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趙元植

老南京歇后語（一）

◎ 趙元植

歇后語是中國人民在生活實踐中創(chuàng)造的一種特殊語言形式。歇后語是將一句話分成兩部分來表達(dá)某個含義。前一部分是隱喻或形象的比喻，像謎面，后半截是解釋、說明，像謎底，十分自然貼切。在一定的語言環(huán)境中，通常說出前半截，“歇”去后半截，就可以領(lǐng)會和猜想出它的本意，所以稱它為歇后語，也可以看成是漢語的文字游戲。老南京的歇后語也更有韻味，下面我們將分期來刊登。

八府塘的鬼——跑不遠(yuǎn)

八府塘的鬼跑不遠(yuǎn)，據(jù)孔幼評先生講，他聽老人說是來源于清朝八府塘的一次火災(zāi)，在那次火災(zāi)中有許多人被燒死而成了鬼。原先是一處房屋起火，然后連帶燒了左右隔壁毗鄰人家，火光沖天，濃煙彌漫，有人行動不便，來不及逃生，也有人剛逃出火場，又想起什么沖回來拿什么要緊東西，還有一些人是在外面有事的，看見家里那塊地方有火光，跑回來滅火、搶救家人和值錢東西，被火燒、磚瓦砸、人踐踏而死的。總之都是在八府塘火場附近家中或跑進(jìn)或跑出而成鬼的，因此形成了“八府塘的鬼——跑不遠(yuǎn)”這一歇后語。此歇后語還可這樣理解：如果當(dāng)時這兒外出有事的人在遠(yuǎn)處，不知道家中失火，不會回來遭之罹難；知道家中失火跑回來，發(fā)現(xiàn)火場范圍大火勢猛烈，理智一些，不會莽撞地為搶救財產(chǎn)而葬身火海；從火海中驚慌逃出之人，見火勢稍小些，又跑回去救家人或搬財物，不料更大的火災(zāi)再爆發(fā)，被困火中，孤立無援，掙扎而亡。如他們不跑回來，可幸免于難。故而說“八府塘的鬼——跑不遠(yuǎn)”。另舊時百姓多信輪回投生之說，謂遭水火之厄而喪生者，為水鬼、火鬼，須另有人在此處同為水火而死，方可重新轉(zhuǎn)世投胎，否則無特殊事項要永世為鬼，所謂找替生者， “替死鬼者”即指此。說是這一群八府塘的鬼，都是老熟人在陰間，大家相處也好，習(xí)慣了，不想轉(zhuǎn)世投胎而降生到別處去，不想跑遠(yuǎn)了，這樣大家也就天天在一起，跑不遠(yuǎn)了。慘痛的事情，卻被“南京大蘿卜”搖身一變，成為耳熟能詳?shù)男笳Z，從好處講，也是一種豁達(dá)、大度，有那么一點“化腐朽為神奇”，過去的就讓它過去罷。此歇后語多用于講到某人，他只在附近一帶活動，不會跑遠(yuǎn)的?，F(xiàn)在他不在，一刻兒就會來到，表現(xiàn)了鄰里街坊之間淳樸親近之情、熟悉了解之況。老南京人之故鄉(xiāng)故土、故人、故情，躍然紙上。

有人撰文：“八府塘的鬼——走不遠(yuǎn)?！薄栋紫卢嵮浴肪砣骸芭f王府塘、八府塘兩處屢有溺人之患。”《金陵聞見錄》：“舊王府素多陰魅袁，有帶鬼眼者親見之?！庇种据d：“八府塘前關(guān)帝廟，為逍遙樓故址，明時鬼物作祟，作以鎮(zhèn)之?！卑创硕f，則地之不祥，由來久矣?！孕耪f法:溺死鬼，須有替身，才能投胎轉(zhuǎn)世。八府塘的鬼，要在八府塘等待下一個溺死者，所以不會走遠(yuǎn)?！贝苏f貌似有理，則實悖于常識。一、“溺死鬼，須有替身”，別處的溺死鬼就不要替身，就可以跑遠(yuǎn)了嗎？誰規(guī)定的？二、八府塘不大，水不深，溺死鬼不多。而水深流急之水面溺死者才多，故秦淮河等處有救生局設(shè)置，以救溺水者。就連巷陌的水井亦有溺死鬼，從溺死鬼的多少、原因及慘烈等來看，八府塘的鬼排不上號，即八府塘的溺死鬼無轟動效應(yīng)，條件不夠，似無可能讓民間創(chuàng)造出這歇后語。三、“八府塘的鬼——跑不遠(yuǎn)”，是將通?！扒耙蚝蠊弊兂伞扒肮笠颉本浞?。因為“跑（得）不遠(yuǎn)”，即未曾跑遠(yuǎn)，又回來了，以致葬身火場，成了鬼。不是“八府塘的鬼，要在八府塘等待下一個溺死者，所以不會走遠(yuǎn)?！痹凇澳缢拦恚氂刑嫔?，才能投胎轉(zhuǎn)世?！贝蛑饕?，找根據(jù)，蒼白無力。請問，吊死鬼、燒死鬼、砍頭死的、毒死的、病死的，這些要不要找替身？玉皇大帝、閻王還是誰規(guī)定的？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