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恒存
(內蒙古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內蒙古呼和浩特010021)
媒介玩具、媒體事件與微博文化批判
孫恒存
(內蒙古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內蒙古呼和浩特010021)
微博在媒介玩具與媒體事件的雙重視域中獲得了自身的本體論意義。媒介是玩具而非工具。人類與媒介玩具互動所產生的事件進駐公共領域的議題中,便形成了媒體事件。微博是人類日常生活中些許情感的忠實記錄,它源自人類情感的理性沉思與文化積淀,公共領域中的微博生產媒體事件。微博文化源自公共領域中的微博,它對微博所產生的媒體事件進行言說。微博文化批判遵循國家意識形態(tài)和美學的原則,從是非問題和美丑問題上對微博文化的發(fā)展進行引導。
媒介玩具;媒體事件;公共領域;微博文化
微博和微博文化是21世紀新媒體和媒體文化的典型代表,媒介玩具與媒體事件提供了追尋微博與微博文化的本體論意義上的雙重視域。既有研究往往從后現代視域中去分析微博和微博文化,從而闡發(fā)出一個具有后現代標簽的社會結構和文化模式。但是,微博與微博文化在本質上是關于媒介與媒體的技術文明。21世紀以來,媒介或媒體從一種機器工具轉變?yōu)橐环N游戲玩具,如同寵物一般成為我們日常生活中的“伴侶物種”(唐娜·哈拉維語)。與此同時,“媒體事件”(media events)的概念在新世紀的媒體地圖上迫切需要重新定義和勘定邊界。事實上,我們如何看待媒介和媒體事件決定了微博和微博文化的意義?;蛟S,我們應該從馬丁·海德格爾(Martin Heidegger)對技術的思考開始。
馬丁·海德格爾告訴我們:技術既是工具的又是人類學的,二者是一體的。①[德]海德格爾:《演講與論文集》,孫周興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5年版,第4、12-13頁。顯然,媒介也是由人類發(fā)明創(chuàng)造的一種技術手段,人們對技術的規(guī)定制約了我們對媒介的理解。如果人們將技術理解成是人類的工具,那么媒介自然是中性的;如果人們將技術當成是一種人類行為,那么媒介也會被看成是主觀的。可見,媒介既是人類的工具又是人類的行為。
人們將技術理解成工具從而產生了工具理性,這種理性思想促使人們習慣于把媒介理解為工具。在這種工具理性的思維中,人們使用工具直接地改造世界,這種直接性勢必會造成技術或媒介對世界的一種“促逼”(Herausfordern)。在馬丁·海德格爾看來,促逼是技術對自然提出蠻橫要求,而這種處理方式在現代技術中處于支配位置。馬丁·海德格爾說:“技術是一種解蔽方式。……在現代技術中起支配作用的解蔽乃是一種促逼,此種促逼向自然提出蠻橫要求,要求自然提供本身能夠被開采和貯藏的能量?!雹冢鄣拢莺5赂駹枺骸堆葜v與論文集》,孫周興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5年版,第4、12-13頁。城市霧霾、草地沙漠化、礦產的濫采、海洋物種的過度捕撈、森林的過度被砍伐,諸如此類的事實證明:人們把技術看作工具所形成的工具理性思維很容易造成人類與自然間關系的失衡。工具理性思維影響下的媒介亦是如此,它會破壞媒介生態(tài)環(huán)境。在此,媒介成為了一種冷漠的、非理性的、喪失文化道德底線的工具,諸多新媒體在這個生態(tài)失衡的環(huán)境中迷失方向,墮入惡俗??傊?,工具化的技術或媒介對世界或自然的促逼是一種異化和歪曲。此時,人們或許應該從工具理性轉向人本思想,媒介則應該從中性的、工具的媒介轉向玩具化和游戲性的媒介。總之,媒介是玩具而非工具,這就是“媒介玩具”(media toys)。
媒介是玩具,而媒體文化則是一種游戲。如果說人類與玩具的互動關系形成了一種游戲,那么人類與媒體的互動關系則形成了一種媒體文化。日本學者水越伸在《數字媒介社會》中從媒介即玩具的角度考察了人類與媒介間的互動關系。無線電波這種承載意義的媒介原本可以實現雙向交流,但是無線電波在消費社會經過大眾媒介化的發(fā)展之后形成了無線廣播。這使得無線電波發(fā)送和接受裝置演變成了只能接受信號的家用電器——收音機。從無線電裝置到家用電器,這種媒介在人類日常生活空間中的位置從車庫、閣樓轉移到起居室。車庫里的這種媒介是男性的玩具,因為存儲機械器具的車庫在20世紀初的日本是男子漢的天下。這種媒介經過外觀設計在20世紀20年代后期迅速進駐客廳和臥室,廣播節(jié)目也開始占據家庭生活的空間,此時這種媒介不再是男性的專用玩具,而越來越成為家庭主婦的生活用品。在這個過程中,懷揣雙向交流夢想的無線少年變成了被動接受信息的廣播聽眾。水越伸說:“人們進入了關注、欣賞節(jié)目內容的階段,毋庸置疑,在這個最后的階段中收音機得以廣泛普及,并與現有廣播媒介緊密結合。順便要提一下的是,大眾傳播研究體系就是以這個最后階段的社會傳播現象為對象建立起來的。”①[日]水越伸:《數字媒介社會》,冉華等譯,武漢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36-37頁。從車庫到起居室,從機械裝置到家用電器,從雙向交流到單向接受,從男性玩具到女性用品,無線電波這種媒介逐漸成為大眾傳媒領域中的娛樂玩具??梢?,媒介作為玩具在與人類的互動交流中發(fā)生了變化,從而形成了多種形態(tài)的游戲或媒體文化。
我們愿意把水越伸的這個思想進行延伸闡述,媒介即玩具意味著人類與媒介間的互動形成事件,其中有些事件被稱為媒體事件。丹尼爾·戴揚(Daniel Dayan)和伊萊休·卡茨(Elihu Katz)在《媒體事件》中說:“本書講的是對電視的節(jié)日性收看,即是關于那些令國人乃至世人屏息駐足的電視直播的歷史事件——主要是國家級的事件。這些事件包括劃時代的政治和體育競賽;表現超凡魅力的政治使命;以及大人物們所經歷的過渡儀式——我們分別稱之為‘競賽’、‘征服’和‘加冕’?!雹冢勖溃莸つ釥枴ご鲹P、伊萊休·卡茨:《媒介事件:歷史的現場直播》,麻爭旗譯,北京廣播學院出版社,2000年版,第1頁。丹尼爾·戴揚和伊萊休·卡茨把這些在大眾傳播的盛大節(jié)日中以競賽、征服和加冕為腳本的電視直播稱之為“媒體事件”。這是丹尼爾·戴揚和伊萊休·卡茨在1992年對“媒體事件”的界定。無論是從媒體形態(tài)還是傳播范式來說,這個媒體事件的定義在21世紀已經趨于窄化。窄化的“媒體事件”話語在新媒體、自媒體與社交媒體等新世紀數字媒體時代里面將會失語,這嚴重弱化了它的闡釋效力。2009年,尼克·庫爾德里(Nick Couldry)、安德烈亞斯·赫普(Andreas Hepp)和弗里德里希·克羅茨(Friedrich Krotz)主編了一本關于媒體事件的論文集《全球化時代的媒體事件》。安德烈亞斯·赫普和尼克·庫爾德里在該論文集的導論《全球化媒體文化中的媒體事件》中重新思考了媒體事件的內涵:“媒體事件是媒介傳播中情境化、增稠化和中心化的特定表演,該表演通過不同的媒體產品聚焦特定的主題核心從而抵達具有廣泛性、多樣性和多重性的觀看者和參與者那里?!雹跱ick Couldry,Andreas Hepp and Friedrich Krotz,eds:Media Events in a Global Age,Abingdon:Routledge,2009,p.1-20.從這個定義的核心要素來看,上述論述是在丹尼爾·戴揚和伊萊休·卡茨的媒體事件的基礎上把媒體事件放置在全球化的時代背景中來理解,認為媒體事件是全球化媒體文化的增稠劑。換言之,媒體事件加速了媒體文化的全球化進程。這個擴展版的媒體事件論述雖然與時俱進地加入了全球化的考量因素,然而卻使媒體事件成為了全球化的附庸和注腳,失去了自身的存在意義。
媒體事件在本體論上是關于媒介、媒體與事件的概念。如前所述,媒介玩具的思想認為媒介、媒體本質上是玩具和游戲。人們把新世紀的媒體裝置當做日常生活中的玩具和玩偶,這包含了諸多的情感因素,同某品牌的智能手機結婚的新聞是這種情感寄托和依賴的極端案例。人類在與媒介、媒體的情感交流中產生了一些事件。有些事件局限在自己的朋友圈、行業(yè)圈、職業(yè)圈等小群體范圍內,有些事件則沖出了這些小群體范圍進入地方關心、舉國關切、全球關注的發(fā)展程度。例如,你在微信朋友圈發(fā)了一條心情狀態(tài),只有圈內人才可以看到,而王寶強在新浪微博發(fā)的一條離婚聲明卻甚至蓋過了當年里約奧運會的風頭。可見,人類與媒體的互動所產生的事件是要分門別類的,而分類標準是公共領域與私人領域的區(qū)分——公共領域的事件和私人領域的事件。簡言之,當人類與媒介玩具互動所產生的事件處于公共領域或者由私人領域進駐公共領域時,該事件就是媒體事件。媒體事件對私人領域的事件有干擾、侵襲和遮蔽作用。
媒體事件重構了社會,而新的社會形態(tài)又影響了人類。在這個過程中,玩具與社會之間是間隔開的,這同工具與世界間的直接性形成了強烈對比。顯然,這種間隔源自一種雙向互動。媒體事件成為媒介與社會間的緩沖地帶和間隔墻,而媒體文化則是由人類對這些媒體事件的談論、反思和批判所形成的一種文化形態(tài)。這個具有反思和批判的間隔地帶使得媒介成為一種真正的解蔽方式,媒介在這種解蔽方式影響下使得社會處于無蔽狀態(tài)。因此,我們不應該“將媒介所具有的玩具特質禁錮于技術工具的意義范圍內”,而應該“以人類的親身實踐為出發(fā)點,從媒介與人類的互動中找到自己對未來的希望”。①[日]水越伸:《數字媒介社會》,第52頁。我們可以使用下面這個圖表來明晰上述理論問題:
在媒介玩具與媒體事件的雙重視域下,微博獲得了其本體論意義。首先,微博是一種媒介玩具而非媒介工具。微博是人類情感的技術延伸,它在本質上并非是賺錢工具。微博成為了人們日常生活中的媒體伴侶,這種伴隨媒體的屬性使微博同人類形影不離,微博進化成了人類的一種寵物。人們對自己的媒體寵物負有不可推卸的監(jiān)管責任,既不能讓其信口開河也不能藉此唯利是圖。換言之,人們既不能借助微博出賣自己的情感,也不能通過微博扭曲自己的情感。眾所周知,華茲華斯在《抒情歌謠集序言》中主張詩是強烈情感的自然流露。同理,微博也是人類日常生活中些許情感的忠實記錄,它源自人類情感的理性沉思與文化積淀。其次,微博作為公共領域的媒介玩具時才是一個輿論場域,才能成為傳媒學的研究對象。微博既是公共領域的媒介玩具又是私人領域的媒介玩具。普通人的微博僅僅局限在私人領域范圍內傳播。而那些名人、明星、網紅、專家、政治人物、官方媒體、網絡大V、商界大佬、權威人物的微博卻不囿于私人領域,這些微博往往在公共領域任意馳騁,引來無數星唾和舌戰(zhàn)。微博作為一種媒介玩具,當其處于私人領域時,一般只能波及到朋友圈內的人,一旦其處于公共領域時,就會籠罩在整個媒體生態(tài)環(huán)境中。舉例來說:乒乓球、圍棋是人類的一種玩具和游戲。當兩三好友圍爐打牌或一兩知己圍桌下棋時,乒乓球和圍棋僅僅是個人的休閑玩具;當乒乓球與圍棋進入奧運會、世錦賽、錦標賽等競賽空間時,乒乓球與圍棋才會重構社會、鑄造歷史,如中國“乒乓外交”舉世聞名,圍棋軟件Alpha Go戰(zhàn)勝世界圍棋冠軍李世石全球鼎沸。總之,只有公共領域的微博才會產生媒體事件,也只有產生媒體事件的微博才是傳媒學的研究對象。
在公共領域中,微博是人類與媒介間爆炸性互動的最佳玩具。如前所述,媒介的解蔽源自人類與媒介間的雙向互動所產生的媒體事件這個具有反思和批判的緩沖地帶,其中雙向互動并產生媒體事件是關鍵所在。目前來看,我們認為“微博”(Microblogging)這種新媒體或社交媒體將這種雙向互動并產生媒體事件的功能發(fā)揮到了極致。微博在國外以“推特”(Twitter)為代表,它于2006年3月由奧迪歐公司啟動,在2009上半年獲得迅猛發(fā)展,并成功進入《時代》雜志的封面故事。①[法]保羅·萊文森:《新新媒介》,何道寬譯,復旦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第38頁。國內微博的代表是新浪微博和騰訊微博,中國微博在2010年迎來了快速發(fā)展的機遇。迪拉杰·穆爾蒂(Dhiraj Murthy)認為:“推特被解釋為一種微型博客的技術,它這樣的設計主要是為了向遠遠超過使用者直接的社會關系網的那些數量巨大的受眾播撒短小而頻繁的爆炸性內容?!雹贒hiraj Murthy,Twitter:Social Communication in the Twitter Age,Cambridge:Polity,2013,p.12、27-28.從這個微博的定義中可以看出,內容短小瑣屑、頻繁發(fā)布編織、受眾數量巨大等都是微博呈現出爆炸性互動趨勢的集中體現。塞托和賈爾認為,實踐文化主要由口頭表述、活動過程和日常生活三個要素所組成。我們可以把微博的上述三個特點放置在米歇爾·德·塞托(Michel de Certeau)和呂斯·賈爾(Luce Giard)的個體的實踐科學中進行闡述,換言之,我們是在媒介玩具和媒體事件的雙重視域下闡述日常生活實踐中的微博這種社交媒體。
首先,微博類似于口頭表述,是日常生活中的平庸瑣屑。迪拉杰·穆爾蒂說:“日常推特經常是一個人吃了什么早餐和穿了什么衣服,這使得它們很容易降格到平庸的日?,嵭肌6?,‘早上好,推特’和‘晚上好,推特’不會非同一般。但是,從布爾迪厄的觀點來看,這種日常的‘平庸’瑣屑經常孕育了意義。”③Dhiraj Murthy,Twitter:Social Communication in the Twitter Age,Cambridge:Polity,2013,p.12、27-28.微博起初限定承載140個字符的內容(2015年擴展到2000字),因此它就像言語對話中的口語一樣,只能把人們日常生活中平庸瑣屑的細節(jié)呈現出來。而這些瑣屑細節(jié)的意義因具體情境的不同而極易從平庸乏味陡升到豐富飽滿。這種具體情境包括了說者的身份、背景、語境和具體聲音?!罢f話者的身份、情境、背景、交流話語的‘具體聲音’都優(yōu)于說話這種行為,優(yōu)于任何和詞句不相關的東西。對話中偷溜進了‘語言游戲’的各種發(fā)明,也就是用半吐半露的話來突出沖突和趣味:拐彎抹角、語義偏移、故意誤會、聲音效果、假造詞語、歪曲詞語,參照吉爾達·布爾代的表達方式,讓對話越變越長且離題萬里。這種對話中的間離效果和微妙細節(jié)充滿幽默感,普通人就是用它來驅散生活中的不如意,嘲笑白天的口號。如果一座城市中存在一些說話點,那么人們在這座城市還是可以呼吸,能繼續(xù)生存?!雹埽鄯ǎ萑?、賈爾、梅約爾:《日常生活實踐·居住與烹飪》,冷碧瑩譯,南京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第333-334、334-335頁。顯然,微博中的平庸瑣屑因當事人的具體情境而使其意義在一個可變化的巨大幅度之內游移不定。一旦情境確定,意義自然也就錨定。例如,一個普通人在微博上@自己的一位朋友并開了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或講了一個有內涵的段子,這條微博只會在相當小的范圍內傳播而最終會石沉大海杳無音訊。但是,如果同樣內容的這條微博所涉及的當事人(無論是發(fā)送者還是接受者甚或是微博內的人物)是公眾人物,那么這條微博就會從日常生活的瑣屑變成全社會共同討論的公共話題。顯然,如果一個城市可以容納一些充滿語言游戲的說話點,那么一個國家也應該允許微博呈現人們日常生活中的那些平庸瑣屑的細節(jié),無論這種瑣屑的意義錨定在何方。
其次,微博的活力在于活動過程中的持續(xù)頻繁編織。米歇爾·德·塞托和呂斯·賈爾說:“文化體現在活動過程中,而不是體現在對產品的占有中?!藗兛梢凿浵聫V播的片段,創(chuàng)新組裝,由此成了自己的小‘文化工業(yè)’的生產者,私人聲音影像檔案圖書館的制作者和管理人。這些資產慢慢開始在親朋好友中相互交換。因此,在親友圈子中,一種新的共同生活方式開始形成,人們的感知和判斷評論更加敏銳?!藗兪剐畔⑦m應自己,將它們整理歸類,重新組織成自己喜歡的形式,都是為了從知識中獲得權力,并通過這種方法掌握力量做成一切、組織一切?!雹荩鄯ǎ萑小①Z爾、梅約爾:《日常生活實踐·居住與烹飪》,冷碧瑩譯,南京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第333-334、334-335頁。文化工業(yè)中的錄像、剪切、組裝及其后續(xù)的交換、分享和評論使得生產者始終處在活動過程中并形成一種新的共同生活方式。微博將這種活動過程的參與和共同生活方式的營造推到頂峰——持續(xù)頻繁編織。而迪拉杰·穆爾蒂賦予微博的引誘力就是“織微博”(tweet)與“再織微博”(retweet)這種持續(xù)、頻繁編織微博的能力,它包括收藏、閱讀、轉發(fā)、評論、點贊、推廣、私信、關注、@某某等微博行為。迪拉杰·穆爾蒂說:“織微博的行為源自個體貢獻者,它是一種自我生產。而且,微博服務取決于使用者的頻繁發(fā)帖。如果沒有這種頻繁性,推特這樣的社交媒體的效用就會大大減弱?!雹貲hiraj Murthy,Twitter:Social Communication in the Twitter Age,Cambridge:Polity,2013,p.27、41、33、34-35.其實,織微博與再織微博這種持續(xù)、頻繁編織微博的行為彰顯了人類與媒介間的爆炸性互動。如今,娛樂記者僅僅通過關注某些微博賬號所誘發(fā)的事件就可以撰寫一篇工整的八卦新聞,而不用再過風吹雨打、忍饑挨餓、跟蹤偷拍這樣的記者生活。此時,微博在某種意義上已經改變或者塑造了一種社會職業(yè),而這種改變反過來又影響到這個社會即大微博圈中的每一個人:有些人重新更換了工作方式,有些人找到了新的職位,有些人則開始在微博中謹言慎行。
最后,人們在日常生活中與微博共舞。米歇爾·德·塞托和呂斯·賈爾說:“日常文化就以其謙虛而固執(zhí)的方式進入了我們的科學程序和認知體系當中,因為它不停地把知識和個人聯系在一起,讓一個又一個人進入某種特定的具體情境,根據規(guī)則挑選出了這個人自身的思考工具和習慣技巧?!粘I钪羞€有曇花一現的‘無名英雄’發(fā)明的無數玩意等待著我們去了解……”②[法]塞托、賈爾、梅約爾:《日常生活實踐·居住與烹飪》,第337頁。毋庸置疑,微博是數字媒介時代社會交流的群選媒體。人們在當代選擇了微博作為其日常生活的伴侶,它成為人們認知和改造世界的一種家庭玩具或者說是媒介玩具。水越伸說:“我們生活的每一個細節(jié)都被掩埋于媒介機器中,這不僅僅是量的表現,其中更隱藏著質的危機:媒介機器不光是媒介的物質外殼,更演化為我們所有生存領域的環(huán)境,我們生存、延續(xù)于與媒介環(huán)境的相互作用中。也就是說,作為商品的數字媒介機器進入家庭,各種媒介機器的符號價值相互呼應,共同演繹創(chuàng)建這個家庭與個人的生活方式——20世紀80年代以來的消費文化就自然成熟于媒介機器創(chuàng)建的生活中?!雹郏廴眨菟缴欤骸稊底置浇樯鐣罚?7-28頁。微博是人們在數字媒介時代帶入家庭日常生活中的媒介機器??梢哉f,人類與微博共舞是當代日常生活的新常態(tài)。尼爾·波茲曼(Neil Postman)認為電子媒體揭示了一切文化秘密,挑戰(zhàn)了成人世界的權威和兒童世界的好奇,這種一覽無余的媒介促使人類童年消逝。尼爾·波茲曼說:“已知的世界和尚未知的世界是通過好奇來連接的?!捎诿浇閷蓚€世界合二為一……好奇被憤世嫉俗——或者更糟——被狂妄自大所取代。”④[美]尼爾·波茲曼:《娛樂至死/童年的消逝》,章艷等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246頁。根據尼爾·波茲曼的觀點,我們可以說微博這種一覽無余的社交媒體使公眾人物的神秘感和神圣感消失殆盡——偶像破壞是它的本來面目?!霸谕铺剡@個媒體中,隱私的侵蝕這種已經存在的特點將會被增強,我們生活中的日常平凡方面在這里會被公然地共享。”⑤Dhiraj Murthy,Twitter:Social Communication in the Twitter Age,Cambridge:Polity,2013,p.27、41、33、34-35.因此,微博滿足了人們對公眾人物的好奇,無論是普通民眾還是公眾人物的日常生活在公然的共享中都與微博化為一體。
總之,微博承載日常生活的瑣屑,在微博行為中持續(xù)頻繁編織,在日常生活中與人類共舞,這些都集中體現了人類與微博間的爆炸性互動關系。在微博時代的社會交流中,人類與媒介間的爆炸性互動極其容易產生媒體事件。迪拉杰·穆爾蒂說:“微博與其它網站空間一樣是事件驅動。事實上,推特的部分引誘力被看作是對一個事件有著重大貢獻的使用者的能力。特別是,社會生活由事件所組織為日常生活的人們和傳統媒體,同時也為推特提供了機會?!雹轉hiraj Murthy,Twitter:Social Communication in the Twitter Age,Cambridge:Polity,2013,p.27、41、33、34-35.可見,微博這種媒介玩具就是一種事件驅動裝置,它可以驅動或生產媒體事件?!爱斎藗冊倏椢⒉┗蛱峤灰粋€視頻給他者,那么線上線下的討論就繼之而來,媒體事件誕生?!铺赝ㄟ^病毒式的再織微博和跟蹤焦點這種能力去建構具有顯著意義的媒體事件?!容^清楚的是有一個‘關于它的瞬間公開’,人們日常中的事件和沉思這些事情在這里成為公共驅動文化的一部分?!雹逥hiraj Murthy,Twitter:Social Communication in the Twitter Age,Cambridge:Polity,2013,p.27、41、33、34-35.總之,微博與人類的爆炸性互動所形成的媒體事件重構了社會,形成了“事件驅動型社會”(Event-driven Society),而新的社會形態(tài)反過來又重塑了人類。
如前所述,微博文化源自公共領域中的微博,它是對微博所產生的媒體事件的討論。微博在媒介玩具與媒體事件的雙重視域中獲得了自身的本體論意義,成為了傳媒學的研究對象。人類與微博的爆炸性互動促使微博進入了公共空間,公共領域中的微博生產了媒體事件。微博促使人類的情感交際關系從私人領域進駐公共領域,這種復雜、海量的情感關系被媒體化為媒體事件。微博正是借助媒體事件來重構社會面貌和影響人類的心理結構的。簡言之,微博文化是人們對媒體事件的微博化生產、傳播和消費的結果。
微博文化本身是對媒體事件的討論,而這種討論既充滿了批判和反思精神又充斥著惡俗和不良傾向,因此,微博文化也需要批判和引導。首先,微博內容本身沒有經過理性沉思和文化積淀,導致它產生了惡俗的媒體事件。這造成微博文化的媚俗化傾向,微博文化批判顯然有助于正本清源地引導微博文化的健康發(fā)展。其次,以展示自我、吸引眼球為目標的媒體事件促使微博文化走向娛樂化,微博文化批判就是要激濁揚清地扶正微博文化的輿論導向。最后,以參與政治討論、學術爭論為目標的媒體事件促使微博文化走向多元化。微博文化批判有助于促使微博文化在多元主義協商溝通后走向意識形態(tài)的統一。要理解后兩種微博文化,有必要重溫于爾根·哈貝馬斯(Juergen-Habermas)對兩類公共領域的區(qū)分。于爾根·哈貝馬斯說:“區(qū)分兩種不同類型的公共領域,可以讓我講得更清楚一些。在今天這樣的傳媒社會里,公共領域為那些成功人士提供了自我展示的舞臺。公開表演的目的無非是為了吸引眼球和追求知名度。為了在大眾傳媒中引人注目,明星們付出了混淆私人生活和公共生活的代價。參與政治討論、學術討論或文學爭論,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因為它們追求的是對一個主題的理解,而不是為了展示自我。這里的公眾不是由觀眾和聽眾構成的空間,而是由相互問答的發(fā)言人和受眾所構成的空間。他們關心的是交換彼此的理由,而不是吸引目光?!雹伲鄣拢萦跔柛す愸R斯:《公共空間與政治公共領域》,《哲學動態(tài)》2009年第6期。據此,公共領域分為兩個類型,由微博所產生的媒體事件和微博文化也相應地可分為兩個類型,微博文化批判也就需要從這兩個維度開展??傊⒉┪幕拿乃谆?、娛樂化和多元化傾向需要在批判和反思中獲得治理和糾偏。微博文化批判可秉承法蘭克福學派的文化批判方法。
微博文化批判遵循國家意識形態(tài)和美學的原則。微博文化含有多元文化價值觀、多樣意識形態(tài),國家意識形態(tài)和美學的原則對于培育適合本土特色的微博文化有深刻影響,有助于微博文化獲得健康發(fā)展。具體來說,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應該是當前中國微博文化批判的主要準繩,它從是非問題和美丑問題上對微博文化的發(fā)展進行引導。不法微博被禁言刪帖、相關人士被約談等是微博文化批判的行政體現。微博文化是網絡空間的重要文化形態(tài),微博文化批判是網絡空間治理的內在要求?!皵祿炖锏闹黧w變體如果從私人空間越界到公共空間,就會侵犯消費主體的個人隱私?!雹趯O恒存:《數據庫里的囚徒:論網絡空間里的主體變體與隱私保護》,《南京郵電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6年第1期。微博文化批判有助于保護私人領域中的微博不受侵犯,弘揚公共領域中清風朗月的微博文化。
Medium Toys,Media Events and Micro-Blogging Culture Criticism
SUN Heng-cun
(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Journalism,University of Inner Mongolia,Hohhot Inner Mongolia 010021,China)
Micro-blogging receives its ontological meaning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both media toys and media events.Media is not instruments but toys.Events of interaction between human and media toys,once involved with issues in public domains,have become media events.Micro-blogging is a faithful record of some emotions in people's daily life.It derives from the rational meditation and cultural accumulation of human emotions.Micro-blogging of public domains gives rise to media events.Micro-blogging culture originates from public micro-blogging,and makes judgments on media events.Micro-blogging cultural criticism observes the national ideology principles and aesthetic principles,and provides justifiable and aesthetic guidance for the development of micro-blogging culture.
media toys;media events;public domain;micro-blogging culture
I01
A
1674-3210(2017)01-0041-06
2017-01-02
2016年國家社科基金藝術學重點項目“網絡文藝發(fā)展研究”(16AA002)的階段性成果;內蒙古大學高層次人才引進科研啟動項目“視覺文化理論研究”(20400-5440609)的階段性成果。
孫恒存(1984—),男,山東泰安人,文學博士,內蒙古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講師,主要研究文藝與傳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