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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望與失望:巴黎和會前后留美中國學生的期待與抗議

2017-03-07 02:05林偉
理論月刊 2017年5期
關(guān)鍵詞:巴黎和會威爾遜留學生

□林偉

(首都師范大學教育學院,北京 100048)

奢望與失望:巴黎和會前后留美中國學生的期待與抗議

□林偉

(首都師范大學教育學院,北京 100048)

在1919年初巴黎和會召開之際,約有近兩千名中國留學生在美就讀。與當時中國的廣大民眾相似,留美學生們對美國以及威爾遜總統(tǒng)在和會上扮演國際公理角色寄予厚望。然而,隨著中國在巴黎和會上外交失敗的消息傳來,留美學界掀起了一場救國抗議的國民外交運動。以國防會和愛國會為主的留學生社團紛紛召開集會、發(fā)表通電、印刷宣傳冊,向留美學界以及美國政府和民眾表達中國的立場。中國在巴黎和會上的外交失敗也讓留美學生開始重新思考救國道路以及自我的使命。

留美學生;巴黎和會;五四運動;民間外交

1917年8月14日,中國民國政府決定參加協(xié)約國一方,同時向德國和奧匈帝國宣戰(zhàn),中國由此正式參加一戰(zhàn)。當這條消息傳到美國,《留美中國學生月報》的主編在11月號的社論中頗有些興奮地寫道:“這標志著中國歷史上一個新時代的開啟?!保?]然而,在巴黎和會上,作為獲勝方的中國卻遭遇了外交失敗。此消息傳到北京,直接引發(fā)了在近代中國歷史上影響深遠的五四愛國運動。留美學生雖與祖國遠隔大洋,但是在巴黎和會前后跌宕的國際局勢中并未置身事外。在美就讀的近兩千名中國留學生也掀起了一系列抗議活動。這些活動一方面與國內(nèi)如火如荼的“五四運動”相呼應,另一方面也直接作用于美國政府與民眾,成為當時民間外交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①有關(guān)民國時期國民外交的情況,參見顧瑩惠:《論20世紀初的中國國民外交》,載《武漢大學學報》2002年第4期;印少云:《近代中國的政府外交與“國民外交”》,載《學術(shù)研究》2004年第3期;何艷艷:《“國民外交”背景下的中蘇建交談判(1923-1924)》,載《近代史研究》2005年第4期;廖敏淑:《清末到巴黎和會時期的國民外交》,載金光耀、王建朗主編:《北洋時期的中國外交》,復旦大學出版社2006版;周斌:《清末民初“國民外交”一詞的形成以及含義述評》,載《安徽史學》2008年第5期;馬建標:《民族主義旗號下的多方政爭:華盛頓會議期間的國民外交運動》,載《歷史研究》2012年第5期。②周策縱在梳理五四運動的思想源流時,注意到了留美學生群體在二十一條簽署至五四運動之前的改革熱忱和思想論爭。他也利用了留美學生在美國的出版物作為基本的史料。但是,在討論五四運動經(jīng)過與歷史地位時,周策縱的注意力全部轉(zhuǎn)移到國內(nèi)學生群體上,未將海外留學生的行動作為五四運動的組成部分。參見周策縱著,陳永明等譯:《五四運動史》,岳麓書社1999年版。。學界對于“五四運動”時期的學生運動已有相當豐富的研究,然而這些研究大多關(guān)注的是國內(nèi)的學生群體,對于此時期海外留學生的思想狀況以及掀起的抗議活動鮮有論及②。由于民國時期的留學生在歸國以后往往在政界和知識界占據(jù)領(lǐng)導者地位,從這個角度來說,對留學生群體的考察有助于理清民國知識精英群體的政治立場及其思想源流。鑒于此,本研究著力搜集了多種與留美學生有關(guān)的中外文檔案資料,并在此基礎上對巴黎和會前后留美學生的救國觀念及抗議活動進行初步探討。

1 開啟新紀元:巴黎和會前公理戰(zhàn)勝強權(quán)的期待

1918年11月30日,時任留美中國學生總會會長的黃鳳華代表留美學界致信即將啟程赴歐洲的美國總統(tǒng)威爾遜。在這封信中,黃鳳華首先感謝了美國政府邀請中國參加一戰(zhàn),隨后以最崇敬的溢美之詞稱頌了威爾遜,并對他在和會上的作用寄予厚望。

“此后世界再造和平,永彌戰(zhàn)禍,得公領(lǐng)袖其間。國際新紀元,指日可待……和平席上有我公在,文明人類渴望之和平,必可成立。我公不特代表貴國而已,我公之言,蓋代表全世界之公言也。此后新世界,當以和平自由為治法,國際無爭,國無大小,同受平等之待遇?!保?]

留美學生對公理戰(zhàn)勝強權(quán)的歡呼,以及對威爾遜總統(tǒng)的稱頌并非孤立現(xiàn)象。作為國內(nèi)新文化運動的領(lǐng)軍人物,陳獨秀在1918年12月22日創(chuàng)刊的《每周評論》發(fā)刊詞中評價說:“自從德國打了敗仗,‘公理戰(zhàn)勝強權(quán)’這句話幾乎成了人人的口號?!彼€夸贊地寫道:“美國大總統(tǒng)威爾遜屢次的演說,都是光明正大,可算得現(xiàn)在世界上第一個好人。”[3]陳獨秀的話可以說代表了當時中國民眾的普遍樂觀態(tài)度。不論是官員、教授、報人,抑或是年輕的學生們,大都沉浸在這種興奮的精神狀態(tài)之中[4]。如果從更加廣泛的視野來看,威爾遜主義實則在當時整個世界上都產(chǎn)生了巨大的影響力。美國學者艾瑞茲·曼內(nèi)拉(Erez Manela)指出,對于埃及、印度、中國和韓國這些遭受帝國主義和殖民主義壓迫的國家來說,民族意識的普遍覺醒恰與威爾遜主義相生相融,在巴黎和會之前形成了世界范圍要求反殖民與民族自決的“威爾遜時刻”(Wilsonian Moment)[5]。

威爾遜自1913年3月當政以后,多次發(fā)表有關(guān)國際和平的演說。1918年1月8日,威爾遜在國會中作了著名的“十四條”演說,倡導公開外交、民族自決、成立國際聯(lián)盟等新秩序和原則。這些理想主義色彩濃厚的主張在留美學界引發(fā)熱議,威爾遜也成為了留美中國學生的新偶像。例如,在1917年的大選中,威爾遜以微弱優(yōu)勢擊敗共和黨人查爾斯·休斯成功連任。在此期間,就讀于哥倫比亞大學的一群中國留學生舉行了一場模擬選舉,參與者包括胡適、陶行知、孫科、劉廷芳等人,結(jié)果威爾遜以19:9的優(yōu)勢勝出[6]。這個得票率遠超過了他在美國社會中的實際支持率,恰可以從一個側(cè)面反映出留美學界對威爾遜的傾慕。

一戰(zhàn)期間就讀于歐柏林學院的蔣廷黻在回憶錄中說:“威爾遜總統(tǒng)所說的每一個字,我都信以為真。”[7]即將歸國的胡適在日記中也毫不掩飾對威爾遜的推崇。他在1917年3月7日的日記中寫道:“若以袁世凱與威爾遜令人擇之,則人必擇威爾遜。其以威爾遜為異族而擇袁世凱者,必中民族主義之毒之愚人也。此即‘去無道而就有道’之意?!保?]胡適在留學期間即有意識地超越狹隘民族主義,他對威爾遜的支持正是從他所謂的“道”,或者說普遍原則的角度實現(xiàn)的。另一位就讀于威斯康辛大學的謝姓留學生在1918年12月的《留美中國學生月報》上撰寫了長篇文章評述威爾遜的學說。他認為協(xié)約國的參戰(zhàn)目的在于維護世界和平、保護弱國,這是一種“國際民主”的精神,而威爾遜正是其最佳代表[9]。由此可見,在一些留美中國學生看來,威爾遜儼然已經(jīng)成為國際和平與正義的化身,他所倡導的民族自決原則更被認為是可以讓中國收回山東以及更多主權(quán)的法寶。

此外,威爾遜主義在中國社會的流行很大程度上也得益于歸國留美學生的大力宣傳。其中,蔣夢麟或許是貢獻最突出的一位。他在1917年夏季回國后供職于上海的商務印書館。1918年11月,一戰(zhàn)剛剛結(jié)束,由蔣夢麟翻譯的《威爾遜參戰(zhàn)演說》便適時地出版。在序言中,蔣夢麟振奮地寫道:“威總統(tǒng)參戰(zhàn)演說八篇,代表大共和國光明正大之民意,為世界求永久和平,為人類保公共之利權(quán)者也”;“威總統(tǒng)之言,實為世界大同之先導,凡愛平民主義者,莫不敬而重之?!保?0]這本正文僅有63頁的小冊子一俟出版,很快便成為風靡一時的暢銷書。一些學校還將這本書的中英文對照版本作為英文的教科書,以至于一些青年人甚至可以熟練地背誦威爾遜的十四條。

在20世紀前期的留美學界中,北美基督教中國學生會是留美中國學生總會以外最大的一個留學生組織。在國難當頭之際,基督教留學生對天國降臨的企盼也與他們對世俗國家的使命結(jié)合到了一起。在1918年6月中旬舉行的一次基督教學生集會上,幾名基督教中國留學生表演了一出題為“文化與民主對決”(Kulter vs.Democracy)的戲劇。劇作者是就讀于哥倫比亞大學的陳鶴琴,他還在劇中飾演了“儒家”的角色。這出戲?qū)追N理念都擬人化了,代表德國的“文化”妄圖借助“基督教”之名,同時拉攏“儒家”,以達到征服世界的目的。然而,美國所代表的“民主”與“文化”針鋒相對,并通過與“基督教”和“儒家”的合作,最終成功地將信奉“強權(quán)即公理”的“文化”擊敗。在重建世界秩序的過程中,代表中國的“儒家”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不論大小抑或強弱,我們必須令所有國家享有同等權(quán)利”;為了確保和平,治外法權(quán)、勢力范圍、賠款也都應當一概取消[11]。很顯然,“民主”“儒家”與“基督教”三者的聯(lián)合象征了美國、中國與基督教的合作。劇中“儒家”角色在舞臺上表達出來的要求也正是當時許多中國留學生的美好愿望——中國在戰(zhàn)后國際秩序調(diào)整中可以獲得公正的對待,并最終徹底擺脫被壓迫的境地。

1918年11月至1919年6月出版的第14卷《留美中國學生月報》特地開辟了一個“世界進展”(World Progress)欄目,對一戰(zhàn)和巴黎和會作了詳盡報道。主持該欄目的編輯是正在哥倫比亞大學聯(lián)合神學院就讀的鮑明鈐。他在1918年1月號的刊物上寫道:“當下世界政治的重頭戲無疑是和平會議。全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這個決定性的事件上,翹首盼望一個新紀元的開啟。”[12]另一位在哥大學習法律的留學生張國輝也與鮑明鈐具有相同的樂觀精神:“我們生活在歷史上最重大的時代,新紀元即將開啟……全人類都在期待一個公正和永久和平的局面?!保?3]1919年1月18日,在包括留美學界在內(nèi)的中國民眾的高度企盼中,巴黎和會開幕了。然而,隨著會議的進行,中國的多項外交努力漸次失敗,民眾的樂觀情緒很快墜入谷底。

2 留美中國學生在巴黎和會期間的抗議活動

巴黎和會召開之際,大約有2000名中國留學生在美就讀①根據(jù)留美中國學生總會在1918年秋季的統(tǒng)計,在美中國留學生共有1124人。考慮到此統(tǒng)計數(shù)據(jù)為不完全統(tǒng)計,且在1918-1919學年間仍有一定數(shù)量的中國學生赴美就讀,因此估算1919年上半年在美的中國學生約有2000人。參看:《留美學生學業(yè)統(tǒng)計表》,載《留美學生季報》1918年第3期,第182頁。。在巴黎和會之前的幾年間,留美學界的結(jié)社之風頗盛。時任《留美學生季報》主編的蔡正評論說:“中國學生,近來會務甚發(fā)達?!保?4]在巴黎和會期間,雖然留美中國學生總會曾代表全體留美學生發(fā)表意見,但是由于其規(guī)模較大,意見不易統(tǒng)一,加之它的組織目標并非專門致力于政治活動,因此留美中國學生總會此次期間的政治活動比較有限。與此相對的是,一些規(guī)模較小,以改進中國政治為明確目標的留學生組織表現(xiàn)更為活躍,其中尤以國防會、愛國會最為積極。

國防會是在中日二十一條交涉失敗的刺激下,以哈佛大學和麻省理工學院的中國留學生為主體,于1915年夏季組建起來的。當時在哈佛大學學習經(jīng)濟學,擔任國防會副會長的尹任先回憶說:“‘中國國防會’,實乃‘救國會’的別名,因它并不購械練兵,目的是喚醒國人,團結(jié)一致,共同抵抗外國的侵略與欺凌,以救亡圖存?!保?5]一戰(zhàn)結(jié)束之后,在巴黎和會即將召開的局勢刺激下,原本已經(jīng)消沉的國防會此時又活躍了起來。1918年12月23至24日,國防會年會在哈佛大學舉行。來自美國東北部地區(qū)大約100名中國留學生參加了這次年會。此次年會還在平安夜組織演出了當時正在哈佛大學留學的梅光迪創(chuàng)作的五幕劇:“國家之新靈魂”(The New Soul of the Nation)。該劇講述的正是歸國留學生們通過持續(xù)不斷的努力,終令國家煥然一新的故事[16]。

從美國繞道前往法國的王正廷也應邀參加了國防會的年會。作為廣東護法軍政府代表,王正廷是巴黎和會上五位中國全權(quán)代表之一。王正廷在演說中指出,中國人民的民族意識還未完全覺醒,唯有通過教育才能灌輸愛國主義和國家榮譽感。他所謂的教育是廣義的社會教化的意思,其中尤為重要的便是發(fā)行出版物。王正廷的建議得到了國防會的響應。在1919年上半年,包括張貽志、尹任先、梅光迪、吳宓等人在內(nèi)的國防會核心成員曾經(jīng)數(shù)次商議成立印書局,并負責在國內(nèi)出版宣傳刊物之事[17]。與此同時,國防會還在留美學生中間發(fā)起籌辦印書局的捐款活動。至1920年夏,國防會共募集到12 000美元,這在當時是一筆十分可觀的資金。能夠在幾個月之內(nèi)籌集如此可觀的一筆資金,可以說與當時留美學生和華人愛國熱情的高漲不無關(guān)系。巴黎和會之后,國防會更是組織將鴉片戰(zhàn)爭以來的國恥事件整理成冊,散發(fā)給會員,“使人懸之座旁,朝夕見之,以作當頭棒喝。”[18]

1919年初,正值巴黎和會召開之際,就讀于哥倫比亞大學的一些中國留學生聯(lián)絡了在紐約市的其他留學生以及部分華商,共同組建了愛國會[19]。該組織的成立與巴黎和會有直接的聯(lián)系,其從事的一項主要活動便是發(fā)行有關(guān)中國在巴黎和會立場的英文小冊子,以便向美國公眾以及在美的中國人進行宣傳。從1919年2月到8月,愛國會先后印行了6份宣傳冊②這6份宣傳冊依次是China vs.Japan,F(xiàn)ebruary 1919;China’s Claim at the Peace Table,March 1919;The Kiao-Chau Settlement,May 1919;Might or Right:The Fourteen Points and the Disposition of Kiao-Chau,May 1919;Why China Refused to Sign the Peace Treaty,July 1919;The Economic Aspects of the Shantung Question,August 1919.。這些小冊子大多是由當時在哈佛大學和哥倫比亞大學研習政治學的何杰才撰寫或整理。愛國會發(fā)行的第一本宣傳冊題為《中日沖突》(China vs.Japan),這份79頁的宣傳冊更像是一篇學術(shù)論文。它不僅是此時期愛國會散發(fā)的小冊子中篇幅最長的一份,其論述亦體現(xiàn)出了何杰才在政治學以及國際法方面的專業(yè)知識背景。與一些過度奢望的留學生不同,何杰才從歷史和現(xiàn)實的角度對日本對華的外交、經(jīng)濟、軍事政策逐一剖析,并將中日矛盾置于世界政治的范疇中考慮,可謂持論理性平和,且保持謹慎的樂觀態(tài)度[20]。

1919年4月底,中國代表團在巴黎和會上爭取贏回山東主權(quán)的努力遭遇挫折。愛國會在5月份接連發(fā)行兩份宣傳冊積極爭取美國公眾對中國的支持:“中國依然將她(美國)視作正義與民主的捍衛(wèi)者,她將會抵制歧視和帝國主義?!保?1]6月28日,中國代表團拒絕在凡爾賽合約上簽字,舉世愕然。愛國會隨即發(fā)行了《為什么中國拒簽合約》(Why China Refused to Sign the Peace Treaty)的宣傳冊,其中對包括法國總理克列孟梭、英國首相勞合·喬治以及美國總統(tǒng)威爾遜在內(nèi)的“三巨頭”予以嚴厲抨擊,并聲言:“這個事件如今需要接受民意的審判?!保?2]在發(fā)行宣傳冊以外,愛國會的成員還以個人名義在一些美國主要報紙上發(fā)表意見,例如擔任秘書職務的一位留學生便連續(xù)致信《紐約時報》闡釋作為一名中國人的立場與抗議[23]。何杰才也曾投書《紐約時報》表達其主張[24]。綜合梳理此時期愛國會發(fā)布的言論來看,這一批留美中國學生對威爾遜及其主義十分失望,但他們對美國民眾仍抱有信心,冀望通過宣傳和游說活動贏得美國輿論對中國的支持。

1919年4月底5月初,中國在巴黎和會上外交努力失敗的消息傳到美國,頓時引發(fā)留美學界的一番激烈抗議。留美中國學生總會以全體中國留學生名義分別給巴黎和會最高委員會和中國代表團發(fā)去電報,對前者將山東權(quán)益轉(zhuǎn)交日本的行為予以抗議,并強烈要求中國代表團堅定立場,反對有關(guān)山東問題的處置辦法[25]。7月中旬,美國國會正在就凡爾賽條約問題進行激烈爭論,留美中國學生總會再次投書美國參議院,要求否決有關(guān)山東問題的條約[26]。此外,哈佛大學、麻省理工學院、伍斯特理工學院、伊利諾伊大學、華盛頓大學等校的中國學生會在此期間也都有積極活動。他們或成立專門的宣傳委員會,負責向美國公眾闡明中國民眾和政府的合理要求,或以電報形式要求中國代表團拒簽合約[27]。7月30日,五個留美中國學生組織聯(lián)合簽署了一封給美國民眾的聲明信,其中闡釋了中國在山東問題上的堅定立場,并呼吁美國民眾予以支持。這五個組織分別是留美中國學生總會、國防會、愛國會、加州中國救濟會和喬治·華盛頓大學中國學生會[28]。美國國會最終通過投票形式否決了凡爾賽條約,這也為1921年底召開的華盛頓會議埋下鋪墊。中國留學生的抗議只是當時美國社會上政治爭辯大潮里的一種微弱聲音而已,很難說中國留學生的意見會直接影響了美國的政治決策,但是留學生們畢竟在愛國熱情的激勵下履行了自己應盡的職責。

3 留美學生對巴黎和會的失望情緒

中國在巴黎和會上的失敗與此前留美學界對威爾遜和公理戰(zhàn)勝強權(quán)的樂觀期待形成強烈落差,這也直接導致部分留美學生產(chǎn)生失望的情緒。蔣廷黻于1918年夏季從歐柏林學院畢業(yè),隨即參加了基督教留美中國學生赴法援助勞工的行動。巴黎和會召開之際,蔣廷黻身處法國,曾數(shù)度赴巴黎旁觀和會。當和會決定將德國在山東的權(quán)益轉(zhuǎn)交日本的消息傳出,此前對威爾遜深信不疑的蔣廷黻“感到十分吃驚”,“對一向主張全世界人民自決的威爾遜,實在不解,何以他竟違背了他自己的原則?!辈贿^,即便心存沮喪,蔣廷黻仍未完全對威爾遜絕望,他猜測“威氏此舉必有不便公之于世的充分理由?!保?9]

時在哥倫比亞大學協(xié)和神學院學習的洪業(yè)也對威爾遜未能在山東問題上堅持民族自決原則感到失望。在1919年5月至1920年11月期間,洪業(yè)發(fā)表了上百場反對威爾遜的巡回演說。但是,他自己卻承認對威爾遜“私底下很欽佩”,只是在山東問題上不得不在公開場合鼓動美國聽眾反對威爾遜[30]。由此可以看出,以蔣廷黻、洪業(yè)等為代表的一些留美學生對威爾遜的失望之情大概與當時大多數(shù)中國民眾無異,但是他們對于威爾遜個人及其主義的信仰雖遭到挑戰(zhàn),卻在很大程度上并未動搖他們對民族自決原則的信仰和追求。這也能夠部分地解釋一些留美學生轉(zhuǎn)而向美國公眾和國會呼吁的緣由,他們所要求的正是通過另一種途徑補救威爾遜在巴黎和會的失敗,并最終達到民族自決的目標。

在眼見巴黎和會的失敗之后,一些留美學生也不免產(chǎn)生幻滅感,并進而主張采取更為激進的解決辦法。時任《留美學生季報》主編的蔡正便不無沉痛地覺悟說:“世界大同、國際和平目下皆系夢想”,“理論上強權(quán)非公理,事實上適相反”,“先有強權(quán),然后方可昌言公理”。他進而提出了一些激烈的方案,譬如“練兵備戰(zhàn)”,“武力之外交。”[31]于1919年冬季出任《留美中國學生月報》主編的鮑明鈐也指出,國聯(lián)過于脆弱,美國亦不可能為了中國與日本開戰(zhàn),這些外部的力量都是靠不住的,中國唯有依靠自己才能抵御日本。他指出:“我們首先必須建立起一個強大、穩(wěn)定的政府,然后營造強大的陸軍和海軍,以便保護我們免于日本和其它外強的侵略”;“強權(quán)政策才是能夠拯救中國的唯一途徑”。不過,鮑明鈐意識到強權(quán)還不足以救國,德國在一戰(zhàn)中的失敗即是前車之鑒。因此,他最終的主張則是將“強權(quán)政策”與“公理政策”結(jié)合起來[32]。

蔡、鮑二人提出的較為激烈的解決方案在當時的留美學界,以至于中國知識階層中應當說代表了相當一部分人的主張。從奢望“公理戰(zhàn)勝強權(quán)”到主張強權(quán)與公理并舉,甚至倡言以強大的政府和軍事直接對抗日本和其它列強,這種因失望而引發(fā)的集體反抗和團結(jié)情緒正是巴黎和會之后中國社會漸趨激進的走勢之一。徐國琦教授指出,中國在巴黎和會上的受挫“阻礙了中國尋求西方模式的國家認同”,在遭遇深重認同危機的情況下,中國知識人隨之開始轉(zhuǎn)向以蘇俄為代表的社會主義路徑[33]。對于當時在美的一部分中國留學生來說,他們對威爾遜的失望之情雖還不至于完全湮沒對于美國整體的好感,但是其心中也難免生出芥蒂與隔膜。及至此后發(fā)生的五卅慘案、濟南事件等涉及中外相爭的重大事件,留美學界的國家認同亦與國內(nèi)社會一道經(jīng)受考驗,且愈是遭受挫折與刺激,愈是走向激進的解決方案。

4 小結(jié)

中國在巴黎和會上的外交失敗在國內(nèi)造成的直接后果便是“五四運動”的爆發(fā)。這是一場以國內(nèi)青年學生為主體的轟轟烈烈的社會抗議運動。相較而言,當時留美學界的抗議活動要算平靜和克制得多。這種反差在一定程度上體現(xiàn)在留美學生對“五四運動”的返觀和省思之中。當時正在哈佛就讀的吳宓日后在自編年譜中感慨地寫道:“如此豐功偉烈,豈宓當年在美國所能夢見者哉!”[34]蔣廷黻在回憶錄中談到“五四運動”時,也以“簡直不敢想像”和“意外事故”來形容[35]。盡管當時許多留美學生們難以察覺到“五四運動”在國內(nèi)產(chǎn)生的深廣影響,但是事實上他們在美國就讀期間的抗議活動也可看作這場民眾抗議運動在海外的表現(xiàn)。

盡管在清末民初,接受新式教育的學生已經(jīng)在一些事件中展現(xiàn)了他們對于政治的熱情和使命。然而,青年學生作為一種不可忽視的政治力量登上近代中國的歷史舞臺正是從“五四運動”開始的。胡適在口述自傳中談到,“五四運動”之后,各個政黨“都認識到吸收青年學生為新政治力量的可能性”,知識人也因此被弄得“人人對政治都發(fā)生了興趣?!保?6]在內(nèi)外交困的時局刺激下,救國呼聲日益高漲,學生與政治之間的關(guān)系也變得緊密起來。時人普遍將受到新式教育的青年學生視為政治運動的先鋒,很多學生亦自覺地將救亡使命加諸己身。這在很大程度上成為“五四運動”之后學生運動風起云涌的一個重要的社會觀念根源。誠如“五四運動”研究專家周策縱先生所言,學生運動本身也“成為中國一大難題和一個主要的政治和社會問題?!保?7]對于留美學生來說,雖然他們旅居大洋彼岸,但是也不可避免地參與到這場救亡大潮之中,成為其中一股重要的力量。

[1]Editorials:A New Era for China,The Chinese Students’Monthly,Vol.XIII,No.1,November 1917,P3.

[2]StudentWorld:LetterfromF.H.Huangto PresidentWoodrowWilson,TheChinese Students’Monthly,Vol.XIV,No.3,January 1919,P188.譯文參看:留美中國學生聯(lián)會上美國大總統(tǒng)函并復函[J].留美學生季報,1919(1):277-278.

[3]陳獨秀.發(fā)刊詞[N].每周評論,1918-12-22.

[4]羅志田.“六個月樂觀”的幻滅:五四前夕士人心態(tài)與政治[J].歷史研究,2006(4).

[5]ErezManela.TheWilsonianMoment:Self-Determination and the International Origins of AnticolonialNationalism,OxfordUniversity Press,2007.

[6]Communications:LettertotheEditorofthe Monthly,The Chinese Students’Monthly,Vol. XII,No.3,January 1917,P183.

[7][29][35]蔣廷黻.蔣廷黻回憶錄[M].長沙:岳麓書社,2003:67,74.

[8]胡適.日記(1915-1917)[G]//胡適全集:第28卷.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3:527.

[9]H.H.Hsieh.President Wilson’s Conception of International Democracy,The Chinese Students’Monthly,Vol.XIV,No.2,December 1918:106.

[10]蔣夢麟.威爾遜參戰(zhàn)演說[M].北京:商務印書館,1918:序1.

[11]H.C.Chen.Kultur vs.Democracy,The Chinese Students’Christian Journal,Vol.V,No.1,November 1918:56-60.

[12]Mingchien Joshua Bau.World Progress:Peace Conference,The Chinese Students’Monthly,Vol.XIV,No.3,January 1919:1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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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Club News:Columbia,The Chinese Students’Monthly,Vol.XIV,No.7,May 1919: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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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Chinese Patriotic Committee.Might or Right: TheFourteenPointsandtheDispositionof Kiao-Chau,May 1919:8.

[22]ChinesePatrioticCommittee.WhyChina Refused to Sign the Peace Treaty,July 1919:8.

[23]K.P.Wang.China’sClaims:SheWantsa Complete Revision of Her Relations with the Powers,TheNewYorkTimes,F(xiàn)ebruary 2,1919;K.P.Wang.China’s Disappointment: The Kiao-Chau Settlement Destroys Her Faith in the New Order,The New York Times,May 9, 1919;K.P.Wang.Japan’s Course in China,The New York Times,May 20,1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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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Chinese Protest Treaty,The New York Times,July 31,1919;Chinese Here View Shantung as an“Alsace-Lorraine”,The New York Tribune,July 31,1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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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M.Joshua Bau.Editorials:What Shall Be Our Policy toward Japan?The Chinese Students’Monthly,Vol.XV,No.3,January 192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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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文嶸

10.14180/j.cnki.1004-0544.2017.05.014

K261.2

A

1004-0544(2017)05-0077-06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教育學青年課題(COA140119)。

林偉(1982-),男,四川成都人,教育學博士,首都師范大學教育學院講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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