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善梅

(南京審計大學 藝術(shù)教育部，江蘇 南京 211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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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傳統(tǒng)到現(xiàn)代：在依附與獨立之間彷徨的中國女性*

唐善梅

(南京審計大學 藝術(shù)教育部，江蘇 南京 211815)

衡量一個社會文化心理自信與否尤其是男性精英自信與否，一個很重要的指標就是女性的社會地位和男性對待女性以及女性自身對待自己的態(tài)度。所謂傳統(tǒng)對中國女性的壓制與束縛并不能一概而論，諸多思想束縛都有其產(chǎn)生的特定時代背景。先秦至漢唐女性幾乎沒有國家與社會層面的束縛，其天性純樸自由；宋元明清女性被要求“三從”“守節(jié)”，其天性被壓抑受戕害?，F(xiàn)代社會女性觀的樹立可以從西方女權(quán)主義思想中吸收營養(yǎng)，擺脫傳統(tǒng)觀念的束縛，女性自身要追求精神獨立，從社會角度來說要從制度設(shè)計層面對女性的權(quán)益給予保障。

傳統(tǒng)；現(xiàn)代；依附性；獨立性；中國女性

自人類從母系社會進入到父系社會以來，女性淪為了“第二性”。男女兩性不能夠以平等的姿態(tài)分享這個世界，在經(jīng)濟資源、社會地位、話語權(quán)力等方方面面，男性全部掌握了主導地位。衡量一個社會經(jīng)濟繁榮與否是根據(jù)物質(zhì)產(chǎn)品指標，人口數(shù)量、糧食產(chǎn)量、財富總量等；衡量一個社會文化繁榮與否可以根據(jù)精神產(chǎn)品指標，詩詞歌賦、書畫雕塑、音樂舞蹈等；衡量一個社會文化心理自信與否尤其是男性精英自信與否，有一個很重要的指標就是女性的社會地位和男性對待女性以及女性自身對待自己的態(tài)度。

在封建社會，女性受到三種權(quán)力的束縛：父權(quán)、夫權(quán)、子權(quán)。所謂“三從”，實際上都與女性情感自由有關(guān)。在家從父，父親做的主無非是在不尊重女兒個人意愿情況下為女兒選擇門當戶對的夫家。出嫁從夫，即“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也是針對女性的意志自由，重點防范的仍是“紅杏出墻”的風險。夫喪從子，限制的仍是寡婦的再婚自由。在這樣一套規(guī)范中，女性的身體安全是給予保障的，無論是父親撫養(yǎng)女兒，丈夫養(yǎng)活妻子，還是兒子贍養(yǎng)母親，唯獨壓制的是女性個體精神的自由。另外，女性所受的壓迫還有男性知識分子所設(shè)計的思想藩籬和政治制度，以及來自女性自身的內(nèi)化與自我壓制。

但是所謂傳統(tǒng)對中國女性的壓制與束縛并不能一概而論，并不是每項傳統(tǒng)都可以追溯到先秦時代，很多思想束縛都有其產(chǎn)生的特定時代背景，傳統(tǒng)并不是厚重無比甩不開的包袱。歷史上的中國女性也不都是活得暗無天日，直到現(xiàn)代社會來臨。如果把歷史粗略地劃分為幾個大的時代，尤其是具有典型性的幾個時期，我們可以勾勒出一幅中國女性精神自由度的演變圖。

一、中國傳統(tǒng)女性觀的歷史演變與文化制度解析

(一)純樸自由的先秦漢唐女性

先秦時代民風淳樸，無論男女都沒有受到禮法的束縛，自然本性沒有被后來的文化閹割，保持著文明初期特有的自由性情。《詩經(jīng)》中有不少詩篇是關(guān)于男女之間愛情甚至性愛的描寫，例如《國風·召南·野有死麕》①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懷春，吉士誘之。林有樸樕，野有死鹿。白茅純束，有女如玉。舒而脫脫兮！無感我?guī)溬?！無使尨也吠！(直譯為：一頭死鹿在荒野，白茅縷縷將它包。有位少女春心蕩，小伙追著來調(diào)笑。林中叢生小樹木，荒野有只小死鹿。白茅捆扎獻給誰？有位少女顏如玉?！奥齺戆∩倩艔垼〔灰獎游覈鬼?！別惹狗兒叫汪汪 ！”)，既含蓄又自然健康。就像希臘神話中的諸神形象，無論男女都是健康美麗的，充滿了原始的活力。女性的自由同樣體現(xiàn)在戀愛上，《詩經(jīng)·鄘風·柏舟》記載一個女子有了合適的意中人，父母不同意，她就直率地抗爭*之死矢靡它。母也天只，不諒人只！(直譯為：發(fā)誓至死不另求！我的母親我的天，為何對我不相信！)?！对娊?jīng)》里塑造的不少女性充滿了野性、活力和自然的美。孔子的評價是“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思無邪”。

漢代尚武，女性美的一個要件是身材高挑豐滿。出土的漢代畫像資料上，貴族婦女大多身形高大豐腴，與身邊的侍女形成鮮明對照。男女關(guān)系相當通達，墓葬中男女裸體恩愛圖像屢見不鮮。男子和女子可以一同宴飲，結(jié)伴同路，甚至同車而行，女子也能單獨會見男賓。密縣打虎亭漢墓畫像石上，畫著一位插笄的女子與著帽男子并列而坐，其旁又有兩個女子對坐宴飲，這就是漢代宴飲男女“雜坐”的情境。漢代婦女改嫁是家常便飯，沒有人認為這有什么好指責的。漢景帝的皇后王氏曾經(jīng)離異并與前夫育有一女，也沒有因此“污點”影響自己的兒子當皇帝。曹操在遺囑中還特別囑咐他的妻妾“顧我萬年之后，汝曹皆當出嫁”(《三國志·魏書·武帝紀》裴松之注引《魏武故事》)，在當時并不是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漢朝人尚武之風使得軍隊戰(zhàn)斗力強大，尤其是武帝時期，出了李廣、衛(wèi)青、霍去病等軍事名將，在對匈奴作戰(zhàn)中取得軍事戰(zhàn)爭的勝利。貴族社會經(jīng)常比武，文人名士也都文武兼?zhèn)?。當時的漢民族無論在智力上還是體力上還均保持著對少數(shù)民族的優(yōu)勢，總體上處于民族自信時期。男人活得舒張，也沒有針對女性制定各種條條框框。雖然董仲舒為了迎合統(tǒng)治者的需要而構(gòu)建了“三綱”的思想體系，也被當時的統(tǒng)治者以政治權(quán)力加以獨尊，但是還沒有成為深入民心的思想觀念。

唐代是個女性解放的年代，女人以豐肥壯碩為美，著裝自由，婚姻自由，外向潑辣，喜歡騎著高頭大馬招搖過市，可以和男人一樣大呼小叫地參加集體體育運動。唐朝女人的驚世駭俗不僅體現(xiàn)在袒胸露乳的“時裝”上，也沒有裹小腳、談道學、立牌坊等清規(guī)戒律，離婚改嫁習以為常。唐肅宗以前的唐代公主，再嫁者達二十三人之多。無論是文人還是普通百姓，對自由戀愛采取寬容態(tài)度，“男女瓜田李下之疑，唐人不譏也”。所謂的節(jié)烈觀念實踐者不多，《古今圖書集成》收錄的烈女節(jié)婦，宋代有267人，明代達到36000人，而唐代只有51人。唐人的女權(quán)意識歷史上空前絕后。中國歷史上第一位女皇帝就出現(xiàn)在唐朝，她還選拔任用了上官婉兒等一批女官。唐代女性可以憑借自己的才華公開參與政治活動。唐代女性性格獨立而剛強，小說中的女性大多俠氣逼人，與其他朝代中國人喜歡的女性形象大異其趣。與“婦女解放”并行的就是“體育精神”，唐代的皇族以馬球作為“皇家運動”。唐朝初期的幾個皇帝具有少數(shù)民族血統(tǒng)，骨子里具有豪放的氣質(zhì)，大都自信大度，人格健康，實行開放的統(tǒng)治政策，沒有民族歧視心理，任用了大量的少數(shù)民族軍事將領(lǐng)。據(jù)統(tǒng)計，唐代少數(shù)民族宰相即有二十四人，分別來自十五個民族。君臣的森嚴關(guān)系淡化，文網(wǎng)寬疏，信仰自由，沒有禁區(qū)，文人大臣們言無禁忌。唐朝是一個開放的時代，長安成為一座國際型大都市，吸引了大量的外國留學生。文化上大膽吸收和融合，以博大胸襟采擷異域文化精華。唐朝人的民族自信達到了中華民族的鼎盛時期，是一個詩人輩出的時代，為后世譜寫了輝煌壯麗的盛唐之音。

(二)壓抑束縛的宋元明清女性

宋朝是其開國皇帝通過武力從前朝的孤兒寡母手上奪得的政權(quán)，所以宋朝帝王特別忌憚武力和軍人，唯恐以同樣的方式失去政權(quán)。因此宋朝的國策重文輕武，文官受重用、升遷快，武將受打壓。除了限制武將，宋代連續(xù)七次頒布了禁止私人藏有武器的各種法律禁令。民間尚武之風盡失，開啟了“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時代，男人的體質(zhì)越來越差，性格也越來越細膩。同時，北方的少數(shù)民族日益強大，天生的驍勇善戰(zhàn)使宋朝時刻有亡國滅種的危機感。宋朝的知識分子雖然得到了統(tǒng)治者的優(yōu)待，不會動輒被消滅肉體，頂多是政見不合遭遇流放。但精神上受壓抑，對外是面對強悍的少數(shù)民族武力難以抵抗，不能立馬揚威；對內(nèi)盛行文弱書生，老老實實寒窗苦讀消磨一生。體力上的柔弱同時伴隨著精神上的壓抑，宋代的男性知識分子只有剩下磨練意志一條出路了。反向內(nèi)心的修煉就把“天理”和“人欲”對立起來，以對“人欲”的消滅作為修身高境界的象征。沒了自信的中國男人開始靠守節(jié)來獲取安全感，盡心竭力堅守一些本來無所謂的行為準則。男人活得如此壓抑，各種束縛的規(guī)則自然也投向了身邊的女性。從唐到宋，中國女性轉(zhuǎn)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彎。唐代女人外向潑辣，宋代婦女內(nèi)斂柔和；唐代女人喜歡騎著高頭大馬招搖過市，宋代婦女卻只能站在重重帷簾之后，掀起一角悄悄向外張望一下；唐代婦女可以和男人一樣，大呼小叫地參加集體體育運動，宋代婦女卻裹起了三寸金蓮，行不動裙，笑不露齒；唐代婦女以豐肥壯碩為美，宋代追求瘦弱纖巧。女性的弱態(tài)病態(tài)才能讓文弱書生們有安全感。從宋代開始，男人開始了處女嗜好，三寸金蓮普及，男人致力于把女人如同粽子一樣用禮教和衣服重重包裹起來，要她們?nèi)龔乃牡?、站不倚門，要她們性格怯弱，弱不禁風。窄瘦貼身、交領(lǐng)深掩的窄袖衣是宋代流行的女裝。宋代男人宣稱，女性的貞節(jié)是關(guān)乎國家前途的大事。如果女人不守貞節(jié)，國家的道德就會崩潰，會招致亡國滅種的危險。男人通過這種方式把亡國滅種的責任轉(zhuǎn)嫁到了女人身上，通過盯著女性守貞節(jié)緩解自己的心理壓力。所謂中國女性的含蓄美并不是自古就有，女性裹小腳等陋俗也不是自古就有的。

元代雖然短暫，但對于漢民族來說確是一場噩夢。馬背上的蒙古族不了解漢文化的價值，深受漢文化氣節(jié)教育的有血性、有骨氣、有膽量的人被大面積消滅。幸存下來的只能接受民族歧視政策如同囚犯和奴隸茍活于世間，甚至生活起居都要由蒙古人控制。知識分子不能考取功名，不能做學問，只能寫寫雜劇小曲謀生。以《水滸傳》中的婦女觀為例，提到英雄人物愛習武，肯定附上一句“不愛女色”。才貌雙全的女英雄扈三娘還要被指婚，被許配給矮小丑陋好色的王英，她的反應(yīng)是“低首伏心，了無一語”，這種描寫顯然反映了底層民眾對女性的要求。

明代雖然是漢族人建立的政權(quán)，但是窮苦人出身的朱元璋似乎比異族統(tǒng)治者更懂得如何統(tǒng)治百姓。作為窮人，他反感貪官，制定了很多嚴厲懲罰貪官的殘酷刑法。作為白丁，他對知識分子也毫無尊重之意，只要不能為朝廷所用就可以用誅心的方法懲處，想通過做隱士保持氣節(jié)在明朝也不可能了。在強權(quán)面前，知識分子想保持氣節(jié)已經(jīng)是很困難的事了，于是這個節(jié)又被轉(zhuǎn)移到了女人身上?！梆I死事小，失節(jié)是大”，男人為了保存肉體而無法保持的氣節(jié)只有通過女人失去肉體來保持了。明朝是貞節(jié)烈婦牌坊最多的朝代。那時的普通婦女只有通過嫁人才能獲得生存資源，如果不幸守寡，再得不到夫家或者娘家其他親人的支持，要想守節(jié)就只有餓死了。明朝有名的清官海瑞的女兒,就死在了所謂的節(jié)上。道德原本是為了維持和諧的人際關(guān)系，使人類社會生活更加有序，但特定歷史年代產(chǎn)生的道德規(guī)則卻是摧殘肉體生命的，尤其是女性的肉體生命。

清朝是第二個少數(shù)民族政權(quán)，原本以蒙古人和滿人為主的清朝后宮對女性的束縛也沒有漢人多。但是后來清朝的統(tǒng)治者學習漢文化作為治國之策，對知識分子大興“文字獄”，對婦女還是用了“三綱五?！蹦且惶住Ｐ≌f《紅樓夢》中寫到的貴族女性盡管都很精彩，但無論是善于管家的王熙鳳、才氣逼人的林黛玉、還是豁達豪放的史湘云、冷靜沉著的薛寶釵，都不能實現(xiàn)對命運的自主。尤其在愛情婚姻選擇方面，或者選擇死亡，或者服從安排。貴族女性尚且如此，那些丫鬟仆人的命運就更是由不得自己了，全部操縱在主人手里。少數(shù)選擇生命自主的女性，像尤三姐、司棋等，最終都是用死亡來實現(xiàn)這種自我完成。這不僅僅是某個女性個體的悲劇，而是女性作為社會中和男性對應(yīng)的一個群體的悲劇。

(三)物質(zhì)獨立的新時代女性

五四運動時期，歐風美雨開始吹沐中國，在中華民族面臨亡國滅種的危機時候，男性精英開始意識到國民母親對于強國的重要意義，倡導“廢纏足”和“天乳運動”，去除戕害女性身體健康的陳規(guī)陋習。在男性精英的鼓勵下，一些“摩登女性”開始了沖破枷鎖的自我解放之路。這種解放首先從身體的解放開始。新女性開始追求自由戀愛、自主婚姻，有的喊出了“公妻”“男妾”的口號。新女性主要集中在兩類群體。一類是接受新知識的女學生，她們追求精神上的解放，所以很多人向往革命，她們要改變當時的社會和女性群體的命運，她們以戰(zhàn)友的身份與男性并肩作戰(zhàn)。另一類是充分享受物質(zhì)生活的交際花，她們得到的是比普通婦女奢靡的物質(zhì)享受和公開場合的社交自由。表面上她們不再受封建禮教的限制，不再受男人的壓迫，甚至很多人可以玩弄男人于股掌之中，但是她們只是依附了更加位高權(quán)重的男人而已，因為她們自身并不創(chuàng)造任何物質(zhì)財富。她們是奢靡物質(zhì)生活的消費者，同時也是其他人的消費品。作為普通老百姓來說，兩類摩登女性都不能接受。尤其是第一類女性，革命時期是一起流血犧牲的戰(zhàn)友，革命一旦成功還是被男性統(tǒng)治者要求退守家中。那才是當時的主流觀念。

解放后女性獲得了勞動權(quán)利。其實古代婦女也并不是只是在家洗衣做飯，不從事生產(chǎn)勞動；婦女們從事的紡織工作一直都是政府重要的稅收來源，只是婦女在家從事生產(chǎn)，沒有公開的大規(guī)模的社會化勞動而已。解放后政府倡導婦女能頂半邊天，一下子在農(nóng)業(yè)、工業(yè)、服務(wù)業(yè)各個領(lǐng)域涌現(xiàn)出了各種女性形象，女拖拉機手、女火車司機等等，只要男人能從事的職業(yè)女人都能干。婦女在獲得空前的社會地位時也要忍受著生理上的痛苦，因為生理期、孕期等特殊時期的女性還是需要保護的，不是什么都和男人一樣就是獲得了解放。

即使是勞動權(quán)利、經(jīng)濟權(quán)利獲得了平等，也不是立刻能帶來心理上的獨立意識和安全感。20世紀80年代的婦女雜志上刊登最多的一類文章就是控訴“陳世美”的故事，那么多的“秦香蓮”通過媒體、通過組織，利用行政力量和輿論力量向身邊的“陳世美”施壓，挽救自己的婚姻。雖然男女都一樣工作掙錢了，但從心理角度大眾還是認可“秦香蓮”們的弱勢，頻頻利用道德的力量打壓“陳世美”們。道德的力量是可以挽救形式上的婚姻，但是彌補不了破裂的感情，并不能真正給女性帶來幸福，除非女性自身的心理真正強大起來。

心理上的真正強大與身體上的解放又不能完全劃等號。80后的女作家衛(wèi)慧、棉棉們通過文字作品，以一種全新的生活方式闡釋現(xiàn)代女性的解放。在她們看來，似乎女性被壓抑的性得到了解放，女性就獲得了身心自由。但似乎無論是男性作家還是女性作家在情感深處都會達成共識，放蕩不羈的生活并沒有給女性以心靈的自由，有的只是更深的空虛和無聊，每一顆狂放心靈背后都有一種對穩(wěn)定與專一的渴望，即與一個普通男人過上穩(wěn)定的生活。

二、當代社會如何樹立現(xiàn)代女性觀

(一)女性自身追求精神獨立

西方女性的解放之路不可謂不波瀾壯闊。女性從作為男人的財產(chǎn)到取得公民權(quán)，每一項權(quán)利的獲得都伴隨著積極主動的爭取。西方歷來不缺女王、女皇，政治領(lǐng)域并不是女性的禁區(qū)。女性參與政治也不會違反道德。但中國社會少有的女性政治強人即使管理能力超人，也確實取得了不凡的政績，但是在史書的評價里總是很難獲得正面的評價。如果你是一個好政治家，就不是一個好女人。似乎在政治的規(guī)則里一個女人不做出一些心狠手辣有違女德的事就很難取得成功。

男性精英為女性設(shè)計的精神枷鎖已經(jīng)通過知識系統(tǒng)成為受教育女性的一種內(nèi)在規(guī)范。班昭作為歷史上少有的才女也沒想到用自己的才華與男子抗衡，而是寫了《女誡》來規(guī)范女性同胞的德行。徐志摩的前妻張幼儀論出身、論能力、論品行都不輸給徐，但是在他們的婚姻中張?zhí)幵诒粧仐壍娜鮿莸匚?。盡管她的才能可以讓她有獨立的經(jīng)濟收入，她的品行贏得了徐志摩父母的認可成為徐家真正的掌門人，但是她就是無法贏得徐志摩的愛情。拋棄妻子的徐志摩可以不顧任何輿論壓力娶陸小曼過門，張幼儀在多年寡居改嫁時還得征求哥哥們的意見，在未獲首肯的時候還得征求兒子的意見，最終才獲得了后半生的幸福。這樣的一種精神枷鎖束縛的不僅僅是普通女性，還包括張幼儀這樣有完全獨立經(jīng)濟能力的女性。她們生活在現(xiàn)代，但她們的觀念仍然是傳統(tǒng)的。

當代女性擺脫了傳統(tǒng)的很多壓迫，可以和男子一樣讀書接受教育，可以有機會獨立思考。作為一個獨立人格的個體女性到底應(yīng)該怎樣生存呢？女性可以參加公共社會勞動，社會職業(yè)中有很多適合女性做而且女性也能做得很好的職業(yè)。女性有自由戀愛的權(quán)利、自由結(jié)婚的權(quán)利，沒有哪個父親會把門當戶對當作唯一的結(jié)婚理由了?！痘橐龇ā芳缺Ｕ狭伺噪x婚的自由，還通過財產(chǎn)分割等條款保障女性的經(jīng)濟權(quán)利。但我們依然可以看到傳統(tǒng)的幽靈在游蕩。一些女性自我選擇回歸傳統(tǒng)?！皬U纏足”運動雖然從制度上進行變革是很快的事，但是從制度出臺到思想觀念的變化卻經(jīng)歷了很長時間。擔心女兒大腳嫁不出去的思想還是束縛了百姓很長一段時間，直到男方的家長不會因為女性腳大而拒婚，移風易俗才能真正地實現(xiàn)。然而現(xiàn)代的女性主動穿起了高跟鞋，有些鞋跟的高度使腳面的隆起弧度像極了曾經(jīng)的小腳。唯一的區(qū)別是過去的女孩是被迫的，現(xiàn)在是自由選擇的。革命的女性為了擺脫對男人的依附和封建家庭的束縛爭取參加社會工作的權(quán)利，而現(xiàn)代的職業(yè)女性為了金錢、職位等主動依附更有權(quán)勢的男性。更有一些女性追求不勞而獲而選擇被男性包養(yǎng)。還有些女性選擇了退出社會工作，回家當起了全職太太，當然也有很多男人認為這是自己有本事的表現(xiàn)。百年革命后我們?nèi)匀粩[脫不了的是傳統(tǒng)的生活觀念。但我們還是要看到歷史的進步，生產(chǎn)力的發(fā)展使很多人可以生存下來，不再為吃口飽飯斗得你死我活。如果人類都可以依靠自身的力量解決生存問題，是否下一步就要思考如何生活得更有價值、更有尊嚴的問題。女性也是如此，回顧幾千年的中國歷史，中國女性正處在一個前所未有的女性開放時代。所有的羈絆和束縛都可以思考一下它到底來自哪里，是政治制度的設(shè)計，還是思想觀念的壓制，抑或是真實的內(nèi)心需要。我們有幸生活在這樣一個時代，前人的努力使女性群體擺脫了重重壓迫。但對于個體而言，如果不順從群體的生活方式依然會有很大的精神壓力。如果說我們的社會還需要進步的話，那就是女性從注重物質(zhì)滿足開始向注重精神滿足過渡，不要為了物質(zhì)的虛榮放棄人格的獨立和精神的獨立。我們的社會還需要多一些容忍和寬容，讓每個女性個體可以根據(jù)自己的內(nèi)心真實的需要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而不是生活在群體的壓力之下?？鬃赢斈暌謴椭芄Y，希望在禮壞樂崩的年代使社會恢復秩序。他所設(shè)計的這套禮的秩序建立在血緣的基礎(chǔ)上，既符合人性，也符合中國人群居的心理。這套秩序考慮到了女性的安身立命，忽略了其個體的精神自由。首先是家庭的建立不以愛情為基礎(chǔ)，以傳宗接代為目的。一夫一妻多妾制保障的是具有名分的妻的利益。妻子也許和丈夫沒有心靈上的溝通，但是可以掌管家庭的財產(chǎn)。即使沒能生育可以通過過繼的辦法通過嫡長子繼承制保障經(jīng)濟利益。但是那些和男人有更多心靈溝通的青樓女性，盡管她們更有才華，更懂得男人的精神需要，但是她們卻很難獲得安全的經(jīng)濟保障、世俗社會認可的名分。像李清照和趙明誠這樣的精神伴侶世間少有，所以才成為千古傳誦的佳話。更多的才子佳人譜寫的還都是愛情悲劇。身與心，靈與肉總是難以兩全。

基督教對男女關(guān)系有這樣的理解，夏娃是上帝用亞當?shù)睦吖侵圃斓模耸悄腥说墓侵泄?、肉中肉。男人需要女人，否則會孤獨。單身或者喪偶的男人很難健康長壽。一個人要和多少人一起群居才能抵抗孤獨？尤其是對于生活在農(nóng)業(yè)社會的中國人來說，多大的家族可以讓一個人有安全感？如果從分工的角度講，更大的群體分工可以給人們帶來生活上的便利。但從精神的角度講，一對相愛的人就足以使個體擺脫孤獨。原來我們需要的是如此簡單，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即可。這不僅僅是宗教的啟示，現(xiàn)實生活中諸多人有這樣的感受，有的時候多得超出了人的需要以后帶來的不是滿足而是煩惱了。但還有一部分人往往意識不到這一點，總以為越多越好。窮怕了的人對物質(zhì)的渴求仿佛總是無止境的，害怕孤獨的人總希望融入更大的群體之中，精神不獨立的人很難抵抗孤獨?，F(xiàn)代女性觀本質(zhì)上是要追求精神上的獨立。

(二)社會制度設(shè)計保障女性權(quán)益

真正兩性和諧的社會應(yīng)該是每個男女都實現(xiàn)靈與肉的和諧。家庭是每個人的安身立命之所，更是精神成長的場所。我們的很多制度設(shè)計打著以工作事業(yè)為重的名義將家庭的分裂視作理所當然的犧牲，人為地制造夫妻長期兩地分居。這是傳統(tǒng)的幽靈盤踞在人的頭腦里，對現(xiàn)代家庭的傷害也就是對女性的傷害。社會對男女兩性的社會期望和角色塑造不同，同樣是對家庭不忠誠，男人更容易獲得多的諒解，甚至是女方家人的諒解；而女方則得到更多的譴責。對于女人來說，事業(yè)不成功沒關(guān)系，但家庭不幸福確是很致命的。女人的幸福來源依然和過去一樣有很多的支撐點，除了現(xiàn)代社會賦予的受教育和工作的權(quán)利，夫妻的感情、老人和孩子的幸福依然與女性幸福本身息息相關(guān)。每一個智慧的女人都應(yīng)該經(jīng)營好自己的家庭，這也許是古老的中國智慧對現(xiàn)代女性的啟示。

當然現(xiàn)代女性觀的確定也需要相應(yīng)的社會制度作為保障。我們的職業(yè)制度設(shè)計不能簡單考慮男女平等，對女性生理上的關(guān)心和照顧不是對女性的歧視，女性也沒有必要因為平等而刻意消除男女之間天然的差異。如果說經(jīng)常出差的工作不適合女性，經(jīng)常喝酒應(yīng)酬的工作不適合女性，自然在崗位職責設(shè)計上特意考慮女性需要照顧家庭，女性需要帶孩子，給職業(yè)女性以更多的寬容。因為這樣的設(shè)計不僅僅是為某個個體考慮，而是從女性整體特點考慮，兼顧的是全社會和一個個小家庭的和諧。既然女性承擔了大量的社會勞動，也承擔了生產(chǎn)未來勞動力的職責，從整個社會角度就應(yīng)該避免女性因為懷孕生產(chǎn)而失去工作機會或者好的工作崗位。即使當前勞動力人口已經(jīng)出現(xiàn)短缺，國家的計劃生育政策已經(jīng)從獨生子女轉(zhuǎn)變成允許生二孩，但是這種因生二孩而造成的成本代價均由女性來承擔的話，那么政策制訂的初衷就難以實現(xiàn)。這是社會層面從制度設(shè)計角度應(yīng)該考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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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Tradition to Modernity: Chinese Women′s Wandering Between Attachment and Independence

TANG Shanmei

(DepartmentofArtEducation,NanjingAuditUniversity,Nanjing211815,China)

To measure whether a society has confidence in its culture or not, especially whether its male elite have confidence or not, there is a very important indicator, the social status of women, apart from men′s treatment about women as well as women′s own attitudes toward themselves. The so-called repression and bondage that the tradition has exerted on women in China cannot be generalized due to the fact that many ideological repressions have their specific background of the times. From the Qin Dynasty to the Han and Tang Dynasties, there was almost no repression coming from both the state and the society, so women remained pure and free in nature; but in the following four dynasties including Song, Yuan, Ming and Qing, women were required to observe “three obedience” and to “preserve chastity after the death of her husband”. In the contemporary society, the concept of women in modern society can be established by absorbing nutrition from western feminism, getting rid of the shackles of traditional ideas, and women′s seeking the spiritual independence. Viewing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ociety, women′s rights and interests should be protected from the design of system.

tradition; modern; attachment; independence; Chinese women

*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一般項目“基于群體行為視角的大學生現(xiàn)代文化人格養(yǎng)成：理論、測量與評價”(14YJC710036)之成果。

2017-04-07 [作者簡介] 唐善梅(1978-)，女，江蘇新沂人，南京審計大學藝術(shù)教育部副主任，副研究員，博士。研究方向：大學生思想政治教育。

10.16396/j.cnki.sxgxskxb.2017.07.008

C9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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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6285(2017)07-003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