志愿者的工作。當(dāng)?shù)孛癖姶蠖剂私獾竭@些志愿者的工作是受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和政府的委托以后,也就減少了胡攪蠻纏的阻工,野外勘測工作竟也順暢起來。

旱季、雨季一個輪回,志愿者們來到這“非洲之角”的化外之地已有近一年的時間。9月11日,是埃塞俄比亞埃歷的新年,吃過晚飯,孫成龍一個人走出營地的大門,荷槍實彈的崗哨告誡他不要走遠了,怕晚上毒蟲猛獸出沒。孫成龍點頭感謝,仍舊步伐不停地向營地邊緣處走。走出大門約五十米的地方,一股冷氣從腳下直升起來,孫成龍睜眼一看,竟是壁立千仞的萬丈懸崖,環(huán)眼四顧,左右兩側(cè)奇峰突兀,叢林茂密,渺無人煙,只有營地的右側(cè)一條砂石道路蜿蜒著通下懸崖,距離五六公里遠的阿博拉小鎮(zhèn)盡收眼底。在夕陽照耀下,一道金黃的光芒從腳底向著遼遠的天際伸展開去。

“密斯特·孫?!币粋€甜美的女聲傳來。

“怎么,你也出來走走?”孫成龍有些不自然地問道。他轉(zhuǎn)過身來,只見季莫卡亞就站在自己身后,隨即一陣香氣撲面而來。

“不行么?”季莫卡亞調(diào)皮地回應(yīng)道。

“不是,我是說天快黑下來了?!睂O成龍忙解釋道。

季莫卡亞向前走近了一步,笑盈盈地說道:“密斯特·孫,我在你的身后站了很久了,只是你只看到了前面的萬千風(fēng)光,沒想到身后還有風(fēng)景?!闭f完,“撲哧”一笑,直笑得孫成龍大為尷尬。

兩人看了一會兒落日,紅彤彤的夕陽已經(jīng)沒入天際。孫成龍正準備回營地,季莫卡亞卻搶在前面說道:“你再陪我走走吧。天天呆在營地里,煩悶死了?!?/p>

天邊暮色已起,遠處的山峰已經(jīng)若隱若現(xiàn),高低起伏的峰巒線如懸掛在天際一樣。

季莫卡亞見孫成龍有些猶豫,便用激將法道:“害怕了?不敢陪我去?”還沒等孫成龍回答,她便一笑道,“你不用害怕,你們中國人說‘女人是老虎’,可我這個老虎不是吃你的,而是保護你的。”

季莫卡亞的一席話說得孫成龍血脈僨張,豪情萬丈,他也就不假思索地大步邁向前方。

走到離營地五十多米遠的偏僻處,季莫卡亞四處看了看,壓低了嗓子,湊近孫成龍說:“密斯特·孫,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說,但不知是否合適?”

孫成龍干脆地回答道:“不合適就不要說。”

季莫卡亞滿臉凝重地說道:“但是這件事太過嚴重,在這個營地里,我也沒有別的人可以信賴,只有你是我相信的人?!?/p>

聽到這里,孫成龍把頭稍稍湊向季莫卡亞,低聲道:“你說吧,我認真聽著呢?!?/p>

只見季莫卡亞神情緊張地向四周掃視了一遍,才把頭側(cè)向?qū)O成龍道:“一個月以前,我就發(fā)現(xiàn)羅本先生在私自偷偷地拷貝我整理的勘測數(shù)據(jù)資料。但是費舍爾總裁在我們來歐加登之前,再三告誡我們不得私自拷貝勘測數(shù)據(jù)資料,并且所有的原始數(shù)據(jù)資料由我負責(zé)保管,任務(wù)完成后回到阿姆斯特丹,由我親手交給費舍爾總裁本人,到時他可是要檢測數(shù)據(jù)資料有沒有被拷貝的記錄。羅本這么偷偷地拷貝文件,不就是陷害我嗎?你說我該這么辦?”

孫成龍一聽這事,頓時感到事態(tài)有些嚴重,一時也無法,只好安慰她道:“從現(xiàn)在開始,你要提高警惕,趕緊把電腦和勘測的數(shù)據(jù)資料加密。”

季莫卡亞道:“這些防范工作我已經(jīng)做了,勘測的數(shù)據(jù)資料本身就是加密的,但是只要資料泄露出去了,自然有人能夠破解,電腦加密也沒有用,而且羅本自己就是一個密碼破解高手,最重要的一點,我不知道羅本拷貝這些資料干嗎?”

“這……”孫成龍也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孫成龍看到茫茫的夜色中,迎面緩緩地有兩處綠瑩瑩的光在靠近。綠光越來越近,孫成龍終于看清那是一只野狼。他趕緊拉起季莫卡亞的手,迅疾往附近的一個鐵皮房子奔跑過去。房子已經(jīng)很久不用了,里面空無一物,鐵皮也是破損不堪,幾乎沒有什么防御作用。孫成龍在黑暗中四處摸索了好一陣子,一無所獲,他緊張地對季莫卡亞說:“季莫卡亞,這地方也不保險,這破爛的鐵皮房根本經(jīng)不住任何沖擊,只是這狼并不知道而已。如果狼群到了,那就麻煩了?!?/p>

“那怎么辦呢?”季莫卡亞幾乎要哭出來。

門外傳來非洲土狼“呼哧、呼哧”粗重的呼吸聲,從破損不堪的鐵皮可以看到,那非洲土狼一直圍繞著鐵皮房子在游走,只是不敢貿(mào)然攻進來。

“沒事。”孫成龍強自鎮(zhèn)定地安慰道,抬頭仔細地觀察周圍環(huán)境,只見屋頂?shù)蔫F皮瓦已經(jīng)被掀掉了幾塊,透過窟窿只見高遠的天幕布滿星星點點。月光已經(jīng)隱到了云層里,整個夜空一片幽暗。孫成龍瞧準屋子中間的一根立柱,像猿猴一樣爬了上去。他把身子探出屋頂,只見黑黝黝的曠野三面空曠寂寥,只有面向阿博拉小鎮(zhèn)方向的一面巨石,把這破敗不堪的鐵皮房籠罩在陰影里。這時,圍繞著鐵皮房繞圈的非洲土狼停止了躁動,它走到鐵皮房旁邊一處土坎上,伸長了脖子,兩只狼眼的綠色光束射向茫茫夜空,隨即一長一短的狼嚎聲向著曠野擴散出去,開始呼喚同伴。

孫成龍趕緊從屋頂跳下,緊張地對季莫卡亞說道:“壞了,獨狼在呼喚同伴,狼群馬上就會到了,我們趕緊爬上屋頂……”說著,他蹲下身子,一把拉過季莫卡亞,讓她先上屋頂。

這時,遠處隱隱地傳來了狼群回應(yīng)的狼嚎聲。孫成龍心中一涼,心灰意冷,但求生的欲望激發(fā)了他全身的能量,他趕緊走向門口,想把大門閂牢固一些,不料腳下一個趔趄,卻被一根大木頭絆倒,他連忙雙手一用力,木頭居然離地而起,孫成龍心中一喜,趕緊把木頭豎立起來,從被掀掉的鐵皮瓦窟窿里伸出去,隨后順著木頭很快就爬到了屋頂。

黑暗的曠野里,群狼回應(yīng)的嚎叫聲此起彼伏,聲音越來越清晰。只見曠野的黑夜里,無數(shù)綠色的光點如同漂浮在海面一樣向著鐵皮房子涌來。

孫成龍把那木頭抽上屋頂,在靠近巨石的屋頂邊緣處找了個房梁交匯的結(jié)實地方,把木頭穩(wěn)穩(wěn)地搭在巨石的頂端。

季莫卡亞緊閉著雙眼,縮成一團,嚇得瑟瑟發(fā)抖。孫成龍把她摟在懷里不斷地安撫著。這時,底下傳來了狼群嘶嚎的撞擊聲,薄薄的鐵皮早已銹蝕破損,不堪一擊,經(jīng)不住饑餓狼群的攻擊,整個房子都在微微顫動。

孫成龍脫下身上的褲子,撕成四塊綁在木頭上呈“八”字形,做了五個軟梯的踏腳,然后一把提起早已嚇癱了的季莫卡亞,讓她趕快爬上巨石。孫成龍的雙腳套進第四個軟梯的時候,季莫卡亞終于順利攀爬上了巨石。接著,孫成龍趕緊把搭在屋頂?shù)哪绢^抽上來,趴在巨石的頂端大口大口地喘氣。

這巨石頂端是一個約十余平方米的平臺,四面光滑,距地面有近十米之高,別說是非洲土狼,即便是虎豹、雄獅之類要想上來捕獲獵物也是難于攀爬。

稍事休息,孫成龍待精力恢復(fù)后,站起身來,感覺下肢一陣清涼,這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下身僅穿著一條褲衩,一時頗為尷尬,趕忙把上衣脫下圍在自己的腰上。他走到季莫卡亞身邊,握住她冰冷的雙手,溫情道:“別害怕,我們現(xiàn)在安全了?!?/p>

季莫卡亞掙脫被他握住的雙手,猛地撲到孫成龍懷里,和他緊緊相擁。

良久,季莫卡亞才平靜下來。孫成龍的一只手搭在她的肩頭,安撫道:“你看看,我們在這巨石高臺之上,哪怕群狼們縱躍本領(lǐng)再高也是無可奈何?!?/p>

季莫卡亞緊緊地拽著孫成龍的一只手,沿著巨石平臺的邊緣環(huán)視了一遭,只見底下蠕動著一片綠瑩瑩的海洋,無數(shù)只狼眼像綠色的光束,星星點點在夜空下漂浮著、涌動著,遠處明明暗暗的綠色光點不斷地向巨石涌來,近處狼群伸長了脖子,散發(fā)著綠光的狼眼仰望著同一個方向,猩紅的狼舌不斷地流著涎水。季莫卡亞穩(wěn)住情緒,用一只手按住胸口不斷地祈禱道:“我的上帝,太恐怖了?!币贿呣D(zhuǎn)過頭望著孫成龍,感激道:“要不是你啊,我就成了這些狼群口中的美食了,謝謝你,密斯特·孫?!?/p>

孫成龍微微一笑道:“不用客氣,季莫卡亞,在我們中國有句話叫作‘救人者自救,度人者自度’。其實我也是為了救自己,或許沒有你在,我已經(jīng)放棄了自救。”

黑暗中,季莫卡亞微微側(cè)了一下身子,盈盈地道了個萬福,道:“救人者自救,不用客氣,密斯特·孫?!闭f得孫成龍哭笑不得。

沒過多久,許多土狼爭先恐后地爬上了鐵皮房的屋頂,又前赴后繼地從屋頂向著巨石縱躍。巨石光滑的壁面已經(jīng)被狼群撞擊得血跡斑斑,一陣血腥之氣在夜空中彌漫開來,令人暈眩。

看到如此血腥的場面,季莫卡亞緊緊地握住孫成龍的手,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說:“唉,為了我們兩個獵物,狼群已經(jīng)瘋狂了。”

孫成龍說:“是啊,我們躺下吧。我們坐在這巨石之上,身體接觸夜風(fēng)的面積大,容易受寒風(fēng)侵蝕,緊貼著巨石躺下,夜風(fēng)侵蝕的目標(biāo)會小一些。”

孫成龍辨別了一下風(fēng)向,側(cè)臥著用背部擋住了風(fēng)勢,示意季莫卡亞在他身旁躺下。頓時,他只感到耳邊吹氣如蘭,兩汪深邃晶亮的欲望之水瞬間就把他淹沒了,緊接著兩片溫柔濕熱緊緊地貼上了他的嘴唇,一時間,孫成龍只感到氣血奔涌,長久壓抑的原始性本能被撩撥得噴薄欲出,興致暴漲——如一股炙熱高溫的巖漿在周身游走尋找著爆發(fā)點,他情不自禁地緊緊擁吻著生香唇齒,身軀卻似騰空般飄浮在浩淼的夜空,全然不顧周遭群狼凄厲的嘶嚎和高原夜風(fēng)刺骨的寒冷,心神游離行走在凹凸不平的溫柔花叢之中……

就在這時,“砰砰”從營地方向傳來了兩聲清脆的槍響。不一會兒,“轟轟隆隆”的“巨無霸”鏟車駛了過來,沖向狼群,似巨輪在海面犁開一道波浪。在雪亮的燈光照射下,路旁零星的非洲土狼向山下匯集著,越聚越多,夜空下綠瑩瑩的狼眼星星點點般飄忽在四野里,如海洋一樣向著巨石涌動,如波濤一樣沖擊著巋然不動的巨石,快開到巨石處時,道路塞滿了狼群。“巨無霸”借著車燈的亮光,一路碾壓,狼群哀嚎,血濺曠野,夜空中彌漫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密密麻麻的綠色光點像海浪退潮一樣,向著兩邊疾速退去。

孫成龍抱著季莫卡亞趕緊爬進兩米高的挖斗里。車內(nèi)狼血斑斑,氣味幾欲令人作嘔,此時,他們也顧不得挖斗內(nèi)血腥的氣味,立即爬了進去。

回到營地之后,營地的其他志愿者們對孫成龍和季莫卡亞私自離開營地的行徑,斥責(zé)不已。最后,孫成龍向營地的志愿者們做了深刻的自我檢討,羅本才對此事不予追究。

自從孫成龍和季莫卡亞在新年之夜遭遇狼群圍攻之后,像是預(yù)兆一樣,志愿者營地里的氣氛變得有些詭秘,奇怪的事情也接二連三地發(fā)生。

這天,吃過晚飯后,孫成龍約上季莫卡亞去丹尼爾家,吊唁丹尼爾剛?cè)ナ赖母赣H。兩人坐著丹尼爾的車,七拐八彎駛過凹凸不平的原始土路,到了丹尼爾的家。

傍晚時分,孫成龍和季莫卡亞回到營地,在距阿博拉有數(shù)百公里之遙的地方聽到一聲巨響。在荒原遼闊的夜空下,聲波傳出去很遠很遠,孫成龍心中一驚,暗想營地該不會發(fā)生什么意外了吧?

當(dāng)孫成龍和季莫卡亞回到營地時,空氣中還彌漫著刺鼻的硝煙,眾人都忙著清理爆炸的現(xiàn)場。幸好沒有人員傷亡,羅本召集志愿者們開會。

孫成龍和季莫卡亞一起走進會議室的時候,其他五人都已經(jīng)端坐在各自的座位上,冷冷地望著他們。

大家都默不作聲,空氣冷寂得好像凝固起來了。沉寂良久,羅本開口說話了,他陰沉的蜘蛛臉更加難看,冷冷地說道:“今天晚上,大家都知道了,我們營地發(fā)生了非常嚴重的事件,有人向我們的營地投擲手雷,幸好沒有造成人員傷亡,但是這件事我會查個水落石出,發(fā)生這樣嚴重的事件,與我們營地的人員脫不了干系?!绷_本在說這話的時候把眼光投向?qū)O成龍。

“大家應(yīng)該心知肚明,這個人會是誰?”見大家都沒有吭聲,羅本帶有啟發(fā)性地繼續(xù)說道。

“大家都知道,經(jīng)過我們一年多時間艱苦努力的工作,任務(wù)馬上就要完成了,這個時候有人出于私心,不顧公司利益,想要獨享我們大家一年來的工作成果,他想方設(shè)法博取了季莫卡亞的信任和好感,就是想從她那里騙取數(shù)據(jù)資料,這也就是為什么發(fā)生爆炸事件的時候,季莫卡亞被騙出營地了。季莫卡亞有個三長兩短對這個人來說可不是什么好事,因為數(shù)據(jù)資料他還沒有騙到手……”

孫成龍再也聽不下去了,噌地站起來,打斷了羅本的話道:“羅本先生,你講話最好有依據(jù),沒錯,今天季莫卡亞是我叫出去的,但是,我約她出去,是因為我的員工丹尼爾的父親去世了,我們只是想表示一下哀悼,難道這也有錯?”

“這沒有錯,奇怪的是在你們離開營地之后,營地發(fā)生的爆炸,密斯特·孫,你能不能解釋清楚?”羅本咄咄逼人道。

“這件事與我和季莫卡亞都沒有關(guān)系。我再次聲明,我不清楚這件事情是怎么發(fā)生的,我為營地受到攻擊感到難過?!睂O成龍辯解道。

“可是,在你們離開營地就發(fā)生了爆炸事件,這事你能解釋清楚嗎?”辛格道。

“是啊,你好像知道要發(fā)生這件事一樣,能不能說清楚些?”卡門道。

“為什么這么巧合呢?你一離開,爆炸就發(fā)生了。”戴維道。

米歇爾和季莫卡亞默不作聲地望著孫成龍,眼神里期盼著答案。

孫成龍看到眼前的情景,感覺自己被孤立起來了。他忍住了滿腔的怨恨,耐心地向大家解釋道:“我剛才說了,我手下的員工丹尼爾的父親去世了,我約上季莫卡亞一起,只是出于禮節(jié)去吊唁一下,我再次說一遍,我對營地遭遇爆炸事件感到難過……”

沒等孫成龍把話講完,羅本就打斷了他的話,冷冷地說道:“丹尼爾的父親已經(jīng)去世幾天了,為什么選在今天去吊唁?為什么只是約上季莫卡亞?為什么你一離開就發(fā)生了爆炸?為什么……”

羅本一連幾個為什么直問得孫成龍氣血上涌,沉思了片刻后,他對著眾人森然道:“我無法回答羅本的問題,你們怎么猜測那是你們的事情,我問心無愧,也不求大家都能理解我,我再三申明,我與此事沒有任何關(guān)系,以后,我也不想再提此事?!闭f完,便摔門而去。

營地里發(fā)生爆炸事件后,大家各懷心事回到房間。季莫卡亞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的宿舍后也無心洗漱,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一年多以來發(fā)生的事情,好像電影畫面一樣在她的眼前閃過,她從心底里不愿意相信孫成龍會是那樣的人。但是,羅本單獨找她聊了很久,說孫成龍一年來對她的關(guān)照都是有所企圖的,包括要她提高警惕,做好保密工作。難道真的是要等到工作任務(wù)完成了,他就要向自己下手?兩人一起獨處的時候,他多次提到過關(guān)于勘測數(shù)據(jù)資料的事情,好像整個營地只有他最關(guān)心這個事情,難道他真的是早有圖謀?這么一想,季莫卡亞心里驚出一身冷汗,那天兩人在懸崖邊聊天的時候,她就差點兒把裝有數(shù)據(jù)資料的硬盤藏在哪里告訴他了……

第二天,季莫卡亞看著孫成龍默然無語地帶著他的團隊駛出營地。她思緒萬千,想找人傾訴又無法傾訴,一整天她都忐忑不安地等待孫成龍回來。傍晚時分,她悄悄地溜到孫成龍的房間,本想對他說幾句撫慰的話,出口卻是直截了當(dāng)?shù)刭|(zhì)問他道:“密斯特·孫,昨晚的爆炸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嗎?”

孫成龍本來就對季莫卡亞昨晚一言不發(fā)有些看法,現(xiàn)在又提及這件事,而且是以一種質(zhì)問的語氣,一股傲然之氣油然而生,冷冷地說道:“答案?羅本不是已經(jīng)給你了么?我已經(jīng)說過不愿再提此事?!?/p>

“你……”聽到孫成龍如此冷漠的回答,季莫卡亞幾乎委屈地哭出來,轉(zhuǎn)身摔門而去。

爆炸過后,整個歐加登地區(qū)謠言四起,到處在傳言阿博拉小鎮(zhèn)營地勘測的志愿者,根本就不是政府和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派來的,而是尼羅河公司從事勘測工作的員工,這家公司覬覦歐加登的礦產(chǎn)資源已久,只待勘測工作完成后,這家公司就會進駐歐加登,攫取這里的礦藏資源。

自此,營地志愿者們也是各懷心事,羅本更加忙乎了,他要求季莫卡亞遵守公司總部的紀律,確保資料的安全,千萬不要被中國人給忽悠了,對她的工作和生活起居也格外關(guān)心起來,幾次有意無意地試探硬盤藏匿的地方,但每一次都被季莫卡亞機警地遮掩過去。除了米歇爾以外,其他幾個人都和羅本打得火熱。

沒過幾日,戴維在野外勘測現(xiàn)場工作的時候,莫名其妙地被一條在叢林中才會出現(xiàn)的蛇給咬傷了。羅本頂替戴維去辛格的小組一起去野外現(xiàn)場工作。但到了晚上,羅本和辛格一直沒有回到營地,直到第二天黎明,兩人才慌張地回來。

回來時,羅本的右眼角上有淤血,青紫一片,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辛格的嘴角歪斜著,衣服被撕爛了。當(dāng)大家關(guān)心起他們昨晚的去處時,他們似乎也不愿多說,好在已經(jīng)安全脫險回到了營地,眾人溫言好語地安撫了兩人一番,便各自回到房間安心休息去了。

奇怪的是,沒過多久,有一股武裝團伙承認爆炸是他們干的,但是過了一日,又有一個武裝組織承認爆炸是他們干的,后來,承認營地爆炸事件的武裝組織越來越多,已經(jīng)到了令人啼笑皆非的地步。但是在這期間,鎮(zhèn)長尤素福如坐針氈,這個項目是他同意引進的,如果確如謠言所說,不但他無法向阿博拉民眾交代,就是他此前在歐加登積累起來的良好聲譽將隨之蕩然無存。

伴隨著齋月的結(jié)束,阿博拉營地志愿者們的野外勘測工作基本上完成了,這讓一年多以來,一直為營地志愿者們的安全操心的鎮(zhèn)長尤素福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尤其是近幾個月來,意外和謠言不斷,這讓他也備受質(zhì)疑,甚至已經(jīng)有對自己不滿的人鼓動民眾在阿博拉鎮(zhèn)上游行示威,沖到鎮(zhèn)政府要求他這個鎮(zhèn)長解釋謠言,雖然只是極個別的民眾,但也足以讓尤素福鎮(zhèn)長過得誠惶誠恐,度日如年。現(xiàn)在營地志愿者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只要把這些志愿者安全送走,他面臨的壓力就會消失。尤素福鎮(zhèn)長甚至都在考慮等志愿者們撤走后,把營地改造成孤兒收養(yǎng)院的方案。更令人高興的是,馬赫迪給他打來了電話,等齋月結(jié)束后,他會親自來阿博拉,送一大批救濟物資來。過完復(fù)活節(jié),馬赫迪就會帶著志愿者撤離阿博拉,把志愿者營地移交給阿博拉鎮(zhèn)改建成孤兒院。這些紛至沓來的好消息讓尤素福鎮(zhèn)長驚喜不已,一年多來為志愿者們四處奔波的辛勞和承受的委屈瞬間煙消云散。

因為工作已經(jīng)全部結(jié)束了,營地的志愿者們心情輕松了不少,馬赫迪已經(jīng)電話通知他們做好撤退的準備工作,他把撤離的時間定在復(fù)活節(jié)后的第二天。季莫卡亞也接到了來自阿姆斯特丹總部的通知,要她把所有的勘測資料交給來接他們撤離的馬赫迪。

志愿者們在這個地方工作了一年多的時間,平時工作任務(wù)緊張,難得有空閑時間去鎮(zhèn)上看看,現(xiàn)在要離開這個地方了,心里竟有了一股難舍之情。孫成龍卻沒有了這種心情,自從營地發(fā)生爆炸事件后,他和同伴們的關(guān)系有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隔閡,包括以前關(guān)系比較好的季莫卡亞和米歇爾,他有意識地疏遠起來,營地爆炸事件讓他有了更多的思慮,他不想在離開這里之前再節(jié)外生枝。

晚飯后,孫成龍便回到自己的房間里休息。睡夢中,他隱約看到耶穌背負著沉重的十字架走過耶路撒冷的街頭小巷,身心疲憊,臉上卻寫滿寬容和坦然,背叛的門徒們?nèi)绾樗瞳F般從沙漠、叢林、峽谷、懸崖各處洶涌而來,刀槍劍戟飛向十字架。突然,孫成龍只覺得肩頭一陣生疼,痛得他睜開了眼睛——床前站滿了荷槍實彈的黑人,一個黑人兇神惡煞地拉拽起他,架著他直往外走。

營地寬敞的院子內(nèi)暗淡無光,借著月色,孫成龍看到院內(nèi)四周站滿了荷槍實彈的武裝分子,院子中間黑壓壓地蹲著一大群人,志愿者們還有營地的服務(wù)人員全被俘虜了,大門外站著布哨的武裝人員。

孫成龍一看這架勢,心里暗暗叫苦,這是一支標(biāo)準的經(jīng)過軍事化訓(xùn)練的隊伍,不放一槍一彈就把營地里三十個荷槍實彈的保安連窩端了,再看看這伙站崗布哨的武裝人員,雖然衣衫襤褸,但都訓(xùn)練有素,頗具戰(zhàn)斗力。

武裝分子押解著季莫卡亞從她的房間里走出來。他們齜牙咧嘴地浪笑著,幾只黑黝黝的手在季莫卡亞凹凸有致的身上摸來摸去,直嚇得她瑟瑟發(fā)抖。

孫成龍撥開挾持著他的那幾個人,大步走向前去,大叫一聲:“住手,你們這是……”還沒等他質(zhì)問完,他的背上和肩頭就被幾個黑人用槍托重重地敲打了幾下,他“撲通”一聲倒了下去。

季莫卡亞嚇得尖叫著甩開綁押她的那幾個人,緊走兩步把孫成龍攙扶起來。

就在兩人肌膚相觸的瞬間,孫成龍分明感受到了季莫卡亞溫軟的手在自己的手臂上重重地掐了一下,隨口一句:“女人是老虎?!?/p>

營地發(fā)生爆炸事件一個多月的時間里,兩人的關(guān)系陷入了冰點,盡管她若即若離的身影總是在他的腦海不經(jīng)意間涌現(xiàn),但是他努力地控制著自己的眷戀。原本就已經(jīng)決定好了,等過了這個耶穌受難夜后,他就跟季莫卡亞道歉,請求她的原諒。

但是,突然發(fā)生這樣的事情,這情勢還不知道如何走向,如果情勢嚴重惡化,逃不出這伙不速之客的控制,這一輩子祈求季莫卡亞原諒的機會都沒有了。想到這里,孫成龍把頭稍稍扭動了一下,目光正好對準季莫卡亞,兩人的目光在夜空中溫暖地匯集在一起,滿是理解、欣喜和甜蜜。

“砰砰”,從阿博拉小鎮(zhèn)傳來了兩聲清脆的槍響。

院子里的人群一陣騷動。一個魁梧的大漢從季莫卡亞的房間里走出來,他鷹一樣的眼神掃過人群,大聲喝道:“把他們都綁起來?!?/p>

黑暗里閃出一群人來,他們手里拿著繩索。讓志愿者們沒想到的是,孫成龍的助手丹尼爾也在人群中,他手里晃蕩著繩索,直奔孫成龍走去。

一陣掙扎,孫成龍惱怒不已,卻分明感到身后的丹尼爾把捆綁好的繩索頭塞在自己的手里,接著又把一件冰涼的物什塞在他另一只手掌里。這些舉動徹底把孫成龍給弄迷糊了,他把那繩頭輕輕地用手指一拉,竟然是一個活套結(jié),他一下子明白了,知道丹尼爾肯定是受人脅迫。

不一會兒,營地外傳來一陣汽車轟鳴聲,兩束雪白的燈光照進營地。從車上下來七八個武裝分子背著AK47,押解著兩個被罩著黑布的人。其中有一個武裝分子手里提著一個黑黝黝的包袱。

那領(lǐng)頭的人走上前,鷹一樣的目光掃過眾人,對著拿下黑頭罩的兩個人中的一個胖子冷冷地問道:“你就是馬赫迪?”

馬赫迪剛想開口,就被迎面而來的兩記響亮的耳光打得兩眼直冒金星。

接著,那頭領(lǐng)也不再理會他,轉(zhuǎn)身跳上不遠處的一個臺階,冷漠地說道:“我們深感遺憾,你們沒有得到我們的允許,就在我們的土地上竊取礦藏資料,妄圖攫取上帝賦予我們的財富和資源,我們不能容忍任何人在沒有得到我們允許的情況下,在我們的土地上勘測礦藏。我鄭重地告訴你們:歐加登是我們的家園,我們屬于索馬里,而不是你們認為的埃塞俄比亞,我就是歐加登民族解放陣線的頭領(lǐng)漢斯。爭取民族獨立、保衛(wèi)家園是我們歐加登民族解放陣線的一貫使命……”

19世紀,“非洲之角”的索馬里被英、法、意等西方殖民國家瓜分為五塊,其中的歐加登地區(qū)在1897年被劃歸意大利統(tǒng)治下的埃塞俄比亞,二戰(zhàn)后,戰(zhàn)敗的意大利勢力退出東非高原,歐加登地區(qū)交由獨立的埃塞俄比亞管制。1960年,索馬里經(jīng)過長期的武裝斗爭獲得了民族獨立,建國伊始單方面把歐加登地區(qū)劃入自己的版圖,與埃塞俄比亞頓起沖突,兩國兵戎相見,釀成了1964年和1977年兩次歐加登戰(zhàn)爭,雙方傷亡慘重。1984年,埃塞俄比亞反政府的西索馬里解放運動青年聯(lián)盟宣布成立歐加登民族解放陣線組織,組建武裝力量,從事武裝斗爭,爭取民族獨立運動。后來,歐加登民族解放陣線組織和索馬里伊斯蘭極端恐怖組織沆瀣一氣,在“非洲之角”的埃、索兩國邊境地區(qū)作惡多端、燒殺劫掠,完全背離了當(dāng)初組織成立的初衷。2007年,中國中原油田二十多名員工在歐加登地區(qū)殞命即為該組織所為。該組織在國際上與柬埔寨的“紅色高棉”、斯里蘭卡的“泰米爾猛虎組織”等極端反政府武裝一樣臭名昭著,隱藏在人跡罕至的原始叢林。歐加登地區(qū)地處埃塞俄比亞、厄尼特里亞和索馬里三國交界之處,加之氣候、自然環(huán)境惡劣,政府軍難以剿滅。

“但是,”只聽得那頭領(lǐng)站在臺階上,猛地一聲怒吼道:“我們的家園被你們這些帝國主義走狗搞得支離破碎,我們的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就在今天,在耶穌受難的晚上,我們要向上帝和人民昭告我們的正義行動,讓你們看看在歐加登的土地上為非作歹的埃塞帝國走狗的下場?!闭f完,那個提著包袱的武裝分子趕緊上前,將那個包袱遞給了漢斯。

漢斯掀掉包裹著的布匹,眾人睜眼一看,大吃一驚,竟是鎮(zhèn)長尤素福的頭顱,猩紅的血液一滴一滴地往下流淌。

“這就是那個替埃塞帝國賣命的走狗——阿博拉鎮(zhèn)長尤素福的頭顱,就是他勾結(jié)這個肥豬一樣的馬赫迪,出賣我們歐加登的利益,這就是他應(yīng)得的下場?!闭故就赕?zhèn)長尤素福的頭顱后,漢斯隨手將頭顱扔在地上,鷹一樣的目光落在馬赫迪的身上,直嚇得臃腫的馬赫迪渾身顫抖。

一陣輕微的“嗤嗤”聲響,一股尿騷味彌漫在緊張的空氣里——馬赫迪被嚇得尿了褲子,他顫巍巍地站著,囁嚅了半天,道:“你……你們別殺……殺我,我有錢,你……你們需要多少,我……都給。”

漢斯哈哈大笑道:“你的金錢財富原本就是我們的,都是你在歐加登攫取的?!?/p>

馬赫迪連連點頭道:“是,是,是?!?/p>

漢斯毫不客氣地笑道:“看在財富的面上,暫且饒了你,還有你在鎮(zhèn)上說過兩天之后有物資車隊過來,你要安排好你的人手把物資運到我們指定的地點去。等到那食物和贖金都送到我們的營地,你就可以獲得自由。所有的事情就讓你的助理哈比去辦理?!?/p>

馬赫迪連連點頭道:“是,是,是?!?/p>

漢斯走向馬赫迪身邊的哈比,頭也不抬,一巴掌揮過去,陰森森地威脅道:“如果食物和金錢不能按時送到,你的老板就和尤素福一樣的下場?!?/p>

“是,是。”馬赫迪趕忙補充道,“你趕緊和亞的斯亞貝巴聯(lián)系,籌措資金,還有原來送給阿博拉鎮(zhèn)上的救濟物資全部送到這里來,送給頭領(lǐng)?!?/p>

哈比大氣不敢出,頭點得像小雞啄米一樣,慌亂地逃離營地。

漢斯吩咐幾個武裝分子將馬赫迪捆綁起來,關(guān)進一個房間里。

這突來的變故讓孫成龍、米歇爾等人大惑不解,未及眾人安靜下來,漢斯鷹一樣的眼神再次掃過眾人,嚴厲地說:“剛才只是序幕,好戲才剛剛開始。把那七個沒有經(jīng)過我們的允許,跑到這里來勘測礦藏的志愿者拉出來?!?/p>

武裝分子一聽,馬上將孫成龍等七人拉到場地中間。

漢斯走下臺階,冷冷地說道:“今天,只要你們把在這里工作一年多的成果交出來,我就會放你們回去,你們原本也不該來趟這渾水?!?/p>

場地中一片沉寂。

漢斯繼續(xù)冷冷地說道:“如果你們沒有聽懂我的意思,我就說明一下:你們盡快交出儲存收集的礦藏資源數(shù)據(jù)資料的硬盤,這些東西是上帝賜予我們的,是我們的財富,你們帶不走,上帝也不會允許你們帶走?!?/p>

等了片刻,漢斯見眾人都不說話,便有些惱怒,逼視著眾人。

羅本挺身而出,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們是受雇于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和埃塞政府來到這里勘測地質(zhì)礦藏的資料,你們無故羈押拘禁我們是非法的,我要控告你們?!?/p>

漢斯從人群中拉出羅本,將他一腳踹倒在地上,惡狠狠地道:“在這里,我說了是合法的就是合法,我說了非法的就是非法!”

羅本掙扎著站起來,不屈地說道:“你會為自己的野蠻和無知付出代價?!?/p>

漢斯手一揮,三四個武裝分子撲上去又是一陣拳打腳踢。

漢斯對著羅本一聲怒吼道:“拉下去,給我狠狠地打,打到他交出資料為止?!?/p>

幾個武裝分子一聽,架起已經(jīng)躺倒在地上的羅本,只聽得隔壁的房門“哐當(dāng)”一聲,隨后房間里響起“乒乒乓乓”的擊打聲,傳來羅本陣陣凄厲的慘叫聲,在這空曠冷寂的夜空中讓人毛骨悚然。

漢斯獰笑著走到季莫卡亞跟前,一把將她從六人中拉出來,威脅道:“我知道你就是營地里掌管勘測數(shù)據(jù)資料的,只要你聽從我們,把那些不屬于你們的東西交出來,你和你的同事們都會安全,還有你們的組長現(xiàn)在正在受刑,我們雙方能不能解決好這個事情,全部在你一個人身上,我給你三分鐘的時間考慮?!?/p>

季莫卡亞頓時嚇得臉色慘白,瑟瑟發(fā)抖,一句話都不敢說。

蹲在人群中的孫成龍心如刀絞,憤怒不已,無奈自己被人死死地按住肩膀,他瞪著一雙血紅的怒眼,恨不得生吞活剝了眼前這個惡魔。他心里只是期盼著季莫卡亞千萬不要上當(dāng)交出那些資料,一旦資料到手,他們也就會有性命之虞,他怕季莫卡亞不明白其中的道理,眼神里滿是鼓勵和溫柔。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漢斯見季莫卡亞一直沉默不語,便一把拉過季莫卡亞。只聽見“哧溜”一聲,季莫卡亞凌亂的衣褲被撕裂開來,只剩下三點式的胸衣內(nèi)褲,俏麗的胴體在冷寂的夜空下,一覽無余。

此時的孫成龍已經(jīng)怒不可遏,他使盡吃奶的力氣將按住他的兩個武裝分子掀開,直沖漢斯大聲吼道:“住手!我知道那東西在哪里,你放了她。”

漢斯揚手對著季莫卡亞就是一巴掌,轉(zhuǎn)過身,惡狠狠地對著孫成龍說:“中國人,你要是早點兒說出來,這個美女,還有你們的頭兒就不用吃這么大的苦頭了?!?/p>

孫成龍站起身來,對著漢斯道:“走吧,我?guī)闳ト|西。”

漢斯一把抓住他的衣領(lǐng),惡狠狠地警告道:“你可不許?;ㄕ?,我的中國朋友?!?/p>

孫成龍凜然道:“你害怕了?不敢去?如果害怕就不用去了?!?/p>

漢斯一聽,把手一揮,從牙根里迸出一個字:“走?!?/p>

孫成龍領(lǐng)著漢斯和七八個荷槍實彈的武裝分子慢慢地走到營地大門外的懸崖上。孫成龍的雙手被縛住,只能用頭朝著懸崖下點頭示意道:“季莫卡亞把那些資料全都交給了我保管,我怕有失,就把那些東西全部藏在懸崖邊緣的石頭縫里。”說完,他朝著懸崖邊緣向前邁上一步。

挾持著他的那些武裝分子畏畏縮縮地跟著也向前邁上一步,黑暗中一股冷颼颼的夜風(fēng)從底下升騰起來。

就在挾持著他的那些武裝分子紛紛傾斜身子向下張望的時候,電光石火之間,孫成龍突然雙手抱住身邊一人,一同跌下懸崖。其他人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只是一陣驚呼,條件反射似的往后大退一步。

漢斯眼見著孫成龍抱著一名武裝分子翻身跌下懸崖,憤怒不已,對著幽深的懸崖放了幾槍,就氣急敗壞地帶著其他武裝分子回到營地。

在黑夜的掩護下,孫成龍早已將活繩套結(jié)拉開,待到押解他的那些人都跟著走到懸崖邊上,他瞧準身旁一人,趁其不備,把那人壓在身下一同翻落下去。平日里孫成龍經(jīng)常在此看日出日落,對周圍地勢環(huán)境早已了如指掌,當(dāng)兩人迅疾下墜,剛好可以落至崖壁邊長出的金合歡樹上,驚起一群飛鳥“撲簌撲簌”地飛向夜空。待落定,他迅疾雙腳用盡全力蹬身下的那個武裝分子,只聽得底下傳來一聲物體落地時沉重的悶響,便陷入長時間的黑暗和無邊黑洞。

借著夜色微微的光線,孫成龍用工具刀從樹上折斷一根樹枝用作防身和攀爬的工具,順著光滑峭壁上傷痕一般的裂縫,摸索著往上的方向爬去……

漢斯帶著其他武裝分子迅速回到營地,營地里一陣騷動。米歇爾和戴維被幾個武裝分子毒打了一頓。漢斯走近季莫卡亞,對著她又是一陣威逼利誘。

季莫卡亞聞聽孫成龍為了救護自己舍身跳崖,頓時悲痛萬分,回想起一年以來,孫成龍對自己呵護有加,一時百感交集。人生得此知己,雖死又有何憾?她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即便是死,她也不會屈服,除了孫成龍絕不向任何人吐露半句。

漢斯有了孫成龍?zhí)碌那败囍b,倒也不敢嚴刑逼問,怕這些志愿者都死了,不僅得不到資料,還把尼羅河公司和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給得罪了。他害怕在營地鬧騰的時間過久招致政府軍來圍剿,于是,他便安排手下人在營地翻箱倒柜地找礦藏勘測資料,將房間內(nèi)所有的衣物、食品洗劫一空之后,急令手下人等趕快撤離。當(dāng)夜便安排人手將洗劫而來的補給物資送往叢林深處的大本營,其他人押著人質(zhì)撤往距離阿博拉小鎮(zhèn)附近的一個叢林據(jù)點隱蔽。

孫成龍想起昨天晚上死里逃生的一幕,仍舊心有余悸,那些武裝分子就是沖著勘測數(shù)據(jù)資料來的,但是是誰把這些情況泄露出去的?武裝分子怎么知道是季莫卡亞負責(zé)整理和保管那些資料?那些資料到底藏在哪里了?孫成龍思索良久,回到了營地。當(dāng)他重新背上雙肩野外工作包,摸進季莫卡亞工作的實驗室,只見里面一片狼藉,實驗的儀器、工具、材料都東倒西歪地散落在地上,孫成龍小心地走到里間的辦公室,借著手電微弱的光仔細地搜索著每一個地方和角落,但沒有找到儲存數(shù)據(jù)的硬盤。

這時,遠遠地傳來一陣車輛的轟鳴聲,只見幾輛卡車沿著上山的路向著營地的方向開來。孫成龍趕忙走出房子,躲進樹林。

原來是接到情報的埃塞政府軍趕來了,卡車很快就到了營地大門口,“呼啦啦”地從卡車上跳下來的軍人很快就把營地包圍起來,砸開大門,沖進營地。不一會兒,遠遠地看見軍隊車輛的轟鳴聲沿著崎嶇的山路遠去,營地又恢復(fù)了寂靜。

營地的大門仍然緊閉,只是被軍人們換上了一把更大的鎖,拉上了警戒線。往里一望,只見營地里黑咕隆咚,死氣沉沉,沒有半點兒聲息。

第二天天一黑,孫成龍沿著原路再次來到季莫卡亞的房間,伸手推開虛掩著的房門,只見房內(nèi)好似被洗劫了一般,家具物品撒落一地,連床鋪都被掀翻了,在房間的一角一只“小老虎”布偶被扔在地上。這只“小老虎”是埃歷新年前,孫成龍作為新年禮物送給季莫卡亞的。當(dāng)時,季莫卡亞有些奇怪地問孫成龍,為什么送一只“小老虎”給她?孫成龍故作神秘地告訴她,中國古語里有句話:“女人就是老虎?!?/p>

“難道……”想到這里,孫成龍猛然想起昨晚自己被武裝分子打倒在地時,季莫卡亞拉他起來時曾用力地掐了一下他,慌亂中,她還說了一句:女人是老虎。孫成龍一把抓起“小老虎”,急忙伸手在塞滿填充物的“小老虎”的肚子里試探著,感覺一個硬物裝在肚子里,取出一看,果真是一個移動硬盤,不禁暗中稱贊季莫亞的聰慧。孫成龍一陣狂喜,立即將移動硬盤塞進工作背包,轉(zhuǎn)身疾步順著原路返回。

這時,一陣車輛的轟鳴聲傳來,一群人往院子里走。孫成龍趕緊熄滅手電光,伸手推開附近虛掩著的房門,跨進房里,眼前的情形讓孫成龍有些吃驚,與季莫卡亞的房間相比,這個房間雖然有些凌亂,但總體還是整潔有序,不像是經(jīng)過武裝分子的騷擾和翻找的樣子。

不一會兒,只聽見門外有聲音傳來。孫成龍急忙把鼓囊囊的工作背包塞進床底,自己一個順勢臥倒也躲了進去。一前一后進來兩個人,在房子里窸窸窣窣地忙乎了一會兒,昏黃的燈光便照亮了整個屋子。

只聽到一人驚呼道:“怎么?我的房間也被洗劫了,連吃的食品都拿完了?!?/p>

孫成龍仔細一聽聲音,竟然是羅本。

接著又傳來一個聲音道:“你以為只有我們民族解放陣線的戰(zhàn)士忍饑受餓?告訴你,埃塞俄比亞政府軍也是一樣正在忍受著饑餓的煎熬,他們白天到了營地,肯定是他們拿走了你的食品?!?/p>

“是漢斯?!”聽到這聲音,藏在床底下的孫成龍驚怒交集,他分明就是那晚的武裝分子頭領(lǐng)漢斯,羅本怎么會和他如此融洽地在一起?

漢斯說:“你曾在我們大本營拍著胸脯保證,這營地的事情都由你負責(zé)搞定,我們只負責(zé)和尼羅河公司聯(lián)系談判,可是這么久了你連資料都沒弄到手,我們拿什么談判?”

羅本道:“實在是季莫卡亞太狡猾了,我沒有辦法破解她的密碼。”

“你說讓我們配合你,在你們的營地制造爆炸事件,我們都做了,可是你呢?”漢斯抱怨道。

“原本是想通過爆炸事件離間孫成龍和季莫卡亞的關(guān)系,從中套取資料,哪知他們并沒有上當(dāng)。你也看到了,他倆不好對付,昨晚我們合演的苦肉計天衣無縫,季莫卡亞就是不上鉤,他們太狡猾了?!?/p>

“那現(xiàn)在弄成了這樣子,怎么辦?”

“別急,我考慮了一下,在我的手里有勘測數(shù)據(jù)前期的小部分資料,雖然不完整,但也可以派上用場。公司總部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情況,知道這事的人都被我們控制了起來,還有一個死掉了,只要不走漏消息,我們的計劃依舊是完美的。”

“你的意思是……”

“明天把我們被綁架的消息發(fā)布出去,錄制我們被綁架的視頻傳給尼羅河公司,然后要挾他們把贖金匯到你們指定的賬戶?!?/p>

“是的,要盡快,我們不能在這里呆得太久,一旦政府軍知道了我們的行蹤,后果將不堪設(shè)想?!?/p>

“這次行動你們也沒有吃虧,可以說是一舉三得,先是馬赫迪送貨上門,不但給你們送來了補給物資,還可以敲詐一筆贖金,順帶把那個為政府死心塌地辦事的鎮(zhèn)長尤素福這個眼中釘也拔掉了,擴大了歐加登民族解放陣線的威勢。最后就是等著尼羅河公司把贖金匯到指定賬戶,這才是我們這次合作的真正目的,哈哈?!?/p>

“只要合作成功,你也會獲利豐厚,最主要的是我們收獲了友誼?!?/p>

“希望合作愉快,贖金到手,就按照我們商定的比例二八分成?!?/p>

“其實,還是你們占了便宜,一億美金,我們雖然是八成,但是我們的組織要養(yǎng)活這么多人,你們兩成就是兩千萬美金,每人一千萬,這可是一本萬利的好事啊,哈哈?!?/p>

“贖金一到手,那些人質(zhì)怎么處理……”

“等馬赫迪的贖金到了就先行處理他的人質(zhì),尼羅河公司的贖金才是大頭,處理人質(zhì)當(dāng)然……另外,還是要想方設(shè)法找到那些勘測的數(shù)據(jù)資料,掌握了資料就會有源源不斷的金錢送上門來。”

“那是,那是。”

“好,你再審審,一定要讓她開口?!绷_本忽然提高了語調(diào),走出了房間。

不一會兒,就聽到腳步聲響起,幾個武裝分子押著一個人走了進來。

門“吱呀”一聲被閂上了,接著就聽到“啪啪”兩記響亮的耳光,頭領(lǐng)怒斥道:“我再給你最后的機會,你再不說話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p>

一片沉寂。

“好,看是你的嘴硬,還是我的手硬。”說完,又是“啪啪”兩記耳光,“老子叫你不開口說話?!?/p>

“嗞”,只聽見有衣物撕裂的聲音,隨后便聽到粗重的喘息聲傳來,隱隱夾著女子的嬌喘聲。

“孫!孫!”一個熟悉的聲音清晰地傳入孫成龍的耳朵,恰似平地一聲驚雷,震得他肝膽俱裂。他立即一個翻滾,從床底下一躍而起,用盡全身的力氣,將漢斯的脖子死死勒住,“啪”的一聲打開了雪亮的工具刀,鋒利的刀刃直往那頭領(lǐng)的脖子抹去,污血噴涌而出。

漢斯連“哼”一聲都來不及就歪倒在季莫卡亞的身上,突起的變故嚇得她驚叫了一聲。

這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孫成龍一陣慌張,連忙推開漢斯的尸首,只見季莫卡亞被撕裂得只剩下一條內(nèi)褲,赤裸的身軀盡顯曲線優(yōu)美,兩只飽滿的乳房高高地挺立著兩粒紅豆在微微顫動。他立馬脫掉外衣扔給季莫卡亞,附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快叫?!?/p>

“叫什么?”季莫卡亞滿臉惶惑地疑問道。

“做愛叫床的聲音?!?/p>

“……”季莫卡亞一時羞赧不已。

“快,聲音越大越好,不然他們沖進來了?!睂O成龍急切道。

季莫卡亞頓時醒悟過來,一時蝶聲浪語彌漫開來,只聽得人春心蕩漾,蝕骨銷魂。果然,敲門聲停止了,幾聲“哧哧”的淫笑傳來。

趁著這時機,孫成龍趕忙背上工具背包,輕輕地打開后窗,確認四周安全后向季莫卡亞招手。兩人踏上凳子爬出窗外,消失在營地后面莽莽的叢林。

隱匿在叢林深處的歐加登民族解放陣線組織武裝部隊司令賈比爾上校,這兩天悲喜交加。兩天前,他讓少校漢斯帶領(lǐng)一百多人馬去往阿博拉執(zhí)行任務(wù),出師大捷,不但抓獲了尼羅河公司的志愿者們,還意外地抓獲了出賣索馬里人民利益的馬赫迪,只要兩筆贖金一到手,歐加登民族解放陣線組織根據(jù)地的生存條件及武裝部隊的裝備將會大有改善。在國際社會斷絕了援助以及埃塞政府的打擊下,民族解放陣線組織的生存空間日益縮小,生存條件日漸惡化。如今,除了少數(shù)的武裝游擊分子隱藏在歐加登各個地區(qū)偶爾活動以外,民族解放陣線組織的機構(gòu)大部分都龜縮在叢林深處等待時機。

不久前,兩個自稱是尼羅河公司的工程師跑到叢林深處找到歐加登組織,與他們洽談合作。司令官賈比爾上校起先不相信,讓幾個武裝分子將兩個人一頓毒打。當(dāng)羅本將拷有少量此次礦藏勘測數(shù)據(jù)的硬盤交給漢斯時,賈比爾上校決定親自主持洽商合作。雙方一拍即合,制定了完美的合作計劃。前期的準備工作可以說是進行得非常完美,包括在歐加登地區(qū)散布的謠言,制造營地爆炸事件。更值得高興的是,漢斯抓獲了鎮(zhèn)長尤素福,尤素福早就是歐加登民族解放陣線要鏟除的眼中釘了,在歐加登地區(qū)的村鎮(zhèn)和部落里面,其他的鎮(zhèn)長和酋長都是表面順從埃塞政府,即便不是和解放陣線暗渡陳倉,至少也是保持中立。唯獨這個鎮(zhèn)長尤素福,幾十年來一直死心塌地效忠埃塞政府,與解放陣線組織為敵,這次抓到他后,賈比爾上校親自下令,在阿博拉就地公審,割下其頭顱示眾,以此震懾阿博拉民眾。初戰(zhàn)告捷,讓賈比爾上校高興得夜不能寐。

孰料,第二天晚上壞消息就接踵而至,少校漢斯被殺身亡,季莫卡亞脫逃,尼羅河公司遲遲沒有消息。這些消息讓賈比爾上校極為震怒,他命令出動“叢林之虎”王牌作戰(zhàn)部隊,以及烏克羅、阿古拉、邁克萊等叢林據(jù)點的游擊部隊配合行動,定在次日晚八點,從四面合圍阿博拉,武裝奪取阿博拉,并通令絕不允許一個外國人逃離歐加登,勢必找到那個裝有歐加登礦藏資料的硬盤。

在逃出武裝分子關(guān)押人質(zhì)的黑洞后,孫成龍和季莫卡亞躲避在叢林中。劫后重逢,二人自然有說不完的話,包括“女人是老虎”這個話題。第二天,當(dāng)他們從纏綿中醒來時已是紅日當(dāng)空,接下來,他們要做的就是找到人質(zhì)關(guān)押的地方,并救出他們。

孫成龍取出望遠鏡,四處瞭望,渺無人煙,便對季莫卡亞說:“我得去昨晚我們夜闖的黑洞查看一下,看看叢林據(jù)點的動靜,順便勘測下環(huán)境,你在這兒休息一會兒,我去去就來?!?/p>

“那不行,我也要去?!奔灸▉喌?。

“我去去就來,這里很安全,你就在這兒等我回來。”孫成龍連忙解釋道。

“你就想甩了我,剛才我們還卿卿我我呢?!奔灸▉啿粣偟?。

“你若不棄,我必生死相依?!睂O成龍正色道。

“我知道的,傻瓜?!奔灸▉唻舌恋?,心里甜蜜蜜的。

“我是怕照顧不到你?!?/p>

“你昨晚不是照顧得很好嗎?孫?!奔灸▉嗋列Φ?。

孫成龍一把摟過季莫卡亞,親吻著她的臉頰說道:“我要保證你的安全,你要聽話,休息好,不許調(diào)皮?!?/p>

“昨晚我是聽你的,今天你可要聽我的?!奔灸▉喌?。

孫成龍一時語塞。

“要不以后,我們兩人,晚上我聽你的,白天你聽我的?!闭f完,一抹羞澀掠過季莫卡亞俏麗的臉龐。

孫成龍無奈道:“好吧,一起去,但是,你必須跟在我的身后,不許亂跑亂動?!?/p>

季莫卡亞聽了,心里甜蜜地應(yīng)承道:“好,孫?!?/p>

兩人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走出洞窟。

“我是怕你一去不返,如果你有什么意外,我也不想活了,和你在一起,我就安心了。”季莫卡亞緊緊地拉著他的手道。

孫成龍心中一凜,說:“我心里何嘗不是這樣的想法呢,中國有句話叫作‘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

兩人一路上手牽著手,說著親密的私語。兩人隱在叢林灌木里走出約兩百米,隱隱聽到說話的聲音。孫成龍把季莫卡亞拉到身后,低下身子,警惕地觀察著四處的情勢。兩人靜靜地等待了一會兒不見動靜,便順著聲音的方向匍匐前進了幾十米,只見一百多米遠的金合歡樹下,兩個荷槍實彈的武裝分子在聊天,孫成龍和季莫卡亞把身子縮到灌木叢里,掏出望遠鏡觀察著周圍的地形。一道高高的山脊把連綿起伏的山巒分隔成截然不同的兩塊土地,右側(cè)是光禿禿的高地,左側(cè)是生長著金合歡樹、沙棗樹等郁郁蔥蔥的一片叢林,叢林里隱約可見十余幢結(jié)構(gòu)簡陋的茅草房。蜿蜒的山脊上,武裝分子的明暗崗哨不計其數(shù),顯得壁壘森嚴。

孫成龍暗暗記住四周的地形和情勢,對季莫卡亞小聲道:“據(jù)點戒備森嚴,切不可輕舉妄動,等武裝分子押解人質(zhì)轉(zhuǎn)移的時候,跟在后面伺機營救他們,現(xiàn)在我們?nèi)プ蛲砟嵌纯?,那里是監(jiān)視他們的好地方?!?/p>

兩人神鬼不知,觀察完阿博拉叢林據(jù)點的地形地勢,回到懸崖洞窟。孫成龍把紅外望遠鏡架在洞口的石塊上,仔細地盯著懸崖對面高聳的山脊,高高的山脊在落日余暉的映照下,一地昏黃,冷寂地凸顯肅殺之氣。如果不是預(yù)先知道,誰也不會想到高聳的山脊那邊就是武裝分子的叢林據(jù)點。陣陣晚風(fēng)從峽谷上空呼嘯而過。

夜色已經(jīng)完全籠罩下來,正對著望遠鏡觀察的季莫卡亞把手一招,說:“孫,你過來看看,有情況了?!?/p>

孫成龍把眼睛湊近望遠鏡,只見對面高聳的山脊就在眼前,叢林里的人影疾速地向著高地下方運動著,都是荷槍實彈的武裝分子,沒有看到被押解的人質(zhì)。孫成龍大惑不解,難道人質(zhì)還拘押在據(jù)點?這伙武裝分子像是要去執(zhí)行什么任務(wù),并不是要轉(zhuǎn)移人質(zhì)?他想了一會兒,一時不得要領(lǐng),猶豫著不知是要跟蹤武裝分子,還是去據(jù)點探個究竟?見他遲疑不決,季莫卡亞便問為何?他把自己的疑惑告訴她,然后說:“萬一決定錯了,也許就會喪失營救米歇爾他們的機會?!?/p>

季莫卡亞道:“這有何難?我們快些行動,先去據(jù)點查看究竟,如果米歇爾他們還在據(jù)點,我們就順勢把他們營救出來,武裝分子的大隊人馬都離開了據(jù)點,正是動手營救他們的絕好時機。要是他們沒在據(jù)點,我們就馬上返回,一路追蹤這伙武裝分子下去?!?/p>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孫成龍站起身來,說:“好,只有這樣了,我們快些行動?!?/p>

季莫卡亞道:“孫,別急,我們現(xiàn)在出去正好和他們迎頭照面,豈不是糟糕?等會兒吧?!?/p>

孫成龍伸出大拇指,夸獎道:“聰慧的女人?!?/p>

看看對面山脊下的人沒了蹤影,兩人開始慢慢地收拾行囊,除了必要的工具,其他的物品都收進工具背包里,估摸已經(jīng)錯過了迎頭照面的時間,兩人爬上懸崖,向著據(jù)點的方向疾步而去。

通往據(jù)點的道路兩人白天晚上都來過,輕車熟路,一路無阻,很快就穿過架設(shè)在懸崖上面的“黑洞”,出得洞來,兩人伏在灌木叢中。孫成龍拿起掛在胸前的望遠鏡,四下里觀察動靜。鏡頭里山脊高地空無一人,轉(zhuǎn)向右側(cè)山脊環(huán)抱叢林掩映的據(jù)點,靜悄悄的,沒有一線燈火,他隨手從地上撿起幾塊石頭,向著前面不同的方向扔去,半晌,不見動靜,孫成龍暗自叫苦,是不是決策錯了?據(jù)點空無一人?饒是如此,也得深入據(jù)點探個究竟。

兩人疾步走向山崗,剛到半山腰,季莫卡亞從背后拉住他,輕聲道:“我來過這里,知道怎么走,讓我來走前面。”孫成龍怕有危險只是不允,伸手在后拉著她不許向前。季莫卡亞心里一陣甜蜜,跟在后面輕聲指路。

從半山腰右轉(zhuǎn)下行,約摸疾行十余分鐘,隱隱約約出現(xiàn)了房舍,季莫卡亞附在他耳邊說:“前面的這幾幢房舍是武裝分子的營房,關(guān)押人質(zhì)的監(jiān)舍在后面。”

他拉著季莫卡亞隱身在樹叢里,慢慢地接近那營房,竟空無一人,兩人在營房里找到一根短棒,孫成龍抄在手里用作武器,趕忙退出。如此,兩人心里一涼,難道這真是一座空空如也的據(jù)點?米歇爾他們呢?兩人快步走向據(jù)點縱深的監(jiān)舍,急欲探個究竟。

黑暗里,孫成龍猛地一個趔趄差點兒摔倒,他用手一探,卻摸到一具僵硬的死尸,顯然已經(jīng)死亡多時,孫成龍心里一緊,難道同伴已經(jīng)遇害?他牽著季莫卡亞慢慢退回十余米遠的樹陰下,說:“那邊地面有尸體,我們觀察一下再過去?!奔灸▉唶樀貌桓易髀暎檬众s緊捂住嘴巴,差點兒驚叫起來。

孫成龍趕忙用紅外線望遠鏡觀察了一下周圍的情勢,大吃一驚,赫然發(fā)現(xiàn)前面的空地上倒著七八具死尸,死尸全都沒有頭顱,這顯然是民族解放陣線組織武裝分子的慣用手法。他的腦海在飛快地思索著,難道同伴全都遇害了?想起一年來在一起的朝夕相處,一時悲從中來,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他附在季莫卡亞的耳邊悲憤地說:“他們可能全部遇害了?!?/p>

聽到這話,季莫卡亞心頭一震,眼淚直流,心有余悸地問道:“看清楚了嗎?到底是幾具尸體?”

孫成龍再次拿起望遠鏡仔細數(shù)了數(shù),道:“看到地上有八具死尸。”

“八具?”聽到這個數(shù)字,季莫卡亞反而不哭了,心里還有幾分欣喜,她附在孫成龍的耳邊道,“傻瓜,我們是七個人,我們兩個逃脫了控制,剩下的五個人,羅本他們是一伙的,不會殺他,你說還有一個也是他們的同伙,那么,如果只有三四具死尸就有可能是米歇爾他們,但現(xiàn)在有八具尸體在這里,基本可以斷定不會是他們?!?/p>

孫成龍心中一喜,稱贊道:“對,還是你聰明!”

兩人快速地繞過橫七豎八的無頭死尸,迂回前行了百余米,叢林黑影里幾幢小房舍隱約可見,季莫卡亞輕聲道:“這就是那晚關(guān)押我們的監(jiān)舍?!睂O成龍并不搭腔,而是拉著她飛快地隱身在黑暗里,慢慢地接近叢林掩映的監(jiān)舍。

兩人繞到樹林后面,朝著最外面的一幢監(jiān)舍扔過去一小塊石頭,半晌沒有反應(yīng)。兩人輕輕地走近那監(jiān)舍,里面靜悄悄的空無一人。

季莫卡亞覺得好生奇怪,那晚關(guān)押他們的是一人一間監(jiān)舍,崗哨林立,人聲嘈雜,現(xiàn)在怎的空無一人?一時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兩人越查看心情越沉重,正在心灰意冷之時,猛然聽到前面隱約傳來了說話聲,孫成龍趕忙拉著季莫卡亞隱蔽在樹林的黑暗里,慢慢地靠近那傳出聲音的房間。

那說話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似曾有些耳熟,前進幾步,仔細一聽竟然是羅本和辛格的聲音。監(jiān)舍里透出昏黃如豆的油燈,門口站著一個看守。

“你說過萬無一失的,現(xiàn)在事情怎么搞成這樣子?”辛格質(zhì)問道。

“干什么事都是有風(fēng)險的,怎么能怨我呢?”羅本回敬辛格。

“現(xiàn)在好了,漢斯死了,他們都以為是我們的陰謀,怪罪我們兩人?!?/p>

“都是那個中國人,是他害死我們了?!?/p>

“你肯定是他弄死了漢斯?”

“不是他還有誰?劫走了季莫卡亞就是明證?!?/p>

“漢斯不是親眼見到他跳下了懸崖嗎?”

“唉,要是他跳下去摔死了就好了?!?/p>

“要不是你,我們怎會落到這步田地?當(dāng)初你說,只要我們和歐加登民族解放陣線組織合作,要挾尼羅河公司索要贖金,不會傷害其他志愿者,這下好了,孫成龍和季莫卡亞下落不明,其他人被扣押,我們也是前途未卜?!?/p>

“這怎能怪我呢?我們不是商議好了,贖金到手后遠走高飛,誰知發(fā)生了這些事情,這都是意外?!?/p>

“意外?肯定是你瞞著我,和漢斯他們都商量好了?!?/p>

“別這么說了,我們現(xiàn)在是一條船上的人,誰也離不開誰?!绷_本陰鷙地說道。

“當(dāng)初我真不該聽你的,用蛇咬傷戴維,跟著你跑去叢林里結(jié)識民族解放陣線組織。那些武裝分子在營地制造爆炸事件,你又要我教唆米歇爾、戴維污蔑孫成龍,你真卑鄙?!毙粮駳鈶嵉卣f。

“現(xiàn)在到了這一步,悔也沒有用了,我這樣做還不是為了我們能順利辦成這件事,就是想要通過離間孫成龍和大家的關(guān)系,取得季莫卡亞的信任,順利得到那些資料,誰知那女人很精明,我們什么都沒撈著?!?/p>

“可是,你也不用就這樣要了同伴的命??!”

“你現(xiàn)在就知道埋怨我,當(dāng)初提出綁架的時候,你不也是積極附和嗎?”

“那現(xiàn)在怎么辦?民族解放陣線的武裝分子都已經(jīng)懷疑是我們從中搞鬼,把我們兩人都關(guān)押起來了?!?/p>

“我想,歐加登民族解放陣線需要的是錢,我們也是需要錢,只要尼羅河公司同意支付贖金,我們就可以和他們繼續(xù)玩下去。”

“現(xiàn)在我們還有什么本錢玩下去?那硬盤沒著落,我們哪有玩下去的本錢?”

“那資料可能還在營地的某個地方,那晚季莫卡亞被人救走,是從我的房間逃跑的,她沒有機會去自己的房間和辦公室拿資料?!?/p>

“那又能怎樣呢?我們也拿不到啊。”

“我已經(jīng)和民族解放陣線組織的最高指揮官賈比爾上校溝通過了,他承諾只要我們協(xié)助他們拿到贖金,我們的協(xié)議仍然有效,即使拿不到贖金,只要我們把資料交給歐加登民族解放陣線,他們也會保護我們。”

“那又能怎樣?我們當(dāng)初的計劃還是實現(xiàn)不了?!?/p>

“你傻啊,即使尼羅河公司拒絕支付贖金,只要我們找到了那些勘測資料,在交給武裝分子之前,我們可以拷貝一份,賣給其他的大公司,不照樣可以拿錢?”

“可是我們到哪里去尋找那些資料呢?”

“我估摸著要找到那些資料,必須先找到孫成龍和季莫卡亞。我已經(jīng)請求賈比爾上校動用所有力量,除了繼續(xù)監(jiān)控我們的營地,防止他們兩人伺機取走資料,還在整個歐加登地區(qū)布控,讓孫成龍和季莫卡亞插翅難逃。”

……

所有的事情一下子水落石出,孫成龍和季莫卡亞氣血上涌,驚怒交加。

孫成龍強忍住怒火,冷靜地想了一想,便拉著季莫卡亞快速地離開,向著黑夜深處走去。

前行百余米,黑暗里隱隱透出一絲光亮,兩人輕輕地向著光亮處摸索過去,借著微弱的亮光,兩人看清了有幾幢房舍排列在一起,除了中間的房舍透出昏黃的燈光外,其他的都是漆黑一團。孫成龍讓季莫卡亞躲到樹林黑暗處,他輕手輕腳地靠近那間亮著昏黃燈光的監(jiān)舍。只見門口站著兩個守衛(wèi),孫成龍借著夜色慢慢地靠近,迅疾地將手中的短棒猛然砸向左側(cè)高大的守衛(wèi),那人連哼都沒哼一聲,便撲倒在地。孫成龍隨即縱身一躍,將右側(cè)的門衛(wèi)撲倒在地,緊緊地勒住他的脖子。右側(cè)的門衛(wèi)被勒得直哼哼。孫成龍一聽有些耳熟,扭過臉,借著昏黃的燈光一看,大吃一驚,竟然是與自己朝夕相處一年多的司機阿萊姆。孫成龍壓低聲音開口道:“阿萊姆,你怎么到這里來了?”

阿萊姆緩過神,低聲道:“密斯特·孫,你來這里干嗎?”

“我來營救我的同伴們?!睂O成龍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道,臉上籠罩著一層嚴霜,轉(zhuǎn)而冷冷地問道,“難道你也是歐加登民族解放陣線武裝組織的成員?”

“不不,密斯特·孫,你不知道情況,我是被他們逼迫的……”阿萊姆急切地把情況向?qū)O成龍敘述了一遍。

原來,長時間隱藏在叢林深處的歐加登民族解放陣線組織的生存空間日益縮小,每次搶奪的生活物資,都要威逼當(dāng)?shù)赜熊嚨拿癖婋S同運送武裝分子和劫掠而來的生活物資,待物資運送到指定的地點后,民族解放陣線的人再轉(zhuǎn)運到叢林深處的大本營。此次民族解放陣線的武裝分子走出叢林,首先洗劫了志愿者營地,阿萊姆和他的一輛皮卡車被征召,參與歐加登民族解放陣線組織在阿博拉的行動。

“如果不聽從征召,我的家人將會受到牽連,之前,丹尼爾也是如此。在歐加登地區(qū),連政府都不敢輕易招惹民族解放陣線組織。”阿萊姆懊惱地說。

孫成龍便問:“現(xiàn)在這個叢林據(jù)點里有多少武裝分子?”

阿萊姆回答道:“一個武裝分子都沒有了,他們攻打阿博拉去了,留在據(jù)點看守米歇爾他們的人,連我一起也只有三個人,都是被脅迫參與行動的車主和司機。就是因為人手不夠,他們才把原本單獨關(guān)押的人質(zhì)集中起來要我們?nèi)丝词?。?/p>

孫成龍道:“攻打阿博拉?他們不是把尤素福鎮(zhèn)長都殺害了嗎,還要去攻打誰?”

“密斯特·孫,你可能不了解情況,此次民族解放陣線組織是有備而來的,就是要得到你們收集的勘測數(shù)據(jù)資料。最后,他們非但資料沒有到手,竟然他們的一個頭領(lǐng)被人殺了,所以他們要血洗阿博拉,為被殺的頭領(lǐng)報仇,拿到勘測數(shù)據(jù)資料。他們準備占領(lǐng)阿博拉,驅(qū)逐埃塞政府勢力。今天下午他們就已經(jīng)切斷了通往索馬里州首府吉吉噶城的交通,還說你們這些外國人一個也不許跑掉。你趕快走吧,他們要是回來了,你也跑不出去了?!卑⑷R姆焦急地催促道。

“據(jù)點前面有許多人被殺,又是怎么回事呢?”孫成龍忙問道,他想從阿萊姆嘴里得到更多的信息,以便決策下一步行動。

“那些人就是在營地保護你們的武裝保安人員,他們被歐加登民族解放陣線武裝組織俘獲后,被威逼加入武裝組織,有幾個人不愿意加入,就被武裝分子砍頭處死了。”

“那么,那些被一同俘獲的營地工作人員呢?”

“營地的工作人員因為不會弄槍,就被脅迫幫助他們運送搶劫而來的生活物資,女人就被送往叢林深處的大本營了。還有一個聽說是從亞的斯亞貝巴來的大胖子,因為他派出去籌集贖金的人沒有遵守約定,而是選擇報告了政府,激起了武裝分子的憤怒,就把他也給砍頭了?!?/p>

孫成龍一聽,心里明白過來,那個被處死的大胖子肯定就是馬赫迪了。

“那么,歐加登民族解放陣線的武裝分子準備如何處置我的那些同伴?”

“他們說要把你的同伴們都要押送到叢林深處的大本營看管起來,他們認為外國人都有錢,要你們的國家、家人從國外把贖金匯過來。”

這時,從阿博拉方向隱隱傳來了槍炮聲和爆炸聲,阿萊姆見狀焦急地催促道:“密斯特·孫,你趕快走吧,他們已經(jīng)動手了,他們回來后你就跑不掉了。”

“阿萊姆,我的兄弟,謝謝你,可是我想要帶走我的同伴,現(xiàn)在我們都匯集在這個據(jù)點了。”孫成龍說完后,向著房舍后面的樹林里招招手,從黑暗處走來身形婀娜的季莫卡亞。

“我們七個人來自七個國家,我們朝夕相處一年多的時間,除了羅本和辛格,其他的志愿者都是我的兄弟姐妹和朋友,我要帶走他們,這也是我和季莫卡亞夜闖叢林據(jù)點的唯一目的?!睂O成龍繼續(xù)向著阿萊姆說道。

“密斯特·孫,你和季莫卡亞可以自由來去,但是這三人是他們交給我看守的任務(wù),如果我放走了你的同伴,武裝分子不會放過我?!卑⑷R姆憂慮道。

“阿萊姆,我的好兄弟,這也許是他們逃脫的唯一也是最后的機會,希望你能幫幫我?!?/p>

“密斯特·孫,如果是你的事情,我一定會竭盡全力照辦,你對我們親如兄弟,與我們平等相處,像家人一樣對待我們,我們非常感激你。但是你的同伴曾經(jīng)打罵我們黑人員工,他們打心眼里就歧視我們黑人。雖然我是被脅迫而來的,但是看守他們就是我現(xiàn)在的職責(zé),我不能放走他們?!?/p>

“阿萊姆,我的朋友,我謝謝你的好心,一年多以來,我們朝夕相處,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營救同伴的迫切心情。我的同伴除了羅本和辛格以外,如果有一個人不能離開這里,我也不走,我愿意和他們一起共赴生死。”孫成龍正色道。

阿萊姆思索了良久,沉默不語,這時,遠處阿博拉方向的槍聲漸漸稀疏下來,大家都明白,戰(zhàn)斗結(jié)束后,武裝分子很快就會回到據(jù)點,留給孫成龍他們的時間已經(jīng)是不多了。阿萊姆偷偷地望了孫成龍一眼,只見他神色如常卻不慌亂,對著自己平和地微笑著,等著自己的決定。

“唉!”阿萊姆嘆了一口氣,從兜里掏出鑰匙遞給孫成龍道,“算了,算了,密斯特·孫,我也是要和你共赴生死的?!?/p>

“阿萊姆,我的好兄弟,謝謝你?!睂O成龍接過鑰匙,緊緊地擁抱著阿萊姆,一股熱淚奪眶而出。

監(jiān)舍的大門打開了,昏黃如豆的燈光下,只見米歇爾、戴維和卡門三人被繩索緊緊地綁在一起動彈不得。

孫成龍割斷了繩索,滿臉歉意地走到阿萊姆的面前,說:“我的兄弟,我們都跑了,你該怎么交差???你跟我們一塊兒走吧?!?/p>

阿萊姆沮喪地說:“密斯特·孫,我是不能離開的,這里是生我養(yǎng)我的地方,即使我走脫了,還有我的家人在這里。你放心吧,我自有辦法應(yīng)對,只是此去我們還有沒有再見面的機會?”

“有的,一定會有的,等這里的局勢平安了,我一定會來看你,還有丹尼爾,你們都是我的好兄弟好朋友?!睂O成龍也是淚眼蒙眬。

阿萊姆也眼睛濕潤了,輕聲說道:“你們不能再回到阿博拉了,那里現(xiàn)在已是壁壘森嚴,你們過去就是自投羅網(wǎng),再說通往吉吉噶城的交通也被切斷了,阿博拉已是無路可走。你們需從這里穿越叢林,一路向著西北方向走,到達了阿姆哈拉州的地面你們就安全了,你們快走吧,再遲他們就回來了?!?/p>

孫成龍再次和阿萊姆擁抱告別。一行人疾步快行離開叢林據(jù)點,順著山脊的走勢,爬上高高的峰巒,撲進莽莽蒼蒼的原始叢林。

拂曉時分,天幕徐徐拉開,微光初現(xiàn),大地已見輪廓。為了避開歐加登民族解放陣線組織的追捕,一行人白天睡覺,晚上趕路,又走了十余里地,天已大亮,所處之地是一片低矮的灌木叢林,兩塊突兀的巨石孤立在曠野上,叢林荒原渺無人煙。巨石如兩面屏障環(huán)抱著近二十平方米的平整空地,空地野草叢生,荊棘密布,孫成龍叫過米歇爾用大砍刀把空地稍稍整理,準備稍事休息。

待眾人精力有些恢復(fù)了,大家開始議論走出叢林后的去向。

季莫卡亞首先試探著說:“我們從這里安全走出去后,就拿著勘測的數(shù)據(jù)資料,到總部去交換承諾給我們的薪水?!?/p>

“怎么,你把資料帶出來了?”戴維臉有喜色,緊接著說道,“是啊,我們一年多以來,出生入死,歷盡艱辛,一分錢的薪水都沒給我們,現(xiàn)在我們的薪水就只有指望這個數(shù)據(jù)資料。”

“那么,資料在哪?”卡門緊跟著問道。

孫成龍見狀,只好把那晚營地遭到襲擊,自己跳崖后發(fā)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戴維和卡門心花怒放,只嚷著要看看在歐加登引起軒然大波的那個硬盤。

季莫卡亞忙道:“不就是你們在野外勘測的那些東西,只不過我把它們整理好了,形成了一個有價值的數(shù)據(jù)庫,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個硬盤么?”

聽到這里,兩人才悻悻不語。

“其實,現(xiàn)在那個數(shù)據(jù)資料硬盤在哪個手里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們還活著,那東西或許并不是一個吉祥物,稍有不慎,就會給自己帶來災(zāi)難。有一件事可能你們大家都還蒙在鼓里,甚至包括我們帶隊的那個羅本,他也蒙在鼓里……”米歇爾頓了頓,繼續(xù)說道,“那晚營地被襲擊,我們被押往武裝分子在阿博拉的叢林據(jù)點。我和馬赫迪被關(guān)押在同一間監(jiān)舍。馬赫迪知道自己大難臨頭,就把尼羅河公司總裁費舍爾的計劃和盤托出。尼羅河公司從一開始就制定了一個‘火星計劃’。‘火星計劃’全盤分為三部分,第一步是‘登陸行動’,七人志愿者團隊在歐加登收集勘測數(shù)據(jù)情報資料;第二步是‘清障行動’,與政府合作,動用軍事力量清剿包括歐加登民族解放陣線組織在內(nèi)的所有反對開發(fā)歐加登地下資源的民間武裝組織、原旨宗教組織和原始土著部落以及我們;第三步是‘安居行動’,將‘非洲之角’變成尼羅河公司的海外領(lǐng)地,坐擁歐加登廣袤地下豐富的礦藏資源,鯨吞攫取這片貧瘠土地之下的滾滾財富?!?/p>

“豈有此理!”戴維咬咬牙,氣憤地說。

“怎么會這樣?”季莫卡亞張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聽到的一切是真的。

米歇爾繼續(xù)說道:“馬赫迪從亞的斯亞貝巴派來的那支保護我們的武裝保安人員,就是屠殺我們的終結(jié)者。原本,馬赫迪已經(jīng)在阿博拉的客棧商定好了動手的時間在復(fù)活節(jié)的晚上。誰知,羅本和辛格早已與歐加登民族解放陣線組織沆瀣一氣,在復(fù)活節(jié)的前三天動手了,這一切徹底打亂了馬赫迪的‘終結(jié)行動’?!?/p>

孫成龍一直沉默不語,只聽到高原的疾風(fēng)呼嘯著不絕于耳。說起同樣是蒙在鼓里,善良而熱心的阿博拉鎮(zhèn)長尤素福,早已身首異處,而他們縱然是歷盡磨難,但畢竟還活著,不免感慨萬千,在傷感中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孫成龍在睡夢中感到腰身一陣劇痛,睜開眼睛一看,周圍站滿了一群赤身裸體的原始土著人,手持弓箭長矛,身軀上畫著看不懂的線條,渾身赤裸著,只有下體用一個套筒將陽具套在里面。

一個土著人走過來將其他幾個正在酣睡的同伴毫不客氣地踢醒,嘴里嘰里呱啦說著土語。

一個頭領(lǐng)模樣的土著人朝著眾人一陣吼叫,接著站出來幾個土著人,押著孫成龍等人走進了密林深處。

走了約摸一個多小時,來到密林深處的一片寬闊高地,只見四處林海茫茫,高地上散布著簡陋的房舍。用樹枝和茅草搭建的簡陋窩棚,中間豎立著一根房屋的頂梁,里面用牛糞混合著泥土糊弄好缺口。簡陋的窩棚沒有窗戶,僅設(shè)一道門檻供通行里外。

不一會兒,只見那個捕獲他們的頭領(lǐng),領(lǐng)著一個年歲稍大、胸前披掛著一串頭顱的人走來。那人一開口,便說了一句蹩腳的英文:“哈羅!”

通過吃力的交流和手勢,他們明白了這人是這個原始部落的酋長。

酋長責(zé)問道:“你們?yōu)楹紊米耘艿轿覀儾柯涞念I(lǐng)地來了?沒有通過酋長的邀請和允許,外人嚴禁進入?!鼻蹰L把懸掛在脖頸上的一連串頭顱骨提溜起來,告訴孫成龍他們,這些頭顱就是擅自闖進部落領(lǐng)地被宰殺的戰(zhàn)利品。

眾人一聽,差點兒嚇得魂飛魄散。孫成龍辯解道:“對不起,我們不是故意闖入的,而是迷路了。”說完,他立即把一行人隨身攜帶的大砍刀、強光手電筒等行裝全部交予了酋長。

酋長和身邊的幾個人好一陣嘰嘰呱呱,然后告訴志愿者們說:“看在你們誠意十足的份上,給你們一個機會,你們選派幾個代表,在部落舉行的儀式上和部落的勇士搏擊。若贏了,部落退回孫成龍交予的歉意,來去自由;若輸了,就砍掉你們的頭。”

酋長說完,伸出了一只手,挑戰(zhàn)似的望著他們。志愿者們圍在一起商量了一陣子,孫成龍走上前來,伸出一只手和酋長擊掌盟誓。

約摸半個小時左右,酋長派來的人帶著眾人來到比試的場地。穿過高地東面茂密的樹林,前面是一處裸露著褐色地表的平地,場地中央傲然獨立著一株高大如華蓋的大樹,四周稀疏的幾株金合歡樹,頑強地支起如傘的綠蔭,淹沒在人頭攢動的人群中。只見平地上幾乎全是赤裸著身軀的部落男女老少,只有極少數(shù)的幾個人用獸皮遮掩著下體的私處。人聲鼎沸的喧嘩只是渴望著見證一場血腥的比試。

只見酋長走到場地中央,一聲嘶吼,人群安靜下來,他一揮手,四個兇神惡煞的壯漢走了過來。米歇爾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走入會場。四人鐵箍似的抓住米歇爾的手腳,將他高舉在空中,順著圍觀的人群展示一圈,然后在場地的中央把米歇爾放下,四個鬼魅一樣的壯漢三下五除二就把米歇爾的衣服褲子扒得精光,將他按倒在地,使他動彈不得。接著上來兩個年歲稍長的男人,提著幾個五顏六色的小木桶,用絲瓜瓤一樣的茅草,在米歇爾的身體上涂鴉起來。不一會兒,米歇爾的四肢手腳被放開,他起身站立,活脫脫就是一只五彩斑斕的叢林老虎,引得圍觀的土著人群一陣歡呼。那私處被畫得如圍裹住下身的獸皮,眾人不禁暗嘆那兩個畫師的技藝高超。

這時,從人群外走進來一個健壯的土著人小伙子,赤身裸體的身軀被畫成雄獅一般的威武。

酋長走到場地中央,把米歇爾和小伙子招呼到一起,把兩個骷髏分別戴在兩人脖頸上,接著雙手揚起,直指蒼穹,面向著太陽的方向,一陣嘰嘰咕咕的土著語言,人群鴉雀無聲,待到儀式完畢,人群又是一陣歡呼。

不一會兒,幾個壯漢從場外把一頭牛牽進場地中央。只見一個壯漢手持明晃晃的尖刀,走到牛頭位置蹲下去,用尖刀在牛的脖頸處割開一道口子。另一個手持繩索的土著漢子走上前,把繩索的一頭塞進割開的傷口處,頓時,牛血從繩索的另一端汩汩地流進早已準備好的瓦罐,整整裝滿了兩瓦罐牛血。那年老的土著男人才從地上抓起一把褐色的塵土,吐上幾口唾液,混合成泥狀敷在那牛脖頸的傷口處。

這一切把志愿者們看得目瞪口呆。還沒等米歇爾想明白過來,酋長就要他和小伙子端起牛血來喝。

只見小伙子毫無懼色,端起瓦罐一飲而盡,嘴角往外滲出兩行血線。

米歇爾沒辦法,只好拿起瓦罐,張開嘴,仰起脖子,溫?zé)岬呐Q鬟M口中,一時胸腔五臟六腑似翻江倒海,一股腥臊味欲噴薄而出。他努力使自己鎮(zhèn)定下來,凝聚全力把那腥味壓在胸腔。

第二輪比試,是戴維和一個土著壯漢,他們并行而立,相距約一米。一群赤身裸體的土著女人走進了場地,每人手中拿著一根長長的鞭子。女人們把他們兩人團團圍在場地中央,腳步緩慢,目光直視,像是欣賞稀罕物事一樣,不斷圍著兩人繞行,繞了三圈,只見一個女人高高地揚起手中的鞭子,“叭”的一聲狠狠地抽打在壯漢赤裸的身上。緊接著“叭叭叭”鞭子抽打的聲音不斷響起,卻只是抽打在壯漢的身上,圍觀的土著人群歡呼聲此起彼伏,一浪高過一浪。不一會兒,壯漢的背脊傷痕累累,鮮血直流,戴維的身上卻未著一鞭,這讓他大惑不解。

女人們抽打結(jié)束后散去,酋長走到場地中央嘰嘰咕咕地說了一陣土著語言,又引得圍觀的人群一陣歡呼。

這時,酋長走到志愿者們面前用結(jié)結(jié)巴巴的英語告訴他們,他的對手是部落里最為出色的勇士,剛才那一群女人就是預(yù)測他們兩人比試的勝負結(jié)果,女人的鞭子抽打到誰的身上,就是預(yù)測誰會取得勝利,誰的身上傷痕越多,誰就越被看好。所有的女人都不看好他們?nèi)〉脛倮?,她們把獲勝的賭注都押在了部落最出色的勇士身上。

戴維一聽,大感欣喜,幸好那群土著女人都不看好他們?nèi)?,才使他免受了皮肉之苦?/p>

接著酋長告訴志愿者們,最后一輪,他們和部落最強勇士比試跳牛。說完,酋長親自把一頭高大健壯的牛牽進場地中央的大樹下面。

比試開始,只見部落那最強勇士退后幾步,一縱而過,圍觀的人群一陣歡呼。

這一次輪到孫成龍,只見他稍稍退后兩步,提氣一躍而過,眾人亦是歡呼聲起。酋長又牽來一頭牛與原先那牛并排而立,部落最強勇士大步后退用力助跑,一縱而過。孫成龍亦是助跑提氣一躍而過。

孫成龍和部落最強勇士緊接著跨越并列的第三、四頭牛,都是一躍而過。現(xiàn)在場地中央的大樹下已是并排著五頭健壯的牛,孫成龍腦海中飛快地思索著,雖然自己平時喜歡體育運動,但這并排的五頭牛自己沒有把握能夠躍過,如何是好呢?正在思忖,只見部落最強勇士后退得遠遠的距離助跑,速度越來越快,接近樹下排列的牛了,對手一縱而起在空中向前撲去,無奈五頭牛排列的距離太過寬闊了,他一只腳碰到第五頭牛的背脊,翻身跌落在地,圍觀的人群中一陣嘆息。

孫成龍看到部落最強勇士跨越失敗,心中壓力陡減,即便他輸了,雙方也是戰(zhàn)成平手的局面。他仔細觀察了一下情勢,只見并排而立的牛的空當(dāng)處有一根樹枝斜斜地伸出來,他頓時有了主意,只見他退后數(shù)步,助跑、發(fā)力,騰空而起,雙手緊緊地抓住從樹陰里伸出來的樹枝。在空中有了一個借力點,他就勢再度發(fā)力,在空中雙腿輪番大步向前邁進,穩(wěn)穩(wěn)地落在距離牛們大約兩米的地方。人群中一陣歡呼。

酋長走進場地宣布孫成龍獲得了勝利。他把手一招,原先把獲勝賭注押在部落最強勇士的土著女人們走進了場地,依次和孫成龍擁抱。

和孫成龍一一擁抱的土著女人們沒有馬上離場,而是列隊站在了一旁,酋長走到孫成龍的面前,一邊手指向列隊的女人們,一邊說:“作為勝利者,你可以帶走她們中的任何一個,部落將為你們召開盛大的晚會?!?/p>

孫成龍把手指向季莫卡亞道:“我只要帶走她?!?/p>

季莫卡亞聞聽此言,心里甜蜜蜜的。

酋長也不好強求,便安排人手宰殺了一頭健壯的牛,捧出部落土法釀制的濃稠的蜂蜜酒,在場地上架起幾堆高高的篝火,映照得整個場地一片通紅。人們將瓦罐和陶土的杯盞盛滿了牛血和蜂蜜酒,剛剛宰殺的牛肉掛在樹下,人們蜂擁而上分食起來。

志愿者們用刀把牛肉割成薄薄的條形狀,在石頭鹽上擦一下,用樹枝插住牛肉在火堆上燒烤,不一會兒肉香四溢,就著濃稠的蜂蜜酒,幾天來頭一回喝得這么酣暢,吃得這么爽快。

用過晚餐,夜色已經(jīng)完全籠罩下來,四周寂靜無聲,只有風(fēng)兒“呼呼”不止。志愿者們開始找地方休息。

黑暗中,只聽得戴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這狗娘養(yǎng)的尼羅河公司,居然不認我們,也不承認我們在歐加登的工作,難道他們不需要這些勘測數(shù)據(jù)的資料了?”

孫成龍冷靜地說道:“他們怎么會不需要這些資料?現(xiàn)在事情搞大了,作為跨國公司,他們害怕自己的聲譽受損,全球范圍的業(yè)務(wù)受到打擊和抵制,他們才使出棄車保帥的高招?!?/p>

“是啊,從一開始他們就把我們放棄了,他們只要我們的工作成果,做著獨享‘非洲之角’自然資源的美夢,要不是羅本勾結(jié)歐加登民陣組織,另有圖謀,我們就成了冤死鬼。”米歇爾憤然道。

“這么說,我們還是要感謝羅本?”季莫卡亞道。

卡門道:“畢竟我們在一起生活工作了一年多的時間,不知他們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了?我們就算是逃離那里了,現(xiàn)在何去何從,還沒有個定數(shù),工作一年多的時間算是白干了,一分錢的薪水都沒拿到,或許我們還不如他倆留在歐加登叢林呢?!?/p>

“幸好,那些勘測的數(shù)據(jù)資料在我們手里,密斯特·孫,那硬盤不會丟掉了吧?”戴維轉(zhuǎn)向?qū)O成龍道。

“沒有,放心,在這兒呢。”孫成龍一邊用手拍著工具背包,一邊回答道。

“現(xiàn)在我們唯一的希望就落在這些資料上面了?!贝骶S繼續(xù)道。

“既然尼羅河公司不愿意承認我們了,那么,我們是不是應(yīng)該想想其他的辦法,把這些凝聚了我們心血的勘測資料賣給其他的跨國公司,只要誰出得起價錢,就賣給誰,我們只是想要回我們的工錢。”戴維見沒有人接腔,一個人繼續(xù)說道。

“是啊,這個主意我贊同,不是為了金錢,誰愿意在阿博拉那鬼地方呆這么久,說實話,我是一天都不想呆在那兒,看在錢的份上……”卡門附和道。

孫成龍打斷他倆的話道:“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現(xiàn)在我們要做的,首先是要保證自己的人身安全,就像米歇爾說的那樣,這資料拿在手里不一定是好事。你們想想,現(xiàn)在我們什么都沒有,連證明自己身份的護照都沒有,別說是賣給其他公司,就是能不能帶出埃塞俄比亞都是問題,這事攸關(guān)大家的生死,還是慎重點兒好?!?/p>

戴維說道:“怕什么?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到了亞的斯亞貝巴我們就去聯(lián)系買家?!?/p>

孫成龍勸道:“埃塞俄比亞政府絕對不可能允許。在自己國家的境內(nèi)販賣這些東西的,抓到了輕者罰款驅(qū)逐出境,重者判刑服役。你們想想,尼羅河這么一個超級跨國公司,都不敢明目張膽地做這些事情,可見各方博弈的利益攸關(guān),各方勢力虎視眈眈。我可是不想變成一個任人拿捏的卒子。”

卡門說道:“我贊同戴維的主意,我們總不能空手而歸吧,這有什么好怕的,歐加登的原始叢林我們都闖過來了?!?/p>

孫成龍見一時難以說服他倆,也不想在五人之間引起矛盾,就和衣躺倒在地說道:“今天大家辛苦了,早點兒休息,明天爭取中午之前趕到阿姆哈拉首府巴赫達爾?!?/p>

黑暗中只聽得戴維和卡門壓低聲音一唱一和繼續(xù)在討論著。

“我也是為了我們的利益著想,既然尼羅河公司拋棄了我們,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p>

“是的,我們只是想要回自己的所得,這并不過分?!?/p>

“干什么都會有風(fēng)險,要是怕風(fēng)險當(dāng)初我們就不該到這里來?!?/p>

“嗯,我們想個萬全之策……”

……

兩人聲音越來越小,終于沉寂下來。不一會兒,此起彼伏的鼾聲從破敗的石頭墻壁里傳出來,在寂靜的夜空里頗為響亮。

陽光初升,朝霞萬道,太陽照在身上一陣暖意。孫成龍睜開惺忪的睡眼,只見米歇爾和季莫卡亞還在酣睡,卻不見了躺在身旁的戴維和卡門,孫成龍趕緊起來走出破敗的石頭房舍。四面空寂無人,孫成龍心里暗暗想道:壞了。他趕忙走進去把米歇爾和季莫卡亞叫醒,三人一陣清理,發(fā)現(xiàn)裝有資料硬盤的雙肩工具背包、強光手電筒的行囊不見了。

一時,三人憤怒得說不出話來。孫成龍更是心情低落,他萬萬沒料到,戴維、卡門竟會如此利欲熏心,拋棄他們,偷偷地竊走硬盤。

季莫卡亞道:“我們要去追他們兩人?”

米歇爾道:“也不知他們是往哪個方向走的,我們怎么追?”

孫成龍道:“可以斷定是往阿姆哈拉方向去了,他們不可能再回到歐加登的叢林世界。只是我們也用不著去追了,他們既已有了此心,必是處處防備我們的了。說不準他們早已到了首府巴赫達爾,我們又怎么追得回?”

三人匆匆上路,心中郁悶,一路無語。行至傍晚,眼前出現(xiàn)青翠欲滴的叢林,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濕氣,雨絲飛花,周圍的景物慢慢變得模糊起來,腳底下土地踏足似有軟綿之感,一切都沐浴著溫濕的氤氳之氣,竟如水鄉(xiāng)澤國一般,陽光下升騰起一道七彩絢麗的彩虹,隱隱傳來陣陣轟鳴聲。

正行間,突見前面路旁不遠處圍了一大群當(dāng)?shù)睾谌耍囮嚰饨新晱闹袀鞒?。原來,昨夜有兩條水蟒襲擊了夜行人,水蟒囫圇吞下人后,行動笨拙無法回到巢穴,便隱在阡陌水草里,被當(dāng)?shù)厝税l(fā)現(xiàn)都跑來圍觀。距水蟒十余米的地方散落著夜行客的行囊,孫成龍、米歇爾和季莫卡亞一看,幾乎要驚叫起來,那散落在地的工具背包、強光手電筒、大砍刀就是他們的。三人一時悲從中來,默默無語地收拾起散落在地的行囊,孫成龍用手往工具背包里一探,觸手冰涼,堅硬的硬盤完好無損。但三人絲毫沒有失而復(fù)得的喜悅,心底一片悲涼。

孫成龍從工具背包里摸出硬盤,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著米歇爾和季莫卡亞道:“這東西到底是禍還是福,不好評判,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它不屬于我們,那么,就讓它回歸母親的懷抱吧。”說完,右手一揮,只聽得“叮咚”一聲,硬盤便沉入尼羅河底……

“火星計劃”胎死腹中,令費舍爾總裁惱怒不已,當(dāng)他再次接到索要贖金的歐加登民族解放戰(zhàn)線組織的通牒時,他即刻指示公司公關(guān)部門,召開新聞發(fā)布會,一是繼續(xù)否認歐加登志愿者與公司有關(guān);二是聲明不會向恐怖武裝組織支付贖金;三是譴責(zé)歐加登民族解放陣線組織的恐怖活動。收到索要人質(zhì)贖金通牒的美、印兩國政府,經(jīng)過緊急磋商后,拒絕為人質(zhì)支付贖金,同時發(fā)布消息譴責(zé)恐怖主義行為。

消息傳來,賈比爾上校惱羞成怒,指令前線部隊,在阿博拉叢林據(jù)點把美印“盟友”羅本和辛格兩人就地斬首,作戰(zhàn)部隊回撤到各自的游擊叢林據(jù)點和大本營,保存實力,以圖日后殺出叢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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