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清華
(中共柳州市委黨校 廣西 柳州 545616)
譚峭《化書》及其農學思想探微
譚清華
(中共柳州市委黨校 廣西 柳州 545616)
譚峭是五代時期最重要的道士和道教學者之一,著有道教哲學著作《化書》,全書由道化、術化、德化、仁化、食化、儉化六卷組成,在道教思想史上有著重要的地位。其中道化、術化為本體論之自然觀,德化、仁化、食化、儉化為政治觀、倫理觀。它在闡述“一切皆化”的道教“化生”哲學思想的同時,還專題闡述了道教重農思想,這種重農思想主要體現在其《食化》篇中,除了重提農業(yè)乃天下“興亡之機”的基礎地位外,還闡發(fā)了“我耕我食,我蠶我衣”的自耕自織以自養(yǎng)的思想和“食為五常之本,食以儉為本”的飲食倫理觀。
化書 農學思想 探微
《化書》的作者譚峭為五代道士,從少酷愛黃老之學,中年遍游終南山、太白、太行之后,最終隱于青城山,專事道教研究,專攻著述,《化書》就是其著述中的道教哲學著作。該書曾著錄于《宋史·藝文志·雜家類》,且稱為宋齊丘所著,實乃誤也。因譚峭曾作此書時求序于南唐大臣宋齊丘,宋齊丘乃竊為己作而序之,因而《化書》曾一時名為《齊丘子》。陳景元作《化書跋》時提及陳摶所言“吾師友譚景升,始于終南著《化書》”。《續(xù)道藏》有譚子《化書》六卷,《道藏輯要》中有明道士王一清《化書注》,不分卷[1](P481)。
《化書》全書分為六卷:道化、術化、德化、仁化、食化、儉化,共11篇,合計110章。其中道化、術化為本體論之自然觀,意在明了出生死、入神化之道。德化、仁化、食化、儉化為政治觀、倫理觀。譚峭繼承老子“有生于無”最后“有”又歸于“無”的思想,認為“道”是萬物變化的根本。他認為,“道”具有本體和變化的兩種屬性,就本體說,它是“虛”,就變化說,它稱“化”。基本發(fā)揮了黃老列莊學說,認為世界根源于“虛”,由虛化神,神化氣,氣化形,最終復歸于虛,“虛”既是萬物本源又是萬物的歸宿,虛與物是循環(huán)轉化的關系,識之就能進入“神可以不化,形可以不生”的境界?!按蟮直君R物以言道化,本虛無以言術化,本無為以言德化,本道德以言仁化,本稅多民饑以言食化,三寶之一為儉,本之以言儉化”[2](P1)。強調萬物皆化,時時在變。闡述了“虛化萬物”“一切皆化”的道教“化生”哲學思想,具體分析了道化、術化、仁化、德化、食化等情況,以及各種動植物之間、有情和無情之間的相互轉化關系,從中明了超脫生死、修身治世之道。該書以“化”為名,概縱萬物變化之道,突出“世事無常”“人心無?!薄拔镄詿o?!敝?。它說:“道之委也,虛化神,神化氣,氣化形,形生而萬物所以塞也。道之用也,形化氣,氣化神,神化虛,虛明而萬物所以通也”[2](P2)。總論萬物化生之因,后來說:“蛇化為龜,雀化為蛤,老楓化為羽人,朽麥化為蝴蝶,自無情而之有情也。山蚯化為百合,自有情而之無情也”[2](P13),以及“虛化神,神化氣,氣化血,血化形,形化嬰,嬰化童,童化少,少化壯,壯化老,老化死,死復化為虛,虛復化為神,神復化為氣,氣復化為物,化化不間,由環(huán)之無窮。夫萬物非欲生,不得不生,萬物非欲死,不得不死。達此理者,虛而乳之,神可以不化,形可以不生”[2](P57)??傉撜麄€世間萬物的化生概況,突出我國早已存在的寰道論,認為萬物之化皆出之于道以虛無為體,給我們構建一個萬物化生的基本模式。
《化書》在闡述“一切皆化”的道教“化生”哲學思想的同時,還專題闡述了道教重農思想,這種重農思想主要體現在其《食化》篇中,除了重提農業(yè)乃天下“興亡之機”的基礎地位外,還闡發(fā)了“我耕我食,我蠶我衣”的自耕自織以自養(yǎng)的思想和“食為五常之本,食以儉為本”的飲食倫理觀。
其一,他看到了衣食對于人的生命存在的必要性,認為農業(yè)生產乃民生之本。這種重農思想來自《太平經》,是繼承《太平經》中“三急”思想的結果。《太平經》視“飲食、衣飾、男女”為天下人之三急,《太平經》卷三十六云:“天下大急有二,小急有一”,其中,人以食為天,“不飲不食便死,是一大急也”;男女配對結合繁育后代是社會發(fā)展的必要條件,“男女不相得,便絕無后世”,“故此飲食與男女相須,二者大急”;衣著對人類生存也是不可缺少的?!短浇洝愤€認為飲食、男女、衣著乃天下太平之本,也稱“三本”或“三實”,告誡道:“不守此三本,無故妄行,悉得死焉?!弊T峭繼承了《太平經》中的重農思想,認為“民事之急,無甚于食”。因為“一日不食則憊,二日不食則病,三日不食則死”。三日不食則死的說法,雖然有些夸張,但它表明了《化書》對糧食與民生關系的極大重視。他提出食為民之本、民之急,乃至食為五常之本的觀點,可見其重農之甚。
其二,他還看到了農業(yè)糧食生產對于治理國家的意義,提出糧食生產是天下“興亡之機”。文章以“瘡者人之痛,火者人之急,而民喻饑謂之瘡,比餓謂之火,蓋情有所切也。夫鮑魚與腐尸無異,魚逐魚夷與足垢無殊,而人常食之。飽猶若是,饑則可致”[2](P57)設喻,以瘡和火喻饑餓之苦,借鮑魚與腐尸、魚逐魚夷與足垢說明人因饑餓被迫鋌而走險的狀況,由此說明糧食與天下興亡之關系,十分形象,富有感染力。他還明確提出“茍其饑也無所不食,茍其迫也無所不為。斯所以為興亡之機”[2](P57)。由此譚峭提出解決糧食問題的措施。首先,他提出“均食”主張,即在全國范圍內依農業(yè)勞動量平均食物,認為食不均會導致社會動蕩,所以他說:“能均其食者,天下可以治”。他又說:“食均則仁義生,仁義生則禮樂序,禮樂序則民不怨,民不怨則神不怒,太平之業(yè)也”[2](P53),看到了“均食”對于培養(yǎng)老百姓和統(tǒng)治階級的“仁義”之心,構建社會倫理道德體系,構建整個社會的“禮樂序”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其次,為了解決糧食困難,為了應對各種自然災害,人們穩(wěn)定生活和國家的長治久安,光靠“均食”還不行,因此,他提出了“食以儉為本”的觀點。他繼承老子“吾有三寶,一日儉,二日慈,三日不敢為天下先”的思想,在文中提出“儉者,均食之道也”[2](P61)。譚峭在此認為“儉”不僅為食之本,也認為“儉”為均食之道。我們由此可以看出譚峭那種憂國憂民、重視農業(yè)等物質生產部門、厲行節(jié)約的思想,他在文中多次提到“守一之道莫過乎儉”。指出“儉”乃救世之道,一人知儉則一家富,王者知儉則天下富。所以要求統(tǒng)治者“于己無所興,于民無所取,我耕我食,我蠶我衣,妻子不寒,俾仆不饑”。對統(tǒng)治階級提出了嚴厲的“尚儉”措施。譚峭在《化書》卷六《儉化》還中指出:“儉于德可以養(yǎng)虛,儉于視可以養(yǎng)神,儉于言可以養(yǎng)氣,儉于私可以獲富……是知儉為萬化之柄。”[2](P66)強調了中國傳統(tǒng)農業(yè)文明的簡樸之道。
其三,《化書》提出了重農意識,看到了農業(yè)生產的基礎地位,重視農業(yè)生產的勞動力保障,提出了人人自耕以自養(yǎng)的思想,主張“我耕我食,我蠶我衣”[2](P64)。不管什么人,均要吃自己種地所得的糧食,自己喂蠶,自己紡絲,自己做成衣服自己穿,由此使有勞動能力的人均能達到“自食其力”的地步。這樣既能開發(fā)荒野之地,又能生產足夠的糧食,使整個國家的人們過上安穩(wěn)生活。同時,他認識到農民一年四季辛辛苦苦地種田、養(yǎng)蠶,到頭來卻過著“繰葛苧之衣”“食橡櫟之實”悲慘生活的原因在于統(tǒng)治者強加在農民頭上的賦稅太重,真正屬于勞動者自己的糧食太少所致,因而堅決反對苛捐雜稅。他指出了十種不農而獲、減少百姓糧食的人,他說:“王者奪其一,卿士奪其一,兵吏奪其一,戰(zhàn)伐奪其一,工藝奪其一,商賈奪其一,道釋之族奪其一”[2](P51)。所以他主張統(tǒng)治階級也應該躬耕壟畝,降低賦稅,應該減少非農人口,以便對百姓采取輕徭薄賦的休養(yǎng)生息政策,只有這樣才能穩(wěn)定農民務農之心,也只有這樣,才能真正做到“我耕我食,我蠶我衣”。
最后,他還十分注意飲食倫理觀念的培養(yǎng)與履行,提出“食為五常之本,五常為食之末”的飲食倫理觀?!痘瘯氛J為衣食既是生命存在的必要基礎,也是社會倫理教化的先決條件。他看到了衣食對于社會人倫教化的重要性。文章依據《管子》中早已存在的“倉廩實而知禮節(jié),民不足而可治者,未之聞也”的觀點指出“是知君無食必不仁,臣無食必不義,士無食必不禮,民無食必不智,萬類無食必不信。是以食為五常之本,五常為食之末。茍王者能均其衣,能讓其食,則乾藜相悅,仁之至也;父子相愛,義之至也;饑飽相讓,禮之至也……”[2](P59)。文中還認為“教之善也在于食,教之不善也在于食”[2](P59)。即人心能否向善,其關鍵在于“食”。《化書》將“五?!焙褪秤袡C結合起來,認為兩者是有機的互動關系。首先,將儒家倫理仁、義、禮、智、信“五?!贝_立的條件歸之于“食”,只有社會先提供充足的“食”,“五常”才能得到很好的實施和發(fā)揮。其次,假如人心有“五?!?,真能為善,才能真正做到“我耕我食,我蠶我衣”。這種觀點也顯示出道教尚農的思想特征。
[1]伍繼愈主編.道藏提要[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5.
[2]丁袖彥,李似珍點校.化書[M].北京:中華書局,1996.
B958
A
1007-9106(2017)03-0080-03
*本文為國家社科基金項目“道教農學思想史綱要”(項目號:10XZJ0007)的部分研究成果。
潭清華(1969—),男,中共柳州市委黨校副教授,哲學碩士,研究方向為中國哲學史、道教科技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