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令彬
(韓山師范學院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廣東潮州 521041)
丘逢甲佚文輯存
孔令彬
(韓山師范學院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廣東潮州 521041)
2001年岳麓書社出版的《丘逢甲集》已是丘逢甲詩文作品的集大成,但囿于各種原因,其作品仍有不少未被收錄。近年來,隨著信息傳播的發(fā)展以及檢索的方便,海峽兩岸學者陸續(xù)又有不少新的發(fā)現(xiàn)。該文輯錄了最近發(fā)現(xiàn)的近30篇《丘逢甲集》未收的佚文,并對這些佚失作品進行匯輯與整理,這些作品體裁多樣,內容豐富,其中一些作品甚至還具有比較重要的史料和文學價值。
丘逢甲;文集;佚文;輯存
自2001年岳麓書社出版《丘逢甲集》以來,海峽兩岸的學者陸續(xù)又發(fā)現(xiàn)了一些該集中未收的丘逢甲作品。今年(2016年)是丘逢甲抗日失敗后內渡寄籍海陽(潮州)的一百二十周年,而明年則是他出任韓山書院山長的一百二十周年,為紀念這位抗日英雄、著名愛國詩人以及開啟嶺東近代教育的先驅,我們特輯錄丘逢甲先生的佚文以作紀念。本文所輯錄的內容主要是丘逢甲文章類作品,至于佚詩及對聯(lián)等韻文部分,則另行輯存。除了著錄原文,筆者還將以案語形式對作品的最初發(fā)現(xiàn)者略作說明,當然囿于視野,不可能所有信息都完全準確,懇請專家學者多多批評指正。另,原作品著錄,大體以年代先后為序,一些作品時間無法判斷者,只能大概系年,知者諒之。
一
《澎湖賦》(以“洗盡甲兵長不用”為韻)
有談瀛客問于湖山主人曰:“夫地以川藪為珍奇,國以農桑為根柢。乃者帆指臺員,棹停彭蠡,泉鮮□珠,山非聚米。云貼水而瘴生,風揚沙而目瞇。而自隋代舟通,勝朝宇啟,染蜑戶同居之習,腥風尚覺難親;讀裸人叢笑之編,陋俗未能盡洗。而何以地且視若雄藩?而何以官且設乎貳尹?而何以運艘不惜其遙通?而何以設科亦動其汲引?豈不毛之地,要害攸關?豈足魚之民,古風未泯?豈建牙于海島,利也實多?豈投網(wǎng)于珊林,取之無盡?”
主人啞然笑曰:“子何所議之卑而所見之狹也!蓋第觀其魚藉風帆,耕稀云錦。米麥不貢于神倉,瓜豆僅守乎薄業(yè)。則未能等天府之藏,亦誠若石田之乏。而豈知輔車之勢,當按輿圖;犄角之形,當通兵法。入秦者何為先據(jù)函關,破蜀者何以先爭巫峽?則僅讀書而莫通時務,徒夸目識一丁,何如籌邊而預講地形,乃屬胸藏萬甲。不觀夫明當失鹿,鄭奮長鯨。當金鷺之難守,值甲螺之遠迎。門戶已撤,風濤不生。留不發(fā)之數(shù)莖,寧靖王偕來此土;逐紅毛之萬隊,荷蘭國遽讓其城。進夫克塽服款,國軒震驚。亦因首爭此島,遂奪先聲。當六月而興師,且看天妃效順;喜六軍之得水,又教師井留名。固宜設勁旅于千營,交人聽令;又何論奏膚功于七日,鴨每稱兵。至若竣人肇釁,法寇滋張,因稽弧矢,遂肆欃槍。向使他族久據(jù),兵威莫揚。將扼吭拊背之惟危,淡江已勞堵御;亦跋尾嚏胡之并瘁,嵌城先撤關防。遙接則牙艦莫通,勢已隔七更之水;內渡則羽書實阻,軍將持三日之糧。幸諒山之告捷,遂海島之胥康。蓋臺為七省之襟帶,澎實兩郡之津梁。則當分區(qū)建省之初,規(guī)模大備;而為設鎮(zhèn)增兵之舉,計劃誠長。況其圣化遙敷,皇靈遠迄。山川已貢其靈珍,人材亦昭其奇□?;蛘裎恼掠诤M猓P喜宗蘇;或擷蘭芷于沙邊,詞擒吊屈。早已名著丹編,榮分朱緩。至若把黃犀而照水,海月娟娟;睹白馬之戾天,災云郁郁。半江紅樹,總是漁居;萬戶青煙,咸羅海物。亦不過因其地之固然,而未可陋其俗之強倔。所望官斯土者為一路之福星,尹斯民者實萬家之生佛。則本無為而布化,風過蕭兮泠然;樂得所而安居,日鼓琴兮何不?”
客于是帖然心降,侈然神縱。知蠡測海之徒事勞形,知蟲語冰之空煩聚訟。王公險而非虛,善政得民而足重。則且泛卅六島而考其縱橫,則而泊五十嶼而稽其錯綜。當此邊防無遺策,金弢藏韜略之書;中國有圣人,玉簡下升平之頌。不獨落霞騁筆,研詞克協(xié)乎同文;更將捧日杼誠,實學相期于適用。
案:此賦作于光緒十三年(1887),是丘逢甲的早期作品,見于“臺灣文社”編《臺灣文藝叢志》,1920年第2號,第11-12頁。本文筆者初見于任聰穎《丘逢甲詩“滄?!币庀笱芯俊罚ㄌK州大學2011年碩士論文)的附錄部分。
二
《東山大忠祠祝文信國公生日祭文》
嗚呼!天地正氣,是生大忠。降靈之始,火德方中。維南斗間,文星入夢。為龍為云,以瑞皇宋。忠肝古誼,少冠巍科。中厄權奸,鄉(xiāng)郡蹉跎。朔虜渡江,投袂而出。誓勤王師,赤手捧日。伯顏朝來,宜中夕遁。曰堅余慶,若恨降晚。彼相乃然,以遺公艱。風塵涕淚,九死兵間。閑關南歸,新主命相。提挈□閩,軍聲頓壯。崖門已都,公始入粵。駐師潮陽,其久越月。行府之立,四方響應。虜師未來,群盜先靖。少康一旅,光武布衣。二王雖少,眾心所歸。如公指揮,大業(yè)光復。莫以違天,妄議長叔。天不祚宋,致公北行。哀哉千秋,燕市云橫。成敗何常,死生寔大。取義成仁,吾道是賴。讀圣賢書,所學何事?彼夢炎者,制科實愧。惟公無愧,聲施及今。以振士氣,以維人心。為將相則,是立臣綱。常乃韓范,變則陸張。張公陸公,與公同節(jié)。為宋為仁,轟轟烈烈。東山之陽,實公是祠。祔祀二公,以公主之。維潮人先,多公舊部。翕然人心,愿隸幕府。曰蓮花峰,曰和平里。憑吊遺徽,旌旆所止。赫赫東山,曰靈威廟。有唐雙忠,汗東遠照。酬尊贈馬,題詞見志。寒鴉夕陽,英靈儼至。忠臣類聚,遺祠比鄰。人敬雙忠,祝岳降辰。維公誕日,知者益寡。登科一記,幸猶存者。閱年三百,斯祀乃作。又三百年,廟貌剝落。責在官紳,誰不好善!謹用祝公,先舉缺典。于萬斯年,寧須公祝。高山景行,同表私淑。龢也自黔,萬里來會。慕公之心,豈止一第。甲也自臺,還主潮講,荷示夢兆,靈旗夜降。維潮人士,先烈是思。侊侊衣冠,來拜公祠。維此東山,公靈所寄。敬公之故,寧震神異。左張右陸,二公并在。丹青雖敝,尚見精彩。何以祝公,永永流芳;何以薦公,荔丹蕉黃。非馨于物,維德之馨。靈風肅然,公□□□。□子之生,蓬矢?; T竼⒑髮W,同志相孚。氣簡文□,出□經濟。群力支天,以竟公志。城社故敝,狐鼠寔多。仗公之靈,治之則挪。西望大海,海水四立。何以靖之?神戈晝集。天扶午運,壽日長延。歲歲祝公,圣清萬年。尚享!
案:此文最早發(fā)表于《天南新報》1899年9月21日《各報論說》欄目。筆者從王慷鼎《新馬報章所見丘逢甲詩文及有關資料目錄初編》(《華南師范大學學報》1993年第3期)一文了解到信息,但沒有任何丘逢甲集著錄此文。因此筆者想方設法找到此期《天南新報》并將全文錄入,由于當年復印效果不好,一些文字無法識讀,十分遺憾。
三
《陳三五娘實記》
泉州、潮州皆有白字戲,蓋科白演唱皆用土音者也。其出中有所謂《陳三五娘》者,泉、潮兩班所演略同,其情節(jié)則不外如昔人所作傳奇所謂《荔鏡奇逢》者。潮人所著《韓江聞見錄》亦記其事,則與俗說小歧,且謂潮州城西北有地名花園者,即五娘故居妝樓遺址,約略可尋其地,今尚種花,多黃姓,似其事較實而有征。然皆謂明人,不謂宋人也。惟嘉應謝質我孝廉言:“曾見潮州陳氏家譜云:陳三者,五代末割據(jù)泉漳之平海節(jié)度使陳洪進子三郎也。洪進裨將黃氏有女五娘,國色也,已許字三郎矣,而黃氏得罪洪進奔南漢。南漢主仍令守潮邊界,三郎亦美男子而多情者,以思五娘故,游獵界上,冀或一遇。乃黃氏則別以五娘字守潮將林將軍之子,嫁有日矣,五娘不愿也。三郎聞之,因約獵徒偵其出,要而奪之途。洪進治家嚴厲,三郎未敢歸告,與五娘遷延界上。林將軍聞耗,率兵越界圍之,雙雙獲至于潮。先是,洪進與南漢約,各勿受叛者。三郎乃強以來討叛將為辭,五娘事則尤以先娉而黃乃背盟,侃侃自辨,林將軍不能決。因取以歸之南漢主。南漢主驚五娘之美也,欲奪之。五娘死自誓,卒不得奪。洪進初怒三郎甚,置不理。三郎母有寵于洪進,以其子之不歸也,日夜哭。洪進乃為遣使,請之不得,以重幣贖之,久之,乃并遺還。三郎以辱于南漢為恥,力勸洪進歸宋,并以南漢可取狀陳于宋祖,而引宋師踰嶺,遂滅南漢以歸。三郎入宋官郡守,與五娘偕老,子孫泉漳潮皆有之,今甚盛,其夫婦合葬墓猶在,洪采春亦附其側。采春者,五娘媵,亦絕色云?!笨肌端问贰罚檫M歸宋為乾德二年,南漢滅乃開寶四年,洪進歸宋在宋滅南漢先。此事容或有之,而史固不載,然實奇而可傳。海陽謝安臣孝廉思演其節(jié)目為新院本未成,若得妙曲名伶紅氍毺上,兒女英雄千秋佳話,較世傳之荔鏡俗腔,當大有雅、鄭之別矣。予曾紀以三絕句云:“奪取魚軒射雉場,此身仍屬舊檀郎。美人甘為多情死,不肯昌華媚漢皇?!薄安束P辭籠恨未忘,九天呼吁縛降王。趙家若賞平南策,第一功臣是五娘?!薄捌G詞空著荔枝香,磨鏡遺聞事渺茫。誰改五花新爨弄,英雄兒女再登場?!彼粕形醋阋员碇?。
案:此文最先刊登在《天南新報》1899年11月10日《本館新聞》欄目,作者署名“邱仲子漫稿”。筆者最先發(fā)現(xiàn)此文并全文錄入。
四
《老虎公》
業(yè)葬者號形家,故葬師葬地輒喝形以惑人。然往往因形而多生禁忌。如“餓虎形”,子孫不敢上墳,恐其噬人也?!八⑿巍眲t上墳不敢鳴鞭炮,恐其醒而噬人也。□種怪論士大夫且信之,鄉(xiāng)愚無論矣!海陽王元龜尚書,名大寶,南宋名臣也。著述甚富,其目見《宋史·藝文志》,今全佚矣!其事跡亦載宋本傳。生平不附和議,與王梅溪先生十朋齊名,曰二王,又曰二龜,以梅溪字龜齡也。乃今則人不龜之而虎之矣,其墓在龜湖山中,墓志銘則胡澹庵先生銓筆也。葬師亦喝其墓為虎形,潮人之稱尚書也曰王老虎,其子孫亦自稱為老虎公。述其生平,尤多齊東野語。故問人以元龜先生,學者或不之知,問人以王老虎則人人皆能言也。予祭豐順丁雨生中丞師,文有云:“如元龜之氣節(jié),人乃以老虎為稱;如仁夫之功烈,人乃加以獨角牛之名?!庇锌跗溲灾病H史?,前明名臣翁尚書萬達字。俗諺謂“廣東獨角牛,斗死江西一欄牛”,乃由尚書言之極謬。其墓在大埔之三河鎮(zhèn),俗所稱為“日受千人拜,夜受萬盞燈”者也。蓋三河為客舟所萃,墓正向河舟,人用力若鞠躬而拜,夜則船火如繁星也。乃葬師亦喝為虎形,至今其子孫皆無敢上墳者。此亦一老虎公,乃
人不虎之而牛之,何耶?
案:此文最先刊登在《天南新報》1899年11月13日《本館新聞》欄目,作者署名“蟄庵”。筆者最先發(fā)現(xiàn)此文并全文錄入。
五
《虱母仙》
潮人最信風水之說,其圖讖往往托之虱母仙。虱母仙者,明初何姓名野云,或云陳友諒之軍師也。友諒敗,遁來潮,有王景略捫虱而談、王安石虱游相須風,故人以是目之。仙之者,神其術也,蓋來為人葬地,得其葬者皆致富貴,后且成大族。潮陽東山多奇石,其麓有臥石,仰而凹,其上有立石,俯而凸,人因目之曰石陰石陽。日初出則石陽之倒影入陰中。虱母仙為林氏葬石陰,蘇氏葬石陽,兩族后皆甚盛,惟石陰最忌人以除夕置物其凹中,則次年林氏必多非禮事。故每歲除夕,林氏必遣子弟牢守之,此亦可笑矣。乃有葬師告林氏曰:“陽盛則陰必衰。”林故城居近東山,蘇居鄉(xiāng)絕遠。林氏因令人鑿石陽四周,示若閹然者,既而兩族皆不利。有葬師詫曰:“孤陽不生,獨陰不長。幸閹未殊,尚可以法醫(yī)之,不然則兩族絕矣?!狈蜷幨吖唐嬲?,醫(yī)石者亦奇談。然石若能言,定怪虱母仙作俑,置兩枯骨為石無窮之害,致陰陽不安也。虱母仙卒,無后,葬者家皆為之祀云。
案:此文最先刊登在《天南新報》1899年11月15日《本館新聞》欄目,筆者認為不論題材內容還是風格,此文皆與前一天的《老虎公》相關,其作者雖署名“潮州來稿”,但實為丘逢甲無疑。筆者最先發(fā)現(xiàn)此文并全文錄入。
六
《不祥金》
臺北雞籠山下有溪出金,然采之則地方輒有大變革。前明時,荷蘭據(jù)臺,采之未幾,鄭氏入臺。鄭氏季年,采之亦亡。光緒壬辰、癸巳間,金復大出,始而民來,繼而官采。有以荷蘭鄭氏事為言者,有識者咸笑為迂。然不三年而臺遂割歸日本。夫地出五金,本資人用,何此金一采遽生禍變,豈會逢其適耶?抑別有至理在耶?予《憶臺雜詩》云:“雞籠山畔陣云陰,辛苦披沙一水深。寶藏尚存三易主,人間真有不祥金。”
案:此文最先刊登在《天南新報》1899年11月21日《本館新聞》欄目,作者署名“蟄庵居士”,為丘逢甲別號之一。筆者最先發(fā)現(xiàn)此文并全文錄入。
七
《鬧大令》
粵東有某縣前古后朱兩大令,皆不洽民望。某生,縣名宿也,為之聯(lián)云:“縱惡役,毒平民,老古董腹中有蠱;信劣紳,害正士,小朱兒眼底無珠?!币粫r頗傳誦人口。國初科場有“抽身便討,倒口即吞”一聯(lián),以載《寄園寄所寄》說部,久之,遂達天聽,致謝吳二公降革有差。此聯(lián)較之,一拆字,一諧音,各備一格,惜無有載之以傳者也。然聞古令實貪猾,朱則人尚謹飭,因誤信人言,始終不悟,致興大獄,冤及士林,此則不明之過。昔人謂清、慎、勤不濟以明,則足以誤事,信哉!
案:此文最先刊登在《天南新報》1899年11月22日《本館新聞》欄目,作者署名“邱仲子”,丘逢甲排行第二故名。筆者最先發(fā)現(xiàn)此文并全文錄入。
八
《逸老堂》
前明,潮州有某尚書者,居鄉(xiāng)頗叢物議,入本朝年已八十矣,自署其堂曰:“逸老”。有惡之者,夜書其門曰:“逸居無教則近,老而不死是為?!币娬邿o不捧腹。尚書恚,因撤去堂額。潮人頗議尚書易代不死,然實未仕新朝,較聊齋所志之三朝元老,不猶勝之乎!
案:此文最先刊登在《天南新報》1899年11月22日《本館新聞》欄目,作者署名“老閼戲筆”。筆者最先發(fā)現(xiàn)此文并全文錄入。
九
《草包縣令》
數(shù)年前,粵東某縣令茹姓者,貪而妄,與團練局紳某朋比為奸。某亦素為縣人所不齒,而切齒者也因各以其品加以綽號。一日,大堂忽見一長聯(lián),出云:“兔子局紳,雄撲朔,雌迷離,脂粉好生涯,兔兒神人望同歸,子如花,女如花,鉆穴競尋城北美?!睂υ疲骸安莅h令,有口囊,無底槖,金銀遭劫運,草頭王地皮刮盡,包一切,掃一切,開門怕遇粵西匪。”局紳徐姓令粵西,人見者以為切當。蓋李若農侍郎最惡人謂發(fā)匪為粵匪,因特別之曰“粵西匪”,聯(lián)乃用之以對城北徐公也。其縣陋俗,每縣令生日,局紳輒為苛派,城鄉(xiāng)富民出金公祝,至某尤甚。先一日,局紳送壽帳懸之二堂上,其夕,既為誰何易其字,而令不知也。侵晨,賀客麋集,方偃仰間,一客對帳大笑,既而群客哄堂。令因視之,則壽帳高懸,乃“嗚呼哀哉”四大字也。是日為之不歡而散云。
案:此文最先刊登在《天南新報》1899年11月23日《本館新聞》欄目,作者署名“蟄庵”。筆者最先發(fā)現(xiàn)此文并全文錄入。
十
《子游泥》
楊貴妃墓上土可治面瘢,則美人之余澤也。扁鵲墓上土可治心疾,則神醫(yī)之遺惠也。江南虞山言夫子墓旁土,則最宜種蘭,人稱子游泥?;羟衽岵t明府詩所云“記得冰衙春日煖,竹塢親取子游泥”是也。予亦有句云:“下邑弦歌惠愛長,天教道學啟南荒。千秋墓畔文章土,化作幽蘭九畹香?!?/p>
案:此文最先刊登在《天南新報》1899年11月27日《本館新聞》欄目,作者署名“蟄庵”。筆者最先發(fā)現(xiàn)此文并全文錄入。
十一
《幡然先生七十一壽序》
吾丘氏居上杭,始宋元間,逮有明族益大,給諫、侍御兩公皆直聲震天下。給諫明史有傳,侍御亦明諫臣中之號知夷情者。諫疏侃侃,世猶誦之。然其伏處不出,而耆德碩望,載在志乘者,代不乏人,固不必仕于朝而復有聞也。逢甲內渡居潮,未歸故里,而宗老幡然先生遠以詩貺,讀之生氣遠出,心已灑然異之。己亥秋,先生從孫果園孝廉來潮,因得識。先生蓋儒而俠者也,居家以孝友聞,其為學以力行為本。少執(zhí)業(yè)師喪,甚有禮誼,長者咸稱之。久以名諸生為人師,在弟子籍者先后千人,多所成就。生平尚氣節(jié),敢任大事。屢試不第,無以行所志,乃慨然為廣廈萬間之想。家藍溪故有安平寨址,因手集萬金,筑文館以居學者。忌者沮之,竟興大獄,然先生志氣不少衰也。方甲申法事之棘也,左文襄公視師八閩。先生從獄中上牘,論御夷事宜。文襄嘆賞,手書牘尾有“和議已成,雖有良謀,惜乎太遲”之語。文襄老于軍事不輕許人,其推重乃如此。識者謂所論洞中夷情,不減先侍御公疏稿也。旋出獄,再隸名學官。先生自顧年已老,不復秋試。然志氣益壯,每訓學者謂丈夫立志貴遠大,須有裨于世,為一世不可少之人。自改號曰幡然,蓋隱以伊尹之任,示學者以知所從也。儒者類貴任賤俠,不知任亦俠也,其本在養(yǎng)氣。世之譏士者,謂一著儒衣,則奄奄欲絕。俠者有氣,士之無氣也久矣。豈知國體之強弱,每視士氣之盛衰為衡。日本蕞爾國耳,其自強也,基于攘夷,成于尊王,皆其國志士讀儒書有俠氣者相與倡之。吾中國,堂堂儒教大國也;尊王攘夷,儒說也。奈何通國皆儒,竟甘俯首降心,為無氣丈夫乎?茍推先生之教,欲為有裨于世,成一世不可少之人,則今日之事,孰有大于尊王、急于攘夷者乎?先生雖老,氣冠當世,今雖優(yōu)游家巷,然嗟王室之如毀,憤夷氛之益張,其能無以自任之重而后生小子詒者?昔吾遠祖太公年八十,始應明王之夢出,奏鷹揚之功,以先生較遠祖遇主時,今尚少十年,其猶未可曰老也。尊王乎?攘夷乎?儒乎?俠乎?其能無意乎?先生四子七孫,群從濟濟,多能讀經世書者。德配廖孺人,有淑德,皓首齊眉,此家庭之樂也。樂在家庭,憂在天下。果園將為先生上壽,乞言以侑觴,因舉先生大節(jié),以諗族彥及郡邑賢俊之從先生游與知先生有素者,其他美行不備書。然曰尊、曰攘、曰儒、曰俠,斯義也,雖以之告天下士可也。先生倘以為知言乎,其當為掀髯而起,連進百觴也。磻溪之璜猶在,豈惟家乘之光,亦他日國史之榮也。
案:此序寫于1899年秋冬之際。己亥秋,丘復到潮州拜見丘逢甲,為其季祖幡然先生明年七十有一上壽求序,回去不久即接到丘逢甲的書信云:“幡然先生壽序已脫稿。壽文入集始于明人,先賢作文以有關世道人心為主,即酬應之作亦不失宗旨,非如今人之務為揄揚也。此作似尚不背先賢文法,希代呈幡然先生與尊公,以為何如?”本文筆者最先錄自丘復《愿豐樓雜記》,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21-122頁。
十二
《道南書樓跋》
予南游所至,已以昌明孔教,廣開學校,為南中豪杰士勸道大霹靂。王生源水深以所言為然,議先就所居樓藏書,以餉好學之士,以開風氣。予為顏之曰:道南書樓。夫興教開學為今日急帑,埠中多豪杰士,知必有相與鼓舞興起者,書樓恃起點耳!從此風氣大開,人才輩出,吾道其南,先賢不啻為今日言之矣。書此為王生勉,并為南中人士望。光緒庚子夏四月朔。臺灣丘逢甲跋。
案:此文最先刊登在《天南新報》1900年5月19日《本館新聞》欄目。筆者也是從王慷鼎《新馬報章所見丘逢甲詩文及有關資料目錄初編》(《華南師范大學學報》1993年第3期)一文了解到信息,但沒有任何丘逢甲集著錄此文。因此筆者想方設法找到此期《天南新報》并將全文錄入。
十三
《請交捐款告白》
敬啟者:嶺東同文學堂之設,原為造就惠潮嘉及漳泉一帶人材起見,所有稟稿章程均已刊登報牘。目今開創(chuàng)伊始,深恐經費不敷,難以垂諸久遠。南洋各埠不乏關心桑梓慷慨仗義之士,伏祈樂捐巨款,匯交新加坡上庫街協(xié)裕生洋貨店,以便轉匯嶺東同文學堂收領。是所切禱。此布。
大清光緒二十六年四月十七日
嶺東同文學堂總董公啟
案:此文最先刊登在《天南新報》1900年5月19日《告白》欄目。這則告白落款雖然署“嶺東同文學堂總董”,但其出自丘逢甲之手無疑。是年丘逢甲奉命到南洋考察,順便為準備開設的嶺東同文學堂募捐,與其同行者嘉應王曉滄。此則募捐的廣告詞不可能出自遠在汕頭的嶺東同文學堂,而只能是丘逢甲本人。
十四
《申文》
申送學生:嶺東同文學堂學生照章送考,迭紀前報,茲訪得監(jiān)督邱申文一件,照登于下:“為照章申送事,案奉管學大臣張奏頒各省學堂通行章程內開第四章,學生出身第六節(jié),凡各省府廳州所有學堂肄業(yè)之文童遇歲科試,應準其逕送院試等。因奉此,竊查汕頭創(chuàng)設嶺東同文學堂已經四載,于光緒二十八年五月間,蒙前兩廣總督部堂陶前廣東巡撫部院德會銜,奏咨立案,各文童肄業(yè)有年,頗著成效。今值院試之期,志且觀光,未便聽其向隅。理合照章,造具各文童姓名籍貫,三代年貌清冊并點名冊,經古正場試卷連同文學堂課卷,匯齊備文申送。為此申乞憲臺察核,俯賜收考照驗施行云?!?/p>
案:此申文刊登于《嶺東日報》光緒二十九年二月廿九日《潮嘉新聞》欄目,是丘逢甲向廣東學政朱祖謀按考潮州府時所送的申文。因為當時科舉畢竟沒有取消,作為民辦學校,嶺東同文學堂的學生依然要參加省里的考核。筆者首先著錄此文。
十五
《照會》
學堂照會:前報紀汕頭同文學堂照會汪監(jiān)督咨送學堂學生劉、饒、何三君,訪得學堂監(jiān)督邱仙根工部照會一件,照登于下:
“為照會事,照得本學堂學生劉維巖、饒景華、何天炯等,在學二年,有志遠赴日本東京學校游學,各自備資,前來請給照會。投赴貴監(jiān)督大臣衙門,到日請代為料理護送入學,肄業(yè)劉、饒二生愿入日本成城學校,何生愿入清華學校。等由準此,合需照會,為此照會貴監(jiān)督大臣,請煩查照,分別報送。云云。”聞劉、饒、何三君日前已領得文憑,由汕至滬,由滬再至日本候送入校云。
案:此照會刊登于《嶺東日報》光緒二十九年二月三十日《潮嘉新聞》欄目,這是丘逢甲向清政府分管出國留學機構推薦三名嶺東同文學堂學生去日本留學所寫的照會。嶺東同文學堂開啟了近代嶺東學子留學日本的先河,其學生先后有數(shù)十人留學日本,產生了較大社會影響。筆者首先著錄此文。
十六
《告白》
平遠山人潤筆
江南第一才子唐伯虎解元詩云:“閑來寫幅丹青賣,不使人間造孽錢。”賣畫固古人所不自諱也。吾友平遠韓君實根貳尹,能詩能書,而尤能畫,不專一家,不拘一格。當其興酣筆落,則雕造化,驅遣煙云,畫山山活,畫水水活,畫人物人物活,洵不可多得之作也。然此筆不潤則干,干則不活,如何不干?計惟有潤之以金氣,則筆□寶光乃爛然耳。實根天懷爛漫,不拘拘賣畫然。世人賞鑒有真者,斷不忍聽其筆干,巨金朝來,名畫夕出,以其所有,易其所無,何快如之于?同人酌為潤格并書短引,普告四方,此筆不干,庶世界中多無限活山、活水、活人物也。
潤格另印
癸卯年四月二十日
南山丘逢甲啟
案:此則告白曾連續(xù)刊登于《嶺東日報》光緒二十九年四月二十日至四月三十日的頭版《論說》前面,是丘逢甲為一位可能比較落魄但十分有才氣的畫家朋友所寫的廣告詞?!捌竭h山人”韓實根,名國松,號友梅,廣東平遠八尺筀竹村人。1900年丘逢甲的南洋之行就已經結識了他,與丘逢甲一起同行的王曉滄《道南書樓再記》曾提到他當時也在現(xiàn)場,并書寫了匾額。丘逢甲的《丙午日記》也寫到“午后,韓實根送所做畫四幅”。筆者首先著錄此文。
十七
《劉學長小傳》
同文學堂學長劉茂才飾膺修文地下,已紀前報。茲得學堂監(jiān)督邱工部作一小傳復登之,傳云:
劉君松齡字冬友,號節(jié)膺,興寧人。少讀書即志為有用之學,內行惇篤。然在邑中有俠義稱,其學務為進取,尤務實行。丁酉、戊戌間,即與邑士之同志者創(chuàng)立書社報社,購買新書新報以開風氣。政變后方嚴報禁,內地瑟縮。君乃身任購報,一以輸入文明為主。庚子春,嶺東同文學堂已開,君方與同志將往日本游學抵訓,謂此學堂將來為嶺東文明之中心點,即入學堂為學生。不數(shù)月,北直拳民起,粵省各會黨亦乘之而動。君即歸邑,倡辦團練以守御地方。時學生中歸而辦團練者,推嘉應之松口堡及君所辦為最有條理,亦著成效。時邑中風氣漸開,漸有興革事宜。如婦女改裝諸事,君皆為之倡和議定。新政復行,學堂亦謀擴充。辛丑冬,君復廣招邑士,壬寅春同來堂,缺于資者,設法助之。癸卯春,復遣其同學猶子雒□,與邑士二人游學日本,入成城學校。時君以親老,又學堂方公舉為學長,不得行。然其于科學已各有門徑,能自譯書以餉學者矣。夏得熱疾,小愈,以醫(yī)誤投藥,遂不起,年三十三。哀哉!君生三女,無子,以兄之子為嗣。
案:此文刊登在《嶺東日報》光緒二十九年六月初四日《潮嘉新聞》欄目。劉松齡為丘逢甲門生,后任嶺東同文學堂學長。1902年丘逢甲曾經寫過《紀興寧婦女改妝事與劉生松齡》七絕二首,稱贊他在家鄉(xiāng)所作移風易俗的努力,惜年不壽。筆者首先著錄此文。
十八
《涉趣園詩鈔序》
詩有唐音,此世所謂難能者也。同年彭少穎孝廉詩乃有之,可貴已(矣)。雖然,世界進化公理,每變愈上。今不如古,則必其不變而退化者也。詩界亦然。昔歲己丑,與黃公度京卿同出都,小住滬瀆,相與倡為詩界之變革。不十年而其說乃大行中國。少年之治詩者,群然起而鼓其風、潮其變,未知所屆。庚子復晤公度于梅州,世界之變方聽之天演,而無可如何。惟詩界則尚思以人治勝,大行斜陽老屋,倡予和爾,甚相慰也。于時始聞少穎能詩,且力追唐人,惜不得一見。今年乃承遠寄其《涉趣園詩》于潮,乞為之序。取而卒讀,淵淵乎,諷諷乎,則信乎其有唐音已(矣)。詩固不能以唐限,世界之變已極,有文字以來所未有,其影響之及于詩界者甚大,匪為唐,即上而漢魏六朝,下而宋元明,守而不變,皆在退化之列。少穎已為今之詩人,其詩且與世變俱進而未有已(矣)。涉趣園與人境廬吟聲相聞,他日過梅,固當有以證吾言者已(矣)。
癸卯閏月邱逢甲序
案:此文刊登于《嶺東日報》光緒二十九年六月初五日《潮嘉新聞》欄目。郭真義《丘逢甲佚文佚詩摭述》(《嘉應學院學報》2015年第5期)一文已先錄,筆者不敢掠美。惟郭先生粗疏,許多地方斷句不當,且有多處文字錯誤,現(xiàn)已據(jù)《嶺東日報》改正。彭煒英孝廉是黃遵憲的鄰居和朋友,因此也就和丘逢甲聯(lián)系上并有了這篇序文。其詩集《涉趣園詩鈔》今已不存,但《嶺東日報》中好幾期都有刊登他的詩作,他還曾為丘逢甲之父丘潛齋的七十一壽誕寫過壽聯(lián),亦載在《嶺東日報》中。
十九
《董仲容明府之母楊太淑人〈吟香室集〉序》
今之策中國前途者,莫不曰興女學。興女學,蓋其良果為孕育文明,構造豪杰,而必先以女學造其因。女學顧不重乎哉!雖然,中國何嘗無女學。世之論者,顧以中國女學第能為詩歌而已,不足以盡女學?!醪恢獨W美文明,濫觴希臘,希人教育,特重詩歌。蓋所以鼓尚武之精神,發(fā)愛國之思想者,莫詩歌若。西人至今,猶襲用之,不獨女學為然。中國女學,以成周為最發(fā)達時代。二南之詩,女子作者,居其大半。其時文化武功,以圣女為之資助,故上至宮闈,下逮草野,女子莫不知學;即莫不能詩,雖詠物賦情,而君國之思,常腃腃然。其詩用之朝廟,用之鄉(xiāng)國,風之所被,極之衰世。而漆女緯嫠,猶知愛國之義,詩雖亡,學未亡也。暴秦以降,二千年來之歷史,附傳烈女,代無幾何,女學亦稍替矣。然伏女傳經,曹母述史外,考稽別集,仍以詩歌著者為多。豈女子性情,固與詩歌為近耶?而婉孫之詞,柔曼之音,十且八九,求所謂詠物賦情,腃腃有君國之思者,常不可多得。詩教之衰,亦由女學不發(fā)達之故。世之言女學者,遂并其可風之詩歌而詬痍之,豈通論哉?吾閱董仲容明府之母夫人之詩,深于風者也。所體詠物賦情,腃腃有君國之思者也,其甲申庚子感事諸什,尤令人讀之。且感且佩,正風之變,幾于小雅之念亂。舉當世所詬痍為婉孫之詞,柔曼之音者,一掃而空之。有詩如此,中國女學之前途,猶未可量也。今夫世界者,善變者也。甲申之后,變?yōu)榧孜?;甲午之后,變?yōu)楦?。其變益大,益奇益速。由是學界變,由是詩界亦變。有其不變者存,則詩人腃腃君國之思也,不以閨閫而異也。逢甲既以甲午之變,間關內渡,思湔國恥,亟謀興學,而猶以女學之興,猶有所為憾。今得明府母夫人詩,卒讀之,紬其大旨,明告當世。因為女學之前途祝,且為中國之前途祝。
案:此文刊登在《嶺東日報》光緒二十九年六月廿八日的頭版《論說》欄目,作者署名為“蟄仙”。董仲容,字季友,名元亮,號仲容,福建閩縣人,時為澄海令。丘逢甲等人在汕頭開辦的嶺東同文學堂即屬其管轄,且多得他的支持。另外,當時丘逢甲仍兼澄??h屬書院景韓書院的掌教,因此二人交流頗多,這在《嶺東日報》也多有記載??上А肚鸱昙准分胁⑽窗l(fā)現(xiàn)二人間交往的詩歌作品。筆者首先著錄此文。
二十
《郭公遺集序》
故明之亡,潮人之以忠節(jié)著者,當以揭陽郭公之奇為最。逢甲初至潮,曾于耆舊集得讀其遺作而欽之,顧以未得見其全為憾。已開嶺東同文學堂之三年壬寅,有揭郭生來學,蓋公裔也。詢公遺書,則家祠所藏,亦缺而不全矣。癸卯,郭生與族老謀刻公書,謁逢甲為序,因得見所著稽古篇。自序謂取《漢書》古今人表,正以《春秋》,訂以《左邱》、《公》、《穀》、《國語》、《國策》、《史記》、《通鑒》,求其至當。其凡例,初一為八統(tǒng),次二為二十紀,次三為列傳百、外傳四,次四為總傳三十,次五為六訓,都五十五卷。公墓志謂百卷者誤。自序作于永歷戊戌十一月??脊匀沙酱好恫冯剂ⅲ淝镉卸綆熤?。甲午春,改督為視。己亥,滇南失守,避居南交。辛丑為交夷執(zhí)獻。壬寅八月,成仁于粵西行在。陽秋有公絕命詞二首,然其仕卒年月亦多誤。此書之成,墓志以為在居夷時,據(jù)自序則在居夷之前一年也。自序謂述而不作,后人刻公書者,取篇中撰著各文,別為三卷,并刻已傳,卷末則僉都御史羅公萬杰所作。墓志在焉,羅亦遺老,公里人也。此書板已不存,而刻本猶有全者,至所謂《宛在堂集》,乃僅有抄本。其文則存□表策問一卷,計表三首,策十二首,為公天啟丁卯鄉(xiāng)試、崇禎戊辰會試及丙子典試河南所作。其□時事,皆甚切直?!杜c客紀言》一卷,有呈祥三十五,有文移三十七,有禁諭二十三,則崇禎癸酉,公以庶常改官禮部主客司主事。甲戌轉員外郎,丙子轉郎中提督會同館。時公牘文字,可藉見當時體制。奏疏一卷,自永歷庚寅至戊戌,為疏者十卷。首有敕令書,后有奉旨年月,均甚詳,足備言明季事者之考證。其阻孫可望對秦王一疏,猶懔懔有生氣焉。其詩則存《閩辭集》一卷,計古今體詩一百首。崇禎辛巳,公以右參議督閩學。至甲申擢為太仆寺少卿時作。卷端有黃石齋、蔣八公、黃可遠、夏彝仲評語?!逗I霞芬痪?,計古今體詩一百七十八首,則自永歷己丑,公由宮詹轉禮部左侍郎召赴行在轉尚書兼兵部,至壬辰授太子少保東閣大學士時作。卷端有朱震青評語,考墓志不詳若干卷,詩則云有前后十九卷。今《閩辭》為九集,《海上》為十二卷,知所亡者多矣。
公以少保武英殿大學士視師時,有上丹扆四箴,又有上古今詩史疏。今《稽古篇》每稱臣曰,知亦疑以進呈之作,雖孤舟窮海,九死一生,憂拳拳不忘引君當?shù)乐x,雖古大臣何以加之?其平日所交,如石齋、彝仲諸公,皆忠烈之士,評公之詩,推許尤至。當公在閩,甲申之變,不待哀詔,遽率諸生哭臨,為當?shù)浪?。見《閩辭集》中,其拒鄭芝龍私托,不取其子森優(yōu)等,則公門下士寧化李世熊《寒支子集》詳記之。森即成功初名,疑公為失人,今考公疏,則公與成功,其后因兩賢相合,其封延平郡王勅印,實由公轉受。先封漳國公,亦藉公疏知之。所存詩文,其可以見當時情事甚多,詳為考證,固不僅此已也。逢甲讀畢,作而嘆曰:“國家之亡,其人心先亡也”。南宋之季,文信國提挈忠義,號召南士。其至潮也,潮人從義者翕集。然尚有同年生呼之不應,而甘受元人末秩以自榮,志乘且載之贊之,以為知時者。五坡嶺之執(zhí),亦潮人陳懿實引元兵為之。當郭公以視師之命,奔走交越間。其云合景從之士,已不如信國之盛。而一聞烽警,諸營輒竊竊謀通敵,則所遭比信國尤難。其朝士雖在播遷,而門戶掊擊之私,仍各不能相下。卒之君臣乖隔,遜居夷落。帝后已為緬人誘獻,相臣亦為交人縶俘。蓋是時人心之改向新朝,不獨海內為然。雖在裔夷,亦欣欣愿從順民之后,執(zhí)戮忠義,以為筐篚之先焉。吁可慨已!信國見執(zhí),赴燕不屈,囚之七年,乃有柴市之事。公之見執(zhí),囚于桂林,越歲死之,蓋永歷時尚在緬。成功仍據(jù)金廈,屢窺粵,沿海為之遷界而墻之。公不屈,宜死之速也。夫以故國之臣不能見容于新朝也,懼其復出而號召也。不知亡國之人心,雖有剖心泣血之士,無能作其忠義,以成功之孤忠亮節(jié)。當時海內人士,且皆以海賊目之。蓋人心之死也久矣。公即不死,夫何能為?然忠臣義士,一日不死,即不肯以不能為自謝自諉。取人天下者,已并取其不臣服我者而誅之鋤之,以為今而后乃毋我毒也。旋則褒以空文,以為臣服我者勸。元于信國,其已事矣。公之死,初乃寂然。乃貳臣之傳已頒,公之忠節(jié)之謚乃見。世之所謂論定者,已在百年以后矣,又百年而成功亦賜謚建祠于海外。蓋鼓舞天下人心者,其道故應如是也。今則言成功者崇為英雄,推為愛國,圖其遺像,搜其剩墨。人心善變,其死其生,有莫之為而為者。然則公之遺集,彌可貴已。
案:此文刊登在《嶺東日報》光緒二十九年七月十一日、十二日的頭版《論說》欄目,分兩期載完,作者署名為“逢甲”。郭之奇,字仲常,一字菽子,號正夫,別號若菽、玉溪子,自號三士道人,廣東揭陽人。崇禎元年進士,歷任福建提學參議,詹事府詹事,南明時追隨桂王及永歷跋涉于粵桂南交一帶,抵抗清廷,累官至禮、兵二部尚書,太子太保,武英殿大學士??滴踉暄畴y,清乾隆時賜謚忠節(jié)。作為同鄉(xiāng),丘逢甲十分佩服郭之奇的氣節(jié),因此才有了這篇難得的序文,也是研究丘逢甲思想的重要材料。筆者首先著錄此文。
二十一
《楊太淑人壽序》
昨廿四日,澄邑侯董仲容明府之老太太八秩開二壽辰。躋堂而祝者,衣冠頗盛。訪得壽序一篇,□邱工部所作,爰登報以公覽焉。序曰:
以文壽人非古也,若夫孝子慈孫竭力養(yǎng)志,籍稱觴上壽之日,多方致文人楮墨,以博其親一日之歡。其親亦高操懿行,卓然有可傳之實。而為之執(zhí)筆者,復不徒以稱美為能事,更進以遠大之途,則所謂壽文者,正和于天保宮之遺意,有道君子所不費焉。如澄海董侯仲容司馬母楊太淑人,固所謂高操懿行,卓然有可傳之實者也,而侯又所謂孝子之竭力養(yǎng)志者也。今年秋七月二十四日為太淑人八旬開二壽辰,僚友士民等咸稱觴致祝,以逢甲曾序太淑人詩集,深知其梗概,屬為壽文,以達悃忱。逢甲嘗讀太淑人六十時謝陳諸公所構序文及秀水陶秦肅公所構之七十壽序。其于太淑人之才德家世,已備詳之矣,然則逢甲將舉何詞以壽太淑人哉。盡人之境遇造就有限者也,而志愿想望則無窮者也。環(huán)地球無論男女,稱為豪杰者皆然,而于中國女子為尤甚。何則中國女子囿于積久相傳之成習,以不出閨門無非無議為盛德。雖有豪杰之才與志,俱無所用,極其造就不過相夫教子已耳,極其境遇不過夫榮子貴已耳。以太淑人之長名門,得諧嘉耦,有子成人,承歡養(yǎng)志,而履險如夷,處貴彌約。其余事復溢為吟詠繪畫,此固我中國所稱為?;垭p修,才德并邁者也。以尋常女子處之,當必有自鳴得意者,而太淑人顧歉然不自足。讀其詩所云:“冀長衾之覆九州,祝天心之消浩劫?!逼湓竿麨楹巍跻梢砸椘渲疽?。夫既蓄此愿望,必有所以達此愿望之處。能達太淑人之愿望者誰歟,則我董侯是也。侯承太淑人之教,而又任親民之職,凡所為治事興學以開民智、培民德、養(yǎng)民力者,當必有以效長被之遍覆,消浩劫于將來。由一邑以推九州,盡人事以同天心,吾愿侯之有以善體親志也,豈特斑衣獻祝已哉!是為序。
案:此文刊登于《嶺東日報》光緒二十九年七月廿六日《潮嘉新聞》欄目。因丘逢甲前已寫有楊太淑人《吟香室集序》,并對楊太淑人之子董仲容略有介紹,茲不贅述。筆者首先著錄此文。
二十二
《答林梓堅書》
梓堅足下:學堂沖突,足下實陰為主動,曾、陳、蔡等不過足下之傀儡。來書謂閱報始知,一若置身事外,然何其巧也?潮州學生之鼓動其中,實有使之者也。使仆以橫施無禮之舉壓制學生而使學生之解散,則誠仆之罪也。若必助外人以抗總理之聘教習,反起內訌,則仆誠不知其命意之為何矣。然潮州學生亦多有識不受□人愚惑者,仆故保其必不至全體解散也。
名譽當以實求,不可以倖致。茍犧牲名譽而能達其辦事之目的,亦仆所不辭也。足下等之始事共勞,仆何嘗不念之。然此二年來,播散謠言、暗施阻力者,誰耶?天下無棄舍義務之權利,尤無破壞義務之權利。足下欲享權利而先壞義務,當自咎,毋咎仆也。足下之意,豈以送考之事未滿足下之愿而為此舉動耶?借題發(fā)揮,正足下之道耳!然足下猶子之藉送考得以入學者,未始非學堂破格以酬足下之勞也。若盡如足下之愿,則真所謂不顧學堂之名譽矣!
足下動云權利,夫權利自有界限,試問延請教習為總理之權乎?為司事之權乎?且足下負學堂司事之名,一年來所負之義務安在?不過借創(chuàng)辦學堂以為包攬詞訟、嚇詐鄉(xiāng)里之舉,是足下尚不足以當堂中司事之任,而猥欲侵總理之權乎?鄭君學問未嘗不佳,然堅于自是,恐與同是諸人齟齬,此無容深為諱者也。泰西政黨登朝,必引其意見相同以為組織,乃能聯(lián)絡一氣,此固文明各國之公例也。王、鄭二君,皆庠序知名之士,必欲抑王而申鄭,果公論耶,抑私見耶?有識者必不為所欺也。使王于就聘之后果曠廢功課,放棄責任,足下等責仆之延聘失人,未為晚也。今乃橫存意見、摭拾蜚語,以足下一二人之故,不惜損他人之名譽、侵總理之權限、鼓動紳商破壞全局,是足下之意,不在王、鄭二人之聘否,而在仆之去留矣。
仆非戀于此總理一席,然使仆去而如足下所愿,任足下獨攬全權,學堂能期于進步或不至于敗壞,則成功之在人與己。仆亦何容心之有?然以足下之才品心術,仆料其必至大相背謬也。然則欲以仆數(shù)年來所苦心瘏口、上下旁皇,僅得營此之學堂,任足下等之敗壞,負從前之苦心,拋個人之義務,必不然矣。學堂撥款出自道憲者十之八九,且地方官有司教育之責,詳報之例,見于欽定章程,學務章程彰彰可考。而必欲其無與此事,不可得也。
東三省之危已急,廣西之亂未平,然吾輩辦事一日,則任一日之責,斷不容以時局方艱,遂舍諸事而不辦。足下為此大言以壓人,豈欲仆見東省之危廣西之亂,舍此學堂應盡之義務而從事于東省廣西所力不能為之事?抑足下之嘵嘵遂能令東省危而后安、廣西亂而后治耶?報館例載風聞事,久自有定論。足下雖能布惑于一時,然仆意報館終不能受足下欺也。笑話之傳,足下自為之而自受之已耳!于仆乎何有?足下縮首而嗾他人以使前;足下卷舌而鼓他人以共噪,足下之計則巧矣。然汕中紳商豈盡受足下之愚耶?
專制政體固非善制,然以中國之民品則正未能遽舍專制而語維新。此固非近日空言,志士所能識也。況各國即云共和,未嘗無權限。學堂規(guī)則尤非局外所能與知。仆為總理而聘教習,正守仆之權限耳,何得為專制哉!眼前事甚小,然足下實張而大之,足下但融足下之意氣足矣,若仆則無所謂意氣,亦無可融也。足下陽置事外,陰為布設,乃猥托于事師無隱無犯之訓以巧售其術,仆于足下雖有一日之知,然似足下所為,仆正不敢屈諸門墻內也。聊布數(shù)言,以覆善意。其聽之惟足下,其拒之亦惟足下。
案:此書信刊登于《嶺東日報》光緒二十九年十一月十二日《外國新聞》欄后附件《來函》,署名邱仙根。報紙在來函下專門聲明:“書中詞旨本館不任其責?!?903年十一月,嶺東同文學堂發(fā)生風潮,由表面的聘任教習之爭演變?yōu)椤巴量椭疇帯?,丘逢甲被迫辭去監(jiān)督職務。《嶺東日報》對這一重要事件進行了系列追蹤報道。筆者首先著錄此文。
二十三
同文學堂咨文(一)
汕頭同文學堂監(jiān)督丘近咨道憲,云為咨呈事:“竊照敝學堂向例于冬至節(jié)后,訂定明年教習,故于本月初十日曾將聘定明年甲辰諸教習咨呈貴道憲并請轉咨學務處,現(xiàn)敝總理同總教習何令壽朋等商議,意以敝學堂開辦數(shù)年,雖頗有成效,而組織尚未完善。其病由于學堂中分客土二族,語音不通,各聘教習,以致課程不一,畛域難融。且本地教習學問雖長,然于近日專門科學師范教育之方,實未深悉,故教科亦未完備。擬將所咨呈聘定之教習,除東文、算學外,悉行停罷,改延外省卒業(yè)留學生二三人,一律用官話,分科教授。如此則已,可以消客土之界限,亦可望學堂之進步。現(xiàn)總教習何令壽朋、分教習溫生廷敬業(yè)已自行告退,并致書上海,托聘卒業(yè)留學生之品性純正學問優(yōu)長者,俟聘定后再將名字咨呈。茲將整頓學堂改聘教習情形,先行咨呈貴道憲,以憑察核,須至咨者?!?/p>
同文學堂咨文(二)
咨呈內開:茲將光緒二十九年嶺東同文學堂官撥常年經費,及紳商捐拓充學舍進支各款,照原薄核實,造具四柱清冊兩本,呈送貴道憲察核。至二十八年以前,所有紳商捐款、學生學費開銷一切,均非總理經手。二十六年系楊魯、林樑任管理,二十七年林樑任一人管理,二十八年行商黃壽山等諸人管理。并未造冊具報。應請飭歷年經手各人趕緊具報備案,實為公便。另□清冊呈咨兩廣學務處外,相應備文咨呈察核備案。
同文學堂咨文(三)
咨呈內開:竊去冬十一月曾將嶺東同文學堂請歸官辦,緣由備。又咨呈貴道憲面辭總理一席,茲因要公,不能更留,所有嶺東同文學堂總理一席應請貴道憲速選賢能接辦。除將賬房陳文瀾經手賬簿六本,并核節(jié)賬目薄一本繳案察核備查外,相應咨呈,計送呈賬房戶陳文瀾經手賬簿六本,又核算賬目薄一本,各等由準此。
案:此咨文(一)刊登于《嶺東日報》光緒二十九年十一月十四日《潮嘉新聞》欄目。本年度因為聘任教習事,嶺東同文學堂爆發(fā)了“土客之爭”的風潮,是事為導火索。丘逢甲為此事多次行文惠潮嘉道,(二)(三)兩則咨文內容亦如是。筆者首先著錄此文。
二十四
《清故處士鄔君墓志銘》
鄔君諱寶理,字宏莊,號達夫。其先出于晉公族,政和間,鄉(xiāng)賢大昕官廣州僉判始入粵。五傳至宣義郎鼐,遷居番禺縣南山鄉(xiāng)。二十一傳至通奉大夫鳴謙,家日起。鳴謙生武翼都尉夔飏,夔飏生中議大夫啟祚,是為君父。有子十人,君居三,周淑人出。七歲好學,博通群書而歸本于《孝經》,事父母以至孝聞。有妹好聽簫而殤,讀暇輒吹簫葬所,值暴雨,不忍去,由是得疾,終于同治十二年十二月廿二日,年十八。著有《達庵隨筆》一卷。妻陳無子,以四弟國史館謄錄寶珍之子慶時嗣。慶時,予詩弟子也。光緒三十二年春奉其祖父母命,改葬君于鄉(xiāng)南金錢崗,來請銘。銘曰:讀書必貴,大德必壽,不于其身,以昌厥后。
鎮(zhèn)平邱逢甲撰
案:此文收錄在國家圖書館分館編《中華歷史人物別傳集》(第74冊)(北京:線裝書局,2003年,第212頁),筆者初次發(fā)現(xiàn)并全文錄入。
二十五
《廣東學務公所議紳工部主事邱逢甲覆陳教育計劃草案條議》
案準貴學司發(fā)交學部二等咨議官羅署正援玉前擬教育草案,照請教育總會分條核議,遵將草案細加披閱,條理精詳,莫名欽佩。竊謂教育之興貴有其道,統(tǒng)籌現(xiàn)在,尤當預計未來。囊者專部未立,機關未備,設學之初,不從師范著手,次第以辦初高等小學,而遽事高等中學之經營,師生兩無根柢,方針一誤,全局皆非。原議開宗第一章,即以推廣師范,養(yǎng)成教員,為濟目前之急,誠為洞見本源。以后節(jié)次分設中小高等學,暨實業(yè)政法專門學堂,振裘挈領,區(qū)翼井然。顧教育事業(yè),因土地居民之不同,即不能無緩急變通之差異。懲弊者不可因咽而廢食,特殊者尤不可用以為隅反。量近時之程度定普通之原則,以期推行無礙,實效可收,方有比裨實際,曲當無遺。不揣迂愚,敢將原案逐條討論于左,是否有當,統(tǒng)希察核匯呈,實為公便。
1.推廣師范名額以養(yǎng)成教員。原議第一條,推廣師范最得要領,為刻不可緩之圖,業(yè)經學部采用施行。惟設體操專修科,僅授各種體操游戲,教育生理與??平虇T程度不符。且城鄉(xiāng)小學經費贏絀有差,若令每小學聘一專門教體操科之教員,恐力有未逮。不如徑設??平虇T養(yǎng)成所,或改技能專修科,略延其學期,學科分體操、圖畫、音樂、手工、商業(yè),既符專科之程度,足應小學之急需。每校聘一人可兼授數(shù)科數(shù)級,費省而學科完備,較諸短期之體操專修生,似為有得。第二條每縣設立師范傳習所,指陳各省已設立之傳習所,全是書院變□,實為教育前途之害等語。按諸各屬所辦,因陋就簡,確如所言。然欲其教員得人教科合度,必如覆議,改良辦理,方收效果。第三條“府立初級師范簡易科一年卒業(yè)以后,即專設本科”等語,府立初級師范簡易科,乃急救辦法,似可附屬各府立之中學校內,教科程度悉照省城簡易科認真經理。若每府必責令專設初級本科,按諸各府現(xiàn)時財政以判斷之,恐十不得一二。地方自治之制未興,就地籌款之法難行,不但財力未迨,即辦學員紳能□教育者,亦殊難多覯。無己,于道轄總匯地方,設師范一所,或較易于籌辦。若省城師范初級優(yōu)級,當永行并設,以師范為教育之母。造端不審,流弊滋多。故當由提學司直轄辦理,認真督飭,責成府以全力辦中學實業(yè),責成縣以全力辦初高教育。而省城初級優(yōu)級專為鑄造各州縣教員之地,極力推廣名額以期普及,如是則責有專歸,力足為繼,方不致有名無實,扶同敷衍。至現(xiàn)在簡易開師范傳習師范畢業(yè)者,不外應暫時之急需,當此省城師范未大推廣之時,亦當有以補救。查日本興學之初,亦最苦師范之乏人,故有師范院之設。又苦緩不濟急,乃有種種方便之法,如通信教授是也。其法由專門學科之士及深通教育之人,相聚而編成講□,每月出一冊或二冊,遠方之士任擇一科,自行研究?;蛴幸闪x,許其函問講師,詳為答復,即登于講義錄之后,以供眾覽。每屆一季,講師按照各科出題考驗,能及格者即給以文憑,名為校外生。照此辦理,無論如何窮僻之鄉(xiāng),皆可普及。未經簡易傳習畢業(yè)者,已可牖啟新知;即曾在師范畢業(yè)之教員,亦可改良故鄉(xiāng),是無異各府州縣皆設有無數(shù)師范也。與考察政治大臣隨員田吳炤所擬各省提學使于教員會中特設教員研究所月出講義,為各府州縣教員研究之資,用意正復相同。蒙以為簡而易行,推而易廣,莫過于此。
2.各府州縣設立小學堂。原議以養(yǎng)成教員之次第,為增設小學之次第,不得以未受師范者,濫充小學教員,誠為扼要之論。惟每堂學生限以百人,似不免膠鼓之弊。即日本文部限小學人數(shù),亦寬限不能過十級之多。以校長集全校兒童于一堂行訓誨時,欲令全體貫徹,以五百人為合度。故即準此以為限制,非有別意也。今若限以兩班百人之數(shù),則百人有余之鄉(xiāng)村,既無力再行設校,不及百人之數(shù)又非深合體例,殊多窒礙。且學級以分而便利初高并設,乃限于地、限于款不得已之辦法。原議初高并設,若令普通行之,殊非教育原則。又原議每堂二班,用普通教員二人,各教授學生一班,是即學級擔任之本科教員。惟另設專授體操教員,不如改設??平虇T。凡全堂體操、書畫、手工、音樂俱歸一人專任,名實似較相宜。至經費每百人限以千元,城鎮(zhèn)完備之小學慮其不足,鄉(xiāng)村簡就之小學,除四百元修金補貼外,而欲籌六百元之常年款,殊不可多得。此條似不宜限。惟經費充裕之校當督飭其推廣名額,以期款不虛糜,人無曠學。
3.每府立中學堂。原府議立中學,□節(jié)浮費,實事求是。惟管理員僅設校長,恐未盡管理職事,似宜仍遵奏定章程分設監(jiān)學,方足以資臂助?,F(xiàn)在各省中學規(guī)模,每多未備,應改良條件。確如原議左列之條,尤須注重學科之釐正。
4.振興實業(yè)教育。實業(yè)為立國之本,故教育家言習普通而不習職業(yè),謂之國無集體。集體者,集萬民之長以成一國之體者也。原議第一條師范及小學以實業(yè)為必修科,按諸中國現(xiàn)在情勢,扶衰救敝,在所宜然。蓋物質文明愈進步,而實科競爭愈劇烈。有職業(yè)之經營,而后有生存之憑藉,世界潮流之所趨,令人不得于業(yè)務煩忙之中,而獨耽安逸,所謂生存競爭之教育也。第二條各省城設工藝傳習所,費省效捷,不為無見。然不如設工業(yè)補習學堂,擇其本省中著名大宗工業(yè)以求現(xiàn)在之改良。設藝徒學堂仿照最銷售之粗賤工藝,以興貧民之職業(yè)。俟高等工藝學堂成立后,再將藝徒學堂附設于此。惟各府州縣則急宜推廣,以收實效。其第三四條,高等工藝農業(yè)兩項學堂均勢在必立,無須贅議。第五條設絲茶研究所。中國天然之利,以絲茶為大宗,原議注意及此,實屬知所先務,為我國謀擴充實業(yè)之第一著手,亦為我國獨扼利權之第一大利,規(guī)畫措置,均臻妥協(xié)。第六條,學校林與學校園。原屬利便可行,惟教育初興,校員多未諳山林農業(yè)之學,恐未能即行辦到。俟第一條師范畢業(yè),已有農事智識,自應仿辦。
5.各省立專門法政學堂。法政學堂現(xiàn)各省多已設立,惟入學官紳,尚無普通知識,亦初設時必經之階級。原議擬先于京師及南北洋分設三所,若能力求完備,推廣學額,專為各省中學畢業(yè)進求政法專門之所,以暫應目前之急,自無不可。惟各省己立法政,當從緩數(shù)年,再改收中學畢業(yè)生,因此時官紳待教甚殷,非先培過渡之人才,亦無以應急需。
6.各省設立高等學堂。高等學堂原議每省各立一所,將來即以各省優(yōu)級師范學堂改充,殊屬不然。各省優(yōu)級師范必宜永設,萬無改辦高等學堂之理。惟現(xiàn)有高等學堂之改良條件,及添課實科,允宜照辦。
7.各省興學次第。興學次第計以十年,規(guī)畫精到,條理秩然。特第四年每府設初級師范完全科,第十年優(yōu)級師范改為高等學堂,此二條尚待斟酌。
8.各省教育經費。各省教育經費以現(xiàn)下籌款情形論之,京師為首善之區(qū),需款自比各省為繁,而籌款之范圍亦較大,故出進差可相當。省會亦然。獨由府而州縣,則每況愈下,即負擔愈重。故若如原議,每府教育經費以四萬計,每縣教育經費以七萬二千計,恐非普通府縣所能籌辦。故按現(xiàn)在情形,每府只可以全力辦中學實業(yè),不宜再責以設初級完全科師范。每縣小學經費,亦只可以七百元均算,未能達至一千之數(shù)也。
再者,奉文核議,惶愧殊深。查各屬教育會多未成,實由省城總會尚無頭緒。自去年學務公所科長許倅之衡、省視學員陶守敦勉等議設教育總會,公舉敝議紳為正會長,后曾面商前督部堂屬,請撥款開辦。本年復商之前于升司,允為設法,因匆匆去任,迄未實行。會地曾函請前經學司段,借用禺山關帝廟,亦未曾復示。地未覓定,款復無著。許、陶發(fā)起諸人,又始基未固,遽行告退。僅舉正負會長,虛懸于上,機關未備,殊不得謂之成立。然此會已為輔全省教育行政機關,視線所集,已非一日。力薄不能成,自當請予解散,以謝資望。貴學司總攬□機,或如何俯賜設法撥款辦理,準商借何地?許陶諸人,愿否仍飭始終其事之處?統(tǒng)希卓識見覆,不勝感盼!
案:此文最先刊登在《政治官報》上,筆者未見。此文筆者錄自《四川教育官報》光緒三十四年第二期。筆者首先著錄此文。
二十六
《宣統(tǒng)二年靈水吳氏家譜序》
中原衣冠之族自東晉五胡之亂,多避地入閩。晉江所由名也。然閩中著姓之譜能上溯及晉者不多見。蓋唐末之亂,中更五代諸胡迭主,天下瓦裂。譜牒蕩然。入宋而歐蘇復倡其學,至今言譜者宗之。然已如史之斷代,為書不能遠引。歐蘇皆以道德文學高視中原,其譜且如此,而僻在閩中可知已(矣)。予所見閩中著譜其能原原本本,多托始于宋。若推而上之則往往不無依附,或殘駁不詳,則胡元之亂為之也。晉江靈水之吳,自前明即以文學仕宦顯而至于今,閩著姓也。其家譜亦以始祖懶翁以下為詳。懶翁者,宋遺民也。譜蓋屢修,今吳理卿京卿纂修,乃益詳,體例亦益謹。夫分之為眾家族,合之為一民族,而成為國。國者,族之積也,人未有不自愛其家族而能愛及民族者。亦未有不能愛族而能愛國者,方今列強環(huán)伺,識者不獨為國憂,且為民族憂。使人人能愛其家族推其心而民族,以眾致之于國則天下事固可為也。中國宗法自秦亡至今,其猶足以敬宗收族者曰祠曰譜,修祠修譜之心,皆愛其族之心也。故吾于今日吳氏之譜之修也,不能無厚望焉!蓋所望不獨為吳氏也。
宣統(tǒng)二年庚戌秋嶺東邱逢甲拜序
案:此文出自盛清沂主編《國學文獻館現(xiàn)藏中國族譜序例選刊初輯》(吳姓之部)(聯(lián)合報文化基金會國學文獻館1983年,第311-312頁),筆者最先發(fā)現(xiàn)并全文錄入。
二十七
《鄔吉人先生家傳》
先生諱啟祚,字繼蕃,號吉人,番禺縣南山鄉(xiāng)人,宋鄉(xiāng)賢鄔大昕二十三世孫也。太學生即用都司,誥封奉政大夫,晉封中議大夫。大昕于鄔氏為入粵始祖,五傳而遷南山。南山之鄔分兩大房,兩房子姓,不相能也。先生則倡建始祖祠以調和之。復跋涉千里,訪得其墓,念祖會以為墓田,雖冒萬死不顧也。始祖以下諸祠墓亦皆修筑堅好。凡鄉(xiāng)族中公益,如浚蓼水,筑松基,練鄉(xiāng)團,辦平糶,建南山方便所,又皆引為己任。敦宗睦族,利物濟人,蓋其天性也。性復至孝,自幼即以能盡色養(yǎng)聞。居憂哀毀骨立,親諱日,終其身未嘗露齒。雖臥病,必強起肅衣冠致祭。罄勤儉所得,踵行其父武翼都尉夔飏,恤孤周急之行不少衰。事兄甚謹,撫孤如己子,撫侄之孤,又如己孫。家庭內邕邕如也。平居無疾言遽色,好詩書,尤愛詩,著有《耕云別墅詩集》一卷,《耕云別墅詩話》四卷,《詩學要言》二卷。以宣統(tǒng)三年二月初五卒,年八十二,子十八人。與大儒陳澧友善,諸子多從之游,四子寶珍最知名。
論曰:先生重逢花燭時,壽言三百余篇,皆稱先生賢。余見先生于羊城,不禁恨晚也。先生可謂古君子矣!
鎮(zhèn)平丘逢甲仙根
案:此文見鄔啟祚《耕云別墅詩話》卷首,宣統(tǒng)三年(1911)八月刻本,蘇州圖書館藏。本文筆者初見于任聰穎《丘逢甲詩“滄海”意象研究》(蘇州大學2011年碩士論文)的附錄部分。
結語
本文所輯錄的丘逢甲佚文共計近三十篇,除了《澎湖賦》《鄔吉人先生家傳》兩篇見于任聰穎《丘逢甲詩“滄?!币庀笱芯俊罚ㄌK州大學2011年碩士論文)的附錄部分,《涉趣園詩序》一篇為梅州郭真義先生發(fā)現(xiàn),其他大部分作品均為筆者近年來所新發(fā)現(xiàn)。有這么多丘逢甲先生的遺失作品被發(fā)現(xiàn),筆者自己也喜出望外。就已經發(fā)現(xiàn)的這些文章看,體裁多樣,內容豐富,是一大特點。其中一些作品甚至還具有比較重要的史料和文學價值,頗值得人們仔細研究。然而在高興的同時我們也不無遺憾,高興的是這些作品終于重現(xiàn)世人面前,可為丘逢甲研究提供新的資料,遺憾的是正不知還有多少未被發(fā)現(xiàn)的丘逢甲詩文作品正等著我們去收集整理,是所望于諸公。
A Collection of Qiu Funjia’sM issed Articles
KONG Ling-bin
(College of Literature and Journalism,Hanshan Normal University,Chaozhou,Guangdong,521041)
Collection ofQiu Funjia’sWorks by Yue Lu Press collectedmostofQiu Funjia’sWorks,buta lotofhisworks can notbe found in it.The recentdevelopped information helps the scholarsbetween the straits in the findings.The writer has found more than 20 articles that are not in Collection of Qiu Funjia’sWorks. This paper privides them.The genres and topics of these articles are varied.Some of them have historical and literary values.
Qiu Funjia;collection;missed articles;collection ofmissed articles
G 256.3
A
1007-6883(2017)02-0010-15
責任編輯 溫優(yōu)華
2016-12-02
廣東省哲學社會科學規(guī)劃項目(項目編號:GD14DL02);潮州市哲學社會科學2015年度一般項目(項目編號:2015-C-07)。
孔令彬(1970-),男,河南開封人,韓山師范學院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教授,文學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