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杰臣
我今年93歲了。我的一生中,死神曾經三次與我擦肩而過。
第一次是70多年前,15歲的我才上了五年小學。父親為了我將來能掙錢改變家庭的窮困狀況,讓我到東北當學徒,就是給有錢的掌柜當徒弟。說是徒弟,其實什么倒屎倒尿亂七八糟的零活都干。我跟著一個趕馬車的人向山東煙臺方向走,又是過江又是過海,對于沒有出過遠門的農村孩子真是一個大的挑戰(zhàn)。走在半路上我滿腦子都是家,父親、哥哥、姐姐就出現在我的眼前。想得特別厲害時,頭一陣一陣地痛起來,而且越來越厲害,有點意識不清,不省人事了。趕馬車的人害怕起來,不敢?guī)易吡?,趕快托人把我送回去。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怎樣回的家,也不知道回家后病情是怎樣的,我全都不知道。后來家人告訴我,進門后一頭倒在炕上喊叫我的頭痛死啦!我的頭痛死啦!然后就昏迷不醒,像死過去一樣。這時,姐姐、哥哥急壞了,束手無策,父親更是急的要命(我10歲那年母親就去世了)。在那個年代去哪里求醫(yī)吃藥呢?唯一的希望就是到廟里燒香磕頭求老天爺保佑,再就是找算命先生算命,以期得到一點安慰。父親甚至懷疑是已故的母親附上身,于是他跑到母親的墳上自言自語,懇求母親放過我。家里人看我沒救了,就開始準備棺材。父親給我買雙新襪子穿在腳上。誰料峰回路轉,昏迷了七天后我又奇跡般醒過來,全家人高興地圍著我叫我,父親流著眼淚連話也說不出來。可我醒過來后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的頭不痛了。死神退去了。但這次遭遇給家人造成的痛苦和傷害使用語言難以形容。
第二次是1947年8月,我在山東省膠東中國人民解放軍新六師十六團三營九連任指導員,當時我22歲。有一天連隊接到命令,要我們輕裝率領全連120多名指戰(zhàn)員到膠濟前線進行破襲戰(zhàn),炸毀鐵路和橋梁,阻止國民黨軍隊調動軍隊和軍用物資。當時我們全副武裝,攜帶30多包兩斤重的炸藥包及工具,經過50多公里的急行軍,連夜趕到膠濟前線藍村火車站附近一座橋梁前,剛一到達,就被保護鐵路的國民黨保安部隊發(fā)現了。那時我們躲在橋下,他們在橋上,我們向橋上射擊,他們向橋下射擊。經過激烈的戰(zhàn)斗,敵人被我們擊退了。就在這時,我覺得前額好像被什么燙了一下在發(fā)熱,但由于腦子里全想著如何完成戰(zhàn)斗任務,沒太在意。其時,連長李林率領兩個排負責監(jiān)視敵人,以防他們反擊。我率領一個排在500米左右的鐵路線上和戰(zhàn)友一起捆綁炸藥。經過兩個小時左右的奮戰(zhàn),終于將這段鐵路炸毀。完成破襲任務后我們連夜撤出陣地。天亮后只聽到跟隨我的通信員張方連聲喊道:“指導員!指導員!你的頭上和帽子上全是血,是不是負傷了?”連部的衛(wèi)生員小李聞訊趕緊過來給我擦血,上藥。結果發(fā)現我的帽檐被敵人子彈打了一個洞,而且前額也被那發(fā)子彈穿了一條深深的長口子,血是從那里流出來的。這時李連長和其他同志都來看我的傷情。我看大家十分緊張,便開玩笑說:那些王八蛋打靶的技術還沒有練好,剛剛打在一環(huán)的邊沿上,還沒有脫靶正好及格,等解放青島時再和他們算賬!死神又一次與我擦肩而過。如今60多年過去了,額頭上的傷疤還是隱約可見。
第三次是1949年6月,攻打青島前夕,先要肅清青島外圍國民黨的雜牌部隊和土匪,以便順利攻下青島。那時我在中國人民解放軍32軍94師280團一營任副教導員。當時團部獲得消息:嶗山附近有一個孫家莊村駐著20多個土匪,他們都配有槍支,而且射擊技術良好,正在搶奪老百姓的財產,準備逃跑。我奉命率領一個連100多名指戰(zhàn)員,帶有機槍三挺和擲彈筒。經過50多里的急行軍連夜趕到嶗山,出其不意地四面包圍住敵人,用一個排攻打一個多小時,全部殲滅了這股土匪,我方毫無傷亡,還繳獲了一部分武器和彈藥。狡猾的土匪頭子張大麻子企圖闖過這一關,手持一把大肚盒子槍內裝20發(fā)子彈,躲在一個墻角正準備向我們射擊,我是他的主要目標。被跟隨我的通信員小于發(fā)現,立即開槍將他擊斃,繳獲了這把大肚盒子槍。在這千鈞一發(fā)的時刻,那一串20發(fā)子彈若發(fā)射出去,我肯定沒命了,多虧小于,救了我一命。死神又一次與我擦肩而過。小于,你現在在哪里?60多年過去了,請原諒我連你的名字也忘記了。你如果能看到這篇稿子,一定能回憶起擊斃土匪頭子張大麻子的情景。如果可能,請一定聯系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