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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郭麐生平若干問題的考論

2017-04-15 11:19:38鹿苗苗
福建工程學院學報 2017年2期
關鍵詞:墓志銘科舉

鹿苗苗

(福建工程學院 人文學院, 福建 福州 350118)

關于郭麐生平若干問題的考論

鹿苗苗

(福建工程學院 人文學院, 福建 福州 350118)

郭麐乃清代乾嘉道時期著名詩人、詞人,浙西詞派后期代表人物,其生平雖有研究者涉足,但仍有揣誤,對郭麐文學研究造成誤識。文章從郭麐最初之別號及其早期別號變化情況、參加舉業(yè)的次數(shù)及期間的思想變化、遷居流寓及原因等三個問題著手對其生平進行考論,提出了若干新的觀點和思路,以便為深入研究郭麐其人、其文學提供有效參考。

郭麐; 生平; 考論辨析

郭麐(1767—1831),字祥伯,號頻伽。江蘇吳江人,清代乾嘉道時期著名詩人、詞人?,F(xiàn)存詩集、詞集、詩話、詞話、雜著等作品集二十余種,其作品生前一再刊刻,是嘉道時期頗有影響的文人。

郭麐的生平事跡、學問人品,同時代好友馮登府為其撰寫的墓志銘中皆有記述,①參見馮登府:《石經(jīng)閣文集》卷五,《頻伽郭君墓志銘》,清道光十一年刻本。史書地方志等典籍多從其說。當前對郭麐生平敘述詳細的有三篇碩士論文值得注意:黃麗勤《郭麐研究》、王蓓蓓《論郭麐及其詞風的新變》和筆者《郭麐年譜》。筆者通過對郭麐及其友朋作品的研習,著重對其改動別號、從積極應舉到慨然棄舉以及移居流寓等生平問題進行考論,進而為研究郭麐乃至江南下層士子群體的相關文學提供參考。

一、郭麐最初別號及其后別號的變化

古人一般除了自己的姓名之外,還會有字和別號?!白帧背3J恰懊钡慕忉尯脱a充,而別號多不受家族、行輩的限制,一般寄寓著本人的性格、遭遇、志向或者感慨。每個時期,文人的志向和遭際可能有所不同,別號亦可能隨之而變。關于郭麐字、號,各類史書、地方志中均有記載。(光緒)《吳江縣續(xù)志》卷二十二:“郭麐,字祥伯,自號頻伽居士?!?光緒)《嘉善縣志》《清史稿》《清史列傳》《清儒學案小傳》皆同其說。《清畫家詩史》:“郭麐,字祥伯,號頻伽,又號白眉,一號蘧庵居士。”[1]馮登府《頻伽郭君墓志銘》介紹最詳:“君諱麐,字祥伯,頻伽其號,年五十號曰蘧庵,六十曰復庵,而頻伽最著?!?/p>

從各類文獻中可知“頻伽”乃郭麐最著名之別號,使用時間亦最長,友朋文章中多以此稱呼郭麐。但此號并非郭麐最初別號。袁棠《秋水池堂詩》稿本中稱呼郭麐為“舟罍”,當為初號。①參見袁棠:《秋水池堂詩》,清嘉慶稿本?,F(xiàn)今郭麐研究中皆未發(fā)現(xiàn)其“舟罍”初號?!肚锼靥迷姟分稇压┡d》詩中注“舟罍為宣城袁實堂師所賞”,《飲寶劍堂贈郭舟罍、丹叔昆仲,兼示徐江庵、朱鐵門》等多處以“舟罍”稱郭麐。后袁棠刻本《秋水池堂詩集》在稿本基礎上進行篩選整理,稿本中的“舟罍”皆更換為“頻伽”;郭麐《靈芬館詩話》卷三首章回憶與袁棠、朱春生早年交游所作之詩時,亦有如“鐵門《送舟罍之淮陰》”詩之初號出現(xiàn)。在題識為《九月初喜得湘眉大兄札錄呈正》的郭麐手書作品中,亦有“舟罍”鈐印。因此,在“頻伽”別號前,“舟罍”確為其最初別號。

其“舟罍”初號何時停用,具體時間不詳。但據(jù)袁棠詩集稿本中朱筆修改以及稱呼上的變化仍可窺視一二。袁棠自與郭麐相識后詩詞中皆以“舟罍”稱之,直至《過毘陵驛同舟罍作》后所作詩中不復再現(xiàn),緊接此詩為《十三夜舟次有懷次頻伽韻》等詩,改稱作“頻伽”。若此時郭麐停用“舟罍”之號,此詩的寫作時間便可能是郭麐停用初號的時間。袁棠《秋水池堂詩》稿本雖不分卷,但此詩寫作時間仍可考察。稿本中此組詩作相連:《孤帆同舟罍作》《常州道中聯(lián)句》《過毘陵驛同舟罍作》《十三夜舟次有懷次頻伽韻》《丹陽溯流至丹徒聯(lián)句》《陶莊舟次同頻伽作二首》《渡江聯(lián)句》《七月十五夜龍?zhí)兜乐?次云客韻同鐵門頻伽)》,皆為舟行道途所作,人物有袁棠、朱春生和郭麐三人。且此前有詩《七夕贈竹士并懷舟罍淮上》,其二詩中注有“戊申七夕,同青庵舟罍丹叔暨云客弟小飲竹溪堂,以花入曝衣樓分韻”,雖說稿本不分卷,但是詩作抄錄是按照時間進行排序,因此說,“舟罍”初號停用當在乾隆五十三年(1788)七月之后。是年郭麐曾與朱春生、袁棠、袁鴻舟行前往金陵赴試,同舟唱和甚多,時間亦吻合。

“罍”本是古代祭祀之用的禮器,“舟”雖多泛指水上交通工具,但亦有祭祀禮器之意,《康熙字典》中解釋道:“古彝有舟,設而陳之,為禮神之器。”“頻伽”本義是一種來自西域的鳥,是迦羅頻伽或迦陵頻伽的簡稱,因其鳴聲清脆悅耳,在佛經(jīng)中是一種常在極樂凈土的妙音鳥。郭麐將別號由古代容器之“舟”“罍”改為擁有清脆悅耳的妙音鳥,可見郭麐對自由、純凈生活的向往。在此之后,郭麐又兩次改動別號。嘉慶二十一年(1816年),時值郭麐五十歲。正月二十一日,其生辰后一日,郭麐改號“蘧庵”,云:“五十之年,忽焉已至。子犯有言‘臣自知之,往者之非,改不有年’。因以自號,即冠以后之詩。”②參見郭麐:《靈芬館詩四集》卷九,《蘧庵集》小敘,本文所引郭麐作品皆出自上海圖書館藏郭麐撰、許增重訂《靈芬館全集》,清嘉慶至道光年間(1796—1850)娛園重訂刻本。因此《靈芬館詩四集》卷九、卷十、卷十一、卷十二皆名為《蘧庵集》。而至道光六年(1826年)六十歲之時,又改號“復庵”。一是由于郭麐生于丁亥年,六十年之輪回已至;二是取《急就章》中“長樂極老復丁”之語,將其所居易名“老復丁庵”,勉自策厲。兩者合之即改號。③參見郭麐:《靈芬館詩續(xù)集》卷四小敘。后來改動別號時間、動機皆有據(jù)可考,而最初別號并未出現(xiàn)在研究郭麐的視野中,因此厘清郭麐最初別號及改動時間和動機,亦是郭麐生平研究乃至早期思想變化研究的重要一環(huán)。

二、郭麐從六次應舉到慨然棄舉的思想變化

研究者對郭麐參加舉業(yè)的次數(shù)說法不一,比較明確的是郭蓓蓓認為共4次,[2]曾瑱則取陳玉蘭3次之說。[3]郭麐曾道“智非應舉”,卻“輒下五行才謝”,自說有5次應舉行為。④參見郭麐:《靈芬館雜著續(xù)編》卷四《與彭甘亭書》。但據(jù)筆者考察,其參加考試有以下6次:1.乾隆四十二年(1777年),11歲,參加童子試。2.乾隆四十七年(1782年),16歲,參加考試補諸生。3.乾隆四十八年(1783年),17歲,至金陵參加鄉(xiāng)試。4.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22歲,至金陵參加秋試。5.乾隆六十年(1795年),29歲,入京參加恩科會試。6.嘉慶五年(1800年),34歲,至金陵參加鄉(xiāng)試。

郭麐少小學詩學文,受正統(tǒng)儒家思想的熏染,出世愿望極為強烈。祖父郭鍔對其父郭元灝“若弟讀書,無問家人生產(chǎn)。學之成敗,若責也;家之羸絀,不若責也”的告誡,①參見郭麐:《靈芬館雜著》卷一《先君子行略》。即已說明其祖輩在舉業(yè)問題上積極的態(tài)度,希望子孫借讀書來改善家族的困境。父親郭元灝更是屢次參加考試,卻屢次落第,終老鄉(xiāng)間。父親過世后,全家重擔落在長子長孫郭麐肩上。他常年乞食在外,出行之前亦有“妄意一日小得發(fā)達”的僥幸心理,雖說其目的是使家中長輩“優(yōu)游以終”,但郭麐對科舉的心切也是不言而喻。②參見郭麐:《靈芬館雜著》卷一《族祖父漢沖公權厝志銘》。23歲讀書鐘山書院,時值姚鼐主講鐘山。郭麐雖為姚鼐名滿天下的文名所動,卻“時方應試,不暇及學問之事”。③參見郭麐:《靈芬館雜著三編》卷一《姚姬傳先生墓志銘》。29歲入都參加京兆試,他更寄予無限希望,“人窮多妄想,士賤出奇計。長安遠于天,無乃居不易。行李已禧難,而況旅食費。然而意一發(fā),辟如馬脫轡。交知相慫恿,更若騎虎勢”。④參見郭麐:《靈芬館詩初集》卷四《入都録別》其二。長輩的殷切希望,擺脫家族困境的渴求,個人入世的強烈愿望,都切合郭麐寄希望于舉業(yè)而得到成功的心態(tài)。

然而,郭麐對于舉業(yè)又是反感的甚至是批判的。郭麐在好友沈大成墓志銘中寫道:

科舉之學,甚矣。自童子試以至鄉(xiāng)舉進士,發(fā)名成業(yè)為大官,所試程度雖愚不肖,皆可習而能也。而高明犖之士,或有不得,或十年數(shù)十年。其學不同,所主試之人又不同其程度。然人莫不頫首抑氣,竭智力而為之者。貧賤之士,他無所由,委折趍赴,亦有一二自信者,亦遂得之,世以為能。而顛踣頓撼,遂有老死而不知止者,其愚不肖則已矣。有可以自立者,而沈沒于此,大不可哀乎!⑤參見郭麐:《靈芬館雜著》卷一《沈集元墓志銘》。

這里對科舉之事發(fā)出振聾發(fā)聵般的反叛之聲。其中言及以下兩點:一是科舉本身的迂腐。

考試程度在郭麐看來是“愚”的,只要進行專門的學習,對于儒生來說科舉考試在客觀上是非常簡單的。但是“主試之人又不同”,因而學問各有不同,在選擇錄取方面又有極大的主觀性。因此,這樣的科舉考試不能選拔出真正的人才。二是科舉對士子的制約和傷害極大。因科舉考試之程度較低,士人只能依靠不斷的考試以求得到自己所需。特別是對于郭麐所說的“貧賤之士”,此等士子將科舉作為改善自己和家族命運的主要途徑,因此“老死而不知止者”甚多,以致沉淪于此而最終喪命。沈大成一直在舉業(yè)中前行,郭麐將科舉視為殺害好友的劊子手。

在乾隆乙卯(1795年)恩科會試中,郭麐兩試成績皆第一。雖然他對科舉無好感,但應舉帖括之文對于郭麐來說得心應手。然而最終仍落第,原因竟是“圍中以奇字不售”。⑥參見法式善:《存素堂詩初集錄存》卷六《金手山學蓮出所著商定》,清嘉慶十二年刻本?,F(xiàn)實的殘酷使他心灰意冷而萌生絕意進仕的念頭,其言:“乙卯歲,下第出都?!嘤谝颐髢稍饽笐n,自念雖得科第作美官,何益于所生,遂決意名場?!雹邊⒁姽嫞骸鹅`芬館雜著續(xù)編》卷一《蔣母金太安人墓志銘》。又云:“余應舉,亦思有所得,以為父母榮,……。生命不辰,重篝酷罰,悲憂摧沮,遂無意于進取?!雹鄥⒁姽嫞骸鹅`芬館雜著續(xù)編》卷二《山礬書屋詩初集序》。

從以上兩則引文中可看到郭麐對于舉業(yè)的矛盾態(tài)度。“得科第作美官”“有所得”“父母榮”,都是郭麐希望科舉能幫他實現(xiàn)的愿望和抱負。然而參加科舉的經(jīng)歷,令他萌生了棄舉的想法。郭麐棄舉的原因可以說與其家中長輩生命的消逝有關,當“生命不辰”,又何來所謂的種種益處。

郭麐34歲參加金陵鄉(xiāng)試后便不再涉足科舉之事。在其墓志銘和地方志的記載中皆有其29歲京兆試后棄舉之言,馮登府云:“(麐)少應省試及一應京兆試,輒不遇,三十后遂絕意舉業(yè),專力于詩古文詞?!?嘉慶)《嘉善縣志》卷二十五則記載:“(麐)乾隆乙卯赴北闈,法時帆學士先施納交,報罷歸,絕意仕進,為諸侯賓客以老?!眱杉艺f法雖與郭麐34歲又踏足闈場的行為不符,但仍有絕意科舉的前兆。其實恩科會試的失敗確實對郭麐打擊較大,成績第一,只因文字涉奇而不售,所謂“京華垂翅”是也。同時又遭遇“中更家難”,身為郭家長子的他“仍以衣食見驅(qū),往來吳越間”,心情自然是悲痛萬分的。①參見郭麐:《靈芬館詩二集》卷一《近游集》小敘。“中更家難”當為生母翁夫人去世之事。其33歲移居魏塘,友沈大成卒,悲痛地寫下悼念好友的墓志銘,對舉業(yè)進行了批判。經(jīng)歷了這些傷痛之后,于34歲那年參加鄉(xiāng)試,“席帽麻衣,復尋舊跡。輕煙澹粉,重入懽場”,②參見郭麐:《靈芬館詩二集》卷六《白下集》小敘。而此時郭麐已是意氣不再,“天以功名磨士氣”,③參見郭麐:《靈芬館詩二集》卷六《歸自白門邀同獨游至舍并柬壽生》。即其所謂“自棄”也。

除以上科舉給士人造成的傷害以及郭麐自身遭際之外,好友的遭遇更使其看清科舉真面目,從而走向棄舉。在郭麐的交游中,彭兆蓀、姚椿、汪中等人亦是絕意科舉的典型事例;而汪家禧、陳鴻壽等人在科舉中的遭遇更影響著郭麐。汪家禧本于“嘉慶癸酉例當選拔貢生”,而且“鄉(xiāng)試已中式”,然而主考官“以其三場策問對無遺者疑之,遂抹去”,因此學問高深,“策之奧博”卻成為科舉失敗的原因。④參見郭麐:《靈芬館雜著三編》卷一《汪選樓墓志銘》。袁棠等友“尤厭帖括,專心有韻之言”。⑤參見郭麐:《靈芬館雜著三編》卷一《朱鐵門墓志銘》。而陳鴻壽滿腹經(jīng)綸,卻生不逢時:

自吾束修交天下之士,其經(jīng)濟材術,文雅博贍,魁奇吳偉,可以追蹤古人者頗自不乏。而以扶植氣類,宏獎后進,使各成其材以備世用,又其量足以容受大小無所不周,則惟吾曼生一人惜乎!其位與年皆不稱其志,而遽赍此入地也!⑥參見郭麐:《靈芬館雜著三編》卷一《陳曼生墓志銘》。

值得慶幸的是,“功名失意親文字”,⑦參見郭麐:《靈芬館詩初集》卷四《遲鐵門次丹叔韻》。在科舉中屢戰(zhàn)屢敗的郭麐等士子,卻在文藝創(chuàng)作方面成果卓著。曾幾何時,郭麐還自嘲喜好吟詠而荒于舉業(yè),帖括之文不善作,是“不幸”之事,⑧參見郭麐:《靈芬館雜著三編》卷八《道中寄曹種水書》。但他還是順應自己的心性,及時退身,在文學上取得了不俗的成就,或許也算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三、郭麐兩次移家及其原因

郭氏一族本居浙江秀水,明代中葉遷居江蘇吳江蘆墟村。至于因何離開家鄉(xiāng)秀水而遷至吳江,已不得而知。在郭麐有生之年,其家又有兩次移居的經(jīng)歷。此舉在地方志中皆有簡單涉及,然而移居次數(shù)、時間、地點的變換皆語焉不詳:(光緒)《吳江縣續(xù)志》卷二十二言其“晚年遷嘉善東門之江家橋”,(光緒)《重修嘉善縣志》卷二十五道“嘉慶戊午,與弟鳳僑居嘉善”。馮登府作墓志銘言“世為蘆墟人,自君始遷嘉善東門江家橋”。

第一次移家在嘉慶四年(1799年),由江蘇吳江蘆墟遷居浙江嘉善魏塘賣魚橋?!鹅`芬館詩二集》中《移家集》小序中言道:“嘉慶己未,余移家魏塘?!薄鹅`芬館詩話》卷七也言明:“嘉慶己未移家魏塘?!睍r郭麐33歲,(光緒)《重修嘉善縣志》將其提前一年。

第二次移家在嘉慶九年(1804年)十二月,從魏塘賣魚橋移居至魏塘東門江家橋北。此次為魏塘境內(nèi)之遷居。移居江家橋北的澄湖是吳越分界處,“永惟先壟在,有港名澄湖。地接吳越界,旦暮舟可挐”,⑨參加郭麐:《靈芬館詩三集》卷一《后移居詩四首》其四。風景優(yōu)美。《靈芬館詩二集》卷十《琴鄔舊廬書壁歌為屠孝廉作即訂來魏唐之約》詩中提及此年移家之事:“草堂今歲又移居,已掃新泥雪色壁。”《靈芬館詩三集》卷一《后移家集》小敘言:“嘉平之月,復自賣魚橋移居東門之江家橋北。蓋來魏唐六年,至是始買宅定居焉,為《后移家集》?!?/p>

郭麐為何移居魏塘?第一,直接原因當與郭麐詩文中不曾明言的家中事故有關。郭麐為其亡父郭元灝下葬之事有詩云:“先人骨肉今歸土,孤子生全或荷天(時有家釁)?!雹鈪⒁姽嫞骸断染硬吩嵊诔魏墼娨允霭住罚鹅`芬館詩二集》卷二。其中“家釁”二字令人匪夷所思。而觀其詩文作品,皆未言明為何事故,僅從只言片語中窺探一二。

“余少孤,無似敝廬,僅半畝,不克守,僦屋他縣,仍歲歲走四方,每一念及,忄旦然如失路人……未嘗不徘徊自傷也。”

“仆幼而孤露,止半畝之宮,長游四方,乏十金之產(chǎn)……轉(zhuǎn)徙流漓,移家魏塘僦居賣魚之橋。”

“嘉慶己未,余移家魏塘。故友乖離,先酬荒落,青山丙舍,顧之潸焉,情不能忘,事非得已,拉雜感慨,時見乎詞?!?/p>

這三條材料皆言吳江祖居破敗之象以及自己流寓他鄉(xiāng)的感慨,而其中“不克守”“事非得已”以及“故鄉(xiāng)不及故人親”皆隱含移居他鄉(xiāng)的無奈。從現(xiàn)有的資料中可以看出,在郭麐高祖之時,郭氏一族已貧困不堪,“吾家世賤貧”,以至于“曾王父時所遺產(chǎn)不足以活”。*參見郭麐:《族祖父漢沖公權厝志銘》,《靈芬館雜著》卷一?!鹅`芬館詩三集》卷一《后移居詩四首》其四言道:“數(shù)傳家中落,老屋為鄰租。我祖竭心力,乃后還其初。始吾來魏唐,豈輕去鄉(xiāng)閭?!睆脑娭兄J墟老屋曾因家道中落而被鄰居所租,而“百歲故居成逐客,一湖新水送全家”、“我生之老屋,逼迫償鄰逋”、“至今屬他姓”,則已言明因家貧無力償還外債,老屋被鄰里強行霸占,因此在當時可能出現(xiàn)爭執(zhí)甚至武力,才被郭麐稱之為“家釁”。祖屋被占,無處可去,不得不離開家鄉(xiāng)另尋他處。

第二,與魏塘諸友交往過甚,其間的情誼促成移居。蘆墟與魏塘在行政劃分中雖屬不同行政屬地實際僅一汾湖相隔。在郭麐以及友人詩中皆有提及,兩地只需扁舟一葉,即可到達。因此郭麐與嘉善諸友經(jīng)常行舟至其中一地相聚。郭麐與嘉善朋友交誼甚深:沈大成祖父與郭麐父親為忘年之交,二人早年即已相識。黃凱鈞、黃安濤、黃若濟、釋漱冰、朱元秀、汪繼熊等人皆在認識沈大成后逐一相識,時有雅集,并成昆弟之誼。黃氏一家與郭麐兄弟感情最深,希望郭氏兄弟移居魏塘,因此郭麐有云:“始余因沈瘦客得交魏塘之詩人黃退庵、釋漱冰。后遂移家于此,亦以三人故也?!?參見郭麐:《靈芬館詩話》卷七。其父郭元灝去世時郭麐已20歲,然其下葬卻在父親去世后11年。個中原因與家貧無力籌劃有關。郭麐于嘉慶二年(1797年)十一月,終為亡父卜地葬于嘉善澄湖港。郭麐在祖屋被占無家可居的情況下,選擇好友眾集的魏塘是比較好的選擇,而當時卜葬之地也可能在魏塘諸友的幫助下完成。

因此郭麐移居魏塘,可以時常與魏塘諸友互有集會;新家與父親下葬之地澄湖距離較近,可守護先人;同時魏塘與蘆墟一葉扁舟即可通達,雖是離鄉(xiāng),距離不遠,可時?;剜l(xiāng)探視。在中國傳統(tǒng)士人眼中,除因官宦遷徙外,背井離鄉(xiāng)而寓居他鄉(xiāng),是不輕易為之之事。即使移居之后郭麐對新居表達了喜愛,并有魏塘諸友相伴,但“怛然如失路人”的徘徊自傷卻是流寓生活充滿不確定感的真實流露。流寓他鄉(xiāng)已將郭麐脫離正常的生活軌道,而為了一家生計又不得不離開流寓之所,再去他處客游乞食,更增添了凄楚哀嘆之感,“細思鄉(xiāng)里村夫子,終勝尋常行路人”。*參見郭麐:《竺生見過話別三首》其二,《靈芬館詩初集》卷四。對于郭麐來說,“移居還似寄居蟲”的雙重流寓生活給他帶來精神和身體的壓力是常人無法想象的。因此郭麐對于“家”的概念自始至終頗為敏感,在文學創(chuàng)作中對于“家”“宅”“屋”等表現(xiàn)出強烈的期盼。

總之,關于郭麐改動別號,特別是對現(xiàn)今學術界并未發(fā)現(xiàn)的最初別號的考證,可以間接地反映郭麐早期思想變化的脈絡,從而考察對其文學創(chuàng)作可能產(chǎn)生的影響;對于郭麐參加科舉考試及其心態(tài)變化的考證,則從一個傳統(tǒng)士子角度,對深度挖掘清代乾嘉時期江南下層士子群體的生存狀態(tài)有一定的標本意義;遷居研究不僅能了解郭麐最直觀的生活情況,還能清晰地展現(xiàn)郭麐在一定地域內(nèi)的文學交游情況,從而窺探郭麐文學中可能出現(xiàn)的地域性文化內(nèi)涵。因此,本文探討的三個問題不僅僅是對郭麐生平相關問題的考證,還能完善郭麐生平研究和文學研究的學理鏈條。

[1] 李浚之.清畫家詩史[M].北京:中國書店,1990:316.

[2] 郭蓓蓓.論郭麐及其詞風的新變[D].廣州:暨南大學,2008:7.

[3] 曾瑱.“有沉雄騷賦,激烈雞舞”——郭麐詞研究[D].金華:浙江師范大學,2006:8.

[4] 郭鳳.山礬書屋詩集[M].吳江:出版社不詳.清嘉慶十四年—道光三年刻本.

[5] 郭麐.靈芬館印存[M].嘉興:昌羊室,清光緒二十年鉛印本.

[6] 嚴迪昌.清詞史[M].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9.

(責任編輯: 許秀清)

Confirmation of some issues concerning Guo Lin

Lu Miaomiao

(School of Humanities, Fuji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Fuzhou 350118, China)

Guo Lin is a famous poet and verse writer and a representative figure of the late Zhexi Verse Group during the middle period of Qing dynasty. Some researchers have conducted research into his life, but there are some mistakes in their study, which have caused misunderstanding concerning his literature study. Three aspects are focused, which include his initial nickname and the change in his early nicknames, the times in which he attended the imperial examinations and his ideological transformation during the period, and his translocation and its causes. Some new viewpoints are proposed to offer effective information for the studies on Guo Lin and his literary work.

Guo Lin; life; confirmation

10.3969/j.issn.1672-4348.2017.02.019

2016-04-18

2015年福建省教育廳科研項目(JAS150390);2015年福建工程學院科研發(fā)展基金項目(GY-S15090);2014年度福建工程學院校科研啟動基金項目(GY-S14067)

鹿苗苗(1985-),女,山東淄博人,講師,博士,研究方向:古代詩文與詩文批評。

I206.2

A

1672-4348(2017)02-019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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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科舉的投卷與薦舉之風
宋代科舉冒貫管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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