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 征
2017年1月20日,特朗普將入主白宮,正式成為美國第45任總統(tǒng)。特朗普在2016年大選中的政策主張及當選后特立獨行的言行,彰顯了特朗普與奧巴馬政府在政策理念上的差異。未來,特朗普政府的內(nèi)外政策,尤其是外交政策走向,成為各方關注的焦點。
特朗普當選后,無時無刻不在著意彰顯自己的存在。特朗普和奧巴馬政府相互拆臺,以致于外界疑惑地看到權力交接期內(nèi)美國存在“兩個總統(tǒng)”的局面。[1]蕭達等:《‘兩個總統(tǒng)并行’令世界擔憂 美盟友迷惑:應對美抱多大信心?》,環(huán)球網(wǎng),http://world.huanqiu.com/exclusive/2016-12/9882547.htm l。這種狀況在美國歷史上都是罕見的。
作為一位劍出偏鋒的非建制派共和黨總統(tǒng),特朗普必然會對奧巴馬政府的外交政策作出修正。這已從近期雙方的較勁中得到充分的體現(xiàn)。[2]近日“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wǎng)”(CNN)梳理,特朗普未來面臨的諸多麻煩中,有9個是現(xiàn)任總統(tǒng)奧巴馬在位的最后一段時間留給他的,其中包括制裁俄羅斯、石油鉆井禁止令、中東和平僵局、奧巴馬醫(yī)保法案、國家安全出入境登記制度、關塔那摩監(jiān)獄等。Kevin Liptak and Z. Byron W olf, “9 last-m inute Obama moves to stym ie Trump's agenda,” CNN,http://edition.cnn.com/2016/12/30/politics/barack-obama-last-m inutefinal-actions-donald-trump/index.htm l.然而,特朗普團隊對于外交政策的闡釋缺乏系統(tǒng)性,甚至有些含糊不清,令人難以琢磨。正同特朗普自己所言,“我不是一名政客,也從未想過要成為其中一名”。[3]Donald Trump,Gettysburg Address,October 22, 2016.特朗普和華盛頓的權勢階層沒有太多的瓜葛。這在大選中或許是他的優(yōu)勢。不過一旦執(zhí)政,特朗普明顯缺乏政治經(jīng)驗,對于華盛頓聯(lián)邦政府的運作機制缺乏足夠的了解和實際斡旋經(jīng)驗。這就成了他執(zhí)政的短板。另一方面,人們對于特朗普的行為方式、執(zhí)政風格也所知甚少。畢竟特朗普跟傳統(tǒng)政客不一樣,如同在2016年大選中反“政治正確”一樣,他本人也不太愿意按照套路出牌。所有這些都將帶來一種不可忽視的不確定性。
入主白宮在即,特朗普團隊已經(jīng)公布了大多數(shù)內(nèi)閣班底的提名和對白宮主要官員的任命。從這個團隊的人員組成上,人們已能窺測出一些端倪,并對未來特朗普政府的決策模式做出初步判斷。
一是偏愛軍人背景的保守強硬派人士。被提名出任國防部長的馬蒂斯(James N. Mattis)是四星上將,曾任美軍中央司令部司令,由于口無遮攔和作戰(zhàn)強硬被戲稱為“瘋狗”(Mad Dog)。擬出任國土安全部部長的約翰·凱利(John Kelly)則是退休的海軍陸戰(zhàn)隊上將。被任命為白宮國家安全顧問的邁克爾·弗林(Michael Flynn)同樣是一名退役陸軍中將。擬出任中央情報局局長的邁克·蓬佩奧(Mike Pompeo)有西點軍校畢業(yè)的背景。
二是獲提名的內(nèi)閣成員中商人、富豪居多。特朗普本人就是億萬富翁,而在他的提名當中,也有不少觀點相似、立場相近的商界富豪:被提名出任國務卿的雷克斯·蒂勒森(Rex Tillerson)是埃克森-美孚石油公司的董事長兼首席執(zhí)行官;被提名出任財政部長的努欽(Steven Mnuchin)曾是高盛集團合伙人;被提名出任商務部長的羅斯(Wilbur Ross)是華爾街“金融大鱷”;而擬出任教育部長的德沃斯(Betsy DeVos)同樣是一位億萬富翁;即便是擬出任交通部長的趙小蘭,也是身價不菲。美國媒體調(diào)侃稱,特朗普的班子將是“史上最富內(nèi)閣”。特朗普在大選中力推“民粹主義”論調(diào),屢屢攻擊華盛頓權貴與華爾街的勾連;而現(xiàn)在卻鐘情于富豪大亨,多少讓外界感到困惑。
三是特朗普提名的現(xiàn)有內(nèi)閣班底平均年齡偏大,不少人都在60歲以上。特朗普所青睞的將軍基本上都是退役軍人,而富商們的年齡也不小。比如,擬出任國務卿的蒂勒森現(xiàn)年64歲,而被提名出任國防部長的馬蒂斯則66歲,而被任命為國家安全顧問的弗林也有57歲。這和之前的奧巴馬政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年齡固然說明不了一切,但整體年齡偏大則容易出現(xiàn)思維僵化,更易受制于他們所成長的時代的影響,對于外部世界的看法常常會落伍。美國“石英”網(wǎng)站撰文指出,“由于被冷戰(zhàn)時期的顧問包圍,特朗普仍被卡在上世紀80年代”。[1]肖巖等:《美媒:鷹派納瓦羅是特朗普美中貿(mào)易構想的“繆斯”》,環(huán)球網(wǎng),http://oversea.huanqiu.com/article/2016-12/9862836.htm l。
四是目前提名的內(nèi)閣班底絕大多數(shù)人都沒有從政經(jīng)驗。無論是退役的將軍,還是富豪們,都鮮有在政府工作的經(jīng)歷。而像華裔趙小蘭這樣的三朝元老,已經(jīng)是鳳毛麟角了。未來,要彌補這個缺陷,就必須在副部長和助理部長層級的人員篩選上下足功夫,否則就容易出現(xiàn)大的偏差。在美國三權分立的體制下,政治斡旋、妥協(xié)的能力以及嫻熟的手法都是非常重要的。
五是現(xiàn)有提名的內(nèi)閣班底多元化色彩不夠,白人、男性居多,少數(shù)族裔和女性只是點綴而已。這種情況在執(zhí)掌對外政策領域就顯得尤其突出。甚至一些帶有白人種族主義傾向的人員也進入到高層,從而引發(fā)美國社會的爭議。
從特朗普本人自以為是的言行、過渡團隊成員的構成和提名白宮和內(nèi)閣官員的政策傾向,可以窺測到特朗普的心理活動以及未來的決策模式。在大選中,相對于國內(nèi)政策,精明的特朗普對于外交政策的認知明顯欠缺,以致于他故弄玄虛地拒絕透露他對特定外交政策問題的看法。實際上,他是不太清楚應如何作答。相較于希拉里對于外交政策的游刃有余,特朗普就顯得有些左支右絀。但問題在于他還不以為意,認為自己很聰明,不需要每天聽取情報簡報。[2]《特朗普:我很聰明,不需要每天聽取情報簡報》,中國日報網(wǎng),http://world.chinadaily.com.cn/2016-12/12/content_27641747.htm。針對特朗普的這一表態(tài),奧巴馬則公開表示:“這跟你有多聰明沒有關系,你需要盡可能得到最有價值的信息來幫助你做出最正確的決定。”在他看來,“情報機構的確不是完美的,但如果你沒能知曉他們的觀點、他們的詳細看法,你(工作時)就會十分盲目”。http://world.chinadaily.com.cn/2016-12/15/content_27677725.htm。從其過渡團隊的構成和提名內(nèi)閣人選來看,特朗普更傾向于相信自己的家人和摯友,喜歡選擇與自己觀點相同的人出任重要職位。這表明,他并不太情愿聽到不同意見,而是更愿意主導或掌控整個局面。從其選舉中和勝選后的言行來看,包括他對那些曾經(jīng)公開反對他的媒體和精英人士的態(tài)度,不難看出特朗普實際上是個睚眥必報的人,難以寬容他人對自己的背叛或批評。在他提名擬任政府要職的人員中,清一色都是在大選中支持他的人士,或至少沒有公開反對他。而對于那些反對他的人,特朗普則耿耿于懷。2016年歲末,他在新年致辭中稱:“祝大家新年快樂,包括那些與我為敵,輸?shù)煤軕K卻無可奈何的人。我愛你們。”[1]Philip Bump,“Trum p keeps saying he wants unity — and keeps show ing that it’s up to everyone else,” December 31, 2016. See :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new s/the-fix/w p/2016/12/31/trum p-keeps-saying-he-w ants-unity-and-keeps-show ingthat-its-up-to-everyone-else/?tid=pm_politics_pop&utm_term=.116e65c9d87f. 這篇文章詳細梳理了特朗普的一貫作為?!度A盛頓郵報》網(wǎng)站刊文不無辛諷地指出:“對于特朗普而言,通往團結之路是狹窄的:停止對他的抱怨并團結在他周圍?!盵2]Philip Bump,“Trump keeps saying he wants unity — and keeps show ing that it’s up to everyone else,” December 31, 2016.
種種跡象顯示,未來特朗普政府的決策將以白宮班底構成核心決策圈,主導和協(xié)調(diào)與各個行政部門的磋商,弗林將扮演重要角色;而擔任白宮辦公室主任、共和黨全國委員會主席的普利巴斯(Reince Priebus)則將在協(xié)調(diào)國會共和黨議員方面發(fā)揮重要作用;總統(tǒng)特朗普將擁有決策大權。但從目前來看,特朗普常常自行其是,未來,與其團隊還需要時間來磨合。
盡管特朗普在對外政策領域的主張并不十分明晰,但其新孤立主義的傾向卻顯而易見。這種新孤立主義和傳統(tǒng)孤立主義相比,有著鮮明的特點:美國并非不關注外部事務,而是實行戰(zhàn)略收縮,將關注的焦點集中在關鍵區(qū)域或議題上,而對于其他區(qū)域或議題則不愿過多介入;更多關注國內(nèi)問題的解決,而對于外部世界的關注度減弱,承擔國際義務的意愿下降,投入的資源也會隨之減少。特朗普強調(diào)向內(nèi)收縮,主張“攘外必先安內(nèi)”,[3]趙衍龍:《特朗普:保留奧巴馬醫(yī)改方案關鍵條款 沒空調(diào)查希拉里》,環(huán)球網(wǎng),http://world.huanqiu.com/exclusive/2016-11/9670312.htm l。注重解決國內(nèi)問題。此外,特朗普還迎合反全球化的浪潮,對外來移民采取限制乃至抵制的態(tài)度,主張極端利己的貿(mào)易保護主義,退出TPP,重新談判《北美自由貿(mào)易協(xié)定》。基本可以確定,特朗普政府在執(zhí)政之初不會將主要精力投入到外交議題上,也不會主動去挑起事端,除非是有重大事態(tài)發(fā)展迫使其將主要精力從國內(nèi)轉向外交議題。
特朗普在大選中一再強調(diào)的“美國優(yōu)先”(American First)將成為其對外政策的主基調(diào)。所謂“美國優(yōu)先”,實際上就是更多關注自身的利益,而不考慮其他國家甚至包括盟友的想法。只要有利于實現(xiàn)美國的利益,特朗普政府就會強力推行,迫使其他國家讓步。對于多邊國際合作,則采取消極的態(tài)度,不愿承擔更多國際義務。這意味著未來美國對外政策中單邊主義行為有可能上升。當然,這種“上升”應不會達到小布什政府第一任期內(nèi)那種近乎瘋狂的偏執(zhí)地步。與此相對應,美國的對外戰(zhàn)略思想將偏向現(xiàn)實主義方向,其意識形態(tài)色彩將相對下降,實用主義色彩則更為濃厚。而這些都與共和黨的傳統(tǒng)理念相契合。作為億萬富翁,利益是特朗普的政策基點,務實是他的政策風格。在特定條件下,特朗普是不會排斥利益交換的。
“讓美國再次強大”是特朗普2016年總統(tǒng)競選的口號。但這并非他的原創(chuàng),而是1980年總統(tǒng)大選時,里根針對美國當時國內(nèi)經(jīng)濟滯脹、國外面臨前蘇聯(lián)咄咄逼人的壓力而提出的。對于里根,特朗普推崇有加。在特朗普的理念中,“讓美國再次強大”涵義有二:經(jīng)濟振興和國防強大。而這種理念也和他提名的內(nèi)閣成員組成相印證——富豪和退役將領占據(jù)重要職位。在經(jīng)濟振興層面,為了振興美國制造業(yè),特朗普采取多種舉措,阻止美大企業(yè)轉向海外投資和生產(chǎn);同時打著“公平貿(mào)易”的旗號,逼迫其他國家解決貿(mào)易逆差、貨幣匯率、市場準入、知識產(chǎn)權保護等問題,以扭轉美國長期存在的貿(mào)易逆差。如果說在其他問題上,特朗普總是模棱兩可、含糊其辭,那么他在經(jīng)貿(mào)層面的民族主義基調(diào)是自始至終,十分鮮明的。在國防安全層面,特朗普明確表示,將重塑美國的軍事實力,反對奧巴馬政府大幅削減軍費的做法。這與共和黨傳統(tǒng)上注重國防安全的理念完全吻合。特朗普主張:將陸軍人數(shù)增加6萬,增至54萬;海軍陸戰(zhàn)隊以36個營為基礎,擴充8千至1.2萬人;將美國海軍打造成為一支擁有350艘水面艦艇和潛艇的強大海軍(現(xiàn)有272艘)。[1]這也是共和黨鷹派人物一直追求的目標。[2]《專家:美軍力增長是大勢所趨對中國未必是壞事》,環(huán)球網(wǎng),http://m il.huanqiu.com/observation/2016-11/9711985.htm l。特朗普的兩名對外政策顧問亞歷山大·格雷和彼得·納瓦羅于2016年11月7日,在《外交政策》網(wǎng)站發(fā)表的一篇文章表示,特朗普政府將在亞太以實力求和平,重寫美國與亞洲的關系。[3]強大的國防力量除了可以維護美國的安全,也是在世界上壓制對手和推進美國利益的重要工具。
美國的戰(zhàn)略重心不會發(fā)生根本性逆轉,依舊會將主要的關注點放在亞太,將更多的政治、經(jīng)濟、軍事等資源投放到這一地區(qū)。在中東地區(qū)打擊“伊斯蘭國”(ISIS)極端勢力,或許會在一定程度上吸引美國的注意力,但特朗普政府不太可能大規(guī)模投入地面部隊,而是依靠地面特種部隊、空中力量以及與相關國家的合作或對其施壓,來打擊極端勢力。特朗普反對之前在中東推翻別國國家政權的做法,認為那只會造成權力真空,讓恐怖分子得勢;應通過漸進式改革來實現(xiàn)中東的變化。[4]Transcript o f Donald T rum p’s speech on national security in Philadelphia,September 7, 2016. http://thehill.com/blogs/pundits-blog/campaign/294817-transcript-ofdonald-trum ps-speech-on-national-security-in.美國擴充后的??哲娨矔?/p>
[1]特朗普的態(tài)度實際上已經(jīng)或多或少影響到了美國國會的立法。2016年12月23日,美國總統(tǒng)奧巴馬簽署了《2017年度國防授權法案》,確定下一年軍隊薪資增加2.1%,還計劃大幅度提高軍隊服役人員的數(shù)量。根據(jù)授權法案,美國陸軍2017年將擁有總計47.6萬士兵,比白宮要求的2017財年員額多出1.6萬人。海軍陸戰(zhàn)隊將增加到18.5萬人,比原本的要求增加了3千人。空軍將達到32.1萬人,超過原本奧巴馬政府的要求的4千人??傆?,190億美元的預算高出奧巴馬原本的預算達32億美元。荀越:《奧巴馬簽署2017財年國防授權法案,美軍擴軍漲工資》,http://www.guancha.cn/m ilitaryaffairs/2016_12_26_386214.shtm l。
[3] Alexander Gray and Peter Navarro, ”Donald Trump’s Peace Through Strength Vision for the Asia-Pacific, ”November 7, 2016, http://foreignpolicy.com/2016/11/07/donald-trum ps-peace-through-strength-vision-for-the-asia-pacific/.多地投入到亞太地區(qū),而不是中東或歐洲。奧巴馬政府推進的“亞太再平衡”戰(zhàn)略,是民主、共和兩黨的共識。即使特朗普上臺執(zhí)政,亞太地區(qū)依舊是美國的戰(zhàn)略重心,是美國的重要利益所在?;蛟S,特朗普政府的亞太戰(zhàn)略不再叫做“再平衡”戰(zhàn)略,但美國對這一地區(qū)的投入將是一貫的。特朗普政府將會強化美國在西太地區(qū)的軍事存在,保持其軍事優(yōu)勢。這在美國的亞太戰(zhàn)略缺少TPP這樣一條經(jīng)濟支柱的情況下,就顯得尤為重要。盡管特朗普一再強調(diào),其上任后,美國就退出TPP,以雙邊經(jīng)貿(mào)協(xié)定取而代之,但不能排除特朗普執(zhí)政1—2年后,將TPP問題改頭換面,再次提上議事日程的可能性。畢竟,共和黨和大工商階層關系密切,相對于民主黨人,傳統(tǒng)上更支持自由貿(mào)易。
同盟關系依舊是美國霸權的重要支柱。特朗普從亞洲撤軍的論調(diào)只是一種對盟友、伙伴施壓的手段,目的是讓他們承擔起更多的自我防衛(wèi)義務,或者多出人,或者多出錢。而真正從亞洲撤軍的可能性很小。面對中國的崛起和朝鮮核武器的發(fā)展,美日、美韓同盟只會加強,不會削弱。特朗普政府也會重視歐洲盟友的感受,有意維持和強化北約的作用。而美國要求盟友、伙伴承擔更多的防務義務也并非始于特朗普。自冷戰(zhàn)結束后,美國就在調(diào)整同盟友的關系,強化同盟國的合作,要求他們更多分擔防務責任。奧巴馬政府上臺伊始推出的“巧實力”,就主張加強同盟友的合作,讓盟友分擔責任。特朗普只不過是延續(xù)了這種趨勢,并將這種訴求表達得更為極致。
未來,特朗普政府有意改善同俄羅斯的關系,這是值得關注的重要動向之一。畢竟在當今世界中,中美俄三角關系的互動勢必會影響到整個國際格局的走向。奧巴馬政府時期,美俄關系由于北約東擴、民主人權問題一直摩擦不斷;而雙方在烏克蘭問題上的爭斗和隨后美國推動歐美聯(lián)手對俄實施經(jīng)濟制裁,使得美俄關系跌入谷底。實際上,美國戰(zhàn)略界認為,美俄交惡使中國處于有利的地位,中國由此左右逢源,[1]2016年11月筆者在美國首都華盛頓的訪談,多位智庫學者提及了這種想法。美國應當扭轉這種被動的局面,改善同俄羅斯的關系。而特朗普在大選中和過渡期內(nèi)對俄羅斯的友善態(tài)度、對普京的正面評價,以及近期雙方的良性互動平添了外界的猜想。而特朗普任命的國家安全顧問弗林、國務卿蒂勒森都曾與普京有過良好的互動,也都主張改善美俄關系。這都為美俄改善關系提供了必要的條件。[1]蒂勒森與俄羅斯關系密切,早在1999年便結識普京,曾獲得俄羅斯授予的友誼勛章,曾反對美國對俄羅斯進行制裁。而弗林曾應邀參加俄羅斯電視臺“今日俄羅斯”的慶祝活動并發(fā)表演講。2016年11月15日,在接受德國《明鏡》周刊記者專訪時,弗林表示,美國應當加強同俄羅斯的合作,并與普京保持建設性關系。他稱“普京將是美國在某些事上的可靠伙伴”,美國需要和俄羅斯建立一個全面的關系。特朗普有意在打擊“伊斯蘭國”和解決敘利亞內(nèi)戰(zhàn)問題上,與俄羅斯合作,改善兩國關系的氛圍。不過“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美俄關系的改善尚需時日。無論是提升相互信任,還是解除制裁,或停止壓縮俄羅斯的戰(zhàn)略空間,一時間都難以有明顯的改觀。
此外,特朗普的外交政策不僅和奧巴馬政府大相徑庭,而且共和黨內(nèi)部也有不同聲音。美國聯(lián)邦參議員麥凱恩(John McCain)與盧比奧(Marco Rubio)等主流建制派都對特朗普有意拉近同俄羅斯的關系,公開表示反對。2017年年初,麥凱恩訪問波羅的海地區(qū)國家,呼吁美國對俄羅斯實施更為有效的制裁。他甚至宣稱,烏克蘭將在2017年解放目前不受其政府控制的地區(qū)。眾議院議長瑞安和參議院領袖麥康奈爾也均支持就俄羅斯黑客干擾美國大選的傳聞展開調(diào)查。麥康奈爾直言,“俄羅斯人不是我們的朋友”。而現(xiàn)任總統(tǒng)奧巴馬在任期僅剩三周之際,于 2016年12月29日,因為俄羅斯涉嫌通過網(wǎng)絡襲擊、干擾美國總統(tǒng)選舉而對俄進行制裁,驅逐了35名俄羅斯外交官。這是美國迄今為止針對他國政府支持的、以美國為目標的網(wǎng)絡攻擊,所做出的最強硬回應,也是10年來美對俄羅斯最大規(guī)模的驅逐行動。而普京卻沒有馬上采取報復性措施,而是要等到特朗普上臺之后再說。特朗普第一時間表示,普京的做法“很聰明”。[2]Caroline Kenny and Kevin Liptak, “Trump: Putin 'very smart' for decision to w ithhold sanctions,” CNN, Decem ber 30, 2016. http://edition.cnn.com/2016/12/30/politics/trump-putin-very-smart-for-decision-to-w ithhold-sanctions/index.htm l.
盡管還有待進一步觀察,但通過特朗普及其團隊的言行,結合共和黨的傳統(tǒng)理念,我們基本上可以研判特朗普新政府未來對外政策的總體趨向。當然,特朗普上臺執(zhí)政,并不能擺脫一些特定的環(huán)境,不得不面對美國實力及左右世界能力下滑的趨勢。首先是特朗普上臺將面對一個撕裂的美國社會,其主要精力將會耗費在國內(nèi)問題上。特朗普多少有些僥幸地通過選舉人票贏得了大選,普選票則輸給希拉里近300萬張。這表明他在選民中的根基并不牢固:一半的民眾支持特朗普;另外一半的民眾則反對特朗普。這對于他執(zhí)政將是很大的牽制。面對一個撕裂的美國社會,如何彌合分歧、緩解社會矛盾是特朗普需要首先解決的問題。一旦處理不好,其政府將會舉步維艱,進退兩難。其二,黨派之爭依舊激烈,民主黨人勢必不會甘心退讓。特朗普要在諸如應對氣候變暖、環(huán)境保護、醫(yī)療保險等諸多問題上推翻奧巴馬的遺產(chǎn),也會遭遇不小的阻力。其三,共和黨內(nèi)部也并非鐵板一塊,傳統(tǒng)的主流建制派和極右翼共和黨人也未必都會與特朗普站在一起。在特定議題上將會出現(xiàn)分化,只能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比如,在貿(mào)易問題上,民主黨人和勞工組織關系密切,往往支持貿(mào)易保護主義;而共和黨傳統(tǒng)上與大工商企業(yè)、跨國公司關系緊密,對于特朗普的貿(mào)易保護主義政策則是憂慮重重。其四,特朗普政府在“美國優(yōu)先”理念下采取的舉措很可能會引發(fā)對象國家甚至是盟友的反彈乃至報復,從而對特朗普的民粹主義舉措形成牽制。
應該說,即將上臺執(zhí)政的特朗普將給中美關系帶來更多的變數(shù)。就選舉中的言詞來看,特朗普的對華立場變數(shù)較大,甚至是自相矛盾,不確定性強。作為之前的圈外人士,特朗普進入到華盛頓的核心權力圈后,如何處理各種復雜的關系,還需要有一段適應的時間。況且,特朗普對于中美關系競爭與合作并存的復雜性,缺乏足夠的認識,需要有一個學習的過程。特朗普認為,奧巴馬政府的對華政策過于軟弱,主張對華采取強硬的立場。在特朗普上臺執(zhí)政的初期,中美關系出現(xiàn)顛簸的可能性較大。
如前所述,特朗普上臺執(zhí)政后,將會繼續(xù)在亞太地區(qū)布局,加大政治、經(jīng)濟和軍事投入,試圖壓縮中國的戰(zhàn)略空間,圍堵中國影響力的拓展,竭力維護美國在亞太地區(qū)的主導地位,中美在西太地區(qū)的競爭與博弈將會有所加劇。
而首當其沖的就是中美之間經(jīng)貿(mào)摩擦將會加劇,甚至不排除爆發(fā)局部商品(如反鋼鐵傾銷等)的貿(mào)易戰(zhàn)。在總統(tǒng)大選中,特朗普曾多次公開指控中國操縱人民幣匯率、實行關稅保護政策,導致大量工作機會從美國流失,許多美國本土工廠倒閉。因此,放言上臺后將把中國確定為匯率操縱國,對華商品征稅45%。他曾公開說:“他們搶了我們的就業(yè),搶了我們的錢財,他們搶走了一切”。在印第安納州競選集會上談及中美貿(mào)易差額問題時,特朗普表示:“我們不能繼續(xù)讓中國強奸我們的國家。他們(中國)現(xiàn)在就是這么做的”。[1]Jerem y D iam ond, “T rum p: 'W e can't continue to allow China to rape our country',”CNN, M ay 2, 2016 , http://edition.cnn.com/2016/05/01/po litics/donaldtrump-china-rape/.
擬出任財政部長的史蒂文·努欽、被提名為商務部長的威爾伯·羅斯以及未來的白宮國家貿(mào)易委員會主席皮特·納瓦羅都支持特朗普對內(nèi)減稅、對外扭轉貿(mào)易劣勢等政策主張。以現(xiàn)執(zhí)教加州大學爾灣分校商學院的納瓦羅為例,他一貫秉持極端的反全球化言論,將貿(mào)易看作是零和游戲,是軍事沖突的延伸,不存在雙贏的局面;在對華問題上,無論是政治上還是貿(mào)易上,他都主張強硬。納瓦羅和羅斯還合寫過一篇文章,指控中國是“世界最大的貿(mào)易騙子”,主張對華采取強硬政策。[2]Patrick Gillespie and Heather Long:” Just how far w ill Trump go on China and Mexico?” CNN, December 27, 2016.:http://money.cnn.com/2016/12/23/news/economy/trum p-trade-china-mexico-navarro-ross/index.htm l.2017年1月3日,特朗普提名律師羅伯特·萊特希澤(Robert Lighthizer)為美國貿(mào)易代表。萊特希澤長期主張貿(mào)易保護主義,在過去的十幾年里,一直代表美國鋼鐵生產(chǎn)商進行頻繁的貿(mào)易糾紛訴訟。他在羅納德·里根政府時期曾擔任過美國副貿(mào)易代表,力主對日施壓,敦促其減少對源自美國的進口商品的限制以及對本國出口商品的補貼。
目前,特朗普團隊考慮采取兩種方式來實施貿(mào)易保護主義:一種方式是對所有進口產(chǎn)品征收10%的關稅;另外一種方式是對進出口產(chǎn)品征收所謂的“邊境調(diào)節(jié)稅”,主要是針對那些在海外加工的美國公司??梢源_定,特朗普上臺后,面對美國國內(nèi)濃厚的貿(mào)易保護主義情緒,同時也出于兌現(xiàn)競選承諾的考慮,特朗普至少會推出實質(zhì)性的舉措,對中國部分商品提高懲罰性關稅或設置貿(mào)易壁壘,從而使得中美經(jīng)貿(mào)摩擦的幾率上升。在此氛圍下,進而影響到兩國在一些雙邊問題上的磋商與談判,包括中美雙邊投資協(xié)定的談判等。
當然,盡管中美經(jīng)貿(mào)摩擦的可能性會大幅上升,但對華商品征稅45%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畢竟,美國和中國分別是世界第一大和第二大經(jīng)濟體,雙方相互依賴也日益加深,中國已經(jīng)是美國的第一大貿(mào)易伙伴,如果雙方爆發(fā)貿(mào)易戰(zhàn),肯定是兩敗俱傷。因此,美國輿論認為,與中國進行貿(mào)易戰(zhàn)是一個“壞主意”。[1]Charles R iley, “8 reasons why starting a trade war w ith China is a bad idea,” CNN,November 17, 2016.http://money.cnn.com/2016/11/16/new s/econom y/us-china-tradewar-donald-trump/index.htm l.著名智庫彼得森國際經(jīng)濟研究所(Peterson 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Economics)的一項研究顯示,如果按照共和黨總統(tǒng)候選人特朗普提議的那樣,向中國、墨西哥產(chǎn)品征收嚴厲關稅,美國經(jīng)濟可能會陷入衰退,并可能導致美國流失500萬個工作崗位。[2]M arcus No land, Gary C lyde Hufbauer, Sherman Robinson, and Tyler M oran,“Assessing Trade Agendas in the US Presidential Campaign,” https://piie.com/system/files/documents/piieb16-6.pdf.在特朗普當選總統(tǒng)后,威爾伯·羅斯在接受“雅虎財經(jīng)”的訪談時,否認特朗普講過這樣的話,認為媒體扭曲了他的原意。
在朝核問題上,特朗普也語出驚人。他曾表示,已經(jīng)厭煩了美國一直充當世界警察的角色,平壤引發(fā)的問題應當由北京方面出面解決。他聲稱,“如果中國不解決這一問題,美國應該讓他們在出口貿(mào)易上吃點苦頭——我的意思是,只要提高進口關稅或者中斷貿(mào)易,中國在兩分鐘之內(nèi)就會崩潰”。[1]李大昕:《特朗普再出瘋言:中國如不解決朝鮮核問題,美國應斷絕對華貿(mào)易》,環(huán)球網(wǎng),http://world.huanqiu.com/exclusive/2016-01/8332842.htm l。特朗普團隊認為,奧巴馬政府的戰(zhàn)略忍耐政策已經(jīng)失敗,“只會加劇不穩(wěn)定和不斷增加的風險”。[2]Alexander Gray and Peter Navarro,“Donald Trump’s Peace Through Strength Vision for the Asia-Pacific”.不過,如果朝鮮繼續(xù)在發(fā)展核武器及其運載工具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則美國采取預防式戰(zhàn)爭來消除朝鮮核威脅的緊迫性將會加速上升。美方多位智庫專家表示,一旦感覺到朝鮮有意利用核武器來威脅美國及其盟友,美國將先發(fā)制人,不惜代價地打掉朝鮮核設施。當然,也有美國專家建議美中兩國人士應盡早就如何應對朝鮮可能崩潰的情況進行商討。[3]2016年10月底至11月初筆者在美國訪談,數(shù)位受訪者認為朝鮮核問題比南海局勢更為嚴峻。隨著朝鮮半島局勢的緊張,美國對中國施加的壓力也在增大。從特朗普的考量來看,未來“薩德”反導系統(tǒng)在韓、日的部署都會進一步推進。
在南中國海問題上,特朗普政府將加大在南海巡航的力度,以平衡中國軍事力量的存在。特朗普指責中國的南海政策沒有尊重美國的意見,其擴大海軍力量的造艦計劃實際上主要是針對中國。特朗普外交團隊認為,美國海軍或許是亞洲地區(qū)穩(wěn)定的最大源泉,可以制衡“中國日益增長的野心”;面對中國不斷增強的海軍力量,特朗普的海軍擴張計劃將會消除這一地區(qū)美國盟友的疑慮,表明美國仍將是“亞洲自由秩序的保證者”。[4]Alexander Gray and Peter Navarro,“Donald Trump’s Peace Through Strength Vision for the Asia-Pacific”.擬出任國防部長的馬蒂斯主張,鑒于中國在南海的動作越來越大,美國應構建更強大的海軍力量、擁有更多的軍艦。他宣稱,“雖然我們努力在太平洋地區(qū)與中國保持良好關系,但如果中國繼續(xù)在南海和其他地區(qū)擴大影響,我們也必須制定相應的平衡政策”。[5]李萌:《特朗普提名馬蒂斯任防長 綽號“瘋狗”主張用更多軍艦應對中國》,環(huán)球網(wǎng),http://world.huanqiu.com/exclusive/2016-12/9762123.htm l。他的這番言論實際上是為特朗普的言論加了注解。
對于中國而言,臺灣問題關系到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因此臺灣問題是中美關系中最為重要和敏感的問題。中國外交部多次表示,臺灣問題事關中國主權和領土完整,涉及中方的核心利益;堅持“一個中國”原則是發(fā)展中美關系的政治基礎,如果這一基礎受到干擾和破壞,中美關系健康穩(wěn)定的發(fā)展和兩國重要領域的合作就無從談起。然而,近期特朗普的不少言行頗具爭議性,已經(jīng)觸及中方的底線。2016年12月2日,特朗普和蔡英文直接通話,并直呼對方為“臺灣總統(tǒng)”。該舉動是中美建交37年以來第一次打破慣例的行為,向外界發(fā)出了一個令人警惕的信號。但這種突發(fā)事件的出現(xiàn)也并非完全出乎意料。
就傳統(tǒng)而言,共和黨反共親臺,一向與臺灣關系密切。事實上,美國的一些右翼保守派智庫,如2049 項目研究所、美國企業(yè)研究所、傳統(tǒng)基金會的一些學者都在報刊和網(wǎng)上發(fā)表了大量文章,鼓吹在美國“亞太再平衡”戰(zhàn)略中提升臺灣的地位。他們指責奧巴馬政府在臺灣問題上的猶豫不決,要求明確界定臺灣的角色,給予臺灣更多支持。早在2016年5月和7月初,美國眾、參兩院先后通過由共和黨議員提出的“支持臺灣”的共同決議案,重申《與臺灣關系法》及對臺“六項保證”(Six Assurances)是“美臺關系的基石”。大選后,共和黨繼續(xù)掌控新一屆國會參眾兩院,“臺灣連線”影響力不容小覷,反華親臺分子依舊活躍,為美國調(diào)整對臺政策不斷造勢。
大選期間,盡管特朗普鮮有就臺灣問題表態(tài),但通過解讀2016年的共和黨競選綱領,人們還是能夠窺測到特朗普陣營的對臺政策傾向。在此競選綱領中,共和黨從價值理念上認同臺灣,非但只字未提“一個中國”政策和“三個聯(lián)合公報”,反而只是強調(diào)美臺關系將繼續(xù)基于《與臺灣關系法》,并首次將對臺“六項保證”寫入黨綱,[1]1982年中美就“八·一七公報”談判期間,中美關系報告編輯小組主編:《中美關系報告 1981—1983》,臺北美國文化研究所,1984年,第129頁。另參見陶文釗著《中美關系史(1972—2000)》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年7月第1版,第129頁。“六項保證”是:美國不同意設定終止對臺軍售的日期;不同意在對臺軍售前事先與中國政府商量;不充當臺灣與大陸之間的調(diào)停人;不同意修改《與臺灣關系法》;不改變對臺灣主權的立場;不對臺灣施加壓力,促其與大陸進行談判。主張“協(xié)助臺灣自衛(wèi)”,并“贊賞臺北新政府在繼續(xù)臺海兩岸建設性關系方面做出的努力,并號召中國大陸做出回應”,主張給予臺灣“強有力的支持”。[1]Republican Platform 2016. https://prod-static-ngop-pbl.s3.amazonaw s.com/static/home/data/platform.pdf.實際上,共和黨的競選綱領獲得了特朗普競選班底的認同。
特朗普身邊不乏親臺人士或對華強硬派。被任命為白宮辦公室主任的普利巴斯始終是堅定的挺臺派人士:2015年10月,他會見蔡英文,雙方曾就臺美關系、TPP及經(jīng)濟發(fā)展、臺灣“國防”、兩岸政策等問題進行溝通;2016年,在他主導下,對臺“六項保證”被納入共和黨黨綱中。白宮辦公室主任在各方企圖影響總統(tǒng)的勢力當中,扮演著重要的組織和協(xié)調(diào)角色。據(jù)稱,臺灣方面對這一任命“歡天喜地”。皮特·納瓦羅曾寫過多篇強烈支持臺灣的文章,還有極力渲染“中國威脅論”的著作。特朗普過渡團隊的顧問、與臺灣“綠營”關系深厚的葉望輝(Stephen Yates)是公開“挺臺”的前美國官員,也是將《臺灣關系法》和對臺“六項保證”納入共和黨黨綱的起草人。此外,親臺反華的博爾頓(John R. Bolton)、薛瑞福(Randall Schriver)、卜大年(Dan Blumenthal)、白邦瑞(Michael Pillsbury)等,都是特朗普的對華政策顧問,未來還有可能出任政府的重要職位。他們中的一些人主張給予臺灣更多的支持,甚至有意顛覆原有的“一個中國”政策框架。
此外,特朗普團隊一再強調(diào),其盟友要承擔更多的軍事義務,繳納更多的費用。這就預示著特朗普政府很有可能會鼓勵,甚至是施壓臺灣提升自我防御能力,加大對臺出售武器的力度。在中國大陸不斷崛起的背景下,未來無論是臺海兩岸局勢影響,還是軍工集團施壓,特朗普對臺出售武器的原動力都會上升。
基于上述分析,人們有理由相信特朗普政府將會給予臺灣更多支持,而對中國大陸趨于強硬。換句話說,一旦特朗普上臺執(zhí)政,美國對臺政策調(diào)整的可能性和調(diào)整幅度都會加大。
不過,從短期來看,臺灣問題并不是特朗普團隊關注的焦點問題,其主要精力還是關注美國國內(nèi)議題。而美國的臺海政策無疑要服從于其全球戰(zhàn)略利益。當前,中美兩國的戰(zhàn)略博弈進入到一個新階段,雙方的競爭在加劇。但與此同時,兩國的協(xié)調(diào)與合作也在提升,相互依賴日益加深。總體來講,中美關系相對平穩(wěn),矛盾尚處可控階段,中美遠未到戰(zhàn)略攤牌的階段。因此,美國既不會貿(mào)然在臺灣問題上搞出大動作來,也同樣不會放棄對臺灣問題的插手。未來,中美之間的戰(zhàn)略博弈與互動將會制衡美國對臺政策的調(diào)整。一旦中美交惡,不僅將使中美關系陷入十分困難的境地,也會使得臺灣面臨更大的風險。美方一些有識之士早已深深認識到這一點。
在不突破既有的對臺政策的框架下,特朗普團隊將會加大對臺灣的支持力度。未來,特朗普政府將可能采取四大步驟來提升美臺關系:
一是推進美臺軍事交流與合作,加大對臺出售武器力度。2016年12月23日,奧巴馬總統(tǒng)簽署了參眾兩院通過的《2017財政年度國防授權法》。該法主張,五角大樓應推動美臺高級資深國防官員的交流,改善美臺軍事關系與合作。這是首次將有關美臺資深軍事將領與官員交流的章節(jié)納入法案中。此外,在中國軍力日益強大的背景下,不排除將來美國會出售新型潛艇和戰(zhàn)斗機給臺灣。臺灣方面的解讀是,這一法案打破臺美1979年“斷交”以來的軍事交流門檻,美國助理部長以上層級的資深官員以及現(xiàn)役將官都將可以訪問臺灣,而臺灣“國防部長”也有望突破不能訪問華盛頓的限制。綠營方面將其解讀為“臺美軍事關系正常化、臺面化”,“實質(zhì)及象征性意義重大”。
二是派遣更高級別的在任官員訪臺,如內(nèi)閣級官員。實際上,目前已有共和黨親臺人士向特朗普提議,執(zhí)政后應盡早派遣內(nèi)閣級官員訪臺。他們認為,這不是“新鮮事”,之前的克林頓和小布什執(zhí)政期間都有先例。
三是給予臺灣領導人或駐美人員更高的接待規(guī)格,放松或突破原有的限制。比如,允許臺灣當局領導人,如蔡英文等,在訪問他國的途中路經(jīng)美國首都;允許臺灣當局官員進入美國國務院、國防部等內(nèi)閣部門處理公務;邀請臺灣當局高級官員出席美國政府的相關重要會議或大型儀式;甚至提升美國官方駐臺灣機構的級別。
四是更多支持臺灣加入功能性的國際組織,如國際民航組織、世界衛(wèi)生組織和國際刑警組織等。
根據(jù)過去的歷史經(jīng)驗,美國會視中美關系、亞太局勢、兩岸關系和島內(nèi)政局的具體情況,在對臺政策上作出一定的調(diào)整。中美將在戰(zhàn)略博弈與互動中,相互塑造對方的行為。未來,只要中美關系相對平穩(wěn),美國對臺政策的總體框架,即基于“一個中國”政策和“三個聯(lián)合公報”以及《與臺灣關系法》的臺海政策,不會因為特朗普上臺而發(fā)生根本變化。特朗普和蔡英文通話引發(fā)各方關切之后,當選副總統(tǒng)彭斯出面解釋說,兩人之間的通話只是“禮節(jié)性的”,無意改變美國對華政策。隨后,普利巴斯也表態(tài),特朗普政府尚無意改變“一個中國”政策。而奧巴馬政府也一再表態(tài),稱美國堅持“一個中國”的政策沒有改變。特朗普提名愛荷華州長、習近平主席的老朋友特里·布蘭斯塔德出任駐華大使。這表明,特朗普團隊還是有意穩(wěn)定中美關系的。2016年12月31日,特朗普公開表示:“希望我們可以和很多國家有很好的關系。這包括俄羅斯,這包括中國?!?/p>
總之,隨著特朗普上臺執(zhí)政,美國對華政策將趨于強硬,中美關系也將面臨嚴峻挑戰(zhàn)。但特朗普團隊面臨的國際格局已經(jīng)發(fā)生了重大變化,也不得不接受美國實力下滑的現(xiàn)實,未來,中美之間競爭與合作并存的總體態(tài)勢不會發(fā)生根本性變化,雙方都沒有全面對抗的意愿。[1]2016年10月底至11月初,筆者在華盛頓訪談期間,多位美方專家強調(diào),中美兩個大國沒有選擇,為著各自的利益只能選擇合作,很難走向全面對抗。我們需要的是自信而淡定,集中精力辦好自己的事情,同時堅決維護自身的核心利益,威懾和反擊任何外部挑釁。以我為主,全面推進和深化改革,不斷增強國家綜合國力,才是中國立于不敗之地的法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