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欣悅
在西班牙艦隊征戰(zhàn)英國的前一年,在世事風云變幻的前一年,萬歷十五年,歷史于這風雨欲來的平淡沉寂里,終奏響浩蕩之聲。
我在這以文字為載體、歷史為靈魂的《萬歷十五年》里,看到了來自1587年間的三個對峙。
第一個對峙,是帝王與權(quán)臣的對峙。萬歷皇帝即位后,無論他立太子,還是施行新政,總會讓臣子們挑出錯誤。而當皇帝覺得過去的自己是“受人愚弄”時,他便給部分臣子加上罪名,甚至對臣僚的意見漠然置之,漠不關(guān)心。書中還有這樣一句話,細細咀嚼來頗有意味,“皇帝決心以頑強的意志和臣僚們作持久的對抗”。這樣的“對抗”,孰是孰非?他們明明應該各司其職、治理好這個國家,卻因為任性而宛如仇敵。后來,臣子們明知需要做什么卻緘默無語。他們大概是怕重蹈張居正的覆轍。
第二個對峙,是張居正盛年風光和晚年衰敗的對峙。對于他的結(jié)局,我心生感嘆,就如同面對中國數(shù)千年來總會出現(xiàn)的“昔年盛世今安在?”:他被追查出貪污腐敗,死后被參,家產(chǎn)籍沒,子弟流放。我曾試圖追索,是什么原因?qū)е逻@位大政治家最終的敗落?或許是他沉溺于人間富貴花,忍不住摘下一朵品香。而萬歷皇帝不得不抄他的家來充實空虛的國庫。抑或是他在任時得罪了太多人,與全國讀書人作對直到眾叛親離;又或者他的功高蓋主使皇帝不安,就算他沒有犯錯,依然會被鞭笞。孤藤殘鴉,古道驛路馬兒瘦,一切都如同一個意興闌珊的背影,漸漸遠去,再不復還——世上再無張居正。
第三個對峙,是李贄思想自身的對峙。書中的那段描寫,真讓人啼笑皆非:李贄洋洋灑灑寫出的批判專制的文字,如一場大火在世間紙頁上燃燒,點亮了無數(shù)青年人的眼睛。但他自身卻又缺乏自信,沒有“與汝偕亡”的決心;他自我批評,又自我憐惜;他的心在獄中蒼老,一腔熱血都凍成寂寞。他批判時代,卻又依賴于這個時代,在夾縫中求生。由此作者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他是一位特色鮮明的中國學者,卻不能成為類似條件下歐洲式人物。這讓我想起了歷史老師所講的中國思想家與外國思想家的對比。他說,中國古代民主思想薄弱,是因為再激進的思想終究植根于強烈桎梏的專制土壤之下,企圖沖破束縛,但終究是無可奈何。外國的思想家們走過黑暗的中世紀,舉起文藝復興、啟蒙運動的火把,把一切教條都燒了個干凈,不是說他們的眼睛更通透明亮,而是其本身沒有那么多枷鎖。
8世紀的歐洲人從我們?nèi)A夏得到造紙技術(shù),用這門技術(shù)奏響文藝復興最震撼的篇章,用書籍啟蒙了人們思想的愚昧;指南針亦由我們發(fā)明,在13世紀時傳入歐洲,我們用它來下西洋宣揚國威,而歐洲使用它航行大海,幾乎征服了整個地球。這是他們不動聲色的狂狷。我們總在呼喊著思想的創(chuàng)造力,其實我們祖先從不缺失創(chuàng)造力,只是缺少勇氣去直視皇權(quán)下那深邃不可洞悉的淫威。
從《萬歷十五年》里走出,千帆橫渡,煙塵漸遠,輕步躑躅于那歷史城闕,我看到多少年來皇家霸業(yè)轟轟烈烈的紛爭與對峙,看到歷史上古代英雄的拔劍四顧,終不過,人間一場酩酊大醉。
【作者系重慶市第十一中學高2017級(3)班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