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詞,中國人的宗教
在古代,想成為乘龍快婿、蒙破格禮遇,或全靠寫一手好詩詞。可見中國古詩詞的博大精深和超強魅力。擁有3000年強大生命力的古詩詞,不僅對民族國家有著雙重教化價值,還代替了宗教任務,讓人從中尋獲靈感與活躍的情愫。
杜甫的詩大多流露出對貧苦被壓迫者的悲憫、慈愛、同情,傳播一種非戰(zhàn)思想
中國傳統(tǒng)詩詞,向來被看作六藝之首,從《詩經(jīng)》算起,已有3000多年的歷史。其博大精深、意境美妙、言簡意賅、神韻幽遠,無不講求煉字煉句煉意煉象之功。在許多詩詞中,換一個字會境界全無,改一個詞,則面目全非。這就是中國傳統(tǒng)詩詞的魅力及其獨特之處。
因此,每一個以漢語為母語為基礎的中國人,則必須認真地學習、研究和掌握這種傳統(tǒng)文化。這也正是孔子所說“不學詩,無以言”的真正含意所在。
3000多年,中國傳統(tǒng)詩詞之所以能夠具有強大而持久的生命力,一個重要原因便是它所帶給人們的一種特殊美感,是其他的藝術形式所無法替代的。其平仄交織,抑揚頓挫,鏗鏘悅耳,便于吟誦;其典雅質(zhì)樸,內(nèi)容精巧,和諧蘊籍,獨具風韻;其結構之嚴謹,語言之凝練,韻律之和美,造象之奇特,舉世矚目。這些,無一不深刻、持久地感染和充實著我們,難怪連美國文學家龐德都對我國的傳統(tǒng)詩詞極為佩服,他認為音節(jié)只有七個的“中國詩的短小、精確和集中是無與倫比的”。
中國是一個詩詞的泱泱大國,中華民族是一個富于詩意和藝術創(chuàng)造力的偉大民族。因此,歷朝歷代詩人詞家筆下的那些膾炙人口、歷久彌新的名篇佳句,不僅成為了中國民族文化和人文精神的瑰寶,而且也成為了全人類共同的藝術珍寶和精神財富。
此外,經(jīng)歷過“五四”運動洗禮和時間考驗的中華詩詞的詩教歷史,一次又一次地證明了中國的傳統(tǒng)詩詞,正如新加坡詩人潘受所說:“永遠是一條打不死的神蛇”。
不管怎么說,中國詩詞的獨特魅力使其已成為中國人血液里的基因。所以中國文人,人人都是詩人,或為假充詩人,而文人文集的十分之五都包含詩。中國的科舉制度自唐代以來,即常以詩為主要考試科目之一。甚至做父母的欲將其多才愛女許配與人,或女兒本人的意志,常想挑選一位能寫一手好詩的乘龍快婿。而階下囚常能重獲自由,或蒙破格禮遇,也可能是因為他有能力寫二三首詩呈給當權者。
中國詩詞的魅力還體現(xiàn)在它代替了宗教的任務,因宗教的意義在于人類性靈的發(fā)抒,在于宇宙的微妙與美的感覺,在于對人類與生物的仁愛與悲憫。
宗教無非是一種靈感,或活躍的情愫。中國人在宗教里頭未曾尋獲此靈感或活躍的情愫,宗教對于他們不過是裝飾點綴物,用以遮蓋人生之里面者,大體上與疾病死亡發(fā)生密切關系而已??墒侵袊藚s在詩里尋獲了這靈感與活躍的情愫。
詩詞又曾教導中國人以一種人生觀,這人生觀經(jīng)由俗諺和詩卷的影響力,已深深滲透一般社會而給予人們一種慈悲的意識,一種豐富的愛好自然和藝術家風度的忍受人生。經(jīng)由詩中流露出的對自然之感,常能治療一些心靈上的創(chuàng)痕。有時詩引動了浪漫主義的情緒,而給予人們終日勞苦無味的世界以一種寬慰;有時詩迎合著悲愁、消極、抑制的情感,用反映憂郁的藝術手腕以澄清心境。
總之,詩詞教導中國人一種泛神論與自然相融合:春則清醒而怡悅,夏則小睡而聽蟬聲喈喈,秋則睹落葉而興悲,冬則踏雪尋詩。在這樣的意境中,詩詞完全稱的上是中國人的宗教。
此外,之所以說中華詩詞是中國人的宗教,還體現(xiàn)在詩詞本身展現(xiàn)的對民族國家的雙重教化價值。
中國詩詞大致可分兩類:其一為豪放詩,即為浪漫的、放縱的,無憂無慮,放任于情感的生活,對社會的束縛吶喊出反抗的呼聲,宣揚博愛自然的精神的詩;其二為文學詩,即為遵守藝術條件,慈祥退讓,憂郁而不怨,教導人以知足愛群,悲憫那些貧苦被壓迫的階級,傳播一種非戰(zhàn)思想的詩。
第一類豪放詩人,莫如以李白為代表,他的性格,杜甫有一首詩寫著:“李白斗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
李白是中國浪漫詩壇的盟主,他的酣歌縱酒,他的無心仕官,他的與月為伴,他的酷愛山水和他的不可一世的氣概,無一處不表現(xiàn)其為典型的浪漫人物。
中國人具有特殊愛好自然的性情,賦予詩以繼續(xù)不斷的生命。這種情緒充溢于心靈而流露于文學。他教導中國人愛悅花鳥,此種情緒比其他民族的一般民眾都來得普遍流行。崇拜田園生活的心理,也渲染著中國整個文化,至今官僚者講到“歸田”生活,頗有表示最風雅、最美悅、最熟悉世故生活志趣之意。
第二類詩人,莫如以杜甫為代表,用他的悄靜寬拓的性情,他的謹飭,他的對于貧苦被壓迫者的悲憫、慈愛、同情和他的隨時隨地厭戰(zhàn)思想的流露,完成其完全不同于浪漫詩人的另一典型。
中國也還有詩人像杜甫、白居易之類,他們用藝術的美描繪出人們的憂郁,在我們的血液中植入一種人類同情的意識。
杜甫生于大混亂的時代,充滿著政治的荒敗景象,如“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而他們的詩則可以以一種非戰(zhàn)思想來安撫人們的心靈。
(《新民周刊》2017年07期、《中國社會科學報》2015.4.24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