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湯春甫 整理/王典宇/天臺縣檔案局

湯春甫，天臺縣南屏鄉(xiāng)人，系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干漆夾苧技藝”代表性傳承人。

我出生在天臺縣南屏鄉(xiāng)的一個農(nóng)民家庭，幼年時父親因病早故，家里無力供我上學。在我的家鄉(xiāng)，素有重視手工藝人的傳統(tǒng)。大家都說“家有良田千頃，不如薄藝在身”。像我這樣來自貧困家庭的孩子，學一門手藝，將來自食其力，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我12歲的時候，經(jīng)親戚介紹來到華頂寺，拜寺內(nèi)62歲的藝僧廣弘法師為師父，跟他學習干漆夾苧技藝。

一

從那時候起，我便一直跟師父學，整整學了6年，直到“文化大革命”來臨。華頂寺是個大寺院，寺里的人都有分工，大家各司其職，有的人種菜，有的人種糧，還有的人種茶葉，我跟著師父學造像。師父對我們要求很高、管束很嚴，經(jīng)常是任務沒完成就不許吃飯。師父的言傳身教十分細致，每逢教到新的工序時，都會一絲不茍地示范，直到我完全掌握。當時師父收了三個徒弟，第一個學了不到一年就堅持不下去了，師父認為他怕辛苦；第二個堅持了不到一年半，師父不要他學了，因為他沒有天賦，學習也不夠認真。我堅持跟師父學了6年，“文化大革命”開始后，師父臥病在床，我一直在病榻前照顧他。他去世后，我去家具廠做家具?！拔母铩逼陂g，干漆夾苧技藝主要用于制作家具、嫁妝，我當時就用干漆夾苧技藝里的幾道工序制作家具、嫁妝。

從1977年開始，我?guī)?個徒弟成立了天臺山美術館，使用干漆夾苧技藝造像。當時，我們的產(chǎn)品通過中國工藝品進出口公司上海分公司銷售到南洋地區(qū)，在那邊反響特別好，我們企業(yè)從那個時候開始壯大。我一直注重提高自身業(yè)務水平，1983年3月至1984年5月，進入浙江職工工藝美術學校學習雕塑、裝飾。2005年4月至2007年4月，我在中國人民大學修完宗教學碩士研究生課程。2006年5月，我參加了“中國工藝美術高級研修班”。2007年12月，我參加了復旦大學“科學思維與科學方法高級研修班”。2011年8月，我還參加了清華大學的“文化產(chǎn)業(yè)高管研修班”。

二

干漆夾苧技藝中一個關鍵性的材料就是生漆，生漆在夏天最熱的時候從山上漆樹取漆，再對漆進行反復提煉，用棉布把渣滓提煉掉。一桶生漆可分成三個等級，上面一層先拿出來放在一個地方；中間的生漆是最好的漆，要經(jīng)過5次提煉，提煉后放起來，這個漆用在作品最表層的地方；最底層的生漆經(jīng)過提煉，用在作品中間和里面的部分。生漆完全是用傳統(tǒng)的方法來提煉的。我們天臺當?shù)氐纳豳|(zhì)量很好，因為這里的環(huán)境適宜漆樹生長，生漆產(chǎn)量也很高?，F(xiàn)在本地的生漆產(chǎn)量還不夠用，我們使用的生漆主要是產(chǎn)自山西，每年6月份，廠里會派人去那邊采。我們一年在山西要采大約200噸生漆。我們會把生漆與桐油、朱砂混合使用。桐油也是我們當?shù)禺a(chǎn)的。我們當?shù)氐耐┯蜆浜芏?，品質(zhì)也很好。桐油要用高溫才能煉制成熟桐油，和生漆配好后會增加亮度。此外還要用到朱砂，朱砂保存時間久，色彩不容易變化，且能起到殺菌消毒和防蟲的作用。另一個關鍵性材料是火山灰。要增強佛像硬度，最好使用大漆調(diào)火山灰做披灰，因為火山灰穩(wěn)定性很好，能夠起到堅固佛像的作用。過去雖然交通不便，但是很多寺廟、宮殿還堅持使用火山灰，火山灰都是從外地運進來的?，F(xiàn)在使用的火山灰，是從國外采購的。國內(nèi)也有使用瓦粉的，主要用的是青瓦，青瓦經(jīng)過幾百年的風吹雨打，其性質(zhì)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制作瓦粉要壓出來、齏成粉。但青瓦不能用機器壓，要用傳統(tǒng)的石臼，或用榔頭敲。

三

干漆夾苧法技藝在歷史上有過輝煌, 對人類文明進步起到重大作用。尤其從唐朝開始一直到現(xiàn)在, 這種技藝在國際上產(chǎn)生重大影響。遺憾的是, 在歷史上沒有留下有關工藝的文字記載, 主要依靠口傳身授。1977年以來，我致力于干漆夾苧技藝保護工作。在工作中，我注重發(fā)掘、整理并研究傳統(tǒng)干漆夾苧手工技藝作品與天然材料的關系，對瀕于失傳的干漆夾苧技藝進行深入探索和研究。2007年，我在天臺山佛教城內(nèi)建立了“干漆夾苧技藝”展示館，展示精品3000多件。2009年，我撰寫了《天臺山干漆夾苧技藝》一書，對該工藝做了系統(tǒng)的分析與總結(jié)。我還榮幸地成為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干漆夾苧技藝代表性傳承人。在將干漆夾苧技藝發(fā)揚光大的同時，我也注重技藝的傳承。我現(xiàn)在有36個徒弟，我教授他們技藝，對他們沒有任何保留，希望他們能夠成為有責任的人，做出好的作品。

四

50多年來，我在社會各界的關心支持下陸續(xù)取得了一些業(yè)績與榮譽。1997年3月，我被浙江省人事廳高級專業(yè)技術職務評審委員會評為高級工藝美術師。2005年，浙江省人民政府授予我“浙江工藝美術大師”稱號。2006年，國務院授予我“中國工藝美術大師”稱號。2007年，我被評為臺州市第五屆拔尖人才，天臺縣授予我“當代百名天臺人”稱號。2009年，中國僑聯(lián)、國務院僑辦授予我“全國歸僑僑眷先進個人”榮譽稱號。2009年，我入選浙江省“浙江省僑界十大杰出人物”。2013年，我榮獲臺州市委“文化曙光獎”。2015年，浙江省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廳核準設立湯春甫技能大師工作室（省級）。2017年，國家人力資源與社會保障部核準設立湯春甫技能大師工作室（國家級）。2017年4月，浙江省總工會授予我“浙江工匠”榮譽稱號。

干漆夾苧法技藝是天臺山乃至臺州勞動人民長期以來智慧的結(jié)晶，體現(xiàn)了臺州獨特的地域文化特征，這一技藝是祖宗留給我們的寶貴遺產(chǎn)，必須保護好、發(fā)展好，我要為干漆夾苧技藝的傳承發(fā)展貢獻自己全部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