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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森詩集

2017-02-17 11:30拉塞爾·埃德森
紅巖 2017年1期
關(guān)鍵詞:猴子母親

拉塞爾·埃德森

經(jīng)典代表作

火焰不是好客人

因為我瘋了,我就負(fù)責(zé)一家瘋?cè)嗽骸?/p>

一場饑餓的火來臨,因此我說,你可以去吃木頭,可是不要上樓去吃精神分裂者。

我說,瘋?cè)藗?,?dāng)火焰把廚房椅子當(dāng)作早餐來吃的時候,就到閣樓上去吧。

可是火焰想要的是一面廚房窗簾,它將其吃掉,同時攀登上去,然后進(jìn)入天花板去吃一根屋櫞。

我說,如果你那么饑餓,你就吃屋櫞吧,可是別吃瘋子。

同時,一個瘋子在閣樓上,手持斧子,開始攻擊天空。

我說,你那樣做,你要迫使天上下雨,你會因為下雨而砍傷它。

火焰正在吃一個老婦。我說,是的,一個老婦,還有一個孩子來作為甜點(diǎn)。

我對火焰說它可以在瘋子的床上午睡??墒腔鹧嫦氤阅菑埓??;鹧?,你太餓了,我說??墒牵侥莻€時候,火焰的全家都涌進(jìn)來了,將瘋?cè)嗽旱慕锹淙汲缘镁狻?,那是塵土構(gòu)筑了它們的城市之處。

可是火焰根本聽不進(jìn)去,它們可不喜歡餓得要命。

于是我把瘋子們從閣樓上叫出來,對他們說這是一場富于營養(yǎng)的戰(zhàn)爭,他們必須去吃掉火焰,如果不去吃,火焰就會吃掉他們。

然而他們卻說,我們又不是吞火表演者,我們是吞劍表演者……

汽車

一個男人剛剛?cè)⒘艘惠v汽車為妻。

可是我想說的是,他的父親說,汽車不是人,因為它是某種不同的東西。

比如,就拿它跟你的母親比較吧。你看見它跟你的母親有多么不同嗎?它在某種程度上似乎更寬大,不是嗎?此外,你的母親的頭發(fā)長得也不同。

你應(yīng)該嘗試去找到世界上某種跟你的母親看起來相似的東西。

兒子說:我有母親,那種東西還不足以跟母親相似嗎?難道我得找更多的母親嗎?

她們都是老婦,幾乎激發(fā)不出任何生兒育女的愿望。

父親說:可是你不能跟汽車生兒育女。

兒子就掏出一把點(diǎn)火鑰匙給父親看。看吧,這就是一根特殊的陰莖,它跟汽車做愛,就像男人和女人做愛一樣;汽車分娩一個遠(yuǎn)離此處的地方,它行駛的時候就一路產(chǎn)仔。

父親說:那就讓我當(dāng)祖父嗎?

兒子說:當(dāng)我在遠(yuǎn)處時,那就讓你在你所在之處。

父親和母親,看著一輛掛著“新婚”招牌的汽車在路上漸行漸遠(yuǎn)。

夢者的新娘

有一個胖女人把自己偽裝成一個胖女人。

她的母親嘆息:為什么呀?

因為人們會認(rèn)為我是一個偽裝成胖女人的瘦女人。

她的母親嘆息:那又有什么好處?

于是一個男人就會娶我,因為很多男人都很喜歡瘦女人。

她的母親嘆息:然后又怎樣呢?

這個胖女人說:然后我將脫掉偽裝,他就會看到在這個胖女人下面是另一個胖女人。

并且他會認(rèn)為我是一棵洋蔥而不是一個女人。

他會認(rèn)為他娶了一棵洋蔥(這是另一種偽裝)。

她的母親嘆息:然后又怎樣呢?

他會說:多么時髦呀,一棵有陰戶的洋蔥。

新娘與新郎

一架殘忍的飛機(jī)把一個影子持為囚徒。

我們說,別太像你那個樣子,在一片漸漸厭倦的田野上,把一個影子持為你的形態(tài)的奴隸。

你敢關(guān)押一個影子而不是它所欲望的東西嗎?

當(dāng)夜幕降臨,它從你下面溜走,沒有翅膀地跑過樹林,溶化在月光下嗎?

我們對飛機(jī)說,來吃晚餐吧,我們要給予你有毒的汽油……然后你沖進(jìn)大地,在那里,像手指一樣彎曲的小蟲子把你引誘得更深,一直誘惑到那萬物重新開始的夢幻盡頭:現(xiàn)在以太陽為牧師,飛機(jī)和影子結(jié)婚。

現(xiàn)在,新娘影子和新郎飛機(jī)一起躺在田野上,影子對著影子交媾;這樣很好。

失眠者來信

親愛的家具制造者先生:

你給我制造的床非常麻煩。當(dāng)我拉扯它的韁繩,它就抬起前蹄不再前進(jìn)。

它似乎害怕高度,因為在每天夜里,當(dāng)我要它跳出窗戶時,它都躊躇不前。

睡在一張害怕高度的床上是不可能的……我如此頻繁地夢見山巒。

我相信這張床是一頭屬于山谷的生物。

玩具制造者

一個玩具制造者制造了一個玩具妻子和一個玩具孩子。他制造了一座玩具房子和一些玩具歲月。

他制造了一只正在變老的玩具,他制造了一只正在死去的玩具。

玩具制造者制造了一個玩具天堂和一個玩具上帝。

然而,他最喜歡制造玩具大糞。

法官

一個人打扮得像法官,站在鏡子前面,判決自己在余生中孤獨(dú)終身。

可是,閣下,你還沒有聽到我這一方的觀點(diǎn)陳述……

你那一方不能陳述觀點(diǎn),你被發(fā)現(xiàn)有罪——因為你模仿法官,還站在鏡子前面贊美自己。

我請求法庭寬恕,我僅僅是因為孤獨(dú)才那樣做的……

孤獨(dú)不能成為違法的辯解。

可是,閣下,請聽我說,我的一生都孤獨(dú)。債務(wù)幾乎沒有償還?——不再有孤獨(dú)!——我請求縮短我的判決!我已經(jīng)為我的罪行付出了代價!

我不跟被證明有罪的罪犯做交易。如果你持有異議,那就向另一個法官上訴吧。

可是,閣下……

退庭,上床睡覺!

擦掉艾米魯

一位父親用碩大的橡皮擦掉自己的女兒。當(dāng)他完成的時候,墻上只有一團(tuán)紅色的污斑。

他的妻子說,艾米魯在哪里?

她是一個錯誤,我把她擦掉了。

他的妻子問,她所有的可愛東西又怎樣呢。

我也將把它們都給擦掉。

她所有的可愛的衣服呢?……

我將擦掉她的壁櫥,她的梳妝臺——閉嘴,別提艾米魯!把你的頭放到這里,我將從它里面擦掉艾米魯。

丈夫在妻子的額頭上擦動橡皮,當(dāng)她開始忘記的時候,她說,嗯,我想知道艾米魯發(fā)生了什么?……

她的丈夫說,從未聽說過她。

她說,你,你是誰呢?你不是艾米魯,是嗎?我想不起你是艾米魯。你是我的艾米魯嗎,我再也想不起她了?……

當(dāng)然不是,艾米魯是女孩。我看起來像女孩嗎?

……我不知道,我再也不知道所有事物的看起來像什么……

大東西

一個大東西進(jìn)來。

有人說,出去,大東西。

大東西出去,又重新進(jìn)來。

有人說,出去,大東西,待在外面。

大東西出去,待在外面。

然后,這命令大東西出去的同一個人開始孤獨(dú)了,就說,大東西,進(jìn)來吧。

可是當(dāng)大東西進(jìn)來的時候,這同一個人決定還是讓大東西待在外面要好些。

這同一個人說,出去,大東西。

大東西出去。

哦,我為什么要那樣說呢?這同一個人說,他再次開始孤獨(dú)。

可是在此期間,大東西隨隨便便就回來了。

這同一個人對大東西說,好啊,我正要叫你回來呢。

穿過睡眠的黑暗

睡眠中:輕輕地,輕輕地,天使用殘忍的翅膀圍攻我們,他們從云中踱步,突破閣樓,像潛水員進(jìn)入沉船。

他們捧著一捧木瓦,一頁頁地翻動它們,就像翻動我們自己的生命的書頁,屋頂之書:這里有苔蘚和天氣的傳奇,這里有翻轉(zhuǎn)過來的沉船的故事,難以擺脫鳥兒的記號……

……我們要一個接一個被帶走,穿過生命的黑暗,穿過群星的云母的閃爍,被帶到我們的床的樓梯下面,進(jìn)入樹根……慢慢屈服,穿過數(shù)個世紀(jì)的黑暗而顛簸,轉(zhuǎn)折……

飽受折磨的鏡子

(2001)

鬧鬼的房子

現(xiàn)在大地的房子并非始終是房子。有那種萬物都不會腐爛的時間。一種只跟衛(wèi)生的原子有關(guān)的時間。沒有氣味,沒有血塊,沒有花朵,沒有耗子。大地上沒有蛋也沒有精子。

死亡與生命一起來臨。它們從一開始就是戀人。它們相互撫育。生命撫育死亡,而死亡也撫育生命。這是它們的習(xí)慣,它們不能缺少對方而生活。

上帝說,讓那里有生命吧,可是也讓它受到死亡的看守吧……

一封家書

一天夜里,一個人的影子死了。那影子頹然倒下,摸索自己的心,從墻上滴下來,以一個獨(dú)自死在床上的人的形態(tài),滴到地板上一塊黑暗的斑漬之中……

于是這個人就給家里寫信:親愛的媽媽,我的影子死了。我可能得重新出生一次,你和爸爸是否應(yīng)該對此事負(fù)責(zé),而且要添加一個新的影子……

他的母親回信:親愛的肯,請別指望這件事。親愛的,真的,如果再有機(jī)會,我想我會要求流產(chǎn)的……

花盆

一個老婦在檢查自己的一只鞋,在手里一次次翻轉(zhuǎn)它,就像一只蜘蛛用落網(wǎng)包裹蒼蠅。

她的丈夫叫喊,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東西?

她在把鞋遞給丈夫時嘆息,我的子宮。

他叫喊,不是哦。

然而,這位善良的紳士,難道就不愿把一兩顆種子扔進(jìn)一位老婦的花盆里面?

新父親

一個年輕女人穿上她父親的衣服,對她的母親說,我是你的新丈夫。

母親大聲斥責(zé),你就等著你父親回來吧。

年輕女人說,他已經(jīng)回來了。

母親說,請別對你父親做這樣的事,他一生工作都很辛苦。

年輕女人說,我知道,他需要休息了。

當(dāng)父親回家,他穿著他女兒的衣服。當(dāng)他走進(jìn)房子,他就打招呼,嗨,媽媽爸爸,我回來了……

位置

他們讓我進(jìn)去。我徑直走到育嬰室,爬進(jìn)嬰兒床,侵占那著名胎兒的位置。

他們不知作何解釋。他們站在嬰兒床邊俯視我。

他們年輕。這是他們的房子。在育嬰室里的是成年男人而不是嬰兒。

當(dāng)然,他們從未像這樣計劃過一切。這從未讓他們想到任何這樣的事情都可以發(fā)生。

我移動了一下。我所能做的一切就是假裝睡覺,以便保持占有這個位置……

飽受折磨的鏡子

一個人對一面鏡子說,讓我凝視你那可愛的眼睛吧。

鏡子什么也沒說,只是回敬著凝視這個人可愛的眼睛。

他的母親說,停止折磨鏡子吧。

這個人說,我在凝視它那可愛的眼睛。

母親說,那些是你可愛的眼睛,它們并不那么可愛,因為它們就像小型望遠(yuǎn)鏡,而不是眼睛。

他的父親說,你在對鏡子干什么可愛的事情?

這個人說,我在折磨它。同時,他繼續(xù)凝視鏡子那可愛的眼睛……

古玩店

有一個人想在一家古玩店購買一個老人:那個老人值多少錢?

一個站在古式肚臍柜臺后面的老人微笑說,你讓我太榮幸了,然而,因為我還年輕,我還尚未準(zhǔn)備好出售。

那一塊生物垃圾多少錢?

那個老人微笑說,一個人老人的垃圾有時是另一個人的財富。他把一個肚臍像第三只眼睛那樣戴在自己的額頭上。

那個人說,你老得可以到死的年齡了,然而還年輕得可以被插到木桿上來做稻草人。那么你在問那個老人賣多少錢嗎?

那個老人微笑說,他還沒有老到像一件貨真價實的古玩那樣出售。他把一個肚臍戴在他的一只耳垂上。

順便問一下,那只肚臍值多少錢?

哦,那個東西,我試圖找到合適的地方來種植我的新臍帶。

可是對于臍帶來說,你太老了。

那個老人微笑說,我知道,這不是很妙嗎……

意外

理發(fā)師意外地剃掉了一只耳朵。那只耳朵像某種新生事物躺在地板上的一個頭發(fā)之巢里。

理發(fā)師說,哦,可是它肯定不曾做過一只很好的耳朵,它幾乎沒有怨言就掉了下來。

顧客說,它不是很好的耳朵,它總是用過多的蠟制成的。為了把蠟燃盡,我嘗試過把一根燈芯放在它的里面,以此來找到我通往音樂的路。可是一點(diǎn)燃它,我就讓我的整個頭顱著火了。火焰甚至蔓延到我的腹股溝和手臂之下,還蔓延到附近的森林。我感覺到就像圣人一樣。有人認(rèn)為我是天才。

理發(fā)師說,那令人舒服,我依然不能讓你只有一只耳朵就送你回家。我要剃掉另一只。可是別擔(dān)心,那將是意外。

需要這樣的對稱??墒?,要弄清楚這是意外,我不想要你故意剃傷我。

也許我只會割開你的喉嚨。

可是那肯定得是意外……

兩個矮胖子假裝在投球。

有人對那兩個假裝在其地產(chǎn)上投球的矮胖子說,從我的地產(chǎn)上滾出去。

對于高爾夫球,我們太大了。

從我的地產(chǎn)上滾出去,你們這些傻蛋。

我們想著炮彈,然而投球卻更具社會性。

社會性?

哦,是的,我們是社會典范。

然而對于社會生活,你們也是矮胖子。

那就是我們認(rèn)為要把社會性的世界作為投球而開始的原因。我們真的相當(dāng)好。我們甚至有洞孔……

女士的心

她愛上了她的醫(yī)生的聽診器;以它聽診她的心臟的方式……

醫(yī)生說,你愿意跟我的聽診器共度蜜月嗎?你應(yīng)該看見它怎樣把自己伸展到夜晚之中,去尋找一個神圣的軀體。

哦,可是你的顯微鏡是近視眼……

那么,我的潛望鏡怎么樣?它帶著一只狡猾的眼睛從床墊里面伸出來,去尋找后門。

那甚至比你的萬花筒還要令人討厭;以它用它那獨(dú)眼巨人的破眼睛凝視我的方式……

最后,醫(yī)生舉起聽診器,對她擺動著問,女士,準(zhǔn)備好了嗎?

她嘆息,是啊……

豬排

遵循那可以穿過窗戶看見的事物。這要看具體情況。如果恰當(dāng)?shù)孛闇?zhǔn)窗戶,你就可能看到道路對面的另一個窗戶里面的情況。然后你看見一個木偶在做豬排,用牛扒刀將豬排劃開,就像外科醫(yī)生在用手術(shù)刀進(jìn)行手術(shù),把病人一片片放進(jìn)他的嘴里。

那木偶給它的豬排淋上蘋果汁。就像我。我也給我的豬排淋上蘋果汁……

學(xué)者的嘆息

一些學(xué)生把一個教授拉展在中世紀(jì)的拉肢刑架上。他讓自己為他們做示范,讓他們看看一個學(xué)者就像一塊口香糖,可能被拉展到他最瘋狂的夢幻那邊。

當(dāng)他們轉(zhuǎn)動輪子,這教授就變得越來越長。

這教授在變得越來越長的時候發(fā)出一聲嘆息,不要把我拉得太長,否則我看起來就會像某種傻瓜。

某種東西突然斷裂了。

這教授從刑架上嘆息,發(fā)生了什么?

當(dāng)某種東西突然斷裂,我們只是在拉展一個學(xué)者,你可能聽見了那個聲音……

這教授嘆息,是的,我在那里。

然后我們聽見了一聲學(xué)者的嘆息……

這教授嘆息, 是的,我也聽見了那聲嘆息,它似乎是從刑架上傳來的,我就像一塊口香糖,正在那上面被拉展到我最瘋狂的夢幻那邊。

馬的多余

有一匹學(xué)會了騎乘別的馬的馬。

馬廄主人的妻子說,它多余。

馬廄主人轉(zhuǎn)向他的馬說,它多余。

她說,一匹騎馬的馬似乎……

馬廄主人對他的馬說,具有耽于肉欲的品質(zhì)。

她大叫,在我說話之前,你停止重復(fù)我所說的一切,好嗎?那甚至是比一匹騎馬的馬更糟的多余。

可是……

她叫喊,可是,什么也不是。

同時,那匹馬給一匹母馬裝上鞍,騎著她進(jìn)入一片深深的樹林……

乳房

一天夜里,一個女人的乳房來到一個男人的房間,開始談起她的孿生妹妹。

她的孿生妹妹這樣,她的孿生妹妹那樣……

最后這個男人說,親愛的乳房,你自己的事情又怎樣呢?

因此,這只乳房就用這一夜余下的時間來談她自己。

她自己這樣,她自己那樣……

最后這個男人吻了吻她的乳頭說,抱歉,然后就睡著了……

一個老人給他的鐘上緊發(fā)條,那臺鐘用讓人放心的預(yù)言來回應(yīng),滴嗒,滴嗒……

這老人說,你真的這樣認(rèn)為我會活上幾億年嗎?

那臺鐘用那一個孩子打呵欠的簡潔來回應(yīng),滴嗒,滴嗒……

這老人說,哦,多好的消息啊,還有誰比你更了解時間呢?

然而就在那天夜里,這老人死了。當(dāng)他躺在黑暗中的時候,他就想,那臺鐘并不那么準(zhǔn)確。它至少偏離了幾億年……

時尚的馬

有一匹穿著鐵制高跟鞋的馬。

當(dāng)騎手被問到這一點(diǎn)時,他說鐵匠對他保證說這是馬的高度時尚。

當(dāng)那匹馬被再次看見時,它擦著口紅,戴著假睫毛。

當(dāng)騎手被問到這一點(diǎn)時,他說鐵匠對他保證說這是世界上的馬的最新時尚之物。

當(dāng)那匹馬被再次看見時,它穿著一件婚紗。

當(dāng)騎手被問到這一點(diǎn)時,他說,我們要結(jié)婚。

哦,多么令人愉快;我猜鐵匠贊成吧?

我們計劃要在他的鐵砧圣壇前面結(jié)婚……

面包

我喜歡好看的面包。那愿意成為面包的面包。那種在饑餓的夢中找到的面包。

我就是那樣遇見這樣一只面包的。我敲響一道門(有時我那樣做,是為了保持我的指關(guān)節(jié)的形狀),一個在很大比例上像生面團(tuán)的女人(她具有那種未烤過的、未揉過的目光)拿著一條相當(dāng)好看的面包出現(xiàn)。

我咬了一口,而面包開始叫喊……

對稱

一個人深受低音提琴的吸引,因為這些提琴讓他想起那胸懷涂著蟲膠清漆的裸女。

他說,它們擁有那讓男人們發(fā)瘋的臀部。

當(dāng)然,因為對稱的緣故,他也允許女人讓他想起赤裸的低音提琴。

他說,關(guān)于她們,她們也擁有那讓男人們發(fā)瘋的臀部。

他曾經(jīng)要求一個女人做他的樂器。

她說,你在開玩笑嗎,你把我當(dāng)成什么了,一把低音提琴?……

消息

船長在大海上悶悶不樂。他害怕水,那證明大海的那么多的水……

一杯水是一回事。一個人容易把它喝下去,將它裝在膀胱里面,并把它排走。

幾滴雨水沒有什么危害,除了讓人想起多么悲傷的面容。

有一天,水愿意像一頭流體的大象把你和你的船馱在它的背上。第二天,這頭大象就不再愿意把你馱在背上了。

在大海上,這是一條悲傷的消息。

船長坐在艙室里面,身穿一件降落傘,傾聽著大??赡軙f的話……

遭遇

一只手攥成昏然欲睡的拳頭,擱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它突然轉(zhuǎn)動它的背部,張開它的指頭,仿佛在尋求它的手掌被人閱讀。

然而,當(dāng)我凝視它的線條,它卻突然飛起來摑打我的臉。

我開始痛哭……

于是,這同一只手開始拭去我的淚水……

眾神的黃昏

一個人填塞了一只大玩偶。然后他爬上去,坐在它的膝蓋上。

當(dāng)他玩厭倦了的時候,他就爬下來,掏出一只玩偶,讓它坐在他的膝蓋上。

當(dāng)他玩厭倦了的時候,他就會掏出一只微型玩偶,讓它坐在小玩偶的膝蓋上。

有時,他會再次坐到那只大玩偶的膝蓋上,同時讓小玩偶坐在他的膝蓋上,讓微型玩偶坐在小玩偶的膝蓋上……

當(dāng)薄暮穿過黃昏而慢慢變得空寂之際,它們?nèi)甲谀抢铩?/p>

公雞的妻子

(2005)

傍晚

有一個人跟他的狗跳舞,他的妻子喜歡在傍晚坐著觀看他們……

她突然尖叫起來,停下!

她的丈夫急剎停住,大喊,出了什么事?狗昏倒。

她說,我不知道,突然一切都顛倒過來了,現(xiàn)在我不喜歡在傍晚坐著觀看他們。

誰?

那個跟一只狗跳舞的人,你沒看見他們嗎?他們剛剛還在這里。

然后,那個人又開始跟他的狗跳舞……

他的妻子突然尖叫起來,顛倒過來了,現(xiàn)在我又喜歡在傍晚坐著觀看他們。

她的丈夫急剎停住,大喊,出了什么事?狗昏倒。

那個跟一只狗跳舞的人,你沒看見他們嗎?他們剛剛還在這里……

超級猴子

他把一只死鸚鵡的身體部位嫁接到一只被注射了嗎啡的猴子身上,創(chuàng)造出一只超級猴子。

當(dāng)那只猴子醒來,渾身長滿綠色羽毛,還長著一只嘴喙。它的第一句話就是:波利要吃薄脆餅干!

這具有歷史意義!以前沒有哪只猴子這樣說過!

因此,這只超級猴子被給予了超級猴子所能吃的所有薄脆餅干,直到超級猴子厭倦了薄脆餅干,說:波利要吃香蕉。這也將是另一條具有歷史意義的引用語!

然后,他將開始創(chuàng)造特別出色的猴子,經(jīng)過適當(dāng)?shù)募藿?,那只猴子將能像金絲雀一樣唱歌……

求婚

一個女人想出售她的一個指關(guān)節(jié)……

她說,告訴我,你認(rèn)為它有多少克拉?

珠寶商說,可這不是寶石啊。

女人說,你在很大程度上也不是個紳士。

珠寶商一邊把她的指關(guān)節(jié)放在放大鏡上,一邊說,嗯,如果你堅持,這不是一塊清澈的石頭,有很多裂紋。我希望你對它的價值期望不要過高。

這是母親贈與我的禮物。你認(rèn)為它的價值有多大呢?

珠寶商說,不太大。

女人說,也許它的背景還有某些價值吧?

珠寶商說,也許吧,如果那背景包括兩個乳頭和一個陰戶的話……

女人說:我愛你。

珠寶商說:我們結(jié)婚吧。

女人說:你扯得太遠(yuǎn)了……

睫毛膏奔流

在閱讀祖父給他的汽車寫的舊情書的時候,一個女人哭了起來。她的睫毛膏奔流,仿佛她哭泣出來的是墨水而不是淚水。

他的祖父就問,米爾德里德,你為什么在哭呢?

她啜泣說,這封美麗的書信。

接著她的祖父閱讀這封信,且開始哭起來,起初帶著男人那種窒息在胸中的沉重的啜泣,然后完全像孩子一樣毫無遮攔地放聲大哭,最后他開始以高聲調(diào)的男性女聲假音尖叫起來。

祖父,可是你為什么在哭呢?

他啜泣說,這封美麗的書信。

然后,他們又開始讀信,再次開始哭泣。他以高聲調(diào)的男性女聲假音,她以女人的尖叫聲。她的睫毛膏從眼睛上縱橫、擴(kuò)張,猶如一道給房間布滿條紋的黑色閃電。

“親愛的汽車,我愛你勝于愛我的父母。媽媽很好,爸爸給了我一根魚竿??墒俏覑鄣氖悄?。如果你也有同感,今夜我將偷偷溜出來,我們就可以在你的后座上做愛……”

一個老頭穿著女用貼身內(nèi)衣褲來逗樂他的貓。他說,小貓咪,你不知道你的爸爸是女人嗎?

然后,另一個老頭來拜訪他,他就對另一個老頭說,你大概在疑惑我怎么穿著女用貼身內(nèi)衣褲。

另一個老頭說,一點(diǎn)也沒疑惑啊。

你肯定很好奇,也許看見一個老頭像一個性感女郎穿著女式內(nèi)衣到處嬉笑喧鬧,甚至還有點(diǎn)厭惡吧。

喔,既然你提到那一點(diǎn)……

——是的,那我們就把一切都攤開來說吧。

如果是那樣的話,你怎么穿著女人的內(nèi)衣呢?

為了逗樂我的貓。

為了逗樂你的貓。那你為什么不這樣說呢,那就可以解釋一切了。我還一度以為你思維混亂了呢。順便問一下,你的貓在哪里?

我沒有貓……

空心豬

為了給自己制作一件豬服裝,一個屠戶掏空了一頭豬,于是他有了一堆豬內(nèi)臟。

當(dāng)他爬進(jìn)那頭空心豬,他就試圖擁有豬的思想來完成這套豬服裝,同時也試圖想起怎么來處理所有的豬內(nèi)臟。

他想他可以掏空另一頭豬,將第一頭豬的那堆內(nèi)臟填塞進(jìn)去。可是接下來怎么處理第二頭豬的內(nèi)臟呢,難道要掏空第三頭豬不成?

不,不,一旦開始,他將不得不掏空世界上所有的豬,而且仍然會以無處擱置最后一頭豬的內(nèi)臟而收場……

洋娃娃

一個奄奄一息的老頭被贈與了一口紙板制成的玩具棺材。

那老頭嘆息,就一口紙板棺材?。?/p>

這是小女孩玩的那種假裝她們的洋娃娃死了的喪葬玩具。

他嘆息,可為什么是紙板的呢?

紙板比木材便宜,對于假扮的喪葬足夠好用。

可是我的朋友們看見我像洋娃娃一樣被放進(jìn)紙板棺材,他們會怎么想呢?

你沒有朋友。

那么當(dāng)我在紙板棺材里面抵達(dá)上帝時,上帝會怎么想?

沒有上帝……

子宮

有一個人給自己建造了一件看起來就像是子宮的東西。當(dāng)他離開它的時候,他就說,我剛剛才誕生,如果你們一定要打我的屁股的話,就打吧,不過請溫和一點(diǎn)。

就在他進(jìn)入那子宮之前,他會說,我即將被懷孕。我想知道我的爸爸媽媽是誰?

生殖器骯臟的皺老頭肖像

這個老爺爺穿著一件猴子服裝,想以猴子爺爺而知名。

他的一個后裔說:可你是一個生殖器骯臟的皺老頭啊。

這老爺爺說:我已經(jīng)進(jìn)化了。此外,我愛上了一個猴子少女。

可是你老得無法戀愛了啊。

我沒老。我打算跟我的猴子新娘生活在叢林中,在高高的樹上筑巢,與她愛戀。

可是你老得無法戀愛了啊。

我沒老。我們打算愛戀到樹上都擠滿了猴子孩子。

可你是一個生殖器骯臟的皺老頭,穿著猴子服裝而已。

我不是。我是給自己穿上了一件猴子服裝的猴子。

他說著便脫下了他的猴子服裝,給他們看看在他的猴子服裝下面有一只猴子。

祝賀,你這生殖器骯臟的皺老頭,你是猴子!

他們幾乎不知道第一套猴子服裝下面的猴子是另一套猴子服裝,在那下面,是同一個生殖器骯臟的皺老頭……

關(guān)于記憶和距離

任何進(jìn)入遠(yuǎn)方的人都會變得越來越小,這是一個科學(xué)事實。最終變得如此微小,以至于只能用望遠(yuǎn)鏡才能找到他,或者,出于更親近,用顯微鏡……

可是有一個消失點(diǎn),在那里,任何穿透了距離的人都必須完全消失,毫無歸來的希望,只留下他曾經(jīng)存在過的記憶。

可是那么就有了虛構(gòu),因此一個人從不真正確信究竟是某個人消失在視力的盡頭,還是某個人是紙張和墨水構(gòu)成的……

公雞的妻子

有一天,我把頭擱放在一個母雞的巢穴中,希望被孵化,睡著了……

可是當(dāng)我睡覺的時候,我夢見一只憤怒的公雞對我“喔—喔—喔”地叫著說,你在我妻子的床上干什么?

對不起,殿下(我夢見自己回答說),我正試圖被孵化。另一只母雞把我生下來,可是我從未被孵化,于是我就看見你妻子的胸懷,不過,我一點(diǎn)也沒指望這樣天生豐滿的乳房用色情的可能來打動我;我還要說,我也沒指望那狡黠的弓形的小嘴喙、那鋒利而美好的吻來打動我——我僅僅是在尋找一種沒有得到孵化的補(bǔ)救措施而已……

然后,我夢見我不再做夢……

看見杰克

(2009)

癖好

兩只猴子在我背上。一只是真實的,另一只不真實。很難說哪一只是真實的,哪一只不真實。因此有兩只……

有時我?guī)缀跻懒?,可然后它們又移動了?/p>

當(dāng)然,那只真實的猴子知道自己是誰,可是它把自己的真實與另一只猴子的不真實混淆起來,從而隱瞞自己的身份。

因此,正是這兩只猴子,那只不真實的,假裝真實;另一只真實的,假裝不真實。

那么,何不采取智謀來獲取真實呢,抓住那真實性最小的,將它稱為真實?——即使那真實的猴子完全變得更真實,假裝不真實……

音樂會之后

音樂會之后,那大提琴手帶著大提琴回家,帶著它上床。

他知道,要是他的同伴樂師們知道了他在夜里對一把年老得足以成為他的曾祖母的大提琴干了些什么,他們就會到人道協(xié)會去告發(fā)他。

可是他們不知道,他一邊想著一邊就睡著了,他的臉埋在那大提琴古老的胸懷中……

奶牛船長

一頭穿著四只靴子和一件雨衣的奶牛對一個人哞哞叫。

你為什么對我哞哞叫?

我是奶牛船長,我丟失了我的船。

我沒看見你的船。

奶牛船長哞哞叫,我想它可能漂到這邊來了。

我沒看見你的船。

奶牛船長哞哞叫,我需要擠奶,否則我就干涸了。我的擠奶時間正在逝去。

我沒看見你的船。

奶牛船長哞哞叫,到了我進(jìn)入船長室研究海圖和寫航海日志的時候了,當(dāng)然也到了該被擠奶的時候了。我的儲奶袋多么狹小,可能干涸。然后一頭公牛將得讓我精神振作。

讓你精神振作?

奶牛船長哞哞叫,讓我懷上牛犢。當(dāng)然在海上是人工授精。

人工授精?

我們在海上沒有飼養(yǎng)家畜的設(shè)備,對于不習(xí)慣海上生活的心碎的公牛來說太糟糕了。盡管如此,我在海上還是可能會干涸,需要人工授精。

我沒看見你的船。

奶牛船長哞哞叫,以防萬一,因為我真的需要擠奶,儲奶袋多么狹小。哦,多么狹小……

交談

有一個女人,她的臉是奶牛的儲奶袋,有四個乳頭突出的粉紅色小袋……

一個男人拿著一把三條腿的擠奶凳走來。她彎腰屈身,他開始擠她的臉……

親愛的自我

一個人給自己寫信:親愛的自我,我要了解你的計劃,因此我才可能制定自己的計劃。

他回復(fù):親愛的自我,那是個有趣的問題。我猜想僅僅是閑蕩到死吧。然后,什么也沒……

他回復(fù):親愛的自我,難道就沒有什么僅僅比等待還多的事情嗎?

他回復(fù):親愛的自我,我不能想什么,只是等待。你會考慮自殺嗎?

他回復(fù):親愛的自我,那是我將來得考慮的事情。

他回復(fù):親愛的自我,請盡快回復(fù),不要讓我等待,思考是我這些天一直在做的事情……

親愛的兒子

一個人讀了一出希臘戲劇,找理由同他的父親吵架,又要他的母親嫁給他才結(jié)束爭吵。

哦,不,親愛的兒子,一個母親決不能嫁給出自于她身體的東西。那就會像嫁給一塊糞土。

那爸爸又怎樣呢,你嫁給了他,他不是一塊糞土嗎?

我們都是糞土,可是當(dāng)我們結(jié)婚時,我們就成了二手糞土。在他成為我的糞土之前,他是祖母的糞土。當(dāng)你結(jié)婚時,你就會成為別人的二手糞土。要不然那就太亂倫了。

那是指因為我是你的糞土,我就可以娶祖母嗎?

哦,不,親愛的兒子,因為那會耗盡世界上的所有抽水馬桶,而且不會有足夠的衛(wèi)生紙來擦掉恥辱……

人的生活

因為吃早餐,一個人必須磕破雞蛋。然后,國王所有的馬和所有的人根本不能對此做很多事情。

過去完成時,那破雞蛋不再破裂,一個死人不再死去……

當(dāng)他把破雞蛋倒在煎鍋里面,他就喃喃低語,啊,喔,對于矮胖子真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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