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濡

2016年8月10日，北京昌平區(qū)發(fā)生一起血案：一中年婦女殘忍地將前夫的現(xiàn)任妻子砍死。前妻后妻本無生活交集，為何屠刀相向？經(jīng)警方偵破，這起血案源于兇手大學(xué)畢業(yè)的兒子“啃老”，挑撥生母和繼母之間的矛盾所致……

“啃老”兒子左右逢源

2014年8月26日，唐峰又一次向母親討要零花錢。黃鳳英責(zé)怪兒子：“大學(xué)畢業(yè)快三個月了，你怎么還養(yǎng)不活自己？”唐峰嬉皮笑臉：“媽，您不知道現(xiàn)在工作多難找，有的師哥師姐畢業(yè)都一兩年了，還在家待業(yè)呢。不是我不努力，是確實沒找到合適的工作崗位。”兒子一訴苦，黃鳳英心就軟了，給了唐峰400塊錢。

46歲的黃鳳英是土生土長的北京人，2004年與唐世強因性格不合離異。這些年，黃鳳英帶著唐峰獨自生活，一直沒有再婚。上世紀(jì)90年代中期，黃鳳英從北京鎖具廠下崗，此后靠經(jīng)營一家水果店為生。雖經(jīng)濟不寬裕，但她舍得為兒子花錢，唐峰吃、穿、用都不輸給其他孩子。這是黃鳳英作為單親母親給兒子的最大補償！唐峰三天兩頭外出找工作，資料費、交通費、吃飯喝水等，400元僅一個星期就花光了。9月5日，唐峰伸手向父親要錢，唐世強坦誠相告：“我這邊是你阮阿姨當(dāng)家，你和她說說看。”

唐世強與黃鳳英離異后，于2006年5月與阮嵐芬組建家庭。阮嵐芬小丈夫8歲，夫妻倆在北京昌平區(qū)經(jīng)營五金店。在父親點撥下，唐峰找到了在商店庫房里清點貨物的阮嵐芬。他懂事地將釘子、螺絲、透明膠帶等貨物碼放整齊，然后沖阮嵐芬爽朗一笑：“阿姨，鄰居和親友都知道您對我好，爸說家里一切事情都由您拿主意，您處理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比顛狗蚁忍觳辉胁挥?，對孩子有種天然的親近。她理了理額前汗?jié)耦^發(fā)，笑著說：“機靈鬼，找阿姨什么事？”唐峰難為情地吐露手頭拮據(jù)，阮嵐芬爽快給了他1000元。

唐峰時年23歲，畢業(yè)于北京城市學(xué)院。他機靈討巧，善于察言觀色，會說話，阮嵐芬不抵觸這個繼子。因繼母經(jīng)濟條件優(yōu)越，唐峰三天兩頭往那邊跑，每次不是給阮嵐芬?guī)б淮呛J就是一盒冰淇淋，將繼母哄得很開心。此后三個月里，阮嵐芬又先后給了唐峰兩千塊錢。唐峰與父親、繼母的關(guān)系越來越近。

這年12月的一天，黃鳳英做好晚飯，可唐峰直到晚上7點還沒回家。她在電話里催兒子：“到哪兒了？還要多久才到家？”唐峰回答：“我在阮阿姨這邊，正吃呢。明天一大早，我要去一家公司面試，今晚就在這邊睡?！秉S鳳英不反對阮嵐芬善待兒子，只是覺得兒子與繼母走得太近了。她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兒子，不能讓阮嵐芬順手牽走，黃鳳英一宿沒合眼。

次日下午唐峰回家，黃鳳英命令兒子：“世上哪有善良繼母？她對你好不是裝出來的，就是有其他目的，別與她走得太近！”唐峰不買母親的賬：“阮阿姨是真心對我好?！眱鹤诱媸菞l白眼狼！黃鳳英哭了，邊哭邊訴說拉扯兒子的艱辛。唐峰趕緊甜言蜜語哄母親：“媽，我是您身上掉下來的肉，即便她對我再好，我的心也在你這邊?！秉S鳳英破涕為笑：“還算有良心?！睘槔貎鹤拥男模S鳳英將母愛發(fā)揮到極致，她每月給唐峰700元零花錢。寧可不用化妝品，每個星期她也要讓兒子吃兩頓海鮮。

自然而然，唐峰疏遠(yuǎn)了繼母。阮嵐芬與唐世強沒有自己的兒女，害怕老年孤單，有意將唐峰當(dāng)做老來依靠。繼子突然冷淡自己，阮嵐芬猜出是黃鳳英在搗鬼，她又巧妙拉攏唐峰。2015年元旦，唐峰登門看望繼母與父親，阮嵐芬與他交心：“擠公交車多累，自己開車方便多了。趕緊拿個駕照?！碧品屙樒孪麦H：“阿姨，現(xiàn)在我沒收入，您先替我墊付學(xué)費怎樣？”阮嵐芬大方拿出4800元交給他，很快唐峰拿到了駕照。

這年4月，唐峰進入一家物流公司上班。黃鳳英花900元給兒子添置了一套西裝，阮嵐芬則將家里一臺二手雪佛蘭轎車送給唐峰。生母繼母暗自展開“競賽”，心甘情愿被唐峰“啃老”！

聯(lián)手施壓逼兒子成熟

唐峰將車開回家那天，黃鳳英心里堵得慌。領(lǐng)取第一月工資2200元，唐峰孝敬母親1000元。黃鳳英釋然了：唐峰畢竟是自己生的。只是黃鳳英不知道，唐峰瞞著她送給阮嵐芬一套400元的護膚品。繼子心中有自己，阮嵐芬很開心。黃鳳英有長遠(yuǎn)規(guī)劃：唐峰孝順的錢她全存下來，作為兒子將來的結(jié)婚費用。然而唐峰只上了兩個月班，又重歸“待業(yè)大軍”。原來2015年6月13日，唐峰填錯了發(fā)貨單，經(jīng)理當(dāng)著同事的面批評他，唐峰一怒之下辭職。黃鳳英埋怨兒子遇事沖動，母子倆鬧起不愉快。

7月下旬，唐峰應(yīng)聘到汽車4S店打工。公司實行打卡制，早上8點半到崗，傍晚6點下班。4S店工作沒規(guī)律，唐峰三天兩頭加班。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他哪里吃得了這份苦？上班不到三個月，唐峰嫌工作太累辭職了。他一天到晚優(yōu)哉游哉，開著車在外面兜風(fēng)。生活費、零花錢、油費等一應(yīng)開支，他厚著臉皮向生母繼母討要。黃鳳英每次都埋怨兒子不成器，但錢還是沒少給。阮嵐芬手頭寬裕，給繼子錢爽快利落。被黃鳳英嘮叨煩了，唐峰反而覺得繼母更體諒自己！

職場連連碰壁，唐峰索性在家里“啃老”，生母、繼母和父親都是他“盤剝”的對象。兒子交了女朋友，也許會自強自立。2015年9月，黃鳳英托鄰居給兒子張羅對象。很快，一個名叫張雨萌的女孩走進了唐峰的生活。張雨萌也是北京人，比唐峰小兩歲。唐峰身高1.80米，長得英俊帥氣，加之出手大方。幾次接觸，張雨萌與唐峰相愛了。然而這年12月，讓黃鳳英揪心的事出現(xiàn)了：張雨萌決絕向唐峰提出分手！黃鳳英難過地問張雨萌：“你們這是怎么了？告訴阿姨，唐峰哪點做得不好，我替你教訓(xùn)他?！?/p>

張雨萌語氣幽幽：“唐峰太缺乏男人的責(zé)任感，依賴性太強了。都20多歲了，連個工作都找不到，日后與他生活在一起，我不會幸福?！敝敝卑装滓环挘掏戳它S鳳英的神經(jīng)：兒子游手好閑一心“啃老”，絲毫沒有男子漢的銳氣。再這樣下去，哪個女孩愿意與他共同生活？痛定思痛，黃鳳英意識到問題出在自己和阮嵐芬身上！

黃鳳英對阮嵐芬有種本能的排斥，這些年她從未與對方見過面。為了兒子，黃鳳英放低了姿態(tài)。12月23日，她約阮嵐芬在街心公園見面。四目相對，兩個女人都很尷尬。還是黃鳳英率先開口：“謝謝你和老唐照顧唐峰，只是這孩子被慣得越來越不像話。”說著說著，黃鳳英落淚了：“唐峰心安理得‘啃老，連女朋友都看不起他，與他分手了。我一直在想，我們能養(yǎng)唐峰一輩子嗎？他以后怎么辦？”阮嵐芬反問道：“那我和老唐該怎么做？”“別再給唐峰錢，咱們聯(lián)手逼他自強自立！”“我是繼母，這樣做別人會不會說我苛刻？”黃鳳英下意識拍拍她的手：“我心里有數(shù)，不會怪你?！?

此后，生母繼母結(jié)盟向唐峰施壓。黃鳳英每天逼唐峰出去找工作，而且，她不再給唐峰任何零花錢。就業(yè)本就困難，加上唐峰不用心，他遲遲找不到工作。生母實行“經(jīng)濟圍剿”，唐峰便向繼母伸手。因與黃鳳英有約定，阮嵐芬不像以前那么好哄了：“阿姨沒有孩子，阿姨和你爸的錢以后都是你的。但是現(xiàn)在你必須自立，不然將來我們怎么放心把財產(chǎn)都交給你？”繼母的話給了唐峰遙遠(yuǎn)的希望，但眼前的燃眉之急仍然得不到解決，唐峰心中怨憤叢生……

離間生母繼母引發(fā)慘劇

此后，唐峰又幾次向黃鳳英和阮嵐芬要錢，均遭冷漠拒絕。2016年1月，唐峰被迫出去找工作養(yǎng)活自己。為節(jié)省開支，黃鳳英沒收了兒子的車鑰匙，唐峰只得擠公交車跑人才市場?？粗汕先f大學(xué)生背著鼓鼓囊囊的簡歷，在一家家公司展臺前可憐兮兮推銷自己，唐峰膽怯了。

為蒙蔽母親，唐峰每天早早出門溜進網(wǎng)吧，在網(wǎng)游中釋放焦慮與壓力，挨到傍晚再裝模作樣回家。一次，唐峰中午只吃了一張煎餅，餓得饑腸轆轆。下午，他來到繼母的五金店找溫暖：“阿姨，我媽真狠心，每天只給我8塊錢。我都快餓死了，你能不能請我吃碗牛肉面？”阮嵐芬與黃鳳英本就心有間隙，在一種微妙心理的驅(qū)使下，她花50元給唐峰買了一份披薩。唐峰狼吞虎咽：“阿姨，還是您最疼我，比我媽對我好多了?！碧品鍞?shù)落親生母親的不是，讓阮嵐芬感到前所未有的“舒坦”。她悄悄塞給唐峰500元：“別告訴你媽，到時阿姨不好做人?！睓C靈的唐峰滿口應(yīng)承：“我懂?！?/p>

自己只不過在繼母面前說了幾句生母的不是，就輕輕松松收獲500元，還享用一頓美食。要是在生母面前數(shù)落繼母，又會有怎樣的“奇跡”出現(xiàn)？晚上回家，唐峰故意挑起繼母的話題，裝模作樣嘆了口氣，編造無中生有的謊言：“阮阿姨太強勢霸道，我爸在家里沒一點地位，活該她命里沒孩子！我真討厭她，以后她老了，我才不管她呢！”黃鳳英臉上的線條明顯柔和了。唐峰覺察出母親情緒的變化，趁機說：“媽，公交車太擠了，今天差點被扒手偷走身份證。”黃鳳英沉吟片刻，將車鑰匙推到兒子面前，還給了他400元錢做油費。

至此，唐峰摸準(zhǔn)了生母繼母的軟肋。在生母面前，他攻擊繼母：“書上說，沒有愛心的女人，上帝不會賜予她孩子?！痹诶^母面前，他指責(zé)生母：“以前我責(zé)怪爸爸與媽媽分開，現(xiàn)在我才明白，媽媽的性格只適合一個人生活。”唐峰絞盡腦汁，在兩位母親之間打起了“擦邊球”，玩起了“微挑唆”，話不帶臟字，但每一句話都說到了黃鳳英和阮嵐芬的心坎里。憑借這種小伎倆，唐峰盡享生母繼母的呵護與照顧。這樣一來，黃鳳英與阮嵐芬之間的鴻溝，也被一次次拉大。

2016年4月26日，黃鳳英興沖沖告訴兒子：“我托表舅給你找了份工作，后天就上班?！币宦犎V告公司做業(yè)務(wù)員，唐峰頭都大了：“媽，我最害怕與陌生人打交道，您就別操這份心了，工作我自己找?！薄澳愦髮W(xué)畢業(yè)兩年多了，上過幾天正經(jīng)班？”黃鳳英不依不饒，唐峰決定拿阮嵐芬壓母親。

8月4日，唐峰指著脖子上的金項鏈，撒謊說：“媽，阮阿姨很疼我，不僅花5000元給我買了條金鏈子，還讓我去五金店上班?！秉S鳳英血壓驟升：阮嵐芬這是在惡意收買兒子，撕毀她們的約定。黃鳳英越想越氣，在電話里斥責(zé)阮嵐芬：“你生不出孩子是報應(yīng)，為什么總打我兒子的主意？”阮嵐芬反唇相譏：“你有兒子又怎樣？你想聽聽唐峰在我面前是怎么說你的嗎？”說完，阮嵐芬將唐峰指責(zé)母親的話，原原本本復(fù)述一遍。黃鳳英一陣天旋地轉(zhuǎn)，放下電話就要找兒子對質(zhì)。唐峰意識到自己的小把戲穿幫了，嚇得連夜躲進了同學(xué)家。他關(guān)掉手機，與母親玩失蹤。

在同學(xué)家住了4天后，8日唐峰來到繼母與父親的五金店。唐世強告訴兒子：“你媽都快急瘋了，你趕緊回家。”唐峰膽戰(zhàn)心驚：“我不想面對她?！碧剖缽娗那慕o黃鳳英發(fā)了條短信，說兒子在他這邊。下午4點，黃鳳英趕來了。唐峰心虛，拉著父親悄悄溜了出去，丟下生母和繼母在五金店對峙。

這是黃鳳英第二次與阮嵐芬見面。黃鳳英眼里幾乎要噴出火來：“你為什么不讓唐峰回家？你這是存心挑撥我們母子關(guān)系！”阮嵐芬針鋒相對：“唐峰認(rèn)為我慈愛，有親和力，要住這邊我有什么辦法？你這個親媽當(dāng)?shù)谜姹?，連親生兒子都不愿與你在一起！”黃鳳英偏執(zhí)地認(rèn)為兒子被阮嵐芬“洗腦”了，她瞬間失去了理智，趁阮嵐芬彎腰理貨的工夫，操起貨架上的菜刀，對準(zhǔn)阮嵐芬脖子就是一通亂砍。幾聲慘叫后，阮嵐芬倒在血泊中，氣絕身亡……

刺鼻的血腥味讓黃鳳英清醒過來，她失魂落魄地?fù)艽?10投案自首。十多分鐘后，昌平區(qū)公安分局民警趕赴現(xiàn)場，將黃鳳英控制。慘案發(fā)生后，唐世強痛不欲生，唐峰更是懊悔不已。當(dāng)黃鳳英得知親生兒子是這起血案的始作俑者時，心如死灰，幾次自殺被搶救過來。這起血案顛覆了四個人的人生，實在令人扼腕！

幸福提醒

本案著實讓人痛心。當(dāng)前，“啃老”已成為一種社會現(xiàn)象。相當(dāng)一部分“啃老族”已從過去的被動“啃”，變成今天的主動“啃”。而“啃老”既增加了父母的經(jīng)濟壓力、精神負(fù)擔(dān)，傷害了父母的身心健康、晚年幸福。也“啃”掉了自己施展才華的信心，“啃”掉了開創(chuàng)事業(yè)的機會，“啃”掉了不能重來的青春。因此，在家庭教育當(dāng)中，父母對孩子給予關(guān)懷和愛護的同時，應(yīng)該培養(yǎng)其孝心和責(zé)任意識，敦促其盡早“斷奶”。而年輕人也應(yīng)充分意識到“啃老”的危害，自強自立起來，靠自己的雙手打拼一個燦爛的未來。

編輯：莫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