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宗攀

（江蘇警官學院，江蘇南京210031）

【偵查研究】

電信詐騙案件的偵辦難點與防控對策

陳宗攀

（江蘇警官學院，江蘇南京210031）

當前電信詐騙案件呈現(xiàn)高發(fā)趨勢，作案手段不斷翻新，跨區(qū)域跨境分工協(xié)作、作案目標非接觸化、資金流向復雜等特征使得打防難度越來越大。對電信詐騙犯罪開展防控應當針對其特征建立快速反應機制、開展駐點偵查、加強地區(qū)間及警銀間協(xié)作，以點帶面突破系列串案并要抓好面上防范工作。

電信詐騙；偵辦難點；防控對策

電信詐騙是指以非法占有為目的，利用電話、互聯(lián)網、短信等通訊手段，采用虛構事實或者隱瞞事實真相的手段，騙取數(shù)額較大的公私財產的行為。主要分為三大類：利用撥打電話的方式實施詐騙，簡稱“電話詐騙”；利用網絡的方式，設置“木馬”、偽造假網站、盜號等實施詐騙，稱“網絡詐騙”；利用群發(fā)短信方式實施詐騙，稱“短信詐騙”。在偵查實踐中，電話詐騙、網絡詐騙和短信詐騙等犯罪行為統(tǒng)稱為電信詐騙。由于當前該類犯罪發(fā)案量很大，嚴重危及人民群眾的財產安全，因此有必要針對該類案件的新特點，建立高效的工作機制并制定相應的偵防對策。

一、電信詐騙案件發(fā)案趨勢

近10年來，我國電信詐騙案件每年以20%至30%的速度快速增長，2015年全國公安機關共立電信詐騙案件59萬起，同比上升32.5%，共造成經濟損失222億元。2013年至今，全國共發(fā)生被騙千萬元以上電信詐騙案件94起，百萬元以上案件2085起。[1]筆者通過前期調研獲悉，2013年無錫市公安局接報各類詐騙案件13700余起，涉案金額高達1.5億元之巨。2014年1至4月接報3800起，同比上升38%。2014年1-8月，全市共接報各類虛假信息詐騙案件7771起，其中尤以網絡詐騙案件發(fā)案增幅較大，達到4898起，占到63%，同比上升17.2%。

近年無錫市電信詐騙案件的發(fā)案情況

近年太倉市電信詐騙案件的發(fā)案情況

以上數(shù)據表明，電信詐騙案件已成為近年來詐騙案件的主要形態(tài)，并呈逐年上升趨勢。作為侵財型案件的主要犯罪類型，電信詐騙案件顯然是當前影響人民群眾財產安全的重大犯罪問題。

二、電信詐騙案件的特點及偵辦難點

電信詐騙案件日益呈現(xiàn)專業(yè)化、智能化、跨區(qū)域流動性等鮮明特征，打防難度越來越大，具體概括為以下幾點：

（一）作案目標非接觸化，落地查證難以開展

電信網絡新型違法犯罪是典型的遠程非接觸性犯罪。犯罪分子借助發(fā)達的現(xiàn)代通訊、網上銀行、手機銀行等手段，將撥打詐騙電話窩點、網絡詐騙平臺窩點、地下錢莊窩點藏匿在不同國家、地區(qū)，實現(xiàn)跨地區(qū)、跨國、跨境大范圍大跨度犯罪。[2]行為人在作案時常常虛構事實、隱瞞身份，利用電信網絡的虛擬性，發(fā)布虛假信息，注冊虛假網站，或利用“黑客”手段及其他途徑獲取公民各類個人信息，騙取受害人信任。犯罪分子與受害人多通過電話、網絡等方式聯(lián)系，以網上轉賬、銀行匯款的方式實施詐騙，雙方之間沒有直接的接觸。借助各種代理、匿名服務，使得犯罪主體的真實身份深度隱藏，從而難以確定犯罪嫌疑人。而當通過大量工作發(fā)現(xiàn)了犯罪嫌疑人所在地之后，偵查工作卻往往難以落地。大多數(shù)電信詐騙案件犯罪嫌疑人地域性特征明顯，如廣西籍的QQ詐騙、海南籍的機票改簽詐騙以及廣東電白籍的冒充熟人詐騙。更有個別地區(qū)以此為產業(yè)鏈，整個家族、村莊以實施該類詐騙犯罪為生。偵查員的異地查證稍有動作便會打草驚蛇，偵查措施無法深入開展；在實施抓捕過程中，經常出現(xiàn)進不去、抓不住、帶不走的現(xiàn)象。長此以往造成犯罪地大量案件積壓，落地查證難以開展的局面。

（二）作案手段不斷翻新，給傳統(tǒng)偵查模式帶來挑戰(zhàn)

信息社會帶來了網絡信息的高速發(fā)展，各類第三方支付平臺、手機APP的不斷普及，在為生活提供各種便利的同時，也為電信詐騙案件的快速蔓延提供了條件。電信詐騙犯罪從起初的作坊式游擊作戰(zhàn)，向企業(yè)經營的專業(yè)化模式轉變，犯罪組織日益嚴密壯大，團伙架構清晰、責任分工明確；作案方式從原先的捆綁手機號碼到“400、4600”非法業(yè)務、再到VOIP透傳、半透傳改號；資金流轉從最初的直接打入一級嫌疑人卡號到多次層轉后分散取款或者轉至海外“匯水公司”，有時直接借助第三方交易平臺轉移資金，犯罪手法不斷翻新。公安機關公布的常見電信詐騙手法竟達48種之多，[3]這給傳統(tǒng)的偵查破案模式帶來了巨大挑戰(zhàn)。

（三）跨區(qū)域分工協(xié)作，反偵查能力極強

當前，公安部第一批整治的地域性職業(yè)電信詐騙犯罪重點地區(qū)共有7個：河北省豐寧縣（冒充黑社會詐騙）；福建省龍巖市新羅區(qū)（網絡購物詐騙）；江西省余干縣（重金求子詐騙）；湖南省雙峰縣（PS圖片敲詐）；廣東省茂名市電白區(qū)（假冒熟人和領導詐騙）；廣西自治區(qū)賓陽縣（假冒QQ好友詐騙）；海南省儋州市（機票改簽詐騙）。這些地區(qū)的詐騙類型各具特色，并且逐漸形成了一條成熟完整的地下產業(yè)鏈。以廣西賓陽縣為例，盜號“木馬”、作案用銀行卡、跑腿取款等流程都進行了專業(yè)化分工，為詐騙團伙提供“一條龍”服務。電信詐騙團伙具有明顯的職業(yè)化特征，詐騙的各個環(huán)節(jié)呈現(xiàn)越來越強的專業(yè)化趨勢，大致分為信息發(fā)布、銀行辦卡、網銀轉賬、異地取款等多個小組，既緊密聯(lián)系，又相對獨立。偵查中常見行為人采取在A地設立終端服務器，B地發(fā)送網絡信息，C地設立虛假網絡IP地址轉移到D地，E地實施詐騙犯罪行為，F(xiàn)地轉款轉賬，G地取款套現(xiàn)等。整個作案過程跨省市、跨區(qū)域流動作案，反偵查能力極強。

（四）資金流向復雜，查詢途徑不暢

犯罪嫌疑人往往利用網購他人銀行卡、網銀進行轉賬，異地異人取款，使用專用手機作案，得手后會在第一時間通過網銀將資金層層分解轉移，迅速異地提現(xiàn)，之后便銷毀網上網下證據。針對電信詐騙案件上述特點，要求偵查員在涉案資金流向查詢、號碼落地查證等環(huán)節(jié)保持以快制快的打壓勢頭，力爭在嫌疑人員更換作案工具之前找到線索。然而在偵查實踐中，由于各銀行權限受限，查詢手續(xù)繁瑣，讓偵查員在跨行查證、銀行流水分析等環(huán)節(jié)耗費了大量寶貴時間。尤其是當遇到嫌疑人通過“支付寶”、“財富通”、“通聯(lián)支付”等第三方交易平臺進行轉賬的情況，由于對該類資金流向的查詢要求偵查機關按照交易流水逐筆提出申請，手續(xù)繁瑣且耗時漫長，使得偵查工作頻頻受阻。

在“201010”課堂模式實踐過程中，發(fā)現(xiàn)這種教學模式絕對不是定式，不是一成不變，而應該是變式，應該隨著章節(jié)的知識點去分配時間，特別是必修1自然地理，地理復習的時候老師要多講一點，因此從這個角度來看，不能一刀切。

（五）跨境實施詐騙，法律適用存在分歧

偵查實踐中發(fā)現(xiàn)，電話號碼前帶有“+”號，即使用改號軟件的電信詐騙案多為境外作案。當前，以臺灣犯罪嫌疑人為首的電信詐騙犯罪集團在東南亞、太平洋島國、非洲、歐洲、大洋洲等國家設立詐騙窩點，招募話務人員，冒充大陸公檢法機關向大陸群眾瘋狂實施電信詐騙。案值千萬元以上的大案基本都是由臺灣電信詐騙集團實施。由于臺灣法律對電信詐騙犯罪量刑較輕，證據認定標準與大陸存在較大差異，導致很多犯罪嫌疑人或無法定罪、或重罪輕判，判處刑罰的不到10%。統(tǒng)計顯示，每年約有100多億元人民幣的電信詐騙犯罪贓款被騙子從大陸卷到臺灣。大陸公安機關雖采取各種措施追贓，但截止到2016年4月份僅從臺灣追繳回20.7萬元人民幣。[4]來自臺灣方面的資料表明，現(xiàn)臺灣有近10萬人以從事電信詐騙犯罪為生。由于臺方沒有制定專門針對電信詐騙的刑法條款，而是把電信詐騙當作一般詐騙對待，打擊不力、贓款難以追繳，助長了詐騙分子的囂張氣焰和犯罪欲望，導致以臺灣籍為骨干的電信詐騙犯罪團伙屢打不絕。

三、電信詐騙案件的偵防對策

對電信詐騙犯罪進行打擊與防控必須針對其上述特點開展工作，相關措施才能夠取得成效。筆者前期專門就電信詐騙相關問題前往蘇南地區(qū)開展調研，現(xiàn)結合無錫市公安局的一些做法，將電信詐騙的偵防對策總結為以下幾點：

（一）建立接警快速反應機制

針對電信詐騙的贓款轉移快、各類證據實效性強的特征，為最大限度挽回經濟損失，提升破案成效，應當建立起接警快速反應機制。江蘇無錫市局針對電信詐騙案件制定了一整套偵查預案：首先，偵查機關在接報電話、短信、網絡詐騙案件后，要立即開展緊急止付等應急處置工作。要求刑警隊、派出所接報電信詐騙案件后，在第一時間查明涉案的一級賬戶，并在30分鐘內將簡要案情和一級賬戶的姓名、賬號、轉賬時間等信息錄入平臺。設在公安部刑偵局的全國打擊治理電信網絡新型違法犯罪專項行動辦公室會實時審核各地接警錄入偵辦平臺的涉案賬戶信息，并與相關銀行緊密協(xié)作，開展緊急止付工作。其次，在緊急止付的同時，立即啟動詐騙線索核查、銀行資金追查、視頻圖像比對、嫌疑對象抓捕、調查固定證據等工作流程。這樣的快速反應機制要求各級刑偵部門在第一時間采集詐騙網絡地址、QQ號碼、手機號碼、銀行卡號等核心要素信息；再次，迅速查調重特大案件的網銀轉帳IP地址、QQ等網絡通訊工具IP登錄地址，提交網安、技偵等部門開展專項偵查，切實做到應采盡采、應查盡查，積極匯聚各類可資破案的信息，為下一步開展偵查工作打下扎實的基礎。

（二）推行駐點偵查，開展源頭打擊

電信詐騙是跨區(qū)域、大范圍實施的犯罪，如果偵查工作局限在本轄區(qū)內，就不可能主動破獲案件，破案率和打擊效果也不會提高。無錫市公安局從2013年開始，針對QQ盜號等網絡詐騙案件高發(fā)的情況，在前期偵查和串并研判中發(fā)現(xiàn)此類詐騙犯罪嫌疑人的主要作案地、活動地和落腳地均在廣西南寧地區(qū)。如果由各涉案地分別組織赴外偵查，必將耗費大量的人力、財力，同時也存在重復勞動、力量不精中、技術支撐不到位等問題。為此，無錫市局向廣西源頭地區(qū)派駐專門的工作組，與當?shù)毓矙C關長期協(xié)作，直接在前方開展偵查工作。工作組人員力量從刑偵、網偵、技偵部門和涉案地分局抽調組成，組長由刑警支隊選派偵查大隊領導擔任，每批駐點時間在1至2個月，統(tǒng)籌利用辦案資源，對無錫全市發(fā)生的QQ盜號詐騙案件在第一時間組織開展偵查，僅在2013年下半年就打掉QQ盜號詐騙犯罪團伙22個，抓獲成員66名，搗毀詐騙窩點21個，破獲核查案件400余起，取得了較好破案打擊成效。

（三）組織重點攻堅，以點帶面?zhèn)善葡盗写?/p>

電信詐騙案件發(fā)案量大，但偵破率很低。案件成功偵破的案例往往是案值較大的詐騙案件。由于不少電信詐騙案件的案值不高，基層單位認為偵查工作沒有抓手，難度大、成本高、產出低，偵辦積極性并不高。為推動面上破案打擊工作，在合成偵查的總體框架下，應當組織由刑偵部門牽頭，定期圍繞轄區(qū)內發(fā)生的現(xiàn)行詐騙案件，從中梳理、串并、確定重點攻堅案件，由刑偵、網安等部門會同涉案地公安機關主偵，落實偵破責任，組織赴外偵查，積極主動地通過“破大案”、“破串案”來“帶小案”，以此帶動面上的網絡詐騙偵防工作。筆者獲悉，無錫市公安局于2014年9月至10月，通過對梳理確定的14起重點案件組織攻堅，以點帶面，先后成功偵破網絡詐騙案件30余起（串）。其中，僅在廣東惠州市就抓獲11名投資理財詐騙案犯罪嫌疑人，查扣凍結資金120余萬元，繳獲了大量贓款贓物。

（四）加強地區(qū)間、警銀間協(xié)作

電信詐騙犯案件涉及多個省市、多個部門，涉案通信服務、網站和服務器提供商、轉賬提款銀行等分散在全國各地，僅依靠立案地公安機關開展偵查，往往是事倍功半。必須進一步加強地區(qū)間的協(xié)作和信息共享，由公安部、省廳等上級公安機關統(tǒng)一指揮部署，依托與外省公安機關建立協(xié)作偵查機制，偵查員落地偵查和實施抓捕中關鍵在于當?shù)毓矙C關的協(xié)同配合，在地域性詐騙案件的偵查工作中獲取可靠幫手，開展調查取證、抓捕工作，破除電信詐騙案件的地區(qū)局限性。同時，要針對電信詐騙調查取證難的情況，加強和銀行、通信服務商及第三方支付平臺間的溝通協(xié)調，建立“警銀協(xié)作機制”，縮短資金查詢的時間、簡化資金查詢的程序，建立資金查詢“綠色通道”，提升涉案信息的查詢效率，更好地服務偵查破案工作。

（五）堅持打防并舉，抓好面上防范

首先，電信詐騙實施過程中大量使用的上網卡、手機卡、銀行卡以及設立的網站均為虛假身份辦理，這些都為犯罪嫌疑人從事違法犯罪活動提供了便利條件。應當明確銀行、通信和網絡服務商在防范和打擊電信詐騙犯罪方面的責任和義務，倒逼相關部門從技術角度落實具體的防范措施，特別是要把實名制工作落到實處，把好防范遏制電信犯罪的首道關卡。其次，在嚴打犯罪的同時，深入剖析案件高發(fā)區(qū)域和受害人群特征，通過召開新聞發(fā)布會、發(fā)布典型案件等多種形式，充分利用報紙、廣播、電視、微博、微信等渠道開展全方位的防范宣傳。再次，依托各大銀行聯(lián)動聯(lián)防，重點圍繞“宣傳、勸導、封堵”三個方面，定期深入各銀行及網點開展防騙工作教育培訓，介紹最新詐騙手段、特點，傳授防騙技巧，提升銀行員工識別、防阻銀行儲戶被騙的能力；協(xié)調各銀行利用“短信服務平臺”定期向銀行客戶發(fā)送防騙公益短信，實現(xiàn)防騙宣傳對銀行客戶的全覆蓋。最后，在加強宣傳工作的基礎上，針對電信詐騙開展技術防范工作。如無錫市公安局從2012年起，不斷研發(fā)升級“防詐騙智能攔截平臺”，通過技術手段防范“兩頭在外”的電話詐騙案件。以2014年1至9月份為例，該平臺日均攔截詐騙電話4萬余條，高峰時達到16萬余條。2014年初，又針對犯罪規(guī)律手法，依托該“平臺”建立人工干預提醒機制，先后電話勸防案件1354起，直接上門出警勸阻693人次，避免和挽回群眾財產損失3923萬余元。

綜上所述，為有效遏制電信詐騙犯罪案件高發(fā)勢頭，形成對該類犯罪持續(xù)高壓態(tài)勢，營造良好的社會環(huán)境，公安機關應當提升詐騙電話即時攔截、涉案資金快速止付、案件研判串并和組織偵查打擊等各方面能力；金融、電信等各部門應當嚴格落實相應責任，共筑打擊、防控電信詐騙的合作網絡。

[1]劉子陽.創(chuàng)新打法最大限度挽回群眾損失[N].法制日報,2016-03-22:3.

[2]劉子陽.全鏈條“集中殲滅戰(zhàn)”斷電信詐騙之源[N].法制日報,2016-02-29:3.

[3]綜合新聞.48種常見電信詐騙手法載[N].法制日報,2016-02-29:3.

[4]袁國禮.去年百億電信詐騙贓款流入臺灣，兩岸協(xié)作僅追回賬款20.7萬元[N].京華時報,2016-04-15:11.

［編輯：張欽］

D918

A

1672-6405（2016）04-0020-04

陳宗攀（1976-），男，江蘇徐州人，江蘇警官學院偵查系經偵教研究副教授，主要從事經濟犯罪偵查研究。

2016-10-12

江蘇高校優(yōu)勢學科建設工程資助項目（PAPD）；江蘇高校品牌專業(yè)偵查學建設工程資助項目（TAPP）；江蘇警官學院科研項目“刑事訴訟法修正案實施對偵查行為的影響”（12Q02）以及江蘇警官學院偵查學科科研創(chuàng)新團隊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