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魯迅著作版本眾多,研究魯迅著作版本本身就是一門學問。魯迅著作版本存在的問題以及對其進行??钡谋匾灾饕w現(xiàn)在:魯迅作品中的筆誤或是差錯;編輯刪改或是手民之誤;整理者未能遵從原稿;因缺少依據(jù)而將錯改錯;繁簡混用。如果對《魯迅全集》進行匯校,則建議:第一,針對不同情況,確定匯校底本;第二,保持原有風格,排繁體字本。
[關(guān)鍵詞]魯迅;魯迅著作版本;匯校
[作者簡介]劉運峰(1963-),男,法學博士,南開大學文學院教授(天津 300071)。
??奔仁侵螌W的基本手段,也是出版的關(guān)鍵環(huán)節(jié)。??卑ㄐ涂闭`兩個方面的內(nèi)容。校對是對原稿負責,發(fā)現(xiàn)排印稿與原稿的區(qū)別、異同,改正排印過程中的差錯。當然,在校對過程中,由于校對者知識水平較高,經(jīng)驗豐富,也往往會發(fā)現(xiàn)原稿的錯誤,與作者及時溝通,彌補編輯工作的不足??闭`就是在對不同版本進行比較的基礎(chǔ)上,找到其中的差異,改正謬誤和差錯,其目的在于得到一個完善的本子,為讀者的閱讀和學者的研究提供可靠的依據(jù)。
在中國現(xiàn)當代作家中,魯迅著作的版本是最多的,研究魯迅著作版本本身就是一門學問。
就魯迅著作的版本來說,就有手稿初稿本、手稿修改稿本、初刊本、初版本、再版本、選集本、全集本、中文本、外文本,等等。這些版本中的同一篇作品,往往會存在一些出入甚至明顯的差異。這些差異有的是魯迅本人的修改,有的是排字導致的差錯(所謂“手民之誤”),有的是整理者的局限,也有的是編輯的擅改。因此,組織專門力量對魯迅的作品進行匯校,整理出一部內(nèi)容穩(wěn)定、版本可靠、具有權(quán)威性、學術(shù)性的《魯迅全集》(匯校本)是非常有意義的。
根據(jù)筆者平時閱讀魯迅作品的體會,魯迅著作版本存在的問題以及對其進行??钡谋匾灾饕w現(xiàn)在如下幾個方面,分別舉例說明。
一、魯迅作品中的筆誤或是差錯
由于資料匱乏和環(huán)境的限制,魯迅作品中也存在著一些筆誤甚至明顯的差錯。如收在《華蓋集續(xù)編》中的《空談》一文,在提到“三一八慘案”中遇難者人數(shù)時說:“四十七個男女青年的生命,完全是被騙去的,簡直是誘殺?!薄斑@次用了四十七條性命,只購得一種見識:……”“仿佛這四十七個死者,是因為怕老來死后無處埋葬,特來掙一點官地似的?!?/p>
《魯迅全集》第3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年,第296-297頁。按照魯迅文章的敘述,死難“四十七人”是一個確切的數(shù)字。但是,這個數(shù)字和事實存在一些出入。倪墨炎《“三一八”慘案中烈士有多少》一文,根據(jù)1929年3月建成的烈士墓墓表中的記載,考證出遇難人數(shù)實為41人。
倪墨炎:《真假魯迅辨》,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年,第50頁。魯迅的文章寫于1926年4月2日,當時并沒有準確的遇難人數(shù),魯迅是根據(jù)當時的相關(guān)報道和一些傳聞寫的,因此并不準確。
再比如,收在《南腔北調(diào)集》中的《柔石小傳》一文,其中說柔石生于1901年,1917年赴杭州,入第一師范學校,1923年赴北京,1925年春為鎮(zhèn)海中學教務(wù)主任。魯迅的這些記述與實際情況有很大出入。根據(jù)相關(guān)史料,柔石1902年生于浙江寧海,1917年赴臺州,1918年考入杭州浙江省立第一師范學校,1925年春赴北京,1926年任鎮(zhèn)海中學教員,1927年任教于寧海中學。魯迅文章中之所以出現(xiàn)這些差錯,主要是由于資料的缺乏和時間的緊迫(為了編印《前哨》的紀念戰(zhàn)死者專號)。
在留學日本時期,魯迅曾隨章太炎學習《說文解字》,在文字學方面有著深厚的功底,行文中的“硬傷”極少,但是,也有百密一疏的時候。比如他為《新俄畫選》所作的小引中有這樣一句話:“新俄的美術(shù),雖然現(xiàn)在已給世界上以甚大的影響,但在中國,記述卻還很聊聊。”
《魯迅全集》第7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年,第363頁。我以為“聊聊”當是“寥寥”之誤。因為,魯迅在文中顯然是要表達稀少的意思,但是,筆者查找了《辭源》《辭通》《辭海》《故訓匯纂》《漢語大詞典》等工具書,都沒有找到“聊聊”和“寥寥”互訓的例子,可見兩者同音而不同義,這是魯迅作品中少有的明顯差錯。
魯迅不是圣人,在文章中出現(xiàn)差錯也不可避免,但是,作為整理者,任何人都無權(quán)直接改動魯迅的原文,只能通過匯校的形式加以說明。
二、編輯刪改或是手民之誤
1938年魯迅先生紀念委員會編輯的《魯迅全集》(簡稱“1938年版”)是對魯迅創(chuàng)作、翻譯、輯校、學術(shù)著作的一次集中整理。當時的編校者們付出了很多心血,使得魯迅著作得到較為全面地展示和傳播,可謂厥功至偉。但是,由于時間的倉促、體例的疏漏,使得魯迅的一些作品在收入全集時出現(xiàn)了不少被改動的現(xiàn)象,而且,這些改動對后來魯迅著作的出版造成了以訛傳訛的直接影響。僅舉兩例?!兑患∈隆罚骸败嚪颉瞿抢吓寺饋?,攙著臂膊立定,問伊說:‘你怎么啦?‘我摔壞了?!?/p>
《魯迅全集》第1卷,上海:魯迅全集出版社,1938年,第322頁。自此之后,幾乎所有的排印本(包括1958年版、1981年版《魯迅全集》)都是以1938年版為底本的。但是,文中的“你”應(yīng)該是“您”。其依據(jù)在于,最初發(fā)表這篇作品的1919年12月1日北京《晨報·周年紀念增刊》就是“您怎么啦?”
上海魯迅紀念館:《魯迅小說散文初刊集》,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16年,第37頁。1923年8月新潮社文藝叢書初版本也同樣是“您怎么啦?”(見該書第64頁)其實,細推敲起來,“您”比“你”要貼切得多。從語氣來說,“您”是“你”的尊稱;而且,用“您”也更符合人力車夫的身份,他們生活在社會的底層,地位卑微,膽小怕事,因此對人稱呼多用“您”字??梢?,魯迅用“您”這個字是符合生活的真實的。而改為“你”就顯得生硬和沒有禮貌。將“您”改為“你”這個不妥的改動,一直延續(xù)了60多年,直到2005年版《魯迅全集》出版之前,負責第一卷修訂工作的孫玉石教授才根據(jù)初刊本和初版本糾正了過來。
《阿Q正傳》:“那是趙太爺?shù)膬鹤舆M了秀才的時候,鑼聲鐺鐺的報到村里來,……”
《魯迅全集》第1卷,第360頁。而在初刊本、初版本以及《魯迅自選集》等魯迅生前的所有版本中,這句話中的象聲詞都是“鏜鏜”,只是在收入1938版《魯迅全集》的時候,這個象聲詞就被改成了“鐺鐺”。自此之后,所有的版本(包括2005年版《魯迅全集》)也都是“鐺鐺”。我以為,這是由于形近致誤。因為,繁體字的“鏜”和“鐺”在字形上極為接近,因此就一直錯了下來。
上述兩種對魯迅原文的改動有可能是無意中造成的失誤,還沒有影響到魯迅作品的原意。但是,有些刪改則是有意(或是故意)為之。如收錄在1938年版《魯迅全集》第14卷中《表》的譯文,其中有一段:“他們走進一間大廳里。壁上掛著許多像,李寧,托羅茨基?!?/p>
《魯迅全集》第14卷,上海:魯迅全集出版社,1938年,第344頁。(“李寧”現(xiàn)通譯為列寧)1958年版《魯迅譯文集》中,這段譯文的第二句就變成了“壁上掛著列寧像?!?/p>
《魯迅譯文集》第4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8年,第258頁。因為,在20世紀50年代,托羅茨基還是反面人物,《魯迅譯文集》只能在魯迅原文上“動手腳”,將托羅茨基的名字抹去。
三、整理者未能遵從原稿
魯迅的書信、日記生前大多都沒有發(fā)表,因此,書信、日記的手跡就是整理者遵從的底本。但是,或由于責任心不強,或由于水平所限,書信、日記的整理還存在不少與手跡不一致、任意改動之處。如魯迅1925年5月3日致許廣平信:“四月卅日的信收到了?!?005年版《魯迅全集》卻將“卅”排成了“三十”。
魯迅1927年8月2日致江紹原的信,其中有“七月廿二日來函,頃已奉到。”2005年版也將“廿”排成“二十”。順便說一下,這封信中“因覆一函,言我九月已在滬,可就在杭州起訴云云”,排印本將“覆”排成了“復”,將“云云”排成了“云”。
魯迅1927年10月21日致江紹原信中有“季黻有信來”,2005年版卻將“黻”排成“茀”,這是毫無根據(jù)的擅改。
還有擅自添加的情況,如魯迅1926年12月24日致許廣平信結(jié)尾為“電燈修好了。”但2005年版《魯迅全集》卻將“電燈”加了括號,變成了“(電燈)修好了?!边@種處理方式是有欠妥當?shù)摹?/p>
由于魯迅1922年的日記至今下落不明,因此,在魯迅逝世后,許壽裳為了編寫魯迅年譜根據(jù)魯迅日記抄錄的片斷就成為十分珍貴的資料。1958年版、1976年版《魯迅日記》,1981年版、2005年版《魯迅全集》所附錄的《一九二二年日記斷片》都是根據(jù)許壽裳的手抄本排印的。但是,由于整理者不夠?qū)I(yè),編校者不夠細心,致使這個排印稿存在幾處明顯的錯誤,甚至讓人無法讀懂。與許壽裳的手跡(收入《魯迅手稿全集》)相對照,就會發(fā)現(xiàn)這些差錯。魯迅日記(1922年)正月二十七日:“晴,雪。午后收去年七月分奉泉三百。還《結(jié)一廬叢書》一部二十本六元,從季巿借《嵇中散集》一本,石印南星精舍本。許季上來,不值,留贈《廬山復教案》二部二本。……”這段日記中的斷句暫且不論,文字上就有兩處明顯的差錯:“還《結(jié)一廬叢書》”應(yīng)是“買《結(jié)一廬叢書》”,不然就無法解釋后面的錢數(shù);“《廬山復教案》”應(yīng)是“《廬山復教集》”。再有,二月十六日日記:“以南星精舍本《嵇康集》校任刻本”,“任刻本”應(yīng)是“汪刻本”。以上這些,許壽裳的抄本并沒有錯,是整理者搞錯了。另外,三月十七日日記:“午后贈季巿《切韻》一冊”,“《切韻》”應(yīng)是“《切均》”?!熬笔恰绊崱钡耐僮?,魯迅寫“韻”為“均”是很自然的事情。
關(guān)于這幾處明顯的差錯,筆者曾專門寫信、打電話告訴2005年版《魯迅全集》的編輯人員,在重印時,將“還”改正為“買”,將“任”改正為“汪”,但《廬山復教案》卻依然沒有改正,究其原因,大概與《日記·書刊注釋》有關(guān)。在涉及《廬山復教案》時,注釋為“未詳?!?/p>
《魯迅全集》第17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年,第351頁。倘若改正為《廬山復教集》,就要對這本書加以注釋,必然引起全書版式的變動。為了省事,就只好將錯就錯了。其實,世間根本就沒有《廬山復教案》這本書,有的是《廬山復教集》,藏書家周叔弢的《自莊嚴堪善本書目》中就收錄了這本書。由于已經(jīng)超出??钡姆懂?,有關(guān)這本書的內(nèi)容不在這里討論。
再如,魯迅1935年2月20日日記,“夜作《中國新文學大系》小說部兩引言開手。”這句話中的“兩”就非??梢伞2轸斞溉沼浭指?,發(fā)現(xiàn)這個字是“丙”??磥?,《中國新文學大系》小說部分最初的設(shè)想是分甲乙丙三部分,魯迅負責編選并作導言的部分原列為丙部,后來調(diào)整為一集、二集、三集,魯迅所負責的部分歸入二集。
四、因缺少依據(jù)而將錯改錯
比如,收在1981年版和2005年版《魯迅全集·譯文序跋集》中關(guān)于《死魂靈》的《第二部第二章譯者附記》,其中有這樣一句話:“這本子后來似殘存了四章,就是現(xiàn)在的第一至第四章;而其間又有殘缺和未完之處?!?/p>
《魯迅全集》第10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年,第455頁。如果僅看第一句話,似乎《死魂靈》殘存的章數(shù)并不確定。但看第二句話,又說得很清楚。這就造成了前后矛盾。因此,第一句話中的“似”就有可疑之處。這段附記連同《死魂靈》第二部第二章的譯文,最初發(fā)表于1936年5月《譯文》月刊新一卷第三期。查初刊本,發(fā)現(xiàn)這個“似”排的是“以”?!耙浴痹谧置嫔险f不通,后來的整理者就認為是“似”,乍一看,似乎還說得通。但是,細加推究,卻依然沒有道理。由于沒有其他的版本作為參照,也只能這樣自相矛盾下去。最近,筆者在閱讀《國家圖書館藏魯迅未刊翻譯手稿》時,發(fā)現(xiàn)魯迅的手稿是“這個本子后來只殘存了四章”,這個問題一下子就解決了。可見,魯迅手稿沒有寫錯,而是排錯了。順便帶上一句,這篇文章的題目在魯迅手稿中是“譯者后記”,而不是《魯迅全集》所標的“譯者附記”。這也說明,手稿具有很大的權(quán)威性和不可替代性。
五、繁簡混用
一般情況下,現(xiàn)行排印本均采用規(guī)范簡化字,因此,只要不是仍在使用的異體字、通假字和特殊的人名、地名用字,就應(yīng)該統(tǒng)一簡化,但是,由于整理者出自多人之手,掌握標準并不一致,導致繁簡混用,體例不一。如魯迅輯錄的《會稽郡故書襍集》一書的“襍”和《〈寰宇貞石圖〉整理后記》中提到的“又時襍翻刻本”中的“襍”,完全可以簡化為“雜”。再如,魯迅1927年10月31日致江紹原信“但即有后文,我亦不想去喫”,“喫”是“吃”的繁體字,不應(yīng)該保留在排印本中。
但是,有些字是不能隨意簡化的,主要包括人名用字如文徵明、胡適之、昇曙夢等。
如果要對《魯迅全集》進行匯校,筆者提出兩點建議:
第一,針對不同情況,確定匯校底本。對于魯迅在生前未曾發(fā)表的書信、日記,當然應(yīng)以手跡為主要依據(jù),將其作為匯校的底本;對于魯迅生前發(fā)表未曾結(jié)集的作品,則以發(fā)表本為底本,參照手稿進行??保粚τ诎l(fā)表后結(jié)集且經(jīng)過魯迅本人審校過的作品,則以結(jié)集本為底本,參考手稿、初刊本進行匯校。因為,魯迅親手編定的集子,可以看做是對原刊的一次修訂。事實上也是如此,魯迅在將作品結(jié)集的時候,對自己的作品又進行了修改,使之更為完善。以《一件小事》為例,除了標點之外,編入《吶喊》時的修改就達20處之多。如“一眨眼”改為“一轉(zhuǎn)眼”,“親見”改為“耳聞目睹”,“露出”改為“剩下”,“這女人”改為“這老女人”,“便一步的向前走”改為“便一步一步的向前走”,“榨出皮裘里面藏著的”改為“榨出皮袍下面藏著的”,“終于時時記起”改為“還是時時記起”,“卻總是顯在眼前”改為“卻總是浮在我眼前”,“并且增長我的希望和勇氣”改為“并且增長我的勇氣和希望”,等等。可見,與初刊本相比,初版本的文字更為準確、精煉和順暢。這也反映了魯迅對待自己文字嚴肅認真的態(tài)度。因此,初版本是對初刊本的超越,當然應(yīng)該成為匯校的底本。
就整理本來說,一般情況下是后來居上,比如1981年版《魯迅全集》在很多方面都超越了1958年版,2005年版《魯迅全集》也改正了1981年版的不少差錯。但也不盡然,有時是1981年版沒有錯,2005年版反而錯了。比如《兩地書·九五》有一句話:“尚鉞要將小說編入《烏合叢書》去”
《魯迅全集》第11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年,第251頁。,其中的“鉞”,2005年版排成了一個根本就沒有的錯字——左邊是金字旁,右邊是一個“戊”字。因此,在匯校時就不能一味以2005年版為底本。
第二,保持原有風格,排繁體字本。1981年,人民文學出版社原魯迅著作編輯室主任王仰晨先生在《新版〈魯迅全集〉的編注工作是怎樣進行的?》一文中就提道:“魯迅對文字學的造詣也極深,對于一般關(guān)心漢字的演變、發(fā)展和在這方面有興趣的讀者,從魯迅著作中可以得到不少知識和啟發(fā),但改用簡化字后,這方面的功能幾乎已消失凈盡(影印出版的部分手稿及書信、日記等,在這方面是作了貢獻的),因此以后有條件時,印一套按魯迅生前發(fā)稿的單行本(不只用繁體字,封面、版式等亦悉按原貌),也會很有意義。這次由于我們曾根據(jù)各舊版作過一番全面的校勘,因而對此的感受也就益深?!?/p>
丁錫根:《魯迅研究百題》,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1年,第20頁。
王仰晨先生的建議很有道理,但他主要偏重于對魯迅生前所出版的單行本的影印(這一工作已經(jīng)有出版社做了),而不包括對作品的??保膊话▽?、日記的整理。筆者以為,編輯出版《魯迅全集》(匯校本)的重要目的是保存文獻、恢復魯迅作品的本來面目,為研究者提供權(quán)威、可靠的版本。因此,可以借這次匯校的機會,直接排為繁體字,這就避免了現(xiàn)有眾多版本存在的繁簡混用問題,也可以很好地解決魯迅作品中的異體字、通假字問題。
退一步講,如果排為簡體字,那么,對于魯迅作品中使用的異體字、通假字,則應(yīng)該盡量保留,以保持原汁原味。比如《〈俟堂專文雜集〉題記》中的“余悉委盜窟中”“聊集燹余”,其中的“余”都應(yīng)該按照手稿恢復為“馀”。1935年3月16日魯迅致黃源信:“此后每月一章,非吃大半年苦不可,我看每一章一萬余字,總得化十天工夫。”其中的“余”魯迅手跡為“馀”。雖然在這里改“馀”為“余”不會引起歧義,但遵從魯迅的用字習慣,不強行簡化是非常必要的。這封信中“文人畫像,書店是不會承印的”,“所以我以為印行畫像的最可靠的辦法,也只有自己印”,這兩處“像”,魯迅手跡均作“象”,我以為還是不改為好。魯迅手跡中還有不少類似“計畫”“沈悶”“豫先”“豫約”“界或”這樣的用法,也沒有必要一律改為“計劃”“沉悶”“預先”“預約”“界域”。所以,應(yīng)該確立一個原則,就是只要不引起歧義,只要不是魯迅的筆誤,就一概遵從魯迅的用字習慣,而不做硬性的統(tǒng)一和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