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童巍

摘 要：圖畫書中畫面空間的變化，體現(xiàn)在畫幅變化、空間容量變化、畫面空間轉換等方面。通過畫幅大小的變化，圖畫書能夠避免單一的節(jié)奏，讓畫面具有閱讀的新鮮感，同時也體現(xiàn)了在時間上的變化。在同樣大小的畫幅中，由于集聚的畫面成分的差異，也會在畫面中形成不同的力量感，從而達到作者所理想的表現(xiàn)效果。圖畫書對空間轉換的運用，是畫面跳脫了原有的空間，進入了新的三維空間，實現(xiàn)了空間的轉換甚至是解構。因為圖畫媒介的介入，圖畫書不同于其他體裁的敘事可能才達成，并出現(xiàn)了更多的經(jīng)由畫面空間變化而產(chǎn)生的闡釋可能。

關鍵詞：美術 文學 設計 敘事 美學

圖畫書用一定數(shù)量的畫面和文字，呈現(xiàn)發(fā)生在一定時間與空間中情節(jié)。方衛(wèi)平認為“圖畫書的圖畫是一種具有時間持續(xù)性的圖畫，它必須通過與前后畫面的連續(xù)性配合，來呈現(xiàn)一個有序的敘事過程”{1}。因此對圖畫書來說，畫面空間的持續(xù)變化體現(xiàn)了敘述節(jié)奏的變調，意味著在畫面空間的不斷變化當中，表現(xiàn)了情節(jié)的跌宕起伏，表達了情緒的變化，產(chǎn)生更強大的感染力。圖畫書在各個畫面上的空間變化，為讀者提供了關于敘事進程的多個角度的“印象”，在此基礎上形成“總印象”。

一、畫幅的變化

畫幅大小的變化是圖畫書中較為普遍的手段，通過畫幅大小的變化，圖畫書能夠避免單一的節(jié)奏，讓畫面具有閱讀的新鮮感?！兑矮F出沒的地方》{2}等都是圖畫書中畫面畫幅變化較為明顯的例子。而且一般情況下這種變化同時也體現(xiàn)了兩幅圖在時間上的變化。大衛(wèi)·威斯納的《瘋狂星期二》{3}就是沿著時間的軸線分布畫面，第1-2個頁面上與“星期二晚上8點左右……”這一文字描述配合的是，版面被切割成三個等分的畫面，依次代表了落日、月亮初升、夜深三個時間節(jié)點。而隨后的頁面中，畫面從一頁的三分之一，擴展到占滿兩頁，猶如電影特寫鏡頭般突出了飛翔起來的青蛙。后面的畫面，根據(jù)青蛙飛行的狀況，不斷地在不同的畫幅之間切換。當青蛙飛行順暢時，畫面更大；第5-6個畫面中，除了鋪天蓋地的飛行畫面以外，大衛(wèi)·威斯納還在畫面上疊加了三個豎狀的長方形框，用來描繪青蛙多姿態(tài)快樂飛行的表情細節(jié)。而當飛行受阻時，畫面會變得更小。領隊的青蛙遭遇到了狗的抵抗和追擊時，領隊青蛙倉皇后撤，畫面又縮回到了一個頁面的三分之一，而且在左側的頁面上，出現(xiàn)了與開頭呼應的文字“凌晨4點38分”。在下一個頁面中，畫面又擴大至兩個頁面，因為在大批青蛙的集體進攻下，狗倉皇逃竄了。

《高空走索人》{4}中，當還在回溯年輕人的早年經(jīng)歷、他還沒有在世貿(mào)大廈頂樓之間高空行走的時候，畫幅是較小的。畫面大小是一個頁面，甚至更小，畫面的顏色是彩色或者褐色的。當他進入世貿(mào)大廈開始準備高空行走時，被切割的畫面，從之前的方塊形狀，變成了狹長的橫向或者縱向的長方形。和《瘋狂星期二》相似，莫迪凱·葛斯坦用了從上到下的三個分割的畫框，表現(xiàn)了年輕人在屋頂準備行走的鋼索時的時間變化。與《瘋狂星期二》相比，畫幅更為寬闊，跨越了相鄰的兩個頁面。浩渺而時光變幻的背景，也呈現(xiàn)出了作者對這個城市的熱愛。和年輕人在進入世貿(mào)大廈樓梯間時上下狹長的畫框一致，后續(xù)的幾個表現(xiàn)年輕人高空行走的畫面也是努力地表現(xiàn)了高空的感覺，既有俯視的，也有仰視的。而且作者出人意料地運用了拉頁拓展畫面空間，來渲染當時的情境，突破了圖畫書兩個頁面的限制，拓展至了三個頁面。恰當?shù)乇憩F(xiàn)了人們夸張的神情，并且通過拉頁的翻頁，實現(xiàn)了鏡頭的轉換，不同時間的轉換。當年輕人覺得他在鋼索上是完全自由的，享受著天空、海鷗的陪伴時，畫面是鋪滿兩個頁面的，不留任何的邊框。當年輕人離開了鋼索，回到了現(xiàn)實生活，要接受現(xiàn)實生活中法律的仲裁，畫面又縮回了圖畫書開始時候的小框的狀態(tài)，哪怕是他為孩子們表現(xiàn)的時候，畫面的邊框依然是存在的，依然不是他在世貿(mào)大廈的鋼索上行走的自由狀態(tài)。

二、空間容量的變化

在同樣大小的畫幅中，由于集聚的畫面成分的差異，會在畫面中形成不同的力量感，從而達到作者所理想的表現(xiàn)效果。《天動說》{5}中，頁面畫框的顏色、紋飾、大小幾乎是固定不變的。變化的是畫框內部的地球。第一個畫面中，地面時平坦的，當人們的活動范圍越來越廣，思考的關于地球的問題越來越多，畫面中的地面逐漸隆起，最終出現(xiàn)了整個兒的地球，比前頁更為渺小的人們，在祈禱出海一直向西走的冒險家們能夠歸來。

上文提及的《高空走索人》中，也有因畫面布局形成的力量感。在對年輕人的高空行走的表現(xiàn)中，莫迪凱·葛斯坦在不同的畫面上設置了很多的對比。當大街上的人們發(fā)現(xiàn)了年輕人在高樓樓頂走鋼絲時，地面上擁擠的人群與高空獨自走鋼絲年輕人的身影，形成對比，突顯了地面上的人們所受到的驚嚇。當警察沖到樓頂，與擠滿樓頂?shù)臍饧睌牡木煜啾?，作者將更多的畫面給了悠閑地行走在鋼絲上的年輕人。這樣的對比還出現(xiàn)隨后年輕人被押往法庭受審的畫面中，出現(xiàn)在年輕人為孩子們表演的畫面中。與層層疊疊的觀看表演的孩子們相比，在高空走鋼絲的年輕人顯得遙遠而渺小，籠罩的背景依然是黑黢黢的城市。畫面上兩個特寫的鏡頭，表現(xiàn)的是表演中的意外，有男孩突然搖晃鋼索，讓菲利普掉了下去，不過他還是抓住了鋼索。畫面的左下角和右上角懸浮的兩個圓形的特寫，描摹了人物的表情，孩子的乖張和菲利普的驚恐，一覽無余。用這樣的方式來為菲利普的人生展示收尾，展現(xiàn)出的是更為豐富、真實的人性面向。

在《小黑魚》{6}中，在將小紅魚吞到肚子里的金槍魚面前，小黑魚的體量是非常小的，躲閃在海底的各種生物之中。只有當小黑魚再次遇到了一群和自己一樣小的小紅魚的時候，當小黑魚想出一個辦法，大家緊緊游在一起，組合成一條大魚的時候，這條大魚才有了強大的力量，布滿了整個跨頁的畫面。甚至在大魚面前也好不遜色，嚇跑了大魚。在《會說話的骨頭》{7}中，遇見狐貍之前，小豬的輪廓基本都是明晰的，神情是樂觀而輕松的。遭到狐貍劫持，即將被狐貍做成晚餐時，小豬的形象有明顯的轉變，神情無助，幾乎是瑟瑟發(fā)抖的。當會說話的骨頭不斷地念一句話，讓狐貍的身形不停縮小以后，小豬眼中的絕望開始消失，力量重又回到了小豬的身上。在由一個頁面分割出的上下兩個畫面中，和倉皇逃竄的狐貍相比，小豬占據(jù)了越來越大的空間，小豬的眼神，也從仰視重又變成了俯視。

郝廣才認為“只用主角來做戲”，“那一下子就黔驢技窮，沒翻幾頁就會膩了”，需要有“正負、對比、沖突，戲劇性”{8}。圖畫書的畫面空間中隨著視角的不斷變化，讓主角處于不同的角度，處于不同的力量對比之中，所起到的就是這樣一種引人入勝的作用。

三、空間轉換

這里圖畫書對空間轉換的運用，是指畫面跳脫了原有的空間，進入了新的三維空間，實現(xiàn)了空間的轉換甚至是解構。在《爸爸和我》{9}中，和整本書的簡筆畫的繪畫風格相一致，空間環(huán)境是很簡單、很單一的，但是就是在這樣的空間環(huán)境中，作者卻用空間的轉換，創(chuàng)造出了奇幻的空間感?！拔摇庇X得很無聊，爸爸帶“我”去散步，當我們在地上撿到了一根小樹枝后，大熊和小熊協(xié)作著在地上畫出了梯子、月亮和星星。這原本應該是大熊和小熊在地面上的創(chuàng)作，但是無論是大熊和小熊的動作，還是陡然豎立起來的畫面感，都提醒著我們，大熊和小熊似乎是在天上攀登、作畫。當大熊和小熊回到家里的時候，原本應該是與地面處在同一個平面的星星，也處在與屋子的墻平行的面上，實現(xiàn)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空間疊加?？梢哉f，亦真亦幻的星空，成為這本書最富有創(chuàng)意和想象力的地方。在阿恩海姆所說的“知覺感應”{10}的幫助下，讀者可以從這個空間疊加，及從大熊和小熊游戲般的繪畫動作中，讀到豐富而深邃的意境。類似的空間轉換效果還出現(xiàn)在莫尼克·弗利克斯的無字書系列、克羅格特·約翰遜的阿羅系列之中。如果說《爸爸和我》中的空間疊加，具有解構的色彩。那么，《三只小豬》{11}中的空間轉換，無疑也是作者的有意為之。

在《隧道》{12}中，空間的轉換是通過哥哥和妹妹爬過那個洞而實現(xiàn)的，洞另一頭的樹林，逐漸變成了詭異的大森林，哥哥也變成了石頭人。安東尼·布朗在用一個黑色底色的頁面上的小方框，特寫向前奔跑的哥哥的石像后。緊接著用一個對頁里的四個方框，表現(xiàn)了妹妹用擁抱挽救了哥哥，讓哥哥從石頭人復蘇的過程。所以圖畫書《隧道》的封面和封底，也都采用了具有象征意義的洞。在變化中象征了哥哥和妹妹之間情感的升華。

結語

通過畫幅變化、空間容量變化和空間轉換，圖畫書實現(xiàn)了在時間軸中的畫面空間的變化。阿恩海姆認為，要想把“在大小和形狀等方面發(fā)生的客觀和內在的變化”，“同那些因觀看者位置的改變或環(huán)境中其他因素的改變而造成的物體的變化區(qū)別開來，是相對不容易的”{13}。圖畫書中畫面空間的變化，也基本包含了這兩種變化。因為圖畫媒介的介入，圖畫書不同于其他體裁的敘事可能才達成，并出現(xiàn)了更多的經(jīng)由畫面空間變化而產(chǎn)生的闡釋可能。

注釋：

{1}方衛(wèi)平. 享受圖畫書——圖畫書的藝術與鑒賞[M]. 濟南： 明天出版社， 2012： 21.

{2}【美】莫里斯·桑達克. 阿甲 譯. 野獸出沒的地方[M]. 濟南： 明天出版社， 2009.

{3}【美】大衛(wèi)·威斯納. 瘋狂星期二[M]. 石家莊： 河北教育出版社， 2009.

{4}【美】莫迪凱·葛斯坦. 高空走索人[M]. 海口： 南海出版公司， 2011.

{5}【日】安野光雅. 艾茗譯. 天動說：回到相信天空會轉動的中世紀[M]. 北京： 九州出版社， 2015.

{6}【美】李歐·李奧尼 . 彭懿譯. 小黑魚[M]. ?？冢?南海出版公司， 2010.

{7}【美】威廉·史塔克. 任溶溶譯. 會說話的骨頭[M]. 南昌： 二十一世紀出版社， 2012.

{8}郝廣才. 好繪本如何好[M]. 南昌： 二十一世紀出版社， 2009： 71， 73.

{9}【英】大衛(wèi)·盧卡斯. 林昕譯. 爸爸和我[M]. 武漢： 湖北美術出版社， 2009.

{10}【美】魯?shù)婪颉ぐ⒍骱Ｄ? 滕守堯 譯. 成都： 四川人民出版社， 1998： 110.

{11}【美】大衛(wèi)·威斯納. 彭懿譯. 三只小豬[M]. 石家莊： 河北少年兒童出版社， 2013.

{12}【美】安東尼·布朗. 崔維燕譯. 隧道[M]. 南昌： 二十一世紀出版社， 2009.

{13}【美】魯?shù)婪颉ぐ⒍骱Ｄ? 滕守堯 譯. 成都： 四川人民出版社， 1998： 68.

作者單位：杭州電子科技大學國際教育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