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 欣 宋冬梅 穆蘭澄

(北京市回民醫(yī)院藥劑科，北京 100054)

謝海洲教授治療腦病用藥特點初探

馬 欣 宋冬梅1穆蘭澄1

(北京市回民醫(yī)院藥劑科，北京 100054)

謝海洲教授出身中醫(yī)世家，為首批全國老中醫(yī)藥專家學術經驗繼承工作指導老師，在臨床上對多種疾病有其獨特且有效的治療方法，尤其對腦病的治療，頗見成效。謝老在治療腦病上以滋補肝腎、填精補髓，活血化瘀、通經活絡，芳香開竅、化痰熄風等為主要方法；通過準確的辨證、合理利用炮制品種和優(yōu)選藥食兼用的中藥以達治療腦病的目的。

腦血管障礙；中藥療法；謝海洲；名醫(yī)經驗

謝海洲(1921—2005)，教授，首批全國老中醫(yī)藥專家學術經驗繼承工作指導老師，出身于中醫(yī)世家，為杏林之魁首，北京中醫(yī)藥大學中藥系創(chuàng)始人之一。謝老因有著深厚的中藥功底而走上了中醫(yī)臨床之路，同時對中藥準確的把握為其中醫(yī)臨床奠定了堅實的基礎。謝老學貫中醫(yī)藥，不僅在臨床上有獨特的診療特色，而且在用藥方面也有其獨到的見解。特別是對腦外傷、小腦萎縮、化膿性腦膜炎等頑癥，在治療上獨樹一幟，頗具匠心，功績卓然。我們有幸在謝老晚年與之交往學習，有感于其獨特的腦病用藥經驗，現(xiàn)從中藥學角度回顧學習謝老經驗，總結如下。

1 滋補肝腎，填精補髓

1.1 癥狀及病因 主要適用于小兒五遲或老年癡呆，髓海不足，證見頭暈耳鳴，表情淡漠，反應遲緩，怠惰思臥，毛發(fā)枯黃，骨軟痿弱，舌淡苔白，脈沉細無力。如小兒五遲多為先天胎稟不足，肝腎虧損，后天失養(yǎng)，氣血虧虛，髓海不充所致。中醫(yī)學認為，肝藏血，肝虧損則血虛而筋失所養(yǎng)；腎藏精，主骨生髓，腎精不足，機體生長、發(fā)育受累，可見毛發(fā)稀少、骨軟痿弱、語言遲緩等。謝老認為，腎為“先天之本”，肝腎同源，精血同源，故兩者同損，則出現(xiàn)生長發(fā)育遲緩之證?！秲冉洝吩疲骸澳I主骨、生髓，上通于腦，腦為髓之海?！薄侗静菥V目》云“腦為元神之府”?！督饏T玉函經》曰“頭者，身之元首，人神所注”，強調了人的精神活動即神明神志活動由腦所主，人之記性皆在腦中。而人至老年，多臟虛損，肝腎不足，精血虧虛，髓海漸空，神明無主，則見頭暈，耳鳴，頭空痛，記憶力、智力減退，下肢痿廢無力，舌紅少苔，脈沉細無力等老年癡呆諸癥。正如《靈樞·海論》所載“髓海不足，則腦轉耳鳴，脛痠眩冒，目無所見，懈怠安臥”，此類患者需通過滋補肝腎使腎精充足，病則自瘳。

1.2 用藥及方略 用藥以桑椹、黑芝麻、制何首烏、制黃精、制山茱萸、龍眼肉、沙苑子等為主藥。意在補腎填精，使精足髓生。中醫(yī)五行學說中“五色對應五臟”，其中黑色對應腎，黑色之品皆入腎經，謝老用桑椹、黑芝麻補腎健腦，填精補髓，兼藥食兩用之功，用量可大可小，安全可久服。何首烏制后味轉甘厚而性轉溫，增強了補肝腎、益精血的作用；制黃精炮制后刺激性消失，尤其是酒制后滋而不膩，能更好的發(fā)揮滋腎益氣的作用[2]。山茱萸制后能有效抑制酸性，增強補益肝腎的作用，研究表明其制后補腎作用明顯強于生品[2]。龍眼肉、沙苑子均為甘溫之品，甘者緩急，溫者不燥，具有溫補肝腎的效果。以上可以看出謝老治療腦病少用大補之人參和壯腎陽之鹿茸，而多用藥性較平和的甘溫補益之品。此組藥物補而不燥，用而不膩，以入肝、腎經為主，補腎則精血自生而腦髄得充?，F(xiàn)代藥理研究顯示，制何首烏多糖能夠明顯提高癡呆模型小鼠學習記憶能力；能降低腦內脂褐質含量及單胺氧化酶活性，提高腦內超氧化物歧化酶和過氧化氫酶活性及海馬部位一氧化氮合酶活性而發(fā)揮保護神經的作用[3]；菟絲子水提物有抗腦缺血的作用,可通過抗氧化顯著改善腦缺血所致的大鼠記憶障礙[4]；兩藥合用可有效保護大腦神經。桑椹具有明顯的抗氧化和延緩衰老作用，其提取物能夠延緩衰老過程中的記憶力衰退[5]。

2 活血化瘀，通經活絡

2.1 癥狀及病因 主要適用于因出血或缺血，急、慢性缺氧性腦血管疾病導致腦組織損傷而引起的血管性癡呆(VD)等，證見頭刺痛、頭暈，反應遲緩，語言失序，舌紫黯有瘀斑，舌下靜脈曲張，脈弦細或沉澀。腦為“清靈之府”，蓋六腑清陽之氣、五臟精華之血，皆朝會上注于腦以司其用。倘若血溢腦脈之外，凝聚于局部，離經之血則為瘀血，瘀血日久又可致氣虛，二者互為因果，氣血運行受阻，經絡不通，腦髓失養(yǎng)，清竅失用，出現(xiàn)表情淡漠,神志散亂,行為呆滯,甚至語言不清,或猝然暈倒，不省人事，肢體偏癱，舌紫黯，苔膩，脈細澀等癥狀?！安煌▌t痛”，瘀血阻于髓海，即可導致頭痛如刺且部位固定。依“結者散之”“留者攻之”之法則，治當活血化瘀，通經活絡，散結通竅以醒腦。

2.2 用藥及方略 用藥以土鱉蟲、蘇木、劉寄奴、鬼箭羽、赤芍、羌活、路路通等為主，意在活血化瘀，通經活絡。土鱉蟲具有逐瘀、破積、通絡、理傷之功效，《本草通方》記載其可破一切血積。蘇木辛、咸，性平，辛能走散，破血通經，咸能入血，以活血祛瘀，消腫止痛[6]；輔以通經之路路通、鬼箭羽以破血通經；劉寄奴、鬼箭羽相須為用，增強祛瘀通絡療傷之功；赤芍活血養(yǎng)血，散瘀止痛；更有羌活一藥，引藥力上行直達巔頂。謝老活血不用大量破血活血之品，如水蛭、虻蟲之類，這是由于此類藥雖有化瘀之功，但又有傷正之弊，故用辛平之性味，活血不傷正，祛瘀血而生新血。現(xiàn)代藥理研究顯示，土鱉蟲提取液有很好的抗凝止血作用，能直接對凝血酶發(fā)揮作用[7]；能夠改善血液流變性各參數(shù)，降低血小板聚集及血液黏稠度，溶解血栓；還能減少心腦耗氧，提高腦組織對缺血的耐受力[8]。

3 芳香開竅，化痰熄風

3.1 癥狀及病因 是根據(jù)“急則治其標”而設的方法。主要用于熱毒攻腦，或寒邪痰濁壅阻于腦，蒙蔽清竅導致的神志昏迷、不省人事、驚厥、抽搐等邪氣壅實之閉證。謝老認為“腦為有縫隙的器官，竅者孔也、洞也，因而縫隙、孔洞皆可歸于竅”，故將腦髓稱為“腦竅”[9]。腦竅具有獨特的生理功能，腦髓神志病可用開竅法治療，臨床上根據(jù)病邪的性質分為涼開醒腦、芳香開竅法等。涼開醒腦法適用于痰濁阻滯，腦絡壅滯，元神被蒙所致高熱、神昏、驚厥、抽搐、舌絳苔黃、脈數(shù)有力者，用辛涼藥以清熱解毒，滌痰除煩，辟穢開竅，鎮(zhèn)痙安神[9]。芳香開竅法適用于由于情志抑郁，痰濕穢濁蒙蔽清竅，導致神志昏迷，牙關緊閉，痰涎壅盛，四肢不溫，或語言狂亂，哭笑無常，精神抑郁，胸部憋悶者，宜芳香開竅，祛濕化痰，鎮(zhèn)驚安神[9]。

3.2 用藥及方略 用藥以僵蠶、川貝母、石菖蒲、天竺黃、廣郁金、遠志肉、干藿香等為主，意在芳香開竅，使壅滯在腦的痰濁之邪氣有出路，起到痰祛風自熄的作用，是“急則治標”之法的具體運用。石菖蒲可芳香開竅，豁痰辟濁，醒神益智，臨床一般常用于痰濁蒙閉心竅引起的神識昏迷不清，及痰擾心神引起的驚恐不得臥、健忘等癥；配伍郁金芳香以化濁；僵蠶化風痰而熄風。此組藥物辛香走竄，化痰熄風，使痰消風自滅，心氣通則主神明，主明則十二官不危也。謝老不用麝香、牛黃等開竅熄風之通利品，恐其傷正，用藿香、川貝母、僵蠶等藥性較平和之品，意在急中求穩(wěn)，以免過傷。遠志安神益智，交通心腎，祛痰；天竺黃清熱豁痰，涼心定驚?，F(xiàn)代藥理研究表明，石菖蒲中的揮發(fā)油及β-細辛醚成分可能是其開竅醒神作用的物質基礎，是最主要的有效成分[10]。僵蠶有較好的抗凝、抗血栓作用[11]。遠志具有鎮(zhèn)靜催眠和鎮(zhèn)咳祛痰的作用，能抗神經細胞凋亡和促神經細胞增殖分化，遠志皂苷元能增強海馬神經元抗氧化能力[12]。遠志、石菖蒲水煎合劑能減少氧自由基對腦組織的氧化損傷，并能防止腦組織萎縮，增強衰老小鼠的學習記憶能力[13]。

4 心 得

4.1 準確辨證，恰當用藥 謝老認為：“若誤治則病必不愈，且有不測之虞，故正確的辨證是合理用藥的最可靠保證?！盵14]治病救人，乃醫(yī)者之首責，只有正確的辨別病證，加之合理、恰當?shù)挠盟?，才能起病人于九死一生。謝老在論述治療腦髓病時指出本病多為“本虛標實”[14]。本虛主要為腎精虧虛和氣血不足，標實主要表現(xiàn)為痰瘀阻竅和氣滯血瘀。氣血不足是形成痰濁瘀血的病因，而痰濁瘀血又使臟腑功能紊亂，加速氣血虧虛的進程。如對體虛年老之氣血虛弱的腦梗死患者，活血之余不忘養(yǎng)血，用藥以赤芍養(yǎng)血為主，即祛邪的同時注重扶正，二者相輔相成，互為相使，相得益彰，既治病又保障用藥安全，辯證地形成一個有機聯(lián)系的統(tǒng)一整體，從而達到祛病強身之目的。古云“臨證如臨陣，用藥如用兵”，藥物是治療疾病的有效“物質武器”。

4.2 合理炮制，藥為醫(yī)用 自《傷寒論》以來，中藥的炮制就備受關注。如《傷寒論》中附子，炮、劈八瓣；半夏，洗；百合，洗等。合理的中藥炮制能去除毒性，保證療效，故歷來被各代醫(yī)家所推崇。炮制不僅是除去雜質及非藥用部分，保證藥品用量的準確，更能消除或降低藥物的毒副反應，保證用藥安全。同時藥物通過合理的炮制可增強其專屬作用，擴大臨床應用；炮制還可以改變藥物的性能，使之更好地適應臨床需要。炮制后的藥物便于制劑、調劑，在中藥的煎煮上，更易于有效成分的溶出，同時可以矯正藥物的異味。謝老認為,近年來由于種種原因，忽視炮制的現(xiàn)象偶有出現(xiàn)，影響到臨床療效[1]。如滋補肝腎用制何首烏、制黃精而非生品，其意在改變生品的藥性，使之重在滋補。遠志用肉，通過炮制去除非藥用的木心，以達到保證藥品質量、提高療效的目的。只有重視炮制，才能用藥更精準，做到藥為醫(yī)用。

4.3 藥食兼用，食藥結合 謝老認為：“藥補不如食補，邪去正復，脾胃自健，胃氣來復，諸癥自愈。不可專恃于藥物。”[1]食物相對于藥物更安全、更適宜人體的濡養(yǎng)，如用藥不當，不及無效，太過則礙胃傷脾。故謝老主張慢病后期恢復可“食養(yǎng)盡之”，就是后期的康復可多用食養(yǎng)。但需注意的是食物亦不能太過量，過量則脾胃調節(jié)失衡，易傷正。如用桑椹、黑芝麻、龍眼肉以滋補肝腎，填精補髓，亦食亦藥，平補不燥；用桃仁活血化瘀；用陳皮、枳實、薄荷化痰等，均為藥食兼用之品。

總之，我們學習謝老用藥經驗，認真總結，對提升合理用藥能力、提高臨床療效意義重大。首先要熟悉各種中藥的性能，牢記性味歸經配伍，循序漸進，不可操之過急。同時以辨證思想指導治療用藥，內外兼顧，攻補兼施，從而達到配方精湛的境界。古人云：“行成于思，毀于隨。”我們學習謝老的用藥經驗，將中醫(yī)理論與臨床實踐密切結合在一起，認真思索，付諸實踐，才能繼承和發(fā)揚祖國醫(yī)學遺產，更好地為人們健康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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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編輯：曹志娟)

10.3969/j.issn.1002-2619.2017.07.003

1 中國中醫(yī)科學院廣安門醫(yī)院藥劑科，北京 100053

馬欣(1971—)，男，主管藥師。研究方向：臨床中藥學。

R743；R249

A

1002-2619(2017)07-0973-03

2017-0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