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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就各位

2017-05-18 21:08沙柳
牡丹 2017年13期
關鍵詞:丁一

沙柳

派出所的行政級別是副科,雖然不高,可在轄區(qū)內(nèi)權力大了去了,在百姓心目中權威甚至超過了鎮(zhèn)長。丁一能夠榮任所長出乎多數(shù)人的意料,甚至他自己做夢也沒想過。丁一的履歷表上填寫的是在職研究生,其實真正的文化程度是小學畢業(yè),初中念了不到一年,駕駛員出身。他的學歷都是當上派出所長后讀本科函授得到的。本來他想混個本科就不錯了,就報名參加了成人高考。考試那天是所里年輕干警小張?zhí)嫠サ?。丁一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即使讓他對著課本抄答案他都抄不利索。小張警校畢業(yè),成人高考的考試難度,對他簡直是小菜一碟。那陣子成人考試時興替考,如果本單位沒人替就得花錢雇,一天至少得一千塊錢。丁一不差錢,可隨便找個不托底的,完事后容易走漏風聲,還是家丑不外揚吧。好在是函授,教學要求也不嚴,要是離職學習丁一是高低不會去的,他實在不能忍受課堂上的折磨。嶄新的教材整摞放在背后的書櫥里,丁一一頁都沒看過。這可苦了小張了,面授、做作業(yè)、期中期末考試一條龍,都是小張代勞,只有畢業(yè)證是丁一親自領回來的。本科到手后成人招生辦的一位哥們兒對丁一說,如果認掏八萬元可繼續(xù)念研究生,不用考試,學習方式和讀本科時一樣。丁一從單位罰沒款中劃出十萬元,直接交給了成招辦的哥們兒。這次讀研沒有勞駕小張,那個收錢的哥們兒提供了全程保姆式服務,甚至連畢業(yè)證都沒用丁一去領,直到現(xiàn)在研究生畢業(yè)證書還在那個哥們兒手里,幾次打電話讓丁一取回去,丁一撂下電話就忘到腦門后去了,打心里就沒把研究生畢業(yè)證當回事兒。

丁一雖從不看書,可辦公室的書櫥可夠大的,八節(jié)立式紫色書柜一字排開,占滿了身后一面墻,里面擺放的全是精裝中外名著,還有一些是法律方面的工具書。這些書他碰都沒碰過,有的塑封膜都沒拆。他把書櫥搞得如此氣派無非是禿子當和尚,裝出有文化的樣子。他這人對“沒文化”仨字特敏感,與朋友一起扯閑篇你罵他祖宗罵他都不惱,唯獨說他沒文化馬上和你急。不過,文化人是裝不出來的。有一次局政治處李干事電話核實他的學歷,“你的全日制學歷是什么?”丁一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小學本科,說完沖著周圍同事“哈哈哈哈”一陣開心暢笑,同事們也跟著拼湊出一點兒笑意,可內(nèi)心深處是鄙夷與不屑。

丁一原來的名字叫丁毅,是他上小學時他爸爸請人給起的。當上領導后簽字時嫌麻煩,就把“毅”改成了“一”。馬爾斯嘎和丁一是同一天到縣政府上班的,不同的是馬爾斯嘎名牌大學本科生,學政法的。馬爾斯嘎任縣長秘書,丁一給縣長開車。

早年丁家坳這地方常鬧匪患。這里三面環(huán)山,森林密布,只有一條九曲十八彎的羊腸小路通向山外,只需三五個人守在石門崖,外面的人就甭想進到山里。由于南來北往的各地人湊在一起,結構復雜,魚目混珠,有的就拉桿子豎旗,打家劫舍。在民國初期這一代就有十幾個山頭,丁家坳的屠龍幫算是實力最強大的幫派,僅火槍就有一百多條,丁一的祖父是幫里的二當家的??箲?zhàn)時期這些占山為王的匪幫被改編成了地方抗日武裝,原來犯下的匪孽一筆勾銷了。國共內(nèi)戰(zhàn),一部分隨了國民黨,一部分跟了解放軍。丁一的祖父選擇了后者,在部隊學會了開車,專門為前線運送彈藥給養(yǎng)。

美軍戰(zhàn)火燒到鴨綠江邊,丁一的祖父隨抗美援朝大軍“雄赳赳氣昂昂”進入朝鮮,成了志愿軍“鐵龍”車隊骨干成員,冒著敵機轟炸和隆隆炮火穿越封鎖線,榮立過三等功?;貒笞娓赴逊较虮P傳給了父親,他父親成了青州縣運輸公司老資格駕駛員?!奥犜\器,方向盤,走遍天下吃飽飯?!庇媱澖?jīng)濟時期,開車當駕駛員屬于頭等職業(yè),有人出門想搭個便車不跟司機說一大堆好話根本沒門兒。去時運送公家的貨,返程時拉“私腳”,典型的騎公家馬放私駱駝的那種,額外運輸費裝入個人腰包。有時運送滿車的白面大米,到家門口偷偷卸下兩袋,幾噸的貨少個百八十斤報賬時就說丟了或是“跑水”了,領導不會過分追究,打入“計劃內(nèi)損失”一筆勾銷。那時誰家的姑娘嫁個開車的,形同步入了“幸福門”。人們羨慕不已:“嘖嘖,看人家姑娘多有福氣,找個開車的?!倍∫粍偵铣踔胁坏桨肽?,他父親就不讓他再念了?!伴_車吧,念書有啥出息?”丁一對父親這樣的安排很滿意,他天生就不是念書的料,從小學一年級到五年級,他考試年年第一,不過這個第一是倒數(shù)的。丁一父親到學校說退學這事兒的時候,班主任滿口答應,沒有做任何挽留工作。丁一輟學后,他們班綜合考試成績也徹底摘掉了全校后面“打狼”的帽子。

丁一輟學的第二天就跟父親跑大車學藝,半年以后基本能獨立駕駛了,就到交通筑路工地開車。本來是讓他接交通隊一位老師傅的班開大車的,偏巧交通隊的卡車與糧食車隊的車頂牛了,交通隊的車水箱被撞壞,送到大修廠一時半會兒修不出來,領導就安排他暫時開翻斗車。那陣子工地上正忙得不可開交,開翻斗車等同于搬運工。丁一來到工地時正趕上“填方”,幾輛“翻斗”不停地運送砂石,往返距離和足球場差不多,每天都是如此,機械地重復。每次灰頭土臉地從工地回來,他就跟父親抱怨,這哪是開車的,分明是開推土機。父親挖門盜洞托關系,把他調(diào)到政府辦公室,成了一名真正的司機。

丁一文化是淺了些,可給領導開車也不用那么多文化。與丁一同在政府開車的姜師傅,一天書都沒念哩??h里的車是“212”吉普,丁一開慣了“翻斗”,對這種“高檔車”的性能還不是很熟悉,頭一次試手就出了丑。為修車方便,政府的每個車庫都有地溝,進庫時要沿著地溝兩側直行,倒車時也必須按原車轍倒出。那天丁一上班很早,他想提前把車開出來熱熱手。打著火后就出現(xiàn)了幾次掛擋啞火,好不容易掛上倒擋,方向盤把握不穩(wěn),前后輪子不走直線,慌亂之中右輪掉進了地溝。他趕忙去向姜師傅求救,姜師傅找來五六個司機愣是像抬擔架一樣把車抬了出來。這事兒怕領導知道了讓他拍屁股走人,他請了師傅們吃頓飯,堵住了大家的嘴。

畢竟有底子,沒多久丁一就駕輕就熟,能夠拉著領導下鄉(xiāng)了。丁一善于察言觀色,車一停他就下去給領導的水杯灌開水。領導出差本來就兩個人,可以登記一個房間住宿,丁一總是給領導登記個大套,自己隨便對付一下。不像有的司機那么沒眼色,與領導住在一起,礙手礙腳的,領導又不便明說??h長就一個女兒,老婆在學校教書。丁一經(jīng)常去縣長家做家務,買米買菜,油鹽醬醋,清理衛(wèi)生,家里的大事小情都讓他包了,簡直成了縣長家里的全職保姆??h長喬遷新居,丁一從裝修到購置家用電器、沙發(fā)、櫥柜一條龍,餐桌和椅子是黃梨木的,電器是日本進口原裝。安置停當后丁一開張發(fā)票找一個國營企業(yè)報銷了??h長老婆對縣長說,“咱們要是有這樣一個兒子多好?!痹诳h長眼里,丁一比馬爾斯嘎近便,甚至馬爾斯嘎自己都覺得他這個秘書比丁一矮一頭。有一次馬爾斯嘎和丁一去機場接縣長,途中馬爾斯嘎想方便一下,丁一沖著他掄風使氣,“你是咋整的?懶驢上磨屎尿多,真是麻煩?!眱叭话疡R爾斯嘎當成了蹭車的。

馬爾斯嘎和丁一年齡相仿,同一年結婚。單位家屬樓騰出一套兩居室的住房,本來分給了馬爾斯嘎??h長知道了就對辦公室主任說,“給小丁吧,馬秘書再想辦法。”馬爾斯嘎只好在機關宿舍又委屈了兩年。那時提拔干部沒有文憑、身份等諸多限制,縣府大院做飯的、掃地的、收發(fā)員、打水的只要條件符合都可以提拔當官。丁一是縣長眼里的紅人,自然也在提拔范疇。丁一比馬爾斯嘎先行一步離開政府辦公室,到交警大隊任副大隊長。交警隊屬于干警編制,丁一任職前首先得轉(zhuǎn)干,而考試是轉(zhuǎn)干的第一道程序??荚囋谑欣锝y(tǒng)一進行。丁一走進考場,拿過考卷一看,就像天書一般。好在有判斷題,只要打勾畫叉就行,他也不假思索,甭管對不對隨意亂畫,倒是蒙對了幾道題,三科考分匯總,總共只得了六分。沒辦法領導又特批一個指標,由本縣人事局自己命題,讓他一個人考試。縣長派馬爾斯嘎去監(jiān)考,基本上就是開卷考試。馬爾斯嘎差不多是手把手輔導了,可丁一還是答不上來。這回該馬爾斯嘎訓斥他了:“你是咋整的,這么簡單的題都不會?!倍∫徽裾裼修o:“你說我咋整的,你告訴我的答案有一半的字我不會寫,就說這個a吧,像個蝌蚪似的,還有那個g,整些洋字碼它認識我我不認識它呀,我連初中都沒上這怪我嗎?”馬爾斯嘎急得直跺腳:“行啦行啦,只要照本抄上就行,不會寫用同音字代替,咋也不能讓我替你寫啊,你這卷子可要存檔的。”拿過丁一答完的考卷,馬爾斯嘎憋不住笑了?!绊椖俊钡摹绊棥彼麑懗闪恕跋颉?。這還算勉強,有一道題是問答題,“人和動物的區(qū)別是什么?”正確的答案應該是勞動,人能制造工具,從事勞動生產(chǎn)??啥∫坏幕卮鹗恰拔舶汀?。馬爾斯嘎讓丁一改過來,丁一堅決不肯,而且和馬爾斯嘎狡辯,爭得面紅耳赤,“動物有尾巴,人沒有,人和動物的區(qū)別傻子都知道?!瘪R爾斯嘎冷笑一聲,把考卷交給主考部門扭頭就走。丁一順利過關,任職令第二天就下來了。

一年后,馬爾斯嘎也被提拔重用,到檢察院擔任副檢察長。

北方暖季來得遲,雖說已是三月,可樹葉剛剛泛出淡淡的綠意,交警隊院子里生長的是柳樹,樹枝上掛滿了樹毛,打開窗戶棉絮狀的樹毛就飄舞進來。丁一辦公室的窗前就有一棵柳樹,到交警隊后沒有業(yè)務分管,每天上班看著柳樹毛飛舞,像雪片一樣,看得眼睛累了就在電腦上下象棋斗地主。正在他百無聊賴之時,終于有事可干了。交警隊院子大,隊里決定隔開一半蓋家屬樓,大隊長讓他專門分管基建。這小子干別的不行,跑跑騰騰、攢個酒局是他的強項,沒幾天所有開工手續(xù)就齊活了。隊長問他咋整的,他嘿嘿一笑。

工程進展得并不順利。開工前丁一拍著胸脯和隊長打過保票,年內(nèi)完工,年內(nèi)入住??蓜偘阎黧w起來,建筑商就停工了,要挾付了工程款再說。交警大隊住宅樓有福利性質(zhì),對職工象征性地收一點兒,其余由單位解決。偏趕上財稅體制改革,實行收支兩條線,交警隊的罰沒款全部上繳國庫,支出按人員編制核定后由財政統(tǒng)一撥付。這樣一來,原來答應干警的住房補貼就泡了湯。大隊長知道丁一的背景,就故意將他的軍。“丁副隊長,你可是向我下了保證的,你看咋整好呢,要不咱們就停下來等有了錢再說吧?!倍∫环置髀牫鲆还勺铀崃锪锏奈兜?。停工?那不等于宣布他丁一下崗了嗎?不行,他得想想辦法。他找到縣長,說交警隊住宅樓蓋了一半就停工了,原因是工程款不到位。這是他去交警隊分管的第一件事,真沒面子。縣長說那就讓職工多集一些嘛。丁一使勁地搖頭,那樣不太好,開始給職工說了大話,現(xiàn)在反悔肯定引起信任危機。再說,他是個“先天性發(fā)育不良”的副大隊長,表面上全隊上下對他還算尊重,背地里肯定把他當成尸位素餐之流,他正好要借這次機會證明自己呢。他跟縣長說也不用從您兜里掏錢,就給個政策,把交警大隊的罰沒收入全額返回,我可以打個報告,就說建車輛管理所。果不其然,罰沒款如數(shù)返給交警大隊,家屬樓次年十月竣工。丁一沒忘了給縣長留一套??h長沒住,轉(zhuǎn)手賣給了一個遠房親戚。公安局長、政委以及班子成員,每人都有一套,而且都是大平米的最佳樓層。

“干得漂亮?!标犻L對丁一刮目相看。

“干得漂亮?!惫簿珠L當面夸獎他。

第二年,公安局搬至新城區(qū),原來的辦公舊址加上監(jiān)獄所,拆遷后能蓋四幢住宅樓。局長和政委商量,這事兒要想辦成,只能啟用丁一。于是,丁一就從交警大隊臨時借調(diào)到公安局。不佩服不行,不到一個月,丁一就把計劃、城建、國土、環(huán)保、規(guī)劃、財政、電信、供水等相關部門都擺平了。他是按擴建看守所的名義在計劃部門立的項,城建、環(huán)保自然免收各項費用,土地是按特殊用地劃撥的。所有手續(xù)齊備,已過了中秋節(jié),局長決定趁熱打鐵,在上凍前完成樓基澆筑,生米做成熟飯,以免節(jié)外生枝。這是一項資金上億的在建工程,對建筑商頗具吸引力。四幢住宅樓都設計成高層電梯樓,按行業(yè)規(guī)定,必須有一級以上資質(zhì)的建筑公司才有資格承建。在選擇建筑商時,局長和丁一出現(xiàn)分歧。局長認為采取公開招標,誰中標就用誰。丁一對局長說,現(xiàn)在的開發(fā)商“假大空”的多了,開始牛皮吹得山響,真正干起來就露慫了,干一半就要挾撥付工程款,否則就停工,鼓動民工到政府鬧事。局長聽了也是,那你說咋整?丁一說應該議標,對投標開發(fā)商進行驗資驗質(zhì),由我們協(xié)商指定,讓真正有實力的來干。有交警隊住宅樓的前車之鑒,關鍵是選一個聽話的,別當中整出啥幺蛾子來。

不到一周,就有五家建筑公司遞交了申請。局里成立議標評估小組。經(jīng)調(diào)查摸底,初步認定龍翔建筑公司最有實力,正準備與龍翔公司簽約時,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她叫薛彩娟,四十歲上下,所經(jīng)營的房地產(chǎn)開發(fā)公司在評估組看來,無論資質(zhì)和實力都是最差的,基本被排除在視線之外。可這個女人的公關能力十分了得。她過去在市公安局下轄的一個分局當戶籍民警,與主管局長關系曖昧,靠倒賣戶籍指標發(fā)了一筆,事情敗露,被開除了公職,丈夫也與她離了婚。后來就注冊了一家房地產(chǎn)開發(fā)公司。盡管企業(yè)資質(zhì)等級只是四級,但總是出乎意料地承攬到一些只有一二級企業(yè)才能做的大工程,她的辦法就是借別人的資質(zhì)本子,打別人的旗幟干自己的活兒。這次她又故伎重演,找來北京一家建筑集團公司為她頂名,驗資報告也是找中介機構開的假手續(xù),沒想到被評估組識破了。

薛彩娟個子不高,體型微胖。皮膚白潤光潔,小巧的嘴、玲瓏的鼻子和微尖的下頜與蘋果臉組合完美,像精雕細琢的工藝品,組合在一起就是一個性感尤物。人工紋過的柳葉眉下,是一雙楚楚動人的杏眼,春光流水,眉目傳神。寬窄適宜的肩胛下面是隆起的胸部,后背下方呈月牙形曲線,凸起臀部圓而肥碩,風流窈窕,絕對是豐乳肥臀一族。

初冬的北方寒意蕭蕭,薛彩娟仍穿著輕薄的絨絲黑裙,外套一件灰白色的皮草大衣,腳上的高跟鞋是鱷魚的,網(wǎng)格高筒黑絲襪襯出一雙秀腿,頭發(fā)焗成棕紅色,挽成發(fā)髻盤在頭頂,鼻梁上架著棕色墨鏡,韻味實足,美麗“凍”人。此時她正走在公安局樓道上,“噠噠噠”的高跟鞋敲出輕盈的節(jié)奏。推開公安局長辦公室,像走進自己家一樣隨意把裘皮大衣脫在沙發(fā)上,露出高聳的酥胸。她堆著笑臉說明來意,聲音如古箏輕彈,細語柔長。局長可不吃這套,三言兩語就讓她走人?;氐劫e館她給市局曾經(jīng)和她一起倒賣戶口的老相好打電話,那位副局長很為難,說自從那次事件之后,他能保住副局長的位子就萬幸了,班子分工他分管政工,實際上有專職政工干部,他等于是靠邊站了,像承攬工程這類事兒他出面不合適。不過他透漏給她一個重要信息,這個工程表面上是局長說了算,實際的決定權掌控在一個管基建的一個姓丁的手里,這個項目是他爭取下來的,手握資金大權,不妨找他試試看。

薛彩娟自然知道這個姓丁的就是丁一,她那套假手續(xù)就是交給他的。有了新的主攻目標,薛彩娟密切關注丁一的行蹤。聽說丁一去市建設局辦事兒,馬上就尾隨跟蹤過去。她到市里沒直接和丁一聯(lián)系,而是找了個托兒,拐了個彎兒讓市建設局建工處長給丁一打了電話,請他晚上到五洋大酒店喝酒。建工處長請客,丁一哪敢推辭,欣然赴約。五洋大酒店是全市最好的酒店,餐室都是包廂式的,KTV、按摩室、游泳池配套齊全,乘電梯到九樓是總統(tǒng)套房。丁一還從來沒住過這樣的酒店,正想去開開眼。在酒店服務員的引領下,他走進“玫瑰門”包房,等候他的是三男一女,其中一位是建工處長,另一位自我介紹是市公安局副局長,那位女士丁一認識,是薛彩娟。薛彩娟起身迎接,其他幾位坐著沒動。她指了指身旁的黑臉漢子說是她的手下,副總經(jīng)理兼司機。見此場面,丁一心里明白了幾分,下意識地油然生出一種戒備心態(tài)。

丁一坐下,菜就上來了,服務生打開一瓶洋酒,五人各自斟滿。建工處長舉起杯,“以前丁隊長來辦事兒盡請我了,今天我回請丁隊,我們有言在先,只喝酒不談事兒?!蔽迦艘伙嫸M。接著市局副局長提議,大家又干一杯。按理該輪到薛彩娟了,可她故意擺出有些忸怩的樣子,說不勝酒力,請幾位包涵,讓黑臉副總替她代勞。建工處長說和丁隊長初次喝酒,咋也得表示表示,推脫不過薛彩娟只好和丁一單獨喝了一杯。丁一有些熱乎了,畢竟城府不深,剛進門時心里預設的防范意識漸漸沖淡,他站起來一個門口碰一杯,打了個“銅鍋”。建工處長和黑臉副總夸丁一海量,薛彩娟說丁隊的酒量都趕上“十八碗”的武松了。建工處長接過話頭打諢,那你就是那個迷倒西門慶的潘金蓮啦。啊哦,應該叫你武大嫂子,哈哈哈哈。薛彩娟嗔怪地挖了一眼建工處長,你老婆才是潘金蓮呢,罰他喝了一杯酒。酒桌上的氣氛熱烈起來。有人提議講個段子,活躍活躍氣氛。副局長講了一個:有一位領導喝醉了讓秘書送回家,秘書把領導交給他老伴兒就走了,剛到樓下領導又跟了出來,對秘書說你咋不給我找個年輕點兒的,找了個那么大歲數(shù)的老婆子。

哈哈哈哈,局長不打自招啊,喝酒喝酒。

建工處長的電話響了,看樣子很急,“對不起了丁隊,我有事必須出去一下?!闭f完從衣架上摘下外套就走了。不一會兒,副局長的手機也響了,說有個朋友出了車禍在醫(yī)院搶救,他到醫(yī)院看看。剛穿好外衣說沒帶車,他讓黑臉漢子送他一趟。

“小薛,你和小丁先進行著,我去去就來。”

房間里就剩薛彩娟和丁一了,丁一已處于微醉狀態(tài)。

“這嗑是咋嘮的,請客的走了,把咱倆涼這兒?!毖Σ示暄鹧b很失望的樣子。見幾個人都出去后,她把開領上衣脫掉了,只剩下真絲套兜衫,凸起的胸脯曲線分明,半含半露的兩座雪山光彩照人,兩山之間一道誘人的溝谷,神秘莫測。她大概是熱了,或是酒精的作用,臉上撒著一層誘人的紅暈。

“那咱們也散吧,我覺得有些高了。”丁一兩眼猩紅。

丁一確是有些醉了,瞄一眼薛彩娟高傲的乳峰和那道乳溝,身體出現(xiàn)了異常反應。他做賊似的把視線移開,一連聲地說,“差不多了,咱們走吧?!笨墒掷锏目曜訁s不停地夾菜,言行不一,根本沒有走的意思。

“那還剩這半瓶酒咋辦,還有這鮑魚,扔了怪可惜的?!毖Σ示陫A一塊鮑魚片放在丁一的盤子里。

“這是鮑魚啊,我剛才吃一口還以為是豬腰子呢?!倍∫话氧U魚片含在嘴里嚼了嚼咽下,臉上是一副劉姥姥進大觀園的表情。

“嘻嘻,你老弟真逗,跟領導走南闖北啥場面沒見過,別說是鮑魚海參,就是七仙女的白饅頭都沒少咂巴,你故意耍大姐吶是不?”薛彩娟說的有些放蕩,暢笑時胸前的山峰微微顫動,丁一自覺不自覺地老往那個地方掃描,心旌搖蕩,真有一種在天宮仙霧迷蕩的瑤池游走的幻覺,迎面走來的仙女時隱時現(xiàn),穿著的薄紗裙裝是透明的。

丁一揉了揉眼,從朦朧中回到酒桌上。

丁一還真是頭一次吃鮑魚、海參、龍蝦這類的美味。以前隨縣長外出,各種宴席司機哪上得了臺面?多數(shù)是把領導送到酒店,自己在附近找個面館吃碗抻面。即使是到了交警隊,吃的最多的也只是手把肉之類的。

“薛姐說的對,場面是沒少見過,領導吃啥咱跟著吃啥,誰知道吃的是啥東西?!倍∫挥幸庹谘趧偛怕冻龅睦贤廖?。

“這樣吧,老弟,咱把這瓶酒喝完就得,喝了不瞎扔了瞎,你說呢?”薛彩娟見丁一稱呼她薛姐了,馬上發(fā)起新一輪攻勢。

“好吧,就這半瓶,喝完就散?!倍∫恢鲃幽闷鹁破堪褍蓚€高腳杯斟滿。

“砰”,兩個杯子碰在一起,喝干后杯底朝上,顯示出一股江湖豪氣。

“砰”,兩人又干了一杯。

半瓶酒所剩無幾了,薛彩娟偷偷給服務員使了個眼色。服務員小姐心領神會,迅速從酒柜里取出一瓶,非常麻利地打開瓶塞。

“哎,姑娘,你咋又打開了,我是不能再喝了?!倍∫挥媚粗溉嘀栄ā6∫灰郧岸嗪劝拙?,勁頭烈。這洋酒喝著綿軟,可后勁真的很厲害。此時丁一渾身燥熱,酒氣上涌,暈暈乎乎,頭有些疼,這會兒他覺得真的不能再喝了。

“嗨,你沒來之前我們說好喝兩瓶酒的,沒想到三個人中途走了。這個酒店的服務就是這樣,你不明確告訴她就不停地給你續(xù)酒。反正也打開了,不喝就浪費了,一瓶兩斤裝,一千多塊吶,咋著你老弟的酒量也比我這女流之輩強吧。這樣吧,我喝兩杯你喝一杯行不行?”說著薛彩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親自給丁一倒酒,到丁一跟前故意打了個趔趄,高聳柔軟的雪山不經(jīng)意碰了一下丁一的臉。

又是幾杯下去,丁一神魂顛倒,說話語無倫次,這回是真的醉了。

“薛……姐……”丁一搖晃著站起來,“撲騰”坐在地毯上,來了個結結實實的腚墩。薛彩娟把他攙起重新坐在椅子上,“哇——”丁一吐了,污穢物噴在桌子上。薛彩娟隨即買單,給服務員一張“偉人頭”小費,扶著丁一上電梯,踉踉蹌蹌走進九樓她預訂的大套。

“哎呀——”丁一半夜讓尿憋醒了,見薛彩娟赤身裸體躺在身邊,嚇得從床上滾了下來。

薛彩娟也醒了,瞅著丁一微微地笑,樣子淡定而悠然。

“咱們咋睡在這兒啦?”丁一有些驚慌失措,這種事兒他還是頭一回遇到。

“看你醉成那樣我就在酒店開了房,把你安頓好后我的酒勁也上來了,就也睡在這兒啦?!毖Σ示旰翢o羞色,用右手支起頭仍笑瞇瞇地看著他。

“咱們是不是……那個了?”丁一急著尋找衣服,三下兩下就把褲子穿上了。

“看把你嚇的,像丟了魂似的。瞧你把褲子都穿反了,開后門嘍。”薛彩娟又是一串浪笑,笑得肩膀一聳一聳的。

薛彩娟笑得樣子很迷人,柔和的燈光下,她就像一只白海豚斜臥在沙灘上,海豚的胸前鑲嵌著兩個熟透的紅櫻桃,發(fā)出的電磁波足以摧毀一座堅固的堡壘。

“來吧,再睡一會兒,這半夜三更的你上哪兒去?!毖Σ示贻p拍一下丁一的枕頭,示意他上床。

丁一胸口“怦怦”直跳,薛彩娟仍笑瞇瞇地看著他,釋放出難以抵御的電磁波。丁一終于把持不住了。

兩人醒來時已是清晨八點,臨分手的時候,薛彩娟指著丁一的老式桑塔納說:“開這種老爺車哪像個闖世面的,你開我的吧?!毖Σ示觊_的是豐田4700,八個缸。丁一猶豫再三,還是謝絕了。

幾天后薛彩娟接到電話,這個工程給她了。

開工后不久,薛彩娟讓那個黑臉副總把那輛豐田越野開了過來。施工期間,薛彩娟來過幾次,約丁一去賓館吃飯,暗示晚上在賓館留宿,丁一拒絕了。巴掌大的縣城都是熟面孔,得多加小心。倒是去市里丁一沒了顧忌,兩人在酒店折騰了半宿。消停下來,丁一反復叮囑薛彩娟,工程質(zhì)量馬虎不得,一旦質(zhì)量出了問題,怪罪下來誰都不好收場。薛彩娟滿口答應。。

第二年工程竣工,結完工程款,薛彩娟與丁一斷了聯(lián)系,丁一給她打了幾個電話,不是沒人接就是推說有事。丁一暗罵,這個騷娘們兒,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真他媽勢利。

公安局住宅樓竣工的第二年,丁一被局里列入后備干部培養(yǎng)計劃。年內(nèi)系統(tǒng)干部內(nèi)部調(diào)整,他被選派到龍馬鎮(zhèn)派出所擔任所長。龍馬鎮(zhèn)轄三十二個行政村,其中就包括丁家坳村。

派出所雖然不如交警大隊實惠,但畢竟官升一級,與副局長是一個級別。寧當雞頭,不當鳳尾,派出所長好歹也是一把手,可以發(fā)號施令。到任前新任局長找他談話,“下去好好鍛煉鍛煉,干出點兒彩來?!本珠L雖未挑明,但話里有話,丁一已從領導的暗示中咀嚼出真正的意圖,派出所長不過是個跳板。當然,丁一也心領神會。

丁一把薛彩娟給的那輛豐田越野重新改裝,涂成藍白杠,換上警車牌照,上任時就開著這輛車,警燈閃閃,走一路警笛鳴叫一路。當年開翻斗車時他只幻想著當個正經(jīng)的司機,做夢也不會想到將來能穿上警服,更沒想到會當上所長。

“歡迎丁所長?!?/p>

第一個和他打招呼的是副所長高文清,其他干警也在門口恭候。指導員最后一個和他握手,不冷不熱,像例行公事似的。本來前任所長調(diào)離后,這個位子順理成章應該是他的。沒想到讓一個外來的司機搶了頭彩,這讓他憤憤不平。

龍馬鎮(zhèn)派出所是“紅旗派出所”,轄區(qū)內(nèi)多年未發(fā)生刑事案件,受到過省廳的通報表揚。派出所編制十三人,領導班子由所長、指導員和一位副所長組成,下設辦公室、治安、刑偵、戶籍四個科室。丁一與所有干警握手后,直接走進會議室。他們要在這里舉行一個簡短的歡迎儀式。

會議室的桌臺是長方形的,丁一坐在桌頭,指導員、副所長和男女干警分坐兩側,指導員把所有干警一一介紹給丁一,然后帶頭鼓掌,聆聽丁一的就職演說。

丁一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腦際一片空白。出發(fā)前他曾請人寫好了一頁講話稿,背了一宿,在車上還默念了一遍??纱藭r本已準備好的“臺詞”像兔子躲鷹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十幾個警察都盯著他,有的還準備好筆和紙,要把他的指示記錄下來。他臉憋得通紅,嘴唇蠕動幾下不知從何說起。

“各位領導……”丁一馬上意識到口誤,趕忙把“領導”改為“同志”。十幾位干警面面相覷,只有指導員面帶微笑,笑意難以捉摸。

“局里派我來……我很高興,希望我們抓(攜)起手來,把工作做好,我也不知咋整的,從沒想到來你們這嘎達(地方)當所長?!睘榱搜陲椧恍┚綉B(tài)他點著一支煙,端起茶杯喝了口水。這一停頓倒讓他想起講稿中的幾句,語句也不那么慌亂了?!拔覀兪窍冗M派出所,不能站著(停止)不前,還要加倍努力,年年都上新樓梯(臺階),交一份讓上級滿意的分數(shù)(答卷)?!敝v到這兒后面的詞兒又忘了,情急之下他順口說了一句扯閑篇的話,“咱可不能涼鍋貼餅子——蔫溜下去,謝謝?!笨偹憧目慕O絆講完了,丁一簡直就像從老虎凳下來一樣,如釋重負。同事們聽得目瞪口呆。

丁一的就職演說被當成笑話在鎮(zhèn)政府大院傳開了,傳到鎮(zhèn)長耳朵里,鎮(zhèn)長平添幾分憂慮。派出所實行雙重領導,第二天鎮(zhèn)長派秘書把丁一叫到鎮(zhèn)長辦公室,非常嚴肅地告誡他,派出所肩負維護一方平安的重任,工作馬虎不得,前幾任所長干得不錯,已連續(xù)多年未發(fā)生行事案件,“紅旗派出所”的稱號可不是吹出來的,創(chuàng)造榮譽難,可保住榮譽更難吶。丁一從鎮(zhèn)長的談話中聽出了弦外之音,這愈加讓他忐忑,他對自己也沒了信心。一連幾天,他都是提心吊膽,甚至偷偷找過算卦的指點迷津。

請來的這位大師是當?shù)赜忻摹百Z半仙”,留著一撮山羊胡子,他在派出所里里外外轉(zhuǎn)了一圈,煞有介事地閉目掐算,嘴里嘟嘟囔囔,猛然睜大眼睛,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祥之兆?!百Z半仙”對丁一說,派出所的大門開的是西門,不吉利,得改開南門。院里那棵古榆樹壓陽氣,必須砍掉。你的辦公桌朝向不對,紫氣東來,你得屁股朝東。丁一都按“賈半仙”的指點做了,就是放倒那棵古榆樹遇到點兒麻煩。這棵古榆樹據(jù)說已有一百多年,老態(tài)龍鐘的樹干看似有些朽了,可年年都綻放嫩枝,樹葉蓬蓬。丁一自作主張雇來一個鏟車,把這棵壽星一樣的古樹連根拔起。林業(yè)公安找上門來,未經(jīng)請示亂砍亂伐是要處罰的,更何況這是棵百年古樹,放在一般百姓是要拘留罰款的。好在林業(yè)公安和派出所同屬一家人,丁一說這棵樹擋道,咱們林區(qū)那么多樹還在乎這一棵。他把林業(yè)公安的執(zhí)法人員留下一陣豪飲,總算擺平了。

可是,最讓他擔心的還是發(fā)生了。

就在丁一上任不到半年,就有人來報案了。當事人是位四十多歲的寡婦,長相驚人,按鄉(xiāng)下人說法屬于裂齒八紋的那種,丑得邪乎。她的女兒在學校住宿,家里就她一人。她報案說昨晚有人闖進她家,把她給忙乎(強奸)了。接到報案,警察小張找到指導員。放在以往,指導員肯定主動與所長商量,立即組織偵破,可今天好像有了新的想法。他說按分工我是側重思想政治工作,這案子還是向所長匯報吧。小張猶豫狐疑,站在指導員辦公桌對面沒有挪步?!叭パ?,以前這類案子不都是所長親自管嗎?”說完指導員埋頭看文件,瞅也不瞅小張一眼。小張無奈走進所長辦公室。

“啥?咋會發(fā)生這樣的案子,你是咋整的?”丁一沒頭沒腦地沖著小張發(fā)火,弄得小張一頭霧水。小張心想,這事兒發(fā)不發(fā)生我能管得了嗎?

丁一急了,連忙找指導員商量對策。

“一般情況下先要立案,然后再組織偵破,也可以不立案,你看呢?”指導員又把皮球踢了回來。

“你說立案好還是不立案好呢?”丁一非常誠懇,一副虛心請教的樣子。

“這事兒還真不好說,咱們立案吧,多年發(fā)案率為零的記錄被打破,摘了紅旗,還逼著咱們破案,破不了罵咱們無能。你說不立案吧,那是瀆職,受害人肯定接受不了,局里追責下來后果更糟?!敝笇T模棱兩可的一席話讓丁一愈發(fā)云里霧里,沒了主意。

“你說得痛快點兒吧,要破案該咋破?”丁一想讓指導員給個確切的說法,心里暗罵這個油腔滑調(diào)的家伙。

“首先要保護好第一現(xiàn)場,其次要找到犯罪嫌疑人留下的物證,尋找破案線索。”指導員這回說得十分堅定。

丁一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讓小張把詢問筆錄拿過來。他翻看了幾頁也沒看出個究竟,有些字他不認識。干脆,自己親自再問一遍吧。

小張把那個受害的寡婦領進門,丁一瞄了一眼心里暗忖,這樣的女人也有人稀罕?旋即他端正了姿勢。讓小張在一旁記錄,他的問詢開始了。

“這是啥時候的事?”

“后半夜吧?!?/p>

“你能把時間說準點兒嗎?”

“那可說不準,我當時正睡覺?!?/p>

“你沒看清他長的啥樣?”

“他是摸黑進來的,又沒開燈,沒看清?!?/p>

“你沒反抗嗎?”

“反抗啦,可他把我的兩只胳膊摁住,我掙了幾下就沒力氣了?!?/p>

“你喊啊,大聲喊鄰居不就聽見啦?”

“喊個屁,那狗雜種用臭襪子把我嘴堵上了?!?/p>

“他留下啥證據(jù)沒有?”

“啥也沒留下?!?/p>

“那他不是把你……那啥了沒有?”

丁一也找不到合適的詞兒,本意是強暴了她。記錄的小張咬住嘴唇?jīng)]笑出來,看所長那副窘相馬上提醒當事人。

“所長問你他強暴了你沒有?!?/p>

“強暴?啥叫強暴?”

寡婦也愣怔了,她弄不懂所長問的是什么意思,睜大一雙眼疑惑地看看丁一,又斜視一眼小張。

“啪”,丁一狠拍了一下桌子,氣得臉都爆紅了。

“你這腦袋讓驢踢了還是讓門框擠了,那個人去你家干啥去了,問你話啥都不知道,那還報案干嘛?”

寡婦嘟囔幾下嘴,還是不知道怎樣回答。

“就是說那個男人把你糟蹋了沒有,要是沒干至多是個強奸未遂?!倍∫伙@然是急了,記錄的小張哭笑不得。

“你的腦袋才讓驢踢了呢,沒有你這么問的,盡問些老百姓不懂的詞兒,你早這么問我早就告訴你了。干了,那個狗雜種?!惫褘D也急眼了,沒好氣地回敬丁一,在村里,這個寡婦可是個不好惹的主兒,罵起人來不帶歇著的。

丁一把口氣緩和下來,畢竟這是在派出所,剛才對當事人那樣的確有失風度。

“那我們領你去醫(yī)院把殘留物取出來,做……什么化驗來著?”丁一轉(zhuǎn)頭問小張。

“DNA?!?/p>

“對,做DNA化驗?!?/p>

“誰留那些臟東西,我早洗干凈了。”寡婦哭喪著臉回答。

丁一暗暗叫苦。第一現(xiàn)場沒了,留下的唯一物證還讓這個蠢娘們兒清理掉了,這可咋整呢?他讓小張把受害人領出去,坐在椅子上冥思苦想。他想起那次與薛彩娟的銷魂之夜,過后他后悔不跌,發(fā)誓再不來第二次了。可不久后去市里辦事兒,還是抑制不住給薛彩娟打了電話。同樣在那個套房里,他們再次翻云覆雨,大汗淋漓。完事后又發(fā)誓這是最后一次,而每次都是被誘惑推翻了誓言。哼,凡是吃腥的貓有了第一次就惦記第二次。按此推理他豁然開朗,對這個案子的偵破似乎心里有了底。

他召集全所人員開會。

“昨晚我們轄區(qū)發(fā)生了一起強奸案,這個案子一沒現(xiàn)場,二沒物證,想破案難度很大。這個案子暫時不報告縣局,我們以最快的速度把案子破了,再報告上級。俗話說擒賊見贓,捉奸捉雙,我們只能用那個寡婦當誘餌了,設個局勾引那個強奸犯上鉤,我們設下埋伏,布下天羅地網(wǎng),抓個現(xiàn)行?!倍∫恍赜谐芍?,覺得這是最佳的破案方法,沒容其他人反駁就宣布了行動方案。除辦公室和戶籍民警,其余所有人員都到寡婦家周圍設伏“蹲坑”,抓不到罪犯,決不收兵。干警們驚愕不已,哪有這樣破案的,這不成了守株待兔嗎?那個男的果真來了倒好了,如果永遠不來我們就一直傻等下去?指導員率先表態(tài),堅決按照丁所長制定的偵破方案執(zhí)行。其他干警也只好遵命了,但心里覺著別扭,這個“二百五”可真讓他們長見識了,這種排練節(jié)目一樣的破案方式,前所未有,聞所未聞,就像一個自編自導自演的鬧劇小品,也只有丁大所長能夠想得出來。唉,憨人自有憨路子,官大一品壓死人,領導咋說咱就咋干,由他折騰去吧。

丁一和一名民警來到寡婦家。丁一親自給寡婦“說戲”,告訴她晚上睡覺要虛掩著門,糟蹋你的人一旦上鉤你千萬把他穩(wěn)住,我們就在外面埋伏,當場摁住他。

當天夜里四五個人就埋伏在不遠處的樹林里。盡管已是春末夏初,可山區(qū)的夜還是冷颼颼的,每個人都穿著棉大衣,眼睛盯著寡婦家一動不動。

一連等了幾個晚上毫無動靜,有的民警吃不消了,請示所長撤回。丁一堅決不準,還把民警臭罵了一頓。

事情也真是巧了。在一個沒有月光的黑夜,一個人影鬼鬼祟祟鉆進寡婦的家門。“喂喂,所長,發(fā)現(xiàn)目標,有人進了寡婦的屋?!甭穹窬瘔旱蜕ひ舭选皵城椤蓖ㄟ^對講機報告給在所里坐鎮(zhèn)指揮的丁一。丁一暗自竊喜,果然印證了我的推理。他指示民警不要急,要把握好時間,冒然闖進去倆人還沒接上火就前功盡棄了。他看著手表,估計差不多了,一聲令下,“上!”,幾名警察破門而入。由于沒找到電燈開關,就摸著黑抓捕。那小子一絲不掛,像個泥鰍似的,警察三把兩把沒抓住,讓這個強奸犯跳出后窗跑了。警察追出窗外,那家伙兔子一樣逃進黑魆魆的樹林不見了蹤影。

這回可麻煩了。本來這個寡婦已經(jīng)傷害過一次,可讓丁一這么一導演,又讓寡婦蒙受一回羞辱。寡婦衣衫不整,披頭散發(fā),坐在炕上發(fā)瘋般地嚎哭,邊哭邊罵,讓派出所給個說法。

“幾個警察抓不住一個人,你們是咋整的?”丁一大發(fā)雷霆,氣得臉都青了。這下可好,不但沒釣著魚,還搭上了魚餌,這要是張揚出去,還不是光腚推磨,轉(zhuǎn)著圈丟人。

“破,這個案子必須破?!倍∫坏那榫w敗壞到了極點。

“咱們還是聽所長的吧?!敝笇T擺出一副唯命是從的樣子,言外之意是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經(jīng)過縝密分析,丁一認為這事兒肯定是光棍漢干的。指示戶籍民警把附近幾個村子的光棍統(tǒng)計上來。在丁一的辦公室?guī)讉€民警逐個排查,最后覺得上河村的李發(fā)嫌疑最大。理由是那天在寡婦家留下了腳印,一路跟蹤正是到上河村邊就消失了。李發(fā)三十多歲,十歲喪父,二十幾歲時母親得了重病,治療幾年也沒治好,欠下一屁股”饑荒”,窮得快掉底了,連老鼠都不愿在他家逗留,一直是鎮(zhèn)里的重點救濟戶,哪個女人敢嫁給他?一定是李發(fā)實在忍不住了,才摸到那個讓人看一眼就惡心的寡婦家里發(fā)泄一下。

第二天就派一個民警去李發(fā)家。

“李發(fā),鎮(zhèn)里叫你去一趟,可能要發(fā)救濟款。”李發(fā)正在院子里修理損壞的犁杖,聽派出所的警察說要給救濟款,心里非常高興,放下手里的活就跟著民警走了。

民警把李發(fā)領到派出所。李發(fā)狐疑,怎么救濟款改由派出所發(fā)了?剛一進門,丁一就下令給李發(fā)戴上手銬。李發(fā)當時就懵了,不知這是怎么回事。丁一直奔主題。你個強奸犯,還不趕快招了,死扛到底罪加一等。李發(fā)極力辯解,說你們不能冤枉好人,你們肯定抓錯人了,對天發(fā)誓,我沒干過那種傷天害理的事。民警審問,你前天晚上干啥去啦?李發(fā)說他去縣城建筑工地結算工錢,去年他在那里打工老板工錢一直拖著,晚上就住在工棚里。丁一讓民警把李發(fā)帶出去反省反省,立即派人去建筑工地調(diào)查。民警開著警車去的,晚上就趕回來了。李發(fā)的確去了工地,還帶回摁著手印的知情人證明。丁一傻眼了,顯然李發(fā)沒有作案時間。丁一又把那個寡婦請來辨認,寡婦搖頭否認,就他那瘦的跟棺材瓤子似的,我一腳能把他踹到門外去,不可能占到我的便宜,那個雜種比他壯實多了。這可咋整,丁一有一種“丫丫葫蘆鉆腚進出兩難”的感覺,不知如何收場。俗話說請神容易送神難,丁一讓民警給李發(fā)打開手銬,李發(fā)得理不饒人,說啥也不摘下手銬,不給個說法就這樣稀里糊涂了結,沒門兒。丁一近似于哀求了,我們認錯了還不行。認個錯就行了?你們糊糊弄弄把我騙到派出所,還說要給我發(fā)救濟款,平白無故把我當成強奸犯,今后沒臉見人。那你說咋辦?李發(fā)張口就是十萬塊,說不答應我就這么戴著手銬到縣里說理去。丁一忙找指導員商量,指導員還是那種不冷不熱的態(tài)度,我不分管刑偵,你看著辦吧。無奈丁一答應了李發(fā)的賠償要求,只是沒李發(fā)要的那么多,給了五萬。

摁下葫蘆瓢起來。李發(fā)剛安頓好,那邊的寡婦也找上門來,哭哭咧咧要討個公道。第一次挨糟蹋你們破不了案也就算了,可你們非讓我再來一次。我把那個雜種引來了,你們卻讓他跑了,我是沒臉活了,明天我就去北京告狀。沒辦法丁一又給了她三萬元補償。

“結案”后丁一立即開會,強調(diào)這次破案相當于私了,總算按住了,全體干警要管住自己的嘴巴,千萬別嚷嚷出去,就當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這次他一點兒都沒磕巴,一口氣講了半個小時。

瞞了初一瞞不了十五,紙是包不住火的,這事兒很快就讓局里知道了,派出調(diào)查組進駐龍馬派出所。經(jīng)調(diào)查核實,認為派出所的破案方式有悖常規(guī),一錯再錯,釀成不良后果,社會影響極壞。丁一應負主要領導責任,指導員制止不力也不能脫責。經(jīng)局黨委研究決定,給丁一撤職處分,調(diào)離公安崗位,指導員行政記大過,調(diào)到局里治安大隊任副大隊長,由副科級降為股級。

屋漏偏趕連陰雨。鬧得沸沸揚揚的“強奸案”風波還沒平息,他主管公安局住宅樓建筑期間收受賄賂的行為暴露。事情出在薛彩娟身上。薛彩娟以固有方式承攬另一個建筑項目,在酒店與建筑方主管媾合時,被男方當事人的老婆逮個正著,偏偏那個婆娘是個悍婦,摁住薛彩娟一陣暴打,由此牽扯出薛彩娟多起行賄案。在審訊時薛彩娟供出了與丁一的那檔子事兒。檢察院立即立案,對丁一隔離審查。

“你是咋整的?”這是丁一慣說的口吻,可換成馬爾斯嘎詰問語氣卻是涼冰冰的,異常的嚴肅。

丁一萎縮在木椅上,無言以對。

此時馬爾斯嘎已經(jīng)任檢察長了。有一次他在市里巧遇丁一,馬爾斯嘎主動打招呼,這小子竟然沒把他這個檢察長放在眼里,隨便應付一下就和別人說話,讓馬爾斯嘎很難堪,真是小人得志。后來聽說去基層派出所當所長了,相互間沒有聯(lián)絡往來。不久前同事把丁一荒唐的破案方式當笑話講給他聽,馬爾斯嘎聽了卻怎么也笑不起來,眉頭緊鎖。

丁一被“請”進檢察院,馬爾斯嘎只是在當天見了他一面,告誡他不要心存幻想,把一切都交代清楚。而后就責成副檢察長兼反貪局長組成專案組,立案審查。

三個月后,丁一收受賄賂案件審理基本結束,即將進入公訴階段。馬爾斯嘎剛上班,負責案件審理的副檢察長就把案件卷宗送到他的面前,并把審理結果向他做了匯報。馬爾斯嘎翻閱著卷宗,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兒。人吶,要找準自己的位置,一旦錯位,受傷害的并不僅僅是本人,對工作也是貽害無窮,這事本不該發(fā)生的呵。臨下班的時候,他換上便裝,走進檢察院審查室。丁一坐在木椅上,昔日那種神采飛揚目空一切飛揚跋扈的勁頭沒有了,頭埋得很低,臉上布滿了憔悴,簡直像換了一個人。此時馬爾斯嘎油生出一種憐憫,好像不是看一個審查對象,而是在病房探視一個病入膏肓的病人。

在走進審理室之前,馬爾斯嘎已經(jīng)在審結報告上簽發(fā)了批捕令,檢察院即將提起公訴,馬上就要移交法院了。馬爾斯嘎這次是以個人名義看看丁一,畢竟兩人在一起相處了幾年。馬爾斯嘎例行公事一樣詢問了幾句,說爭取寬大,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可這些職業(yè)術語用在丁一身上,馬爾斯嘎感到有一種難以釋然的凄涼與悲哀。法律的莊嚴和公正,不允許他摻雜個人情感,更不能像丁一那樣把法律的嚴肅性當成兒戲??伤傆X得這是本不該發(fā)生的故事。望著丁一,想到的是人生坐標的錯位。他本來是一個不錯的司機,可非要把他推到他難以勝任的崗位上,最終導致他步步走偏,釀成難以收拾的后果,可我們是有機會去修正的。馬爾斯嘎起身要走,丁一抬起頭來,張了張嘴好像有話要說。馬爾斯嘎沒有理會,就像那次給他監(jiān)考那樣,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多年以后,馬爾斯嘎已從檢察長崗位上退了下來,他要去郊區(qū)看望一位老朋友,在路邊叫出租車。

“是你?”坐上車看一眼出租車駕駛員,馬爾斯嘎驚得睜大了眼睛。

“是我,馬檢察長?!瘪{駛員一頭的蒼發(fā),說話語調(diào)含混,雪白的襯衫外套灰色的馬甲。

“老丁,你……”馬爾斯嘎見到丁一開始驚訝,平靜下來后想聊幾句,可不知該咋樣開口,怕哪句不合適揭了丁一的傷疤。

“我在監(jiān)獄表現(xiàn)好,減刑一年,去年就刑滿釋放了。沒了公職,也就沒了工資,咋也得養(yǎng)家糊口啊。這不,從別人手里轉(zhuǎn)兌一輛夏利,又干上了熟悉的行當。”丁一倒是爽快,看不出有一點兒難為情的樣子。

“好啊,這樣更踏實些,收入還可以吧?”馬爾斯嘎重新打量丁一,覺得他像變了個人,憨厚,實在,或許這才是他的本色。

“每月收入兩三千吧,正像你說的,這樣我心里感到踏實,開車本來就是我的強項。”丁一說得泰然,他終于找準了自己的位置。

到目的地,馬爾斯嘎給他打車錢,丁一說啥也不要,而且把手機號給他,“不當領導了,沒有了公車,以后有事就打電話,我當你的司機。”

哦,馬爾斯嘎遲疑了一下,沒再強求給錢。下車后剛走幾步,回過身來對著搖下玻璃的車窗沖丁一說話:“你是咋整的?”說完,兩人會心地哈哈大笑起來。

責任編輯 婧 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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