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仙仙
簡介:她是京城里最好的辨玉師,她以為她的愛應(yīng)該如玉石般剔透堅貞。可她不知道,再好的辨玉師,也看不透自己的命運,辨不出自己的愛情。
一 鑒玉之爭
楚昭瑾撫摸著手中那塊玉璜,又看了看玉璜的色澤,不出幾秒便對這塊玉石的質(zhì)地心下了然。對面那個身穿呢子大衣的軍官還在滔滔不絕地說著這塊玉的來歷,他面露得意地說:“這塊古玉可是我從琉璃廠古董市場淘到的,足足花了我三百塊大洋。它屬于血沁玉器,據(jù)說是從兩三千年前的一個王爺?shù)哪估锿诔鰜淼模⊙獫B進了這玉里就成了花紋,就像血絲一樣……”
“是塊好玉……”楚昭瑾苦笑道。
“好玉?你這三百塊大洋算是全打水漂了……”
一個清亮脆生的女聲響起,楚昭瑾一驚,下意識看過去。只見一只臟兮兮的小手一把抓起那塊古玉,對著陽光仔細地看,然后笑道:“這明顯是假貨,兩三千年前能有這么光滑的拋工?一看就是東街李鐵匠電鉆出來的!”
身穿呢子大衣的軍官渾身一震,想說什么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那這血沁……”
衣衫襤褸的小叫花子一般的女孩哼了一聲,鄙夷道:“這是塊狗玉,這血沁就是把玉塞在死狗的肚子里然后埋半年養(yǎng)出來的。但水頭還算足,算是假貨里的良心貨……”
楚昭瑾頭疼地摸了摸額頭,他嘆了口氣,不去理會那個張牙舞爪的姑娘,暗自思忖該如何給她擦屁股。
軍官惱羞成怒地大罵道:“你個小叫花子懂什么?老子揍死你,信嗎?”
“您要是有揍死我的工夫,還不如先去找那個賣家,興許這會兒他還沒走遠。”女孩嘻嘻笑道。
那氣得吹胡子瞪眼睛的軍官帶著親兵便向巷口跑去了。
“鬧夠了嗎?你看京城之中哪家小姐是像你這般模樣的?”楚昭瑾皺著眉頭道。
“對了,我忘了,四叔喜歡溫婉賢淑的姑娘,不喜歡我這樣的?!鼻镧湫Φ?,“所以我變成叫花子又怎樣?反正我變成什么樣子,你都不會看我一眼?!?/p>
“琬琬,我是你叔叔。”楚昭瑾別過頭輕聲道,“有些無法做到的,就永遠不要說了?!?/p>
秋琬冷哼一聲,笑道:“站在你面前的要是趙綺夢,不管她是不是你名義上的侄女,你都會喜歡的吧?”
“秋琬!”楚昭瑾狠狠一拍梨木椅怒道,“你這一天天,鬧夠了嗎!?”
楚昭瑾平素里是連大聲說話都不會的人,卻是在秋琬提起這個名字時瞪大了眼睛怒喝一聲!秋琬顫了顫,終于紅了眼圈,咬了咬牙,轉(zhuǎn)頭跑開了。
趙綺夢啊趙綺夢,當(dāng)真是秋琬腦海中揮之不去的夢魘。
秋琬飛速地跑到一邊的墻角,將腦袋埋在腿間,默默地哭起來。她覺得哭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所以不想讓任何人瞧見。
“咦,真是稀奇,你這小妖女居然也會哭?”一聲調(diào)笑在耳邊響起。
秋琬惡狠狠地吸了吸鼻子,看著那個一臉調(diào)笑的男人。男人左臉上有一道狹長的疤痕,生生地蓋住了原本清秀至極的五官。秋琬看一眼披著臟兮兮的外套的男人,冷聲道:“死叫花子,你給本姑娘滾遠點!”
他輕聲笑了笑,絲毫不生氣的樣子,他看著不遠處的楚家家宅的方向,眼神突然冰冷起來。
二 乞討生涯
楚家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古董收藏大家,尤其以鑒玉聞名。世聞楚家少爺楚昭瑾便如絕世名玉一般,清心寡欲、溫潤如畫。也正是這個人,讓楚昭瑾的兄長所收的義女秋琬喜歡了十二年。
可是在一年以前,楚昭瑾竟然愛上了京城著名的交際花趙綺夢,一時間這件事被傳得沸沸揚揚。說楚大公子為抱得美人歸,不惜將價值萬金的冰花翡翠送給了美人。美人欣然笑納,卻是半推半就,態(tài)度并不明朗,依舊每天混跡在交際舞場里。群眾們皆為之扼腕,感嘆楚昭瑾這一腔深情都付了流水。
對于這一切,秋琬勸過、哭過、鬧過,卻都沒有結(jié)果。
她是楚昭瑾親手帶大的,從小便跟他學(xué)習(xí)辨玉。秋琬機靈得很,自幼便如狗皮膏藥一般黏著楚昭瑾,二人幾乎形影不離。
小時候別人問秋琬,以后要做什么,秋琬都會大聲地答道:“我什么也不做,就做小叔叔的媳婦!”
然而,物是人非,世事無常。秋琬沒料到,那個溫潤的微笑,終究不是只對著她一人的。
最后那次,她哭著問楚昭瑾道:“我哪里不好,哪里比不上趙綺夢?我喜歡你這么多年,你怎么就不肯試著喜歡一下我呢?”
楚昭瑾沒有回答秋琬,他背對著她,烹一壺茶,卻是在聽到她說的最后一句話時,楚昭瑾倒茶的手不著痕跡地抖了抖,但很快又恢復(fù)了平靜。
“有些事是永遠不可能的,琬琬,別再想了?!?/p>
秋琬擦了擦眼淚轉(zhuǎn)身跑開,楚昭瑾沒有去追,他知道以秋琬的能耐沒什么人能難為得了她,但他暗地里還是派了人跟著。楚昭瑾默默地收拾起掉在桌上的茶葉,突然發(fā)覺手指一痛,原來是毛峰的尾端扎進了肉里,血液汩汩流出。
秋琬跑到一個胡同里無力地哭起來,卻被一群不懷好意的叫花子圍住了。為首的叫花子調(diào)戲道:“哪個狗娘養(yǎng)的惹這么細皮嫩肉的妹妹哭了?告訴哥哥,哥哥去揍他……”
話未說完,他就被秋琬一拳打掉了三顆牙。
之后便是一場惡戰(zhàn),打到最后,那個為首的叫花子被打得跪在地上磕頭求饒。秋琬靈機一動,拎起叫花子道:“來,我問問你,你們最近缺人嗎?”
“不缺……”叫花子顫聲。
秋琬狠狠地一瞪眼。
叫花子趕緊道:“缺!我們?nèi)蹦 ?/p>
于是秋琬成了京城第一個女乞丐,她每天拿著破碗在自己的地盤,邊唱蓮花落兒邊巡視,還故意在楚家家宅前帶著一群要飯的溜達來溜達去。一時間楚家小姐淪落街頭要飯的事情傳遍了大街小巷。秋琬特地寫了張字條托管家?guī)Ыo楚昭瑾。字條上寫:楚昭瑾,你不是不要我嗎?那我只能去要飯了……
管家痛心疾首道:“少爺,您不管管?”
楚昭瑾搖搖頭道:“讓她鬧吧,鬧夠了自然就回來了?!?
然而,秋琬鬧了半年也未曾回來。她在丐幫的地位倒是日漸提升,便是在這時,她遇上了宋子銘。
一個冰冷沉默的刀疤男子。
三 錯遇
秋琬第一次見到他,是為了爭奪地盤。
乞丐們所有的地盤都是固定的,來搶生意的人勢必會被一頓胖揍。最開始注意到這個男人的是乞丐里的小混混們,這個人裹著一件破大衣,身子前放著一個空碗,瑟縮在墻角一動不動,看起來很安靜的樣子。但自己的地盤上出現(xiàn)了不打招呼的陌生同行,好比家里出現(xiàn)了垃圾,兩名小乞丐罵罵咧咧地想將人家胖揍一頓,結(jié)果鼻青臉腫地回來了。
秋琬十分憤怒,有人膽敢在她的地盤上撒野,這簡直不像話。于是秋琬拎著打狗棒,怒氣沖沖地帶著十來個人找過去了,結(jié)果十來個人加上秋琬沒有奈何此人半分!打了幾個回合后,男子沉聲道:“素聞楚家小姐的拳法承自詠春一派,今日一見名不虛傳。”
“看來,你也不是乞丐出身嘛?!鼻镧湫Φ?,“可你打了我的人,占了我的地盤,僅憑這一句恭維的話可結(jié)不了這筆賬!”秋琬怒瞪他。
“那么我以后就在這里討飯,討來的錢全部交給小姐您,就當(dāng)是我在這塊地方乞討的租金了,如何?”男人低聲道。
秋琬覺得奇怪,她走過去坐在男人的旁邊看了一眼,旋即心下了然。這條胡同的盡頭直接對著京城最大的交際舞場夜來香的大門,中間的過道很窄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是個絕佳的偷窺場所。
“裝成乞丐過來偷窺喜歡的姑娘,其實你也算是和我有一拼的奇男子了,你叫什么名字?”秋琬問道。
刀疤男子嘴角一抽,低聲道:“宋子銘?!?/p>
“看上哪個姑娘了?”秋琬八卦道,“我雖然現(xiàn)在也比較潦倒,但應(yīng)該可以幫幫你,給你弄套像樣的衣服,再弄點錢,讓你見那姑娘一面。”
“……趙綺夢?!彼巫鱼懙馈?/p>
秋琬那一顆八卦之心瞬間四分五裂,這個名字點燃了她的怒火,她怒道:“地方不租給你了!滾滾滾!”
“……”
后來秋琬經(jīng)常和宋子銘混跡在一起并難過地向他吐槽:“你說趙綺夢哪里好了?大紅嘴唇就跟剛吃完死孩子一樣,那一身的香水味都能把流浪狗熏暈,你們眼瞎才喜歡她,難道是因為她屁股大,走起路來一扭一扭的?”
“……你不懂,那叫風(fēng)情?!惫蜒陨僬Z的宋子銘道。
“風(fēng)情個屁!難道鴨子是世界上最風(fēng)情的動物?”秋琬罵道。
宋子銘一愣,突然捂著肚子笑翻在地上。
“我這么說你喜歡的人,你難道不生氣嗎!?”秋琬皺著眉頭問道。
“我生什么氣?”宋子銘笑著說道,“我為什么要生氣?”
“如果有人敢當(dāng)著我的面說昭瑾的壞話,那我一定要把他揍成殘疾?!鼻镧J真道。
宋子銘一臉玩世不恭的樣子,他抬起手指,戳了戳秋琬憤怒而認真的臉道:“你以為誰都像你秋大小姐一般單純嗎?喜歡誰就掏心窩子地喜歡?”
他移開眼睛,滿臉不在乎地道:“這世人大多數(shù)求的不過是一副皮囊。你的心上人只看了趙綺夢一眼便傾家蕩產(chǎn)地追求人家,不過是被那副皮囊勾引了。你雖然有一顆愛他的真心,可你就是為了他粉身碎骨,人家會看你一眼嗎?”
“看不看是他的事?!鼻镧淅涞囟⒅巫鱼懙溃翱烧l若敢傷他分毫、辱他半分,我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宋子銘愣住了。
有那么一瞬間,他突然生出一種異樣的情緒來。
嫉妒,他嫉妒楚昭瑾。
四 生辰
還有一個月,便是楚昭瑾的生日了。
即便鬧脾氣漂泊在外,秋琬也依舊將楚昭瑾的生日記得比自己的還牢。
“你說給昭瑾送禮物時,我要不要也學(xué)趙綺夢那樣扭屁股呀?”秋琬苦惱道。
正在喝酒的宋子銘噗的一聲噴了。
“求求你不要,放過自己,也放過楚昭瑾吧!”宋子銘顫聲道,“趙綺夢邊扭屁股、邊跳舞不奇怪,你是要邊扭屁股、邊打詠春拳嗎?”
宋子銘是典型的惜字如金的人,卻是在秋琬面前嘴貧得要命。
秋琬拿出一個錦囊,自錦囊里取出一枚雪青色的幾近透明的玉環(huán)來。她將其拿在手心里仔細地摩挲著。宋子銘瞥了一眼,旋即冷哼道:“這是給你心上人的生辰禮物?什么玉?”
“冰種翡翠。”秋琬道,“好看嗎?這玉環(huán),自我五歲學(xué)辨玉時便有了,我整整將它盤了十一年。”
“盤?”宋子銘疑惑道。
“就是不停地撫摸,讓人的精氣滲進玉里。玉是通靈的,再好的玉石如果主人不愛惜它,它也會死去。這叫養(yǎng)玉,也叫盤玉?!鼻镧?。
“這塊玉和我形影不離,就好比是我的化身了?,F(xiàn)在,我想把它送給昭瑾?!?/p>
月光透過幾近透明的玉石折射在秋琬的臉上,將她的眼睛映得如星河一般沉靜、哀婉。宋子銘的心率驀地失控,緊接著一種莫名的煩躁占據(jù)了身體。他道:“行了行了,別顯擺了?!?/p>
恰如秋琬滿腦子都是楚昭瑾一般,這一夜,宋子銘的心里全是秋琬的眼睛。
楚昭瑾的生辰很快便到了。
那日,秋琬脫下了乞丐裝,換上了漂亮的鵝黃色桑蠶絲洋裙,露出白皙的肩膀和漂亮的臉龐。宋子銘看了看她這一身,然后微微別過臉,心底蔓延出一絲酸澀。眼前這個姑娘即便穿得再漂亮,也不是穿給自己看的。
“好看嗎?好看嗎?”秋琬興沖沖地問宋子銘。
“好看個鬼,像妖精?!彼巫鱼懕尺^身去,掩飾住緋紅的臉。
秋琬甩給他一個大白眼。
夜晚,她悄悄地翻過了楚家大院的墻潛了進去,大廳里一派燈火通明、觥籌交錯。楚昭瑾微笑著敬酒,不卑不亢地應(yīng)對著那些有來頭的客人,秋琬在院子里的一棵槐樹后頭默默地看了楚昭瑾好久,米黃色的槐花落了她一身,她都沒有察覺到。
她嘆息一聲,潛進楚昭瑾的書房,做賊一樣將錦囊放在楚昭瑾的書桌上。她深吸一口氣,順帶將寫好的信箋一并塞了進去。就在她躡手躡腳做完這一切后,她回頭想要溜走,卻突然僵住了。
眼前出現(xiàn)的是那個她最不想看到的人——趙綺夢。
妖冶美艷的趙綺夢亦愣了愣,旋即不屑地笑道:“喲,這位是誰?楚家大小姐?我聽說你和京城里的一群叫花子混在一起,可看這穿著打扮也不像叫花子嘛……”
“我聽說你總是和妓女混在一起,如今看來你還有些氣度,也不像站街的嘛?!鼻镧淅湟恍ΓS口接道。
趙綺夢冷笑著咬了咬牙,旋即道:“偷偷來的?要不要我去和昭瑾說一聲?”
這一聲昭瑾,叫得秋琬猛地一震。
“不必了。”秋琬冷聲道,抬腿便走。
卻是在擦肩而過的剎那,她聽見趙綺夢小聲說道:“真可惜,他喜歡的人是我?!?/p>
胸口便如針刺一般生疼。
秋琬幾乎是跑著逃離了這里。
趙綺夢看著遠去的秋琬,暗地里咬碎了一口銀牙。她猛然間注意到桌子上的錦囊,旋即冷笑一聲將它打開,看見了那枚冰種玉環(huán)和那張信箋,上面寫有娟秀的字:“生辰快樂。”
就在這時,楚昭瑾進來了。這夜他為了應(yīng)酬喝得有點多,暈乎乎得很難受。
“昭瑾,你怎么喝成這樣。”趙綺夢上前親昵地扶著他道。
她眼波一轉(zhuǎn),低聲央求道:“我看到你的桌子上有一枚玉環(huán)好漂亮,你能不能把它送給我?”
楚昭瑾頭疼得厲害,便隨口道:“你若喜歡,便拿去吧?!?/p>
趙綺夢冷冷一笑,暗自揉碎了那張信箋,將它扔進了垃圾桶。
五 陰謀
秋琬是在周五那日得知,城里最大的拍賣行要舉行一場玉石拍賣會。
秋琬聽見路人在講:“你聽說了嗎?趙綺夢趙大美人要在拍賣行賣玉!據(jù)說得來的收入都要捐給濟善堂呢。真是人美心善啊。”
“哦?賣的是什么東西?”另一個問。
“據(jù)說是一些私人物品,好像最出彩的是一塊翡翠玉環(huán),哎喲,真是漂亮,透明得像冰塊一樣,前面的海報上有,你自己去看……”
秋琬突然覺得心口一疼,一種極不好的感覺涌上來。她一路小跑著去了那塊廣告牌那里,在看見那海報上的拍賣品時,秋琬只覺得一股冷意自腳跟一點點蔓延至全身。
她呆呆地站在海報前,一個鑒玉師自幼盤到大的貼身玉環(huán)有多么重要,楚昭瑾不會不清楚。他卻這么輕易地將她的寶貝轉(zhuǎn)手給了另一個女人,如同轉(zhuǎn)手丟掉一件垃圾。
秋琬就那樣站在海報前,像一尊被遺忘的塑像。
突然一只大手拍在他的肩上,一個戲謔的聲音傳來:“怎么著?一動不動地站這么久,傻了嗎?”
秋琬猛地回頭,掉頭便跑。在看見她的臉時,宋子銘當(dāng)即愣在原地。
他只見過一次秋琬哭,可那時候她將臉埋在了兩腿之間。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淚流滿面的秋琬。
她的眼睛紅得似乎能淌出血。
秋琬擦干了眼淚,理了理情緒。她下定決心,今天無論如何她也要將她的玉拿回來。
她換了衣服,進了那間拍賣行。她看見自己的玉環(huán)被放在玻璃盒子里待價而沽。趙綺夢居然還在那里向眾人介紹:“這塊玉是我的一位極親密的朋友送給我的,現(xiàn)在我要把這份禮物化成我的一片心意,捐給需要幫助的孤兒?!?/p>
趙綺夢看見了觀眾席上臉色蒼白的秋琬,暗自一笑,故意用了“極親密”這個詞。她看著面色越發(fā)蒼白宛如紙人的秋琬,心中更加爽快。
“閉嘴!混賬!這塊玉明明就是我的!”秋琬終于再也忍不住,站起來大喊。
“怎么會是你的呢?這分明是昭瑾送給我的東西?!壁w綺夢故作無辜。
“這是我送給他的生辰禮物!”秋琬死死地攥著拳頭,眼睛里似乎能冒出火來。
“那么,這就對了?!壁w綺夢冷笑,“你送給了他,這東西便由他處置了。他將這塊玉送給我,完全是出于他的意愿,這有什么錯?這位姑娘,你若是再鬧,我只能叫保安了!”
“現(xiàn)在,拍賣正常進行。”趙綺夢陰毒地笑道,“起價一兩!”
誰都知道這冰種翡翠不說價值連城也是百年難遇的好玉。出這樣低的底價,拍賣人簡直是瘋了,于是底下開始哄搶起來:“二兩,三兩……五兩……”
只有秋琬明白趙綺夢的意思。
她是在側(cè)面告訴秋琬,你的真心便如這廉價的玉石一般,分文不值。
“兩千兩!”突然,一個溫潤卻含著怒意的聲音響起。
楚昭瑾。
他立在門外,眉宇間含著一股憤怒。趙綺夢旋即便明白了他的來意。她低聲撒嬌道:“昭瑾……”
然而楚昭瑾冰冷地打斷了她:“將它送給你的確是我酒后失言許諾的,可我有讓你把它拿出來賣嗎???”
趙綺夢咬牙,正欲辯解,卻突然聽見門外被軍隊包圍的聲音。眾人倉皇地回頭,卻看見拍賣行的大門邊斜斜倚著一個人影。軍閥貴胄的氣息直直地逼進來,讓所有人都打了一個寒戰(zhàn)。
“兩千兩?楚大少爺也真好意思開價?!彼穆曇衾锶遣恍己捅梢?。
“我出二十萬塊袁大頭……”他輕飄飄地道。
趙綺夢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氣,站都站不穩(wěn),哆嗦道:“二……二少爺……”
秋琬也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氣,她差點摔到地上,顫聲道:“宋……宋子銘?”
六 拍賣
宋子銘自臺階上一步步走下來,走到宛如紙人的趙綺夢面前。他臉上貼的刀疤神奇地消失了,取而代之是白玉般光滑的臉頰。他看著觀眾席,朗聲道:“還有更高的出價嗎?”
觀眾席鴉雀無聲。別說底下這些客人有沒有二十萬塊銀元的財力,單是憑著宋家二少爺?shù)拿^也沒有人敢頂風(fēng)搶這塊玉,一時間臺下安靜極了。更何況宋子銘是帶著親兵來的,全然一副“今天爺要是拍不到這塊玉,爺就把這場子砸了的氣場……
“宋二少爺?!背谚槐安豢旱卣玖顺鰜恚吐暤?,“琬琬要是有什么得罪少爺?shù)牡胤?,我代她向少爺賠罪。只是這塊玉,還請物歸原主。”
“物歸原主?”宋子銘挑了挑眉毛道,“你把玉送給了趙綺夢,那就由她處置了。人家要賣,我要買,這事沒什么說不通的。”
趙綺夢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楚昭瑾一時間也啞口無言。
“既然沒人再出價,那就定了??晌疫€是覺得兩萬塊袁大頭買這塊玉少了些!我再加十萬塊!”
嚇得直哆嗦的拍賣師顫聲道:“少爺……剛剛沒有人和您競價。”
“在我眼里,這塊玉價值連城,我覺得三十萬塊銀元都是拾了便宜。怎么,你有意見?”宋子銘冷聲道。
“沒有沒有……不敢不敢!”拍賣師控制不住地哆嗦。
他扯下呢子大衣上的一枚金制徽章,然后隨手向趙綺夢一扔。那是宋氏家徽。
宋子銘打開了玻璃盒子拿走了玉環(huán),然后來到了秋琬的座位邊,將還愣怔著的秋琬一把橫抱起來!全場觀眾包括楚昭瑾和趙綺夢,都狠狠地哆嗦了一下!楚昭瑾上前一步皺眉道:“二少爺,你這么抱著我們楚家的大小姐,傳出去怕是不合情理?!?/p>
“還楚家人?這已經(jīng)是我宋家人了?!彼巫鱼懤渎暤溃扒镄〗憬裉煨那椴缓?,所以本少的心情也不好。本少心情一不好倒不打緊,只是這里可能要見見血腥了?!?/p>
“師兄!”趙綺夢猛地大聲喊道,語氣里卻帶著卑微的祈求。宋子銘卻置若罔聞,轉(zhuǎn)身便走。
他手下的親兵都是荷槍實彈,再無人敢攔。
卻是在拍賣廳大門關(guān)閉的剎那,門外突然傳出一個年輕女孩的大喝:“宋子銘,你臭不要臉!誰是你宋家人啊?。口s緊把姑奶奶我放下來!我揍死你,信嗎?”
拍賣廳陷入一片死寂……
秋琬咬牙對宋子銘道:“把玉還給我!”
宋子銘一臉無辜道:“什么玉呀?”
秋琬怒道:“少在這里裝糊涂!”說完,她便伸手去宋子銘懷里搶。
宋子銘左右躲閃道:“哎呀,當(dāng)心弄壞了!三十萬塊袁大頭呢!把你賣了也賠不起!”
“你一個大男人要玉環(huán)有什么用?當(dāng)鐲子戴?”秋琬一臉鄙夷。
“小爺花錢買的,小爺樂意當(dāng)什么就當(dāng)什么。給牛當(dāng)鼻環(huán),實在不行穿條紅繩掛狗脖子上……”
秋琬氣得直翻白眼,她卻不知道,不遠處的趙綺夢正咬牙看著這一切,她看著從來都是冷著一張臉的宋子銘此時笑得那樣得意,心里仿佛有無數(shù)只老鼠在咬。
宋子銘突然低下頭,在秋琬的臉上輕輕咬了一口道:“琬琬生起氣來真可愛?!?/p>
“流氓!你信不信我咬回去?。俊鼻镧q紅了臉怒道。
“來呀,使勁咬!”宋子銘解開了風(fēng)衣扣子,故意露出漂亮的鎖骨和胸肌,笑得十分猥瑣,露出兩顆亮閃閃的虎牙。
楚昭瑾就站在窗邊,看著外頭這一幕,手心的傷口又開始疼了,十指連心,連帶著整個胸腔,都痛不欲生。
七 墮心
“這么說,你是傳說中宋家那個整天花天酒地的二少爺?”秋琬疑惑道。
“誰花天酒地了!我多正經(jīng)!”宋子銘不滿地道。
“你不喜歡趙綺夢,為什么還要扮成乞丐天天來偷窺她?”秋琬疑惑道。
宋子銘的眼神突然冷了下來。他輕聲道:“我一直懷疑,趙綺夢和日本人暗地里有勾結(jié),她是我在黃埔軍校念書時的師妹,所以我化妝成乞丐監(jiān)視她。”
“還有你那個心上人楚昭瑾?!彼巫鱼懤渎暤溃笆司攀勤w綺夢的同黨,他們二人便是在楚家家宅接頭的?!?/p>
“你胡說!”秋琬突然跳起來大聲道,“不可能!昭瑾不會是日本人的同黨!”
“可不可能可不是你幾句話就能說清的!楚昭瑾和趙綺夢來往密切,如果趙綺夢真的是叛徒,你覺得楚昭瑾逃得了干系嗎!?”
“就是不可能!”秋琬失控地大喊,“他不可能是……”
“楚昭瑾究竟哪里好了???”宋子銘一把攬過秋琬暴怒地低喝道,“他憑什么值得你拼死拼活地喜歡!?你難道是瞎的嗎!?你就看不見我的半點好?。俊?/p>
之后是漫長的沉默。
秋琬抬起倔強的淚眼,顫聲道:“我就是喜歡他!”
宋子銘終于明白,自己那時有時無的嫉妒源于何處了。
此時他終于明白,他為什么發(fā)瘋似的嫉妒楚昭瑾,原來他喜歡秋琬。
愛上了秋琬的執(zhí)著,亦愛上了秋琬的愛情。
所以,秋琬在打開宋子銘的手轉(zhuǎn)身要跑掉時,宋子銘一把從背后抱住了她。
“宋子銘!”秋琬回頭扇了他一耳光!宋子銘的瞳孔猛地收縮,眼中流露出無法置信的難過,他捂臉顫了顫,旋即垂下眼睫擋住淚光。
秋琬咬牙,只覺得那目光刺得他胸口一疼,旋即她便轉(zhuǎn)身跑開了。
那之后,宋子銘便每天流連于煙花場所,更有傳言稱宋子銘竟帶著好幾個窯姐去了大煙館。秋琬終于再也坐不住,只身一人跑去捉人。
宋子銘斜靠在塌上,左右各抱著一個姑娘。秋琬沖過去一把將他拉起來,怒道:“宋子銘,你給我起來!你看看你現(xiàn)在像什么樣子!?”
“我像什么樣子和你有關(guān)系嗎?”宋子銘一臉冷笑地往她身上一倚道,“你怎么不去關(guān)心你的楚昭瑾?”
“你就這么作賤自己?”秋琬怒極。
“我樂意作賤自己,關(guān)你什么事?”宋子銘笑道。
“若我曾經(jīng)是討厭你,那么,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惡心你了!”怒極的秋琬口不擇言地說出了這么一句話。
宋子銘抽不抽大煙、逛不逛窯子和她有什么關(guān)系呢?她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樣恨他。
宋子銘定在了原地。
他良久沒有動一步,終于他的情緒崩潰了。
“反正你也惡心我了,那還不如恨我,也比這樣不尷不尬來得好?!?/p>
宋子銘上前兩步一把將秋琬橫抱起來,兩邊站著的小廝知道他要做什么,卻誰都沒有阻攔。宋子銘將她狠狠地扔在內(nèi)室的床上,兇狠的親吻鋪天蓋地地壓下來,他甚至連呼救的空當(dāng)都沒有留給秋琬。緊接著便是尤為刺耳的裂帛之聲,宋子銘撫摸著秋琬每一寸裸露的肌膚,便如鑒玉師撫摸絕世的美玉一般。
宋子銘將秋琬的眼淚都舔進嘴里,他皺眉顫聲道:“你可以換種方式折磨我,但不要哭,我心疼?!?/p>
落日的余暉那么蒼茫,照進小巷里。秋琬咬著嘴唇,她覺得她想的人明明應(yīng)該是楚昭瑾,可她此時滿腦子里全是宋子銘。宋子銘,整個身體和靈魂都在吶喊這個名字。
真是誅心。
秋琬昏昏沉沉,便如行尸走肉一般。猛然間,她看見了宋子銘脖子上戴的玉環(huán)。他終究是在玉環(huán)上穿了條紅繩,卻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玉環(huán)襯著小麥色的皮膚,有點古怪,卻絲毫沒有胭脂氣。
宋子銘的嘴唇貼在秋琬的耳朵上,他輕聲道:“琬琬,其實你根本就不討厭我。你喜歡我喜歡得緊,比喜歡楚昭瑾還要喜歡?!?/p>
“要不然,你剛剛會那么享受嗎?你對他的感情并沒有那么深,粉身碎骨也抵不過這春宵一刻吧?!彼麑χ镧W廝磨。
秋琬驀地睜大眼睛,劇烈地顫抖起來。她突然覺得骯臟。
下一秒她拔出了宋子銘的佩刀,狠狠地向他刺去!宋子銘愣在塌上,血花大片大片地濺出!秋琬哭著喊道:“宋子銘,你就是個渾蛋!就是個渾蛋!”
她起身哭著逃了出去。
八 摯愛
那之后,宋子銘一連十幾日也沒找到秋琬。
他不知道,秋琬獨自一人回到了楚家大宅。
自那日拍賣會之后,楚昭瑾動用了所有資源找尋秋琬的下落,秋琬不知道楚昭瑾暗地里與宋氏進行了多次交涉,只為了把她搶回來。
秋琬一進門,楚昭瑾便一把抱住了她。他輕聲道:“琬琬,咱們走吧,離開北平,就我們兩個人永遠在一起吧,你不是喜歡我嗎?我也喜歡你……我其實也喜歡你??!”
秋琬呆愣在原地,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與趙綺夢是逢場作戲、迫不得已……我原本不想將你牽扯進來……因為我這樣的人,不知道什么時候便沒有命了!我不能讓你孤苦伶仃地活在世上!可那日宋子銘將你抱出去,我才發(fā)現(xiàn)我不能沒有你!我不能看著你成為別人的東西!”
“你為什么要和趙綺夢逢場作戲!?”秋琬眼神一凜道,“你究竟投靠了誰?。俊?/p>
楚昭瑾一愣,旋即苦笑道:“你都知道了……宋子銘告訴你的?”
秋琬狠狠地打了一個寒戰(zhàn)道:“所以你和趙綺夢……果真是一伙的……你們……投靠了日本人???”秋琬止不住地哆嗦起來。
“我本不想隱瞞你?!背谚獓@息道,“有些事不是你可以想象的,楚家偌大的家業(yè)若是沒有靠山早就被吞噬了!你不知道有些事是迫不得已的!”
“那你就去當(dāng)一個賣國賊!?”秋琬氣得發(fā)抖。
“我現(xiàn)在什么都不想當(dāng)了!我現(xiàn)在只想和你遠走高飛!”楚昭瑾顫聲道。
突然,門外響起巨大的噪音,秋琬往外一看,瞬間驚呆了!楚家家宅已經(jīng)被荷槍實彈的軍隊團團圍??!無數(shù)把機關(guān)槍對準(zhǔn)了楚家的大門!門外有人喊道:“楚昭瑾,你個叛徒!快出來受死!”
楚昭瑾敗露了。
他用最后一點時間將秋琬推進一個極隱蔽的地窖,說道:“琬琬,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可以出來!”
“不!我不要!”秋琬哭道。
“你若不答應(yīng),我現(xiàn)在便死在你面前!記住,你去找宋子銘!他能保你一命!”楚昭瑾說道。
大門被機關(guān)槍打穿,楚昭瑾面色無懼地站在大廳,轉(zhuǎn)眼之間便被幾個軍官帶走了。
秋琬捂住嘴,眼睜睜地看著楚昭瑾被人押走,那一瞬間她痛得撕心裂肺。
第二天,楚昭瑾將在半月之后被槍決的消息便傳遍了大街小巷。
那一晚下著雨,秋琬只身一人來到了宋氏家宅。
她跪在宋子銘的腳下,淚流滿面道:“宋子銘,我求求你,救楚昭瑾一命。只要你救他,我就什么都答應(yīng)你?!?/p>
宋子銘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道:“你為了他,都可以做到這個地步了嗎?”
秋琬含著淚水點點頭。
宋子銘嘆了口氣,閉上眼睛道:“那好,我成全你。只不過這半個月里,你假裝成喜歡我的樣子,好不好?”
宋子銘的眼神便如一把鈍刀,將秋琬的心臟刺得狠狠地疼起來。
“你可真過分,要我去救我的情敵。還用眼淚來威脅我。我能怎么辦呢?除了答應(yīng)你,我能怎么辦呢?”
“宋子銘……”秋琬想說什么,卻只能目送著他走出了大門。
他去看了被抓住的趙綺夢。
此時的趙綺夢被關(guān)在最高監(jiān)獄里,對所有罪行供認不諱。她失去了所有艷麗,被銬在柱子上狼狽不堪,如同一個被抽干了血液的紙人。
她抬起眼皮,看見了鐵門外面無表情的宋子銘。
趙綺夢是個倔強的女人,無論什么樣的嚴(yán)刑拷打,她都沒有掉下一滴眼淚,卻在看見宋子銘的剎那潸然淚下。
趙綺夢哭著問他:“師兄,你要為了那個叫秋琬的丫頭賭命,值得嗎?她喜歡的人是楚昭瑾,你覺得你就算為了她挫骨揚灰,她會看你一眼嗎?。俊?/p>
宋子銘沉默了良久,最終輕聲道:“看不看我是她的事,可若能讓她喜樂無憂,我就是粉身碎骨也不后悔?!?/p>
他想,這真是諷刺,這些愛情的角逐,都好似輪回一般。
趙綺夢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一般嘔出一口血,在暗無天日的監(jiān)獄里失聲痛哭。
半個月的時光那樣短暫,轉(zhuǎn)眼便到了楚昭瑾要被槍決的日子。宋子銘站在窗前沉聲道:“我?guī)巳ソ俜▓?,馬車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無論成功與否,你都要立刻動身離開北平,這里你已經(jīng)待不下去了。”
“那你呢?”秋琬顫聲問道。
“你不必管我,你先管管楚昭瑾吧。如今要死的人是他。”宋子銘道。
秋琬突然自宋子銘身后一把抱住他,宋子銘張了張嘴,最終變成一段無言的沉默。
他想問秋琬,你有那么一點點喜歡過我嗎?可宋子銘終究沒有說出口。他最終還是踏著淅淅瀝瀝的雨水離開了秋琬。
那日,宋子銘去了法場之后,秋琬的右眼皮便不停地跳。她在馬車?yán)锟嗫嗟却?,終于,馬車簾子被一個人拉開,秋琬看見了喬裝打扮過的楚昭瑾!秋琬一把拉住他,顫聲問道:“昭瑾,宋子銘呢?”
“別管他了!快走!”楚昭瑾焦急地說道。
“我問你宋子銘呢???”秋琬怒道。
“秋琬……”楚昭瑾頓了頓,抬起悲傷的眼睛道,“你是不是愛上宋子銘了?”
秋琬愣了。
然而她一句話都沒有說,跳上了馬車的一匹馬,一下子斬斷了韁繩!她騎著馬便絕塵而去,沒有回頭。
那一瞬間,楚昭瑾覺得,他永遠地失去了秋琬。
秋琬在瓢潑大雨里拼命地呼喊著宋子銘的名字,終于她在必經(jīng)的官道上發(fā)覺了綿延的血跡。她心一沉,順著血跡騎著馬來到了一片草垛前,她果然看見了渾身是血的宋子銘。
只一眼,她便跳下馬,一把抱住身中數(shù)槍的宋子銘。秋琬在雨中淚流滿面道:“我終于找到你了……終于找到你了?!?/p>
“混賬,你為什么要來?。俊彼巫鱼懭套√弁磩傄罅R,卻被秋琬用嘴唇堵住了嘴。
“我喜歡你,宋子銘?!彼f,“我才發(fā)現(xiàn),我這么喜歡你?!?/p>
宋子銘愣住了,在瓢潑的雨水里,他死死地抱住了秋琬。
周圍是機槍上膛的聲音,便是在這時,突然從左后方的草叢里沖出一輛馬車來!宋子銘捂著傷口咬牙直起身子道:“是我的親兵!琬琬,上車!我們還有一線希望!”
宋子銘輕聲道:“琬琬,你怕嗎?”
秋琬搖頭:“和我喜歡的人在一起,我不怕?!?/p>
北平的雨是那樣大,馬車?yán)锓路鹪僖猜牪灰娡饷娴臉屄暸c下雨的聲音,宋子銘死死地抱住了秋琬。
能與愛的人在一起,他想,他死也無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