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出生后,他便把自己塑造成了“嚴父”,還是特別古板的那種。日積月累,父子矛盾漸生。兒子中考失利,父子關(guān)系更是降到冰點。兒子冷漠的眼神刺醒了他,他開始反省自己究竟錯在哪里。為了挽回兒子的信任,重建父子親情,他決定和兒子來一段“騎行之旅”,在路上找回丟失的父子親情……
“00后”對上“70后”,
星星撞上了石頭
2000年12月9日,家住四川省成都市浦江縣的黃明富有了兒子黃肖宇。在學校做行政工作的他,在育兒方面有著自己的心得,他覺得男孩子皮點沒關(guān)系,但一定要有責任心,能吃苦。為了培養(yǎng)兒子的吃苦耐勞精神,黃明富對兒子管得特別嚴,家里幾乎是“一言堂”,經(jīng)濟上采取“封鎖制度”,兒子需要什么,跟他們說,再由他們夫妻倆決定該不該買。
上幼兒園大班時,黃肖宇看中了一本漫畫書?;丶业穆飞?,黃肖宇嚷著讓媽媽給他買。不想讓黃肖宇傷心,媽媽便滿足了他的愿望。哪知回家后,黃明富見到漫畫書后很生氣,斥責兒子:“漫畫書雖然好看,但對你的幫助卻不大,不如多學幾個漢字。再說你這么小,要什么就得買什么,長大了還得了!”不顧兒子的懇求,黃明富把漫畫書沒收了。見爸爸如此嚴厲,黃肖宇只能把眼淚往肚子里吞,可心里卻有些生爸爸的氣。
上小學后,黃肖宇有了自己的想法,對于爸爸的做法頗有微詞。他經(jīng)常跟媽媽說:“我爸是不是天生不會笑?見到我就板著臉?!眿寢屄牶筘焸渌骸澳惆忠彩菫槟愫?,你得理解他的良苦用心?!眿寢尩陌参扛酒鸩坏绞裁醋饔?,黃肖宇就像一顆不停轉(zhuǎn)動的星星,而爸爸則是堅硬的石塊,星星撞石塊,慘烈程度可想而知。隨著時間的推移,對于爸爸的某些決定,黃肖宇不再那么無條件地服從了。
2014年,黃肖宇已經(jīng)13歲了,他跟爸爸提出自己掌控自己的壓歲錢,態(tài)度十分堅決。黃明富覺得,孩子大了,也該有一些理財意識,便給兒子辦了一張銀行卡,把壓歲錢都存到里面,讓他自己拿著,用多少錢,怎么用,他都不過問。但只有一個要求,別亂花。一開始,黃肖宇從不亂花錢,用多少也會跟父母報告一下。但時間久了,他開始有些隨心所欲了。
一天,黃明富去兒子房間檢查作業(yè),無意中發(fā)現(xiàn)兒子的房間里堆放了不少新玩具,一看就是價格不菲的那種。他剛拿起來看看,就被兒子一下子奪了過去:“這是我的,不要亂碰,碰壞了修不好!”黃明富問道:“最近你買了不少玩具,錢從哪兒來的?”黃肖宇心虛地說:“都是我自己的錢?!薄笆遣皇前职謰寢尳o你的壓歲錢?”黃肖宇不說話,支吾了半天,辯駁道:“你們把錢給我,我就有支配權(quán),什么都要跟你們說,有什么意思!”黃明富沒有跟兒子糾纏下去,第二天,他去網(wǎng)上調(diào)出了兒子銀行卡的清單:短短半年時間,兒子竟先后支取了4000元!
兒子放學回到家,黃明富便把賬單放到了兒子面前。一見到這些賬單,黃肖宇臉紅了,先發(fā)制人地說道:“不是說好了我的錢我自己管,現(xiàn)在你又這么做,就是不信任我?!眱鹤拥脑捜桥它S明富:“爸爸信任你,才會把錢交到你手上,可你對得起這份信任嗎?”黃肖宇覺得自己雖然花了錢,可都是一些正常開銷,無非是多買了幾個玩具而已,班上的其他孩子也都是這樣,沒什么大不了,爸爸不該如此生氣。而黃明富在乎的是,兒子明明做錯了,卻不認錯。父子倆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最后,黃明富的妻子打圓場說:“這樣吧,再給你幾個月時間,如果不亂花錢,你就繼續(xù)自己管,如果亂花錢,我們就把銀行卡收回來?!?/p>
雖然事情解決了,但因為爸爸擅自查賬單的事,黃肖宇對他一直心懷不滿。放學后,他總是拖到很晚才回家。一天夜里,黃明富聽見了窸窸窣窣的聲音,等他起來后,聲音又消失了。沒想到第二天早上,兒子竟然從外面回來了,被他抓個正著。黃肖宇主動承認自己去上網(wǎng)了。黃明富聽后,狠狠地給了兒子一巴掌。事后,黃肖宇對媽媽說,同學家里都能上網(wǎng),只有自己家不能,他上網(wǎng)只是去查一些學習上用得到的東西,怕爸爸不同意,才決定半夜溜出去??砂职忠宦牭缴暇W(wǎng)就來氣,他就不懂了,難道上網(wǎng)的孩子都會變壞?因為這事,父子關(guān)系降至冰點。黃肖宇甚至連走路都不愿跟爸爸一塊兒走,更別說聊天談心了。
騎行路上,
像男人一樣去對話
2016年6月13日,黃肖宇參加中考,以517分的成績錯失重點高中,只達到了普通高中的錄取分數(shù)線。成績下來后,黃肖宇蔫兒了,不愿跟任何人多說話。黃明富心里清楚,依兒子的成績,考上重點高中不成問題,肯定是這段時間自己沒有把父子關(guān)系處理好,從而影響了他。黃明富想跟兒子聊聊,哪知他一進房間就被兒子推了出來。一連幾天,兩人一句話都沒說。如何才能找回那個快樂的兒子,緩和緊張的父子關(guān)系?黃明富想到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兒子喜歡騎車,剛好暑假在家也沒事,帶著兒子來段騎行之旅,在只有他們父子倆的世界里,來場男人之間的對話。
怕兒子不去,黃明富故意用了激將法。黃肖宇聽后說:“去就去,誰怕誰!到時看誰堅持不下來?!背霭l(fā)前,怕兒子身體吃不消,黃明富只計劃了5天的騎行旅程,每天都有詳細的計劃安排。
7月12日早上6點,黃明富父子倆出發(fā)了。第一天,他們將經(jīng)過蒲江、邛崍、大邑、懷遠、都江堰到達映秀,全長136公里。到達都江堰后,他們騎行上了青城山。站在山頂,看著腳下的風景,黃肖宇心情大好,他大吼了一聲,似乎想把心底的不快都喊出來。黃明富啥話也沒說,只是靜靜地站在兒子旁邊。這時,黃肖宇一不留神,差點摔倒在地。還是爸爸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吧缴蠞駳庵?,一路走來,到處都是苔蘚,一不留神就會滑倒,你站在邊上更得注意?!痹瓉戆职忠恢闭驹谧约荷磉?,就是為了防止自己滑倒,黃肖宇有些尷尬地低下了頭。
下山后,黃明富帶兒子去看了汶川大地震遺址。汶川大地震發(fā)生時,兒子才幾歲,好多事情都不知道,黃明富便跟他詳細講解了一下,順帶著說了地震發(fā)生的原理和當?shù)氐牡刭|(zhì)結(jié)構(gòu)。黃明富說得頭頭是道,兒子聽得津津有味?;厝サ穆飞希S肖宇第一次心平氣和地跟爸爸聊了一會兒:“沒想到老爸你還是個地理通,我以為你的心思全在我身上,只會管我呢!”黃明富笑了笑,如果在以前,他肯定會給兒子上一堂政治課,講一些大道理,可在這無人經(jīng)過的路上,吹著風,他心情自然放松下來,給兒子開玩笑說:“你要是省點心,沒準我能成為一個地理學家。你還說是我管著你,這樣一看,其實是你耽誤了我的大好前程?!秉S肖宇一下子被爸爸的玩笑話逗樂了:沒想到爸爸還能如此逗比,他心情好極了,還跟爸爸來了一場騎行比賽。
7月13日早晨,不到6點,黃明富便把兒子叫起來。今天他們的行程是映秀、臥龍、熊貓溝、鄧生,全長76公里。沒走一會兒,他們便遇到了一個隧道。黃明富跟兒子解釋道:“這叫南華隧道,是香港援建的?!薄澳阍趺粗?,這地方啥也沒寫呀?”黃明富指著隧道上紅底白花的標志說:“香港的市花是紫荊花,紫荊花就代表著香港特別行政區(qū)?!边M入隧道后,里面黑乎乎的,因為隧道還未建好,并沒有燈光,時不時有大貨車從身邊經(jīng)過。黃明富自覺地走在了外側(cè),把兒子護在里面。騎著騎著,黃肖宇有些害怕了,不敢往前騎。黃明富停下來對兒子說:“如果你推著走更危險,早點騎出去,相對來說比較安全。別怕,爸爸在旁邊給你引路。”
重新上路后,黃肖宇嚇得聲音都變了,他想回去換條路走。就在這時,黃明富唱起了歌:“今天只有殘留的軀殼,迎接光輝歲月,風雨中抱緊自由,一生經(jīng)過彷徨的掙扎,自信可改變未來,誰又能做到?”為了給兒子壯膽,20多年沒有唱過歌的黃明富,竟唱起了beyond的《光輝歲月》。黃肖宇聽到歌聲,受到了感染,和爸爸一起唱起來,原本的擔心害怕,在那一刻全都化為烏有。很快,不遠處露出了一縷亮光,黃肖宇喊道:“爸爸,快看,我們快到出口了!”“加油,再堅持一下!”盡管看到了出口,黃明富仍不忘給兒子打氣。7公里的路程,他們騎了30分鐘。黃肖宇說:“我還以為騎了100多公里呢,要是知道這么可怕,我寧愿翻過這座山,多走點路,都不要走這條隧道?!?/p>
穿過隧道后,黃明富和兒子決定在路邊休息一下,補充點體力。把水遞給爸爸,黃肖宇說:“老爸,謝謝你,如果不是你唱歌給我壯膽,我真怕自己要退回去。”黃明富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說:“一個男子漢遇到事情就退縮,真沒出息!”“好好好,打住,氣氛不錯,你就別給我上政治課了,我耳朵都快起老繭了。”黃明富嘆了口氣,小聲問道:“你是不是特別煩老爸,我說什么你都不愛聽?”黃肖宇想了想,搖搖頭說:“也不是,你說一些好玩的有趣的我就愛聽,你教訓我,我就覺得心煩。”其實自己也不想老教訓孩子,可黃明富害怕兒子小很多事情把握不好走彎路。
看著老爸一臉愁云的模樣,黃肖宇坦白地說:“老爸,其實你從心里老覺得我會變壞,或者說你怕我禁不起一點誘惑會變壞,應(yīng)該說不僅是你,很多父母都是這么想的。你們認為‘00后的孩子是被寵壞的一代,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被打倒,對不對?”黃明富沒正面回答:“父母都是為孩子考慮,不圖孩子有多大出息,只希望他不要走彎路。要知道,父母一輩子最大的事業(yè)就是孩子?!秉S肖宇聽后直擺手:“老爸,你們的人生是你們自己的,同樣,我們的生活也是我們自己的,不需要捆綁在一起,你去追求你喜歡的,我去追求我愛的,這兩者從不矛盾,為什么你們非要我們按照你們的路去走?”休息了半個小時,父子倆決定邊走邊聊。這次,換黃肖宇給老爸上課了:“你們做父母的,總是有先入為主的觀念,提到電子產(chǎn)品就說不好,提到上網(wǎng)就是學壞,說到出去玩就是亂花錢,成績沒上去就是沒盡力。我真的不明白,你們把這些莫須有的罪名加在孩子身上,你們就開心了?”黃明富被兒子一連串的追問問住了:的確,他們這一輩人,很多都是從苦日子里過來的,他們有他們固執(zhí)的想法,很多時候不能與時俱進,不能站在孩子的角度去想問題,或許這便是他和兒子鬧矛盾的主要原因。
父子關(guān)系破冰,
一句“謝謝”勝過千言萬語
2016年7月14日,黃明富和兒子將翻越海拔4481米的巴郎山,最終到達達維,全長約84公里。到達巴郎山后,黃肖宇看到了很多紅色的石頭。爸爸給他解釋:“高原上空氣寒冷稀薄,并且氣候適合紅色蘚類生物生長,因為蘚類附著在石頭上的關(guān)系,上面才會呈紅色?!秉S肖宇忍不住給爸爸點贊:“老爸,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我沒被你的‘顏值打敗,卻為你的‘智商折服。”黃明富對兒子說:“這些書上都有,多看書就知道了?!?/p>
到了半山腰,天開始下雨,溫度也開始下降。黃明富父子都只穿著夏季的短衣短褲,外面雖然披著雨衣,但是一陣風吹來,還是凍得發(fā)抖。又騎了幾個小時,海拔不斷攀升,風越刮越大,太陽被厚厚的云層遮住,溫度只有幾度了,黃肖宇被凍哭了。黃明富跟在兒子身邊,不停地給兒子打氣:“拐過那個彎我們就到了,再堅持一下?!薄拔艺媸亲约赫易锸?,要是不來,我這會都在家看電視了?!秉S肖宇抱怨道。黃明富安慰兒子:“這一路上的風景你在家是看不到的,這就是收獲,不要因為一點小事就否認之前所有的成果?!甭犂习诌@么說,黃肖宇撲哧一聲笑了:“老爸,因為一點小事就否認別人之前的努力和成果,不是你最愛做的事嗎?”黃明富一邊騎一邊說:“你的每點進步我都記在心里,從來沒忘?!薄拔以谀阈睦镞€有進步的時候?”黃明富笑了:“你6歲時,在小區(qū)樓下玩,當時跟小朋友搶玩具,你沒搶贏,回去路上你跟我說,因為自己是男子漢,所以輸了也不哭。那個時候,我為你感到驕傲,我在想我兒子才幾歲,就知道愿賭服輸,作為老爸很驕傲?!甭牥职诌@么說,黃肖宇非常感動:原來自己在爸爸心里,從來都不是一無是處,只不過他不愿意表達而已,自己的每一點進步,他都記在了心里。
到了休息地,為了不耽誤明天的行程,黃明富準備把兩輛單車和雨衣都清洗干凈。這時,黃肖宇主動要求幫忙,并讓爸爸去休息。這是這么多年來,父子倆最親密的時刻,黃明富眼圈一下子紅了。
2016年7月15日,旅程第四天,大概要走135公里的路,當天的任務(wù)就是要翻越夾金山,那可是當年紅軍翻過的雪山。一想到此,黃肖宇就來了精神。當天的天氣不錯,可是黃明富卻精神不振,騎不了多久就要休息一下。黃肖宇一問,原來是騎車太久,黃明富的腳磨出了泡,然后又把泡磨破了,所以一騎車就會痛。黃肖宇看山還很高,而且車上還放著10公斤重的行李,就提議要和爸爸換車騎。開始黃明富不同意,可是看到兒子很堅決的樣子,就和兒子換車騎。那一刻,黃明富被幸福包圍著。
7月16日,黃明富和兒子將途經(jīng)寶興、廬山、飛仙關(guān)、雅安到達蒲江,全長約140公里。終于要到回家的時候了,兩人歸心似箭,騎得飛快??煲郊伊?,黃肖宇突然慢了下來,對爸爸說:“老爸,這一路上咱們總算一笑泯恩仇,以后你能不能和在路上一樣,咱們像朋友一樣相處,不管遇到什么事,不要著急否定我,好不好?”黃明富點點頭:“行,以后老爸學著去做你的朋友,3年后,你要去西藏,老爸陪你!”
8月20日,黃肖宇即將步入高中。黃明富送給兒子一個精美的筆記本,讓他監(jiān)督自己,如果以后自己哪里做得不好,都可以記在本子上,拿給自己看。黃肖宇挽著爸爸的手臂,撒嬌道:“老爸,謝謝你,你不僅用智慧征服了我,還用氣度和胸懷狠狠碾壓了我?!边@一句“謝謝”,讓黃明富百感交集:如果沒有這5天的旅程,也許他和兒子之間依然是之前的那種冰點狀態(tài),他要感謝這5天的騎行路,幫他找回了那個快樂的兒子。
【編輯:劉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