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昆+張心怡

“一帶一路”倡議自2013年提出至今，在三年多的發(fā)展時間里，持續(xù)扎實推進，取得了階段性的成果，但依然面臨著重重阻礙。其最重要者莫過于“一帶一路”輻射地域國家、民族眾多，政治及歷史文化差異巨大，其目標和訴求也千差萬別，加上歐美主要國家的有意歪曲和妖魔化，以至于相關方對“一帶一路”倡議的理解存在著相當差異。民心不通，必然會影響到民眾的行為和政府的決策。于是在戰(zhàn)略發(fā)起者與參與者之間存在著很大的心理落差，無法產(chǎn)生共鳴。

一、“民心阻隔”是當前“一帶一路”建設的最大障礙

國與國之間長期以來存在的心理落差和隔閡會讓“一帶一路”失去持續(xù)推進的心理基礎。只有心靈相通，各國才會協(xié)力共同參與。而當前最大的問題就是民心不通，其表現(xiàn)有三：

一是對“一帶一路”的不解。新事物的誕生總有一個被民眾認識和接受的過程?！耙粠б宦贰弊鳛橐粋€體系龐大、內(nèi)涵豐富的新興戰(zhàn)略，他國民眾難以在短時間內(nèi)完全領會其內(nèi)涵。例如，某些國家擔心中國能否遵循現(xiàn)有國際規(guī)則和標準，是否能夠兼顧自身利益與沿線東道國的發(fā)展權益，履行作為國家大家庭一員的社會責任，保護自然生態(tài)環(huán)境等。①

二是對“一帶一路”的曲解。霍爾的編碼、解碼理論指出，信息發(fā)送者和接受者之間不是簡單的線性模式，也并非是對稱的符碼解讀，“交流中對應的理解和誤差依賴于符碼編碼者、生產(chǎn)者和使用者所處的情形和位置而定”“接受的程度取決于符碼接收者的文化關系、社會背景和地位利益等等結構差異”。②在“一帶一路”建設中，作為概念生產(chǎn)者的我國對傳播效果必然具有相應期望，但由于美國等老牌自由主義國家與我國之間在意識形態(tài)、國家利益、文化等方面存在差異，因此，作為符碼接受者的他們習慣采用“對抗性解碼”，對事實進行主觀歪曲，制造出“一帶一路”威脅論、“中國威脅論”等荒謬言論，從而導致對“一帶一路”倡議不同程度的曲解。

三是對“一帶一路”的誤解。一些國家尤其是發(fā)展中國家極易受到國際輿論的影響，將中國積極正面的外交行為誤解為“霸權主義”。俄羅斯和印度等新興經(jīng)濟體高層就對強大起來的中國有所忌憚，表現(xiàn)出的特點就是擔心和觀望。③如某些言論認為：“一帶一路”是轉(zhuǎn)移中國“過剩產(chǎn)能”，是中國“亂燒錢”“大躍進”等，這些都是基于對于政策認識不清或不深而產(chǎn)生的誤解。④

這種民心不通產(chǎn)生了嚴重的后果。首先是造成利益相關者之間彼此疏遠。由于精神和心理上的隔閡，彼此的關系自然變得疏遠和僵化，勢必減少國家間的戰(zhàn)略互動與合作。其次，引發(fā)了他國對我國的敵意。因曲解和因了解不深而形成的誤解，例如“新殖民主義”“中國威脅論”，極易演變?yōu)樵鲪?、妒忌、警惕等不良情緒。再次是滋生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彼此間價值觀的差別、語言不通容易使他國對合作關系產(chǎn)生誤解。例如某些非洲國家認為中非既然是兄弟關系，就有絕對的義務和責任對其無條件提供援助，甚至演變?yōu)椤盁o理索取”。

對“一帶一路”倡議的不解、曲解和誤解，不是偶然的，而是有其客觀的現(xiàn)實原因。

其一是個體主觀因素。不同國家的民眾有著不同的知識積累、教育背景，使得他們的理解能力也深淺不一。若沒有權威性和專業(yè)性解讀，普通民眾實在難以理解“一帶一路”倡議內(nèi)涵及其意義。除了普通民眾，中國政府和中國媒體也存在著對于政策理解不透徹和不到位的問題，以至于在對外傳播中抓錯重點，過于突出中國如何在艱難背景下實現(xiàn)工業(yè)崛起和實力的增強等，反而引發(fā)了不少國家的抵觸和警惕。⑤

其二是文化差異?！翱缥幕涣鳌笔菍ν鈧鞑ブ械囊淮箅y點?？缥幕涣魇侵竵碜圆煌幕尘暗娜藗兿嗷ソ涣鞯囊环N情景，它的重要和獨特之處在于，文化的不同，交流者固有的背景、經(jīng)歷的差異，都會使交流異常艱難，有時候甚至無法開展。⑥“一帶一路”倡議參與國眾多，沿路族群繁多，其政治環(huán)境、民族特點、生活方式、人情風俗、接受興趣、利益訴求等大不一致。⑦這些差異使得他們無法對戰(zhàn)略的各方面達成共識與認同，甚至產(chǎn)生誤解。例如，在治理制度層面，中企與“一帶一路”多數(shù)國家最易沖突的是環(huán)境壁壘和社會責任壁壘，被抵制甚至驅(qū)趕的主要原因是所謂“污染”“人權”等問題。⑧

其三是國家利益多元。國家利益是各國考慮的一個重要因素，也是各國接受境外信息的立足點。⑨俄羅斯對中國崛起存有戒心和疑慮，擔心我國倡導的“一帶一路”倡議對其主導的歐亞經(jīng)濟聯(lián)盟和現(xiàn)存的跨西伯利亞鐵路形成替代，或?qū)W亞一體化進程形成一種制衡和競爭⑩。印度對“一帶一路”倡議就語帶保留。

其四是第三方攪局，刻意妖魔化中國形象。雖然中國一直秉持著互利共贏的原則推進“一帶一路”，仍然有個別西方媒體會罔顧媒體職業(yè)道德，扭曲或捏造事實，妖魔化中國國際形象，以此來維護本國的國家利益。由于美國一直占據(jù)著國際輿論場的主導地位，試圖通過左右國際輿論造成中國將會改變現(xiàn)行世界結構的鏡像，進而影響其他國家。11第三方的攪局，擾亂了世界各國的民心，甚至還會瓦解原本達成的民眾信任。

二、對外傳播要立足于打通阻隔，實現(xiàn)民心相通

民心相通是實現(xiàn)“一帶一路”倡議的心理基礎。而要夯實這一基礎，必須借助于對外傳播。對外傳播是將我國的政治主張、意圖、觀點、事實曉之于境外公眾的過程，實事求是地把我國的現(xiàn)實情況報道出去，以消除外國公眾對我國的誤解或不解，目的在于說服受傳者， 12增進他們對中國的了解、認同和支持，從而形成對中國有利的國際輿論環(huán)境。

1.在國家戰(zhàn)略的高度統(tǒng)籌對外傳播

對外傳播不僅是文化交流活動，而且還是實現(xiàn)國家戰(zhàn)略的重要手段。13為了“一帶一路”的國家戰(zhàn)略，必須建構民心相通的精神基礎，在這方面，對外傳播能夠扮演重要的角色。所以應該在國家戰(zhàn)略的高度去統(tǒng)籌規(guī)劃對外傳播。這意味著要立足國家戰(zhàn)略的根本，在維護國家利益的基礎上實現(xiàn)“互惠、互利、共贏”；要打造長久持續(xù)的傳播體系，其內(nèi)容、形式要隨著國家戰(zhàn)略的不斷調(diào)整而“量身定制”階段性目標和傳播路徑；要立足全局，以實現(xiàn)“民心相通”為終極目標，在傳播過程中不為計較某一局部或短暫得失而忽略全局。

2.全面化、多元化的詳實解讀

“一帶一路”是一個龐大的系統(tǒng)工程，要讓外國公眾全面透徹地理解這一戰(zhàn)略的宗旨，對其內(nèi)涵作全方位、多元化解讀不可缺少。在對外傳播中需層層剖析，凸顯他國對于戰(zhàn)略可行性的信賴；宣傳已取得的戰(zhàn)績和成果，以提振國民信心；在進行正面信息傳遞的過程中也需要“曝光”問題，并提出解決之道。比如，基礎設施合作往往需要巨量的投資，工期長、施工難度大，投資回報率短期內(nèi)較低，運營維護的成本很大。在就此問題進行政策溝通時，就可以圍繞如何確保投資可持續(xù)性和安全，如何通過政府投資帶動民間資本投入，如何避免出現(xiàn)“爛尾工程”，如何在基礎設施建設過程中防范利益沖突等問題進行交流，以彰顯中國合作的誠意。 14

3.實現(xiàn)全民“互動”傳播

西方媒體對“宣傳”和說教甚為反感，他們相信利用整合傳播的方式可以淡化“宣傳味”，排除公眾的抵觸情緒。我國外宣媒體在對外傳播中應摒棄過去常用的單向“灌輸式”傳播，加強雙向良性互動和合作溝通。15“民心相通”需要民眾自發(fā)地參與到傳播中來。過去我國傳播多是官方主導，基本忽略了民間的力量?，F(xiàn)行的傳播應該做到官民并舉。16當今社會，各類新媒體平臺，尤其是國際新媒體，是民眾對政策進行自由探討評論，提出肯定或質(zhì)疑的“主廣場”。要善于利用此類平臺進行信息的傳遞和發(fā)布，選取與平民大眾相關的話題進行議題設置引導互動，并創(chuàng)立民眾意見反饋機制來及時了解民意。一方面，公眾可由此加深對政策的理解，另一方面，政府也可依據(jù)民情將政策進一步完善，使之在接受“民心”檢驗后更接地氣，更符合民眾期待。

4.結合受眾需求實現(xiàn)“在地化”傳播

在地化是相對于全球化而來的另一種趨勢和潮流，是指一個地區(qū)或國家，任何一種經(jīng)濟或商品流動，必須適應地方需求，才有可能加速發(fā)展。在具有不同文化背景的受眾面前，如何能使傳播的信息引起受眾的注意，怎樣使傳播內(nèi)容和形式盡可能地同國外受眾的價值體系、思維方式、認知結構協(xié)調(diào)，是決定對外報道效果的關鍵。17為此需要樹立面向?qū)ο髧鼙姷挠^念。要根據(jù)當?shù)氐臍v史文化背景、宗教習俗在新聞的傳播內(nèi)容、手法、形式等方面進行“本土化”包裝，以實現(xiàn)最大傳播效果。例如可通過尋找共同的符號，理解語言運用中的文化變化，在交流中發(fā)揮移情作用，記住言辭“受文化約束”等方式來實現(xiàn)。18在在地化對外傳播中，國家利益也是傳播策略的一個主要訴求點。“一帶一路”倡議雖然由中國主導，但絕不僅僅為中國一家謀利，而旨在謀求多國共贏。商務部國際貿(mào)易經(jīng)濟合作研究院副院長李光輝說過：“通過‘一帶一路建設，中國希望與沿線國家分享30多年改革開放的成果，希望沿線國家能夠充分享受中國經(jīng)濟發(fā)展紅利?！?9

5.親身體驗 整合對外傳播

在對外宣傳與傳播過程中扮演勸服者角色的，既有傳統(tǒng)的新聞傳播媒介，如報紙、廣播、電視、書刊，又有新興的網(wǎng)絡媒體；既有專門的信息傳播工具，又有其他非專業(yè)性的溝通渠道，如政府外交、首腦會晤、旅游、體育競賽、商業(yè)貿(mào)易、留學生教育等。作為國際關系的主體，國家必須充分挖掘所有的對外宣傳與傳播資源，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宣傳與傳播手段。20圍繞“一帶一路”的對外宣傳不能只停留于讓受眾接收媒體信息，更要讓其親身體驗衣、食、住、行等各方面的戰(zhàn)略利好。例如在旅游方面，通過建立“一帶一路”旅游景區(qū)聯(lián)盟，提高沿線各國游客簽證便利水平，為他國民眾提供更多的旅游便利；在購物上同沿線國家和地區(qū)共同商建自由貿(mào)易區(qū)，發(fā)展跨境電商等新的商業(yè)業(yè)態(tài)，將會直接推動民眾的日?？缇诚M。這些舉措不僅是“一帶一路”倡議取得的重要成就，更是直接打通民心的傳播途徑。民眾若能每時每刻都感受到其為生活帶來的便利，那么“民心相通”的實現(xiàn)便會水到渠成。

要實現(xiàn)民心相通，除了在信息傳播方面多管齊下，還要舉全社會多主體之力促成，而非只是依靠國家和政府。企業(yè)、非政府組織、公眾等，均能在全球化的背景下，作為傳播主體，作為國家流動的名片和代言，演繹中國故事，傳播中國聲音，以獲得各國的信賴和認可。

總之，在推進“一帶一路”倡議的進程中，國家、企業(yè)、公民都能夠發(fā)揮自身所長，為打通中外民心助力。這是強化“一帶一路”國家戰(zhàn)略心理基礎的必要路徑。通過有效的對外傳播，增強“一帶一路”輻射地域民眾的共同認知、價值觀和利益訴求，從而強化不同國家之間親密的情感和合作意識，對于“一帶一路”倡議的實現(xiàn)具有重要的意義。當然，實現(xiàn)民心相通的目標，不可一蹴而就。事實上我們?nèi)匀幻媾R著諸多困難，但這都是屬于發(fā)展中的問題。只要我們持之以恒，鍥而不舍，不斷優(yōu)化對外傳播路徑、方式、方法，最終一定能夠達成民心相通的目標，從而夯實“一帶一路”倡議的心理基礎。

（本文系2011年度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跨文化傳播中的中國國家形象建構研究”的階段性研究成果之一，項目編號：11&ZD024）

「注釋」

①梁紅軍：《“一帶一路”戰(zhàn)略的民心相通研究》，《黃河科技大學學報》2015年第6期。

②武桂杰：《霍爾與文化研究》，中央編譯出版社2009年版，第127頁。

③李榮：《“一帶一路”對外傳播的誤區(qū)及相關對策建議》，《教育傳媒研究》2016年第3期。

④何茂春：《“一帶一路”的十大誤解》，http：//news.xin huanet.com / comments/2015-05/12/c_1115338341.htm，2015-05-19。

⑤梁海明：《“一帶一路”對外傳播應如何化解文化沖突與誤解》，《對外傳播》2016年第5期。

⑥（美）薩默瓦，（美）波特：《跨文化傳播》（閔惠泉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第4頁。

⑦張昆：《傳播先行，實現(xiàn)民心相通——服務絲綢之路經(jīng)濟帶建設的國家傳播戰(zhàn)略》，《學術前沿》2015年第9期。

⑧何茂春：《“一帶一路”面臨六大障礙 但前途無量必須推》，http：//finance. huanqiu.com/view/2014-12/5277437.html，2014-12-23。

⑨程曼麗、王維佳：《對外傳播及其效果研究》，北京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150頁。

⑩吳澗生：《“一帶一路”戰(zhàn)略的幾個問題思考》，《中國發(fā)展觀察》2015年第6期。

11同③。

12張桂珍 等：《中國對外傳播》，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第45頁。

13程曼麗、王維佳：《對外傳播及其效果研究》，北京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138頁。

14趙明昊：《“一帶一路”的政策傳播：問題與應對》，《對外傳播》2016年第4期。

15胡文濤，林煜浩：《發(fā)揮文化外交作用力促“一帶一路”民心相通》，《戰(zhàn)略決策研究》2016年第2期。

16同⑦。

17何國平：《中國對外報道思想研究》，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136頁。

18（美）薩默瓦，（美）波特：《跨文化傳播》（閔惠泉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 第249-250頁。

19安蓓、王優(yōu)玲：《“一帶一路”將給中國世界和百姓生活帶來什么》，新華網(wǎng)2015-03-29。

20張昆：《國際形象傳播》，復旦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1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