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正明
(淮陰師范學院文學院,江蘇淮安223300)
周恩來外交修辭中的象征
解正明
(淮陰師范學院文學院,江蘇淮安223300)
周恩來外交修辭中的象征有四個層級,即戰(zhàn)術思維、戰(zhàn)場思維、戰(zhàn)略思維和指導性思維。外交語體是外交修辭的象征框架,場景是外交修辭的象征基礎。周恩來外交辭令中的象征具有建構價值,外交象征的動機是維護國家主權和尊嚴。
周恩來;外交;修辭;象征
基于場景創(chuàng)意的象征是周恩來外交修辭的重要特征。只有全面了解周恩來外交修辭中象征的層級、框架、基礎、建構價值和動機,才能進一步把握周恩來外交修辭的藝術本質。
修辭的四大要素是修辭事件、修辭推理、修辭話語和修辭效果。不同于一般事件,修辭事件的特點是事件的形式具有重要的使用價值。不同于一般的邏輯推理,修辭推理的特點是以話語形式為推理結果。不同于一般話語,修辭話語的特點是具有互動藝術性。修辭效果是修辭的宗旨,分為主觀效果和客觀效果。如果主觀效果和客觀效果取得一致,或者客觀效果好于主觀效果,那么修辭行為就是成功的言語行為。如果客觀效果完全和主觀效果相悖,那么修辭行為就是失敗的言語行為。就修辭要素模型而言,修辭行為成敗的決定因素是修辭的主觀效果。主觀效果是事前效果,事前效果是修辭者的內心活動,是事前預測的效果,是修辭創(chuàng)意的基礎。
象征的三要素是本體事物、象征符號和象征意義。本體事物具有本體特征。本體事物不直接具有象征意義,也就是說,對于本體事物,象征意義是外加的。本體事物必須通過突顯某些本體特征的象征符號來獲得象征意義。譬如,喜鵲(本體事物)因為叫聲“佳佳”(象征符號)而獲得“吉祥”等褒義(象征意義)。烏鴉(本體事物)因為叫聲“刮刮”(象征符號)而獲得“搜刮”等貶義(象征意義)。通常情況下,人們把喜鵲、烏鴉等本體事物直接作為象征符號,忽視了象征符號的具體能指。
在外交修辭的象征里,本體事物和象征意義之間本沒有必然的聯(lián)系,但通過外交家對本體事物特征的突出描繪,會使受眾產生由此及彼的聯(lián)想,從而領悟到外交家所要表達的象征含義。
《新中國的外交》一文是周恩來在外交部成立大會上的講話節(jié)錄[1]1-8。從中我們可以看出周恩來外交修辭的象征層級體系?!岸窢?、聯(lián)合、朋友、敵人、和平、戰(zhàn)爭、主權、尊嚴”是周恩來外交修辭的八個關鍵詞,構成新中國外交的四層思維:明線“斗爭”與“聯(lián)合”是戰(zhàn)術思維,暗線“朋友”與“敵人”是戰(zhàn)場思維,高壓線“和平”與“戰(zhàn)爭”是戰(zhàn)略思維,底線“主權”與“尊嚴”是指導性思維。其中,明線、暗線和高壓線可以交叉使用,底線不可動搖。只有堅守這個層級思維,才能取得我國外交的主觀效果。由上可以看出,周恩來外交修辭的象征有四個層級。
外交語體是外交修辭的象征框架。外交修辭場景決定著外交語體的選擇?!吨芏鱽硗饨晃倪x》收錄80篇文章:談話語體39篇,報告語體11篇,講話語體7篇,發(fā)言語體5篇,會談語體5篇,致電語體4篇,答記者問3篇,聲明語體2篇,致信語體2篇,祝酒詞語體2篇。其中,談話語體約占50%。這是周恩來外交修辭的基本框架。作為基本框架的語體,涵蓋了煉字、煉句和煉篇。談話語體是周恩來外交修辭最常見的語體。談話體現(xiàn)出中華民族的交流智慧,其基本修辭指向是“洽同(consent)”。
類似的修辭話語、修辭框架同樣是可以變化的?!秮喼薜氖虑閼斢蓙喼奕嗣褡约禾幚怼肥侵芏鱽硪酝饨徊块L的名義駁斥美國國務卿艾奇遜演說的談話;2014年5月21日,在亞洲相互協(xié)作與信任措施會議第四次峰會上,習近平提出“亞洲的事情歸根結底要靠亞洲人民辦”:前者是談話,后者是發(fā)言,二者的客觀動因有類似的地方。習近平的外交修辭既繼承了周恩來的外交風格,堅守了主權和尊嚴的底線思維,同時又擴大了聯(lián)合范圍,這是周恩來外交修辭在新時期的重要發(fā)展。
外交象征需要和具體的場景結合才有實際作用。場景是外交戲劇現(xiàn)場里主客觀因素的綜合,是外交參與者互相知道,或者至少公認無異議的命題集。場景是周恩來外交修辭的象征基礎。首先,周恩來非常重視主觀場景。場景分為主觀場景和客觀場景,主觀場景是指與周恩來外交思維對應的場景,是二分的“朋友”與“敵人”式的戰(zhàn)場場景;客觀場景是指外部的國際國內形勢,復雜多變。主觀場景決定客觀場景。因此,任憑外交風云變幻,周恩來的修辭思維不變。其次,周恩來非常重視動態(tài)場景。主觀場景分為兩個層級:動態(tài)場景和靜態(tài)場景。與前兩組外交概念“聯(lián)合與斗爭”“朋友與敵人”相對應的場景是動態(tài)場景,與后兩組外交概念“和平與戰(zhàn)爭”“主權與尊嚴”相對應的場景是靜態(tài)場景。動態(tài)場景有發(fā)揮的余地,靜態(tài)場景很難發(fā)揮。因此,“聯(lián)合與斗爭”“朋友與敵人”成為周恩來外交修辭的主要場景。最后,周恩來非常重視現(xiàn)場。場景分為現(xiàn)場和身份?!奥?lián)合與斗爭”是現(xiàn)場場景,不可預知;“朋友與敵人”是身份場景,是預設的。因而“斗爭與聯(lián)合”成為周恩來外交修辭的基礎。馬克思主義認為國家機器就是階級斗爭的工具。顯然,斗爭先于聯(lián)合,但同時,斗爭與聯(lián)合又必須是相輔相成的。這就是外交修辭的藝術。修辭的五個環(huán)節(jié)是:煉物、煉意、煉字、煉句和煉篇。周恩來外交修辭的象征基礎是場景命題集,即煉物和煉意。
周恩來非常重視外交修辭的象征建構價值。外交修辭,不僅表現(xiàn)為修辭行為本身,而且能夠建構國內的現(xiàn)實,國內的現(xiàn)實存在是由外交修辭構成的。這里,我們對兩種表達作對比分析?!?950年共和國大事記》記載的國內大事是土地改革、抗美援朝、婚姻法、統(tǒng)一財政和鎮(zhèn)壓反革命[2]。周恩來在1950年刊發(fā)的6篇外交文章里也談到了國內情況:在《亞洲的事情應當由亞洲人民自己處理》中指出,自從中國人擺脫了美國的“援助”,中國就好起來了,就真正地獨立起來了;在《中蘇締約后的國際形勢和外交工作》中強調,老實說,我們的工作是落后于形勢的;在《關于美國武裝侵略中國領土臺灣的聲明》中號召全國人民萬眾一心,為從美國侵略者手中解放臺灣而奮斗到底;在《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外交政策》中指出,中國與若干資本主義國家也發(fā)展了貿易關系,當年中國的對外貿易總額,估計是可以達到并超過預定計劃的;在《美軍如越過三八線,我們要管》中呼吁,我們要和平,我們要在和平中建設,在過去的一年中,我們在這方面已經作了極大的努力;在《抗美援朝,保衛(wèi)和平》中強調,我們國家的建設需要有三五年時間先恢復生產??梢?,在1950年的外交修辭中,象征意義的關鍵詞是“獨立”“落后”“萬眾一心”“貿易”“和平”“恢復生產”,這與作為本體意義的國內情況是不完全一致的。
修辭幻象是象征建構的具體載體。在外交活動中,外交家需要用修辭幻象來粘合人們對現(xiàn)實的認知,從而形成共識,構造一幅大家都共享的圖景。外交修辭幻象,產生于外交想象主題。外交想象主題在各種場合中鏈接修辭行為,形成相對封閉的外交修辭鏈,從而激活國內外的公眾修辭幻象。周恩來非常重視修辭幻象。例如:他在《抗美援朝,保衛(wèi)和平》中指出,大家看到了朝鮮人民的英勇,同時也看到了美帝國主義的殘暴;他在《中美友好來往的大門終于打開了》中表明,美國人民是偉大的人民,中國人民是偉大的人民,我們兩國人民一向是友好的。在不同的歷史時期,關于美國的描述,有著兩種不同的修辭幻象——“殘暴”和“友好”,不同的修辭幻象有著不同的外交價值。
外交象征表現(xiàn)為修辭幻象,而修辭幻象隱含著修辭者的行為動機。外交象征并不先于外交事件而存在,然后在外交修辭中被表達出來,相反,外交象征是在外交修辭中產生的,然后被植入主題幻想的外交戲劇中。這種外交戲劇不僅生成了外交動機,而且也維系著外交動機。就是說,象征意義和本體意義是互動的。外交象征的動機是維護國家主權和尊嚴。在經濟落后的時代,與別國拼的是革命。這種象征動機或許會引起國內革命或對外戰(zhàn)爭。因此,外交家往往身兼數(shù)職——革命家、思想家、外交家等。多種身份使得外交呈現(xiàn)出更多的靈活性和創(chuàng)造性。周恩來從政為民,奉獻于民,取信于民[3]。周恩來表明如下觀點:我國外交的目標是“為持久和平、人民民主和社會主義的前途而奮斗”;“亞洲的事情應當由亞洲人民自己處理”;“中國人民是愛好和平的”,“中國人民決不能容忍外國的侵略”;“站起來了的中國人民完全理解并深切同情南非的非白色人民及一切被壓迫民族的苦難”,等等。由此可見,人民利益是周恩來外交象征的出發(fā)點和立足點。
外交修辭的象征是一種比較心理的象征,是與國外情況進行共時比較而得出的象征。因此,我們可以看到外交修辭建構的現(xiàn)實與歷史存在有很多不同的形象,其中最重要的是,國內矛盾的隱藏是外交修辭必備的象征策略。修辭象征不僅為外交家個人建構現(xiàn)實,而且個人會對修辭象征的意義趨同,會構建一個參與者共同享有的現(xiàn)實。在這一基礎上,人們能形成共同的意識和共同的體會,能達到互相理解。在外交領域,外交人員的個人的象征世界在某些外交活動中互相作用,互相滲透,甚至類同,那么修辭就可以創(chuàng)造真理。這樣的象征意義具有開發(fā)歷史和未來的重要價值,而不僅僅是建構“現(xiàn)實”,這是戰(zhàn)略外交家必有的修辭境界。
[1]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周恩來外交文選[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0.
[2]中國網(wǎng).1950年大事記[EB/OL].[2016-11-09].http://www. china.com.cn/news/60years/2009-07/30/content_1823 5168.htm.
[3]王家云.論周恩來的從政為民思想[J].連云港師范高等專科學校學報,2004(2):14-17.
The Symbol of ZHOU Enlai’s Diplomatic Rhetoric
XIE Zhengming
(Faculty of Arts,Huaiyin Normal Univeristy,Huai’an 223300,China)
The symbol of ZHOU Enlai’s diplomatic rhetoric has four levels,namely,tactical thinking,battlefield thinking,strategic thinking and guiding thinking.Diplomacy style is the symbol framework of diplomatic rhetoric and scenario is the symbol foundation of diplomatic rhetoric.The symbol in ZHOU Enlai’s diplomatic rhetoric has the value of construction and the motivation of diplomatic symbol is to safeguard national sovereignty and dignity.
ZHOU Enlai;diplomacy;rhetoric;Symbol
H15
A
1009-7740(2017)01-0032-03
2016-12-30
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規(guī)劃基金項目“周恩來外交修辭創(chuàng)意研究”(項目編號:16YJA740016)
解正明(1965-),男,安徽六安人,副教授,博士,碩士生導師,主要從事語言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