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紅娜

您是老師吧

◇張紅娜

元旦放假第二天，天氣晴好。我陪愛人一起到鄉(xiāng)下河邊釣魚。

到達目的地，愛人把車停在河岸邊，提著釣魚的家什去水邊了。我半臥在車里，打開車窗享受著透進來的陽光和空氣，玩兒著手機，吃著零食，一副慵懶的樣子。

一個半小時后，已經中午一點半了，我才決定走下車活動活動，到河對岸看看愛人的垂釣成果如何，也順便給他送點兒吃的。

遠遠的，我發(fā)現有幾個孩子在水邊玩兒，其中兩個年齡還很小。本能告訴我：得讓他們趕緊走開，這里不安全！于是，我走到他們旁邊，親切地和他們打了招呼：“小朋友們好！你們四個站起來，往上面走一點兒，我給你們拍個合影，好嗎？”幾個孩子先是看看我，然后很聽話地配合了我：“來，一起做個最潮的動作！”

看他們對我沒有敵意，我就主動和他們聊了起來。

“你們吃過午飯了嗎？”

三個孩子都說吃過了，只有一個年紀最小的孩子說：“沒有吃呢?！?/p>

“那你肯定餓了吧？”我把給愛人送的吃的遞給了他們。

最小的孩子一下?lián)屃诉^去。我告訴他：“你多吃點兒，但是讓三個哥哥也分享一部分，好嗎？”

“好?！彪m然不太情愿，但還是很聽話地和大家做了分享。

“你們都上學了嗎？”

“都上了，我是四年級，他是二年級，他倆都是一年級?！弊畲蟮暮⒆右桓贝蟾绺绲哪印?/p>

“你們這里有學校嗎？”

“有！”

“離這兒遠嗎？”

“不遠。上去這個坡，往前走，再往右拐……就是我們學校了。”

“大約有多少米??？”

孩子們都搖頭說：“不知道，反正不遠?！?/p>

“你學過千米的知識吧，有一千米遠嗎？”我的專業(yè)知識下意識地就瞄準了最大的學生。

“沒有，肯定沒有一千米！”看來，他對“千米”的感覺很到位。

“那，能帶我去你們學?？纯磫幔俊庇眠@種方法把他們支開這危險的地方，我還真佩服自己的機智。

“好！好！好！”四個孩子中三個說“好”。最大的孩子很冷靜地說：“我們學校放假了，大門鎖上了，進不去啊?！?/p>

“沒關系，我到你們學校門口看看就行！”

就這樣，我們五個人高高興興地上路了。

路上，孩子們跟在我的左右，既有剛剛的幾分熟悉，還有幾分陌生。我看他們吃東西香香的樣子，很是心疼地問：“你們的爸爸媽媽外出打工了嗎？”

“我倆的爸爸出去打工了，媽媽在家。他倆的爸爸媽媽都打工去了。”兩個大點的孩子說。

“爸媽都去打工了，你們跟著誰?。俊蔽腋奶鄣乜粗鴥蓚€較小的孩子。

“我跟著奶奶呢。”還沒吃到午飯的孩子告訴我。

“我媽媽不要我了?！绷硪粋€較小的孩子走近我，看著我，聲音很小。

我不敢再繼續(xù)問下去了，趕緊摸摸他的頭：“這么好的孩子，我一見就喜歡上了，媽媽怎么會不要你呢？她和爸爸在外打工，是要掙更多的錢給你買好吃的、穿的，還讓你交學費上學呢。”我不知道他家的具體情況，但我知道此時自己的安慰蒼白無力。

“他媽真的不要他了，因為她從來都不回來看他，他爸不這樣?！逼渌⒆訕O力證明他說的是真的。

我趕緊示意他們停止：“誰說的？我不相信!媽媽不回來可能是沒有假期，爸爸回來就是替媽媽看的?！睅讉€孩子也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點了點頭。

我趕緊轉移話題：“你們今天中午來河邊玩兒水，家長知道嗎？”

幾個孩子都搖頭回應我。

“老師和家長允許你們來這里玩兒嗎？”

“不允許啊?！?/p>

“為什么？”

“河邊不安全?！?/p>

“那你們偷偷來玩兒對嗎？”

“不對。以后不來了。”

最初的這個“大問題”就這樣簡單自然地解決了，孩子們沒有一點煩意和敵意。

“你們學校舉行過 100米賽跑嗎？”我瞄準眼前的一段路又靈機一動生成了下一個話題。

“跑過 100米，還跑過 400米呢?！?/p>

“來，你們估計一下，從這里到前面拐彎處大約有沒有100米？”

“如果有100米，咱們一段一段地估計一下到學校一共大約幾百米，好嗎？”孩子們對我布置的這個新任務很有興趣，我們短短的行程也很充實。

學校到了，藍色鐵大門緊鎖著。如果不是旁邊有個牌子——“××縣××鄉(xiāng)××小學”，門上有一副標語——“廉潔從教 弘德育人”，還真猜不出這是一所學校。因為這個校門還比不上普通農家的大門，又窄、又小、又破。我從門縫往里看他們的校園幾乎沒有水泥地面。

我和孩子們站在學校門口，又開始了“閑聊”。

“你們學校有幾個老師啊？”

“有五個吧?！彼麄冞呄脒叴稹?/p>

“他們年齡大嗎？”

“大。也有年輕的老師?！?/p>

“老師們對你們好嗎？”

“好。不過要是我們犯錯了，老師也可厲害！”

“犯什么錯誤？老師咋厲害？”

“要是老師講過的題我們做作業(yè)或者考試時做錯了，老師就拿細長棍子敲。”

“俺老師不拿棍子，他用長尺子敲。”

“敲你們哪兒？頭嗎？”

“俺老師不敲頭，光敲手。”

“他的老師敲頭。上次他考了 40分，還愛搗亂，老師在他的頭上敲了好幾下，他還不改?！?/p>

雖然知道他在運用夸張的手法，但我還是倒吸了一口涼氣，趕緊摸摸還沒吃到午飯的那個小男孩兒：“疼嗎？”

“不疼?！彼悬c兒不好意思，臉也紅了。

看到又有幾個同村的女生到來，我趕緊打住了這個話題。然后熱情地招呼他們幾個人一起在校門口拍個合影。

拍完合影，就在我拿著手機準備走的時候，那個上二年級的男孩兒忽然問我：“您是老師吧？”

“你咋知道我是老師啊？”本不打算暴露身份的我又驚又喜！

“因為你戴著眼鏡呢，有學問。俺老師也是?！?/p>

“我也覺得您是老師，您剛才來的路上問過我千米的事兒，還讓我們估計路有多遠。”那個大孩子也恍然大悟。

“對！對！你還說在河邊玩兒水不安全?！眱蓚€“傻小子”也找到了推理的證據。

“還有，你一開始就讓我們帶你來看學校，肯定是老師！”

我點點頭，真誠地表揚淳樸厚道的孩子們：“你們真的很善于觀察和思考，還很會推理啊，將來都會很厲害的！”

“您是哪兒的老師??？”孩子們好奇地追問。

“我在城里當老師，有機會我還來找你們，好嗎？”

“好、好、好！”孩子們半信半疑地看著我。

我想和他們告別，可幾個小家伙說他們還要跟我回去，因為有一個東西忘在岸邊了。于是，我和其中三個孩子又一起返了回來。路上，他們先拉開我一段距離在前，一起嘀咕著什么。一會兒，那個大孩子大聲斥責著最小的孩子向我告狀：“老師，他說您今天給我們帶的吃的已經吃完了，能不能給點錢?。克侨Ｗ钯嚨膶W生，老師敲他的頭一點兒也不虧！”

“我沒有說！真沒有說！是他說的！”他用“壞孩子”犯錯后慣用的伎倆在狡辯。

一股寒意頓時襲上我的心頭：“這是一個典型的問題學生！”我忽然有些心酸：“他跟著不知道是什么狀況的奶奶，到下午一點多了還沒吃上午飯，又何談素質的全面發(fā)展呢？”

我穩(wěn)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又撫摸著他的頭說：“老師敲你的頭我很心疼，咱以后不能再犯錯誤了。剛才我給你們吃的，幾個哥哥讓你吃得最多，你要向他們學習啊！小孩子不能拿錢，也不能隨便給大人要錢，更不能偷拿家長的錢，這樣不好，以后要改正。下次我來了還給你帶很多好吃的，好嗎？”

他乖乖地點了點頭。

回家的路上，我腦海里回放著剛才的一幕幕，心里久久不能平靜……偶遇的這幾個孩子，正是農村千千萬萬留守兒童的縮影，透過他們看到的，正是廣大農村令人擔憂的教育現狀……

2017年，讓我們一起，更多地關注農村教育，幫助農村教師，關愛農村孩子！

（作者單位：河南許昌市普通教育教學研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