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換喻是符號學文學批評系統(tǒng)中一種重要的修辭格式,如果我們以換喻作為切入點對《傷逝》進行文本分析,就會發(fā)現(xiàn)《傷逝》的文本符號系統(tǒng)之后隱藏著雙所指的語言現(xiàn)象,同時,在換喻的修辭格之下文本符號也掩映著豐富的含蓄意指?!秱拧返恼Z言符號系統(tǒng)在這種換喻下的含蓄意指和雙所指現(xiàn)象的支撐下蘊藏了豐富的文本意蘊和闡釋余度,這彰顯了魯迅先生的高深的布局謀篇能力與語言運用能力,是魯迅先生文學創(chuàng)作的“暗功夫”的集中體現(xiàn)。
關(guān)鍵詞:換喻;含蓄意指;所指
作者簡介:王慶全(1991-),男,漢族,遼寧省撫順市人,遼寧大學文學院2015級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現(xiàn)代主義文學。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7)-02-0-01
在符義分析的文學批評體系之中,尤其是在克里斯蒂娃傳其衣缽的羅蘭·巴特的符號學系統(tǒng)之中,包括小說在內(nèi)的文本語言都被視為具有豐富意義的符碼系統(tǒng),因此,在符號學場域下進行的文學批評就必須高度重視對符碼背后所隱含的修辭格和隱喻意義的深度揭示和闡釋。羅蘭·巴特在其文集《S/Z》中就以近乎語言與哲學游戲的方式展現(xiàn)了符號學場域下的文本分析范式,雖然巴特的此種天馬行空式的、反傳統(tǒng)的文學批評與研究方法終究不免有其主觀性和過度闡釋的問題,但是其中所包含的文學理論概念仍然具有非常重要的啟發(fā)性和可挖掘性。
一、符號學中的換喻概念
在符號學系統(tǒng)之中,換喻作為一種修辭格被賦予比較特殊的價值,它“往往是借在語義上與原所指對象有關(guān)的事物名目來指稱它,替代它,在能指和所指之間有著直接或邏輯的對應關(guān)系,”如是所言,換喻這一修辭格就在文本語詞自身所指代的事物與其背后所隱含的意義之間架起了一座無形的橋梁,使其獲得了可能的溝通渠道,這就構(gòu)成了文本語詞能指與所指之間的轉(zhuǎn)換關(guān)系,語詞的所指也獲得了具有多種豐富的隱含意義的可能性。
二、《傷逝》語言系統(tǒng)中的雙所指現(xiàn)象
在《傷逝》之中,這種換喻的修辭格亦有所顯現(xiàn),在小說的開篇部分,魯迅先生就借涓生之口點出了獨屬于涓生和子君的、維系其艱難生活的保留地——吉兆胡同。“吉兆胡同”這一地名在文本之中就具有了某種換喻的意義,在這一詞語的能指方面,它指的就是涓生和子君創(chuàng)立家庭的地點,然而,隨著文本的進程,我們卻不難發(fā)現(xiàn),“吉兆胡同”這一能指卻具有兩個完全相悖的所指指向,在文本的前半部分“吉兆胡同”作為一種象征符碼正如其本身以“吉兆”為定語的冠名,也正如涓生所言,它是涓生和子君的新生活和新希望的直接寄托之處,它甚至也預示著“老大”的中國和當時的那一批勇于脫離舊式家庭并與舊文化決裂的新青年的看似光明的前途,可是,在文本的中后部分,“吉兆胡同”無吉兆,它已經(jīng)蛻變成了涓生與子君情感悲劇的無聲的見證者,是殘酷現(xiàn)實與虛空生活處境的代表。由此可見,“吉兆胡同”在文本中無疑富含了魯迅先生的兩個所指指向,這不僅暗合了魯迅先生的“于一切眼中看見無所有;于無所希望中得救”的悖反式思維,也創(chuàng)造出了一種一個語詞能指對應兩個相反所指的“雙所指”現(xiàn)象,這種現(xiàn)象不似威廉·燕卜蓀所說的“所指含混”那般復雜與不易詮釋,而是含蓄又明了地將詞語能指指向兩個所指意素,使得文本的語詞在表意上贏得了同時獲得兩條所指幽徑的強烈張力。
三、《傷逝》中換喻修辭格下的含蓄意指
換喻作為一種修辭格其本身所起到的表意作用是有限度的,在符號學系統(tǒng)內(nèi)與其關(guān)系最為密切的語詞表意現(xiàn)象就是含蓄意指,巴特認為含蓄意指“從特性來說,它是種確定,關(guān)涉,指代,特征,有力量將自身與往昔、日后或外來的敘述相連,”在《傷逝》中此種隱含于換喻之下的、將文本時間中發(fā)生的事件前后串聯(lián)起來的含蓄意指現(xiàn)象并不鮮見,例如:涓生起初對子君的外貌描寫是這樣的,她“帶著笑渦的蒼白的圓臉,蒼白的瘦的臂膊”,如果按照巴特的符碼分類理論,這句關(guān)于子君的外貌描寫當屬于布局符碼,其所包含的意素不僅是子君所自有的溫婉的女性質(zhì)素,也暗示了子君的生命力并不是非常壯健,這位后來子君在艱難、瑣碎、匱乏的生活中的苦痛甚至是子君最后的“卒至死地”埋下了伏筆,形成了前后串聯(lián)的文本表意路徑。再如:當涓生和子君的生活陷入困境,涓生終日以圖書館為“根據(jù)地”并借以逃避現(xiàn)實,文中寫到“冷了起來,火爐里的不死不活的幾片硬煤,也終于燒盡了,已是閉館的時候。又須回到吉兆胡同,領(lǐng)略冰冷的顏色去了?!痹谶@一段描寫中,“火爐中的不死不活的幾片硬煤”似乎可以被視為象征符碼,其意味著在小說成文的話語語境下,新文化與“五四”新人在舊勢力抵制和扼殺之下存在的艱難,而“冰冷的顏色”作為一種意素符碼亦如前文所言的雙所指現(xiàn)象一樣,其包含了所謂“吉兆胡同”生活中缺柴少米身體的身體上的饑寒,也暗指了絕望之下子君對涓生的日漸冷淡的感情。換喻之下的巧妙的含蓄意指現(xiàn)象幾乎貫穿了《傷逝》這篇小說之中,這種現(xiàn)象不僅無限豐富了小說的文本容量,也彰顯了魯迅先生的高深的布局謀篇能力與語言運用能力,是魯迅先生文學創(chuàng)作的“暗功夫”的集中體現(xiàn)。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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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孫郁.魯迅的暗功夫[J].文藝爭鳴·史論,2015,05:58—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