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慧賢 ?オ?
在一考定終身的今天,當人們更多地關注教學的“有效”性,并把分數(shù)、考試,特別是高考作為衡量“有效”的重要指標時,我們不得不反思,高中語文教學是否為了實現(xiàn)“有效”而偏離了正途?
一、高中語文教學的應試化現(xiàn)象
在有分數(shù)才有發(fā)言權的衡量體制下,語文學科最大的魅力——知識的模糊性和情感的多元化,在考試和分數(shù)的雙重壓迫下,逐漸消失在高考的硝煙中,出現(xiàn)了語文教學中的應試化——語文課堂在“貼近高考”的步伐中,從基礎年級開始,過早地“走進”了高考。以一則文學類文本為例,汪曾祺的《七里茶坊》曾以節(jié)選的形式作為文學類文本出現(xiàn)在2014年高三模擬試卷中,其中一題為:
小說第二段在文中有哪些作用?請簡要概括。(4分)
答案:“概括描寫人物外貌,暗示人物身份和特點,為進一步刻畫人物做準備;突出天氣惡劣,為展開情節(jié)做鋪墊,為表現(xiàn)主題蓄勢?!?/p>
我們暫且不考慮這一答案的科學性,只看結果,高三和高一學生最終此題平均得分相差無幾。在并不十分理解文本的前提下,出入“仕途”的高一與久經(jīng)沙場的高三旗鼓相當。論功行賞——從高一開始就貫徹的“框架”教學、“套路”教法功不可沒。這種不求知之甚解,只求分數(shù)甚高,不求知識循序漸進,只求答案正確的“準高三”教學,讓學生逐漸成為熟練的機械工。
在為考試而教學的體制下,高中語文成為一門帶著鐐銬跳舞的尷尬學科,本應出現(xiàn)在高三復習課的“答題框架”“套路總結”,在基礎年級的教學中喧賓奪主,語文也漸漸失去了她所特有的美麗與魅力:文言文漸漸失去傳統(tǒng)文化的光環(huán),即使不知所云,也可以在“答題框架”方法的指導下奪得高分;詩歌逐漸淡化鑒賞的價值,即使霧里看花,也可以在“答題套路”的引領中拼到分數(shù);美文早已支離破碎,淪為一篇篇“框架”中奪取分數(shù)的文學類文本;寫作深陷作文秘籍的深淵,淪為一頁頁“套路”中機械的復制品……經(jīng)驗豐富的“師者”,從高一開始就已經(jīng)將課本視為得分的模板。
兩年基礎年級的積累,到高三“熟能生巧”而形成的一些答題“套路”儼然成為了基礎年級學生獲得高分的“教條”。本應是“實踐出真知”的高中教學過程,如今,卻成為“用理論領導實踐”的應試形式
對于這種“功利性”的應試教學,駱冬青教授給予了否定,他指出,2014年高考試卷中出現(xiàn)的“這種變化就是打破套路,回歸到文本上來,根據(jù)文本選擇題型,而不是先做好題目的框架、模板,再填進去,看菜吃飯”。
回看汪曾祺的《七里茶坊》中的那道題目,何嘗不可以理解為“看菜吃飯”?
揠苗助長式的應試教學,模糊了高一、高二與高三的區(qū)別;本末倒置的“框架”和“套路”教學,埋葬的是語文教育百花齊放的春天。“老師錯誤地認為議論文有套路,學生可以按圖索驥,至少拿個保險分,其實這是走入了誤區(qū)……”駱冬青如實指出,“按照三段論寫出來的議論文,大部分千篇一律,我們看了幾篇就有想吐的感覺,你想想,這種情況下怎么可能寫出得高分的作文?”
二、高中語文教學應試化的弊端
當應試化的教學方式吞噬高中語文教學,迫使“答題框架”“答題套路”成為一種教學思想,并在教學鏈條上不斷傳承的時候,學生首當其沖。面對文本,學生開始根據(jù)所謂的答題模式機械理解文本,造成看似思路清晰,實則機械套用,出現(xiàn)答題分數(shù)與真實理解之間的“空檔”。
“框架”教學、“套路”教學追求的是訓練的最高境界——熟能生巧。鄭金洲在他的《重構課堂》一書中寫到:“把訓練等同于教學,把訓練當做課堂中的主要行為,是我們現(xiàn)有課堂中常見的一種現(xiàn)象。這種訓練以無視學生復雜的心理活動為代價,把學生頭腦當做‘黑箱來支配??恐@種訓練,學生的行為倒是可以標準一致、區(qū)別無二,可以在做各式各樣的練習題時達到一種‘自動化的水平,但與此同時,學生思維的靈活性漸漸在降低,對外在事物的敏感性漸漸淡化,捕捉問題的能力漸漸在弱化,創(chuàng)新也離他們越來越遠?!?/p>
這種“做各式各樣的練習題時達到一種‘自動化的水平”的現(xiàn)象,同樣體現(xiàn)在學生的讀書過程,以高一學生的閱讀筆記為例:
“本段呼應題目,承接上文的故事敘述,引起下文的感悟?!?/p>
“我喜歡文中這一句,因為他具有承上啟下的作用,并且和文章的結尾相呼應?!?/p>
“劃線的句子,選取了典型的鄉(xiāng)村場景,運用了比喻、擬人的修辭手法,將視覺、聽覺、觸覺相結合。”
……
“框架”“套路”化的語言掩蓋的是學生獲知的淺層化,如此,語文獲知成為了一種并不真實的假獲知,一旦離開試卷、課堂,語文將與生活毫無關聯(lián)。我們一直憂慮于學生的閱讀現(xiàn)狀,一直爭執(zhí)于“快餐閱讀”的效果,一直提倡經(jīng)典文本的精讀,在事與愿違的背后,是否該反思我們“毀人不倦”的應試化教學方式呢?
駱冬青教授指出,2017年江蘇省高考語文試卷……以文本為最重要的考核點,讓學生能自由自主地用自己的審美感悟力直接面對文本,考查學生真正的能力,讓語文考試真正回到語文上來。
這段話或許是對揠苗助長式的應試化教學方式的斷然否定。
董一菲老師曾經(jīng)發(fā)表一篇名為《語文教學應傳遞靈魂中某種神秘和感動》的文章。凝神反思,當我們用套路將文本肢解,語文是否還會有“靈魂”?當學生從高一就開始用框架解讀文本,他們是否還能體會到神秘和感動?赫爾巴特說:“使人厭倦就是教學的最大罪惡。” 在我們得意于把學生訓練成熟練的機械工時,我們是否已經(jīng)“罪大惡極”?
三、反思與期望
面對高考,我們大義凜然地指責,學生希望老師教授秘訣,給一把金鑰匙,不動腦子、不費時間就可以輕松奪得高分,是不懂得“道”為本,“技”為末的奢望。那我們真正懂得語文教學的真諦嗎?
當三年的高中語文教學被異化為高考的漫長“備考”過程,基礎年級高考化,高考年級重復化,已經(jīng)成為“語文素養(yǎng)”缺失的重要原因。
“今年江蘇高考語文試卷在一定程度上起了一種明顯的導向作用,就是從以知識為導向過渡到以能力為導向?!瘪樁嘟淌趯Ω呖嫉慕庾x,或許可以成為我們教學反思的開始。
我們不反對框架意識、套路意識,但是為了實現(xiàn)對分數(shù)的無盡追逐而將意識轉(zhuǎn)變?yōu)樗枷霛B透于整個高中階段,這種應試化的語文教學,我們堅決否定。在語文教學中,兩年的基礎教學和一年的畢業(yè)沖刺,我們更需要的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之后獲知的“意識”,而非應試化教學中機械地傳授給我們的“思想”。
布魯姆斯曾說:“有效的教學始于知道希望達到的目標是什么?!狈此贾?,愿我們都知道,高中語文教學希望達到的目標。
作者單位:江蘇省南通大學附屬中學(226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