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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深處

2016-12-27 12:14陳東亮
當代小說 2016年8期
關鍵詞:書記母親

陳東亮

1

那年春節(jié)后不久,秦小松母親的骨灰突然失蹤了。

在母親的祭日,秦小松去天安公墓祭奠。在公共祭奠處燒紙前,他忽然想打開蓋子看看母親。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的手哆哆嗦嗦的。說實話,秦小松一直不忍心打開蓋子。母親的骨灰,已在骨灰堂存放了兩年多了,本想等有錢了買塊墓地,讓母親入土為安。但墓地價格蹭蹭往上漲。四四方方拼接的幾塊破“石灰板”,愣是賣到好幾萬。沒辦法,母親只能先呆在骨灰堂。

在打開蓋子的瞬間,秦小松突然發(fā)現(xiàn):骨灰盒空空蕩蕩。全身的血,“刷”地沖到腦袋上。地面似乎劇烈晃動了下,骨灰盒逃脫了他的手,“啪”地落到水泥地上。秦小松晃晃悠悠癱倒在地上?!拔也倌惆溯呑孀?!”秦小松連哭帶罵,聲音打著旋兒往天上飛。

天安公墓在輝城西南方,幾十畝地見方,是私人建設經(jīng)營的。政府開辦的公墓在西北方。兩個公墓遙遙相望,很像另個世界的兩個村莊。長長的灰墻,圈占了墓園四周,如生和死的邊界。有錢的買塊墓地,死后也氣派。沒買墓地的,就先把骨灰放到骨灰堂。堂口正對著墓園大門,里面立著一排排的骨灰墻。每面墻上又分割了很多小格子。骨灰堂靜得可怕,但似乎又熙熙攘攘的,像個鬧市。秦小松每次去骨灰堂時,都感覺每個格子里住著個靈魂。

接下來,秦小松常常有想殺人的沖動。他這里告那里告,還找了幾個報社同事、同學,穿紅衣、拿紅布,去墓園里鬧。秦小松拿著菜刀沖在前面,有人開始攔著勸他,憨小,不要沖動。你要是出事了,誰給你媽找骨灰去?秦小松忽然清醒了。

折騰到最后,公墓賠了幾萬元了事。

但是,秦小松心里老憋著一股火兒,牙齒咬得嘎嘣響。秦小松常哇哇大叫幾聲,拿個螺絲刀在家里捅來捅去。家里本來就破,破桌子,破沙發(fā),破床,破地板,破墻角旮旯。家具上的窟窿不斷增加,眼睛般瞅著他。

很多個夜晚,秦小松窩在黑暗的臥室里,眼淚吧嗒吧嗒止不住。推拉窗是全開的,夜風依然涼,反復沖擊著他的胸膛。遠處的法桐像廉價的水墨畫,模模糊糊的。秦小松的心在樹梢掛著,隨風晃動和顫抖。秦小松覺得,母親的魂兒正到處流浪。閃爍的路燈,是母親的眼睛。秦小松反復念叨:“沒了,沒了,啥都沒了。”母親似乎剛剛去世,秦小松在客廳桌子上,擺放了母親年輕時的照片。照片上的母親穿著花裙子,背后是大片的桃樹。她像某位電影明星,但比明星還要好看,母親的目光,在撫摸著兒子。招魂幡兒插在盛了土的陶罐里,輕輕晃動著。

秦小松那陣子沒上班,常到湖邊逛悠。

輝城有個胭脂湖,據(jù)說比杭州西湖面積還大。秦小松常坐在湖邊發(fā)呆,從早晨坐到傍晚。水面上的太陽揪人眼,母親的眼睛,在水面上漂著。湖邊有個廣場,母親喜歡廣場舞,原來還常在眼皮上黏個亮晶晶的塑料彩紙。母親在那群舞者中很扎眼。她皮膚白、大眼睛,皺紋兒卻不多。她鯰魚般在人群中滑來溜去的?!耙欢?,二二三四”的號子,被她纖細的雙手,拍出了強烈的節(jié)奏感。母親東北口音,咋咋呼呼的,卻硬拽點輝城方言?!罢浤?、干噦、扽平整、搲點飯”,她常掛在嘴上。

母親也有靜的時候。她常在胭脂湖邊坐著,這里離家近。

母親在水邊坐了很多年,水邊那塊青石板,似乎讓母親磨出了光亮。母親背部馱著太陽,常常用粉筆畫畫。她一直在畫著一張人臉,畫完后在上面點個點。一直點來點去的,點得上面白茫茫的一片。秦小松感覺,母親是在畫父親。她一直在水邊等著父親。父親是個侏儒,腿很短但眼珠子活泛。秦小松不明白,當初那么漂亮的母親,為什么要嫁給“這樣兒”的父親。父親似乎藏在湖底下,有一天會突然竄出來。他上小學的時候,父親有一天突然就消失了。母親常自言自語地說著什么,但是聽不清楚。母親邊說著,還朝著水中指來指去。

母親有兩個寶貝:木風車和木枕頭。她常舉著木風車,擺好姿勢,閉上左眼,右眼瞇起來,眼神穿過木風車,落到水面上。這讓她看上去很滑稽,像木匠在“吊線”。風車其實就是個木片片,把兩端削薄了,中間插個軸兒,使勁吹就會轉。母親吹風車的時候,神情很專注,會發(fā)出吹口哨那樣的聲響。母親唇間的風,和湖邊的風糅在一起。落日的余暉,常把母親的側臉,鍍個金邊兒。母親嘴角翹著,風車偷偷轉著。

父親失蹤后,男人們見了吹風車的母親,會做些奇怪動作。

比如他們會把左手食指和拇指,弄成“O”形,然后伸出右手食指,反復捅到“O”型里。母親就罵他們,往他們身上吐唾沫。他們會躲,邊躲邊用手指碰下嘴唇,伸著舌頭舔舔手指肚兒,然后把手指沖秦小松的母親甩去。那個動作連貫、迅速。他們的舌頭是加長的,眼睛是貪婪的,眼眉是抖動的。母親會順手抄起東西砸向他們。但是,男人們樂此不疲。

后來,母親開始用塑料包裝紙,剪下很小的一片兒,貼在嘴唇內側。一會兒,嘴唇就會滲出血。再有人騷擾她時,母親流血的嘴唇,會忽然張開。她沖人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淚。秦小松看著母親,心里就會哆嗦。

那些男人不吃這一套,就停在那兒,盯著母親的眼睛。

母親的眼睛很漂亮,眼睫毛長,卻總是斜著眼睛看人,她似乎在懷疑著什么。

從記事那天起,周圍充滿疑惑的議論聲,就灌滿了秦小松的耳朵。

有人說,小松,你娘是矮子爹撿來的。你爹正在路邊坐著呢,你娘暈在你爹懷里。七個月就生了你!人家都在娘肚子里待十個月,你這么著急出來干什么?真能!

有人接過話茬兒說,不知道他爹是誰呢?他身上、臉上哪有一點矮子的影兒?

母親給人干些縫紉的活兒,沒日沒夜蹬縫紉機??p紉機是蜜蜂牌的,那種“噠、噠、噠、噠”的聲音,多年在秦小松的耳朵里響著。他們住在侏儒父親傳下來的房子里,60多平米的舊式單元樓。樓的外墻脫了皮,紅磚裸露。人在樓下干咳,似乎就有磚末兒被震下來——

秦小松覺得,母親的魂兒也會來水邊逛的。母親萬一碰到他,會跟著回家。

他不想讓母親找不到回家的路。

2

秦小松反復琢磨,母親得病前后的事兒。

那天上午,母親突然暈倒在趕集回來的路上。

母親常騎個小三輪,去城邊的八里莊集市上,買些便宜東西回來。母親后來說,那天上午,她忽然感覺身體難受,就在路邊歇會兒。誰知道,越歇越難受,忽然就暈在那兒。有好心人救了母親。人家付了掛號費,還替交了錢。秦小松當時沒在輝城,到醫(yī)院的時候,母親正在輸液。病房里有四個病號,母親在最外邊的那張床。

后來,有病號家屬問,小伙子,剛才你爸還在,這會兒去哪里了?

“什么?”秦小松的眼珠幾乎撐破眼皮,“我爸早不在了。”

哦……那個老頭兒還哭呢。病號家屬說。秦小松看了看母親,母親緊閉著眼睛。病號家屬說,老頭前腳走,你后腳進來。

后來,秦小松趁母親清醒的時候,問這件事情。

母親說:“這世界好人多?。 ?/p>

再問,母親還是這樣說。

有次,他說:“媽,你說說在哪里見過人家,我好去謝謝??!”

母親忽然用手罩住耳朵說:“小■,你說啥?我聽不到啊!”

他的心里陣陣發(fā)緊。后來他多次問這事兒。

母親就說:“小■,你說啥?我聽不到?。 ?/p>

最終的檢查結果,癌細胞已經(jīng)擴散了。

母親的腹部一側被紅方框圈著。病房里,那些輕聲哀叫或無語沉默的病號,都被標了這種紅框框,似乎是死亡密碼。密碼已經(jīng)解鎖,等死的人好像正扒著紅方框,準備進入另一個通道。母親的身體愈發(fā)消瘦下去。

接下來,借錢似乎成了秦小松最重要的事情。雖說有醫(yī)療保險,但好多藥不能報銷。這樣住院一折騰,家里的幾萬元存款,很快打了水漂。同事借遍了,還提前在報社“領了”半年工資。有天傍晚,在醫(yī)院附近,秦小松甚至在地下黑血站,賣了次血,得到幾百元。

化療后,母親回了家,死活不去醫(yī)院了,她說:“在那里早晚得嚇死!吃點藥,多活幾年!”母親很少出門了,她一直在屋里待著,頂多在客廳里逛悠逛悠。秦小松有次去小區(qū)門診拿藥的時候,大夫說,你媽忒節(jié)省,一天該吃三頓藥,她就吃一頓!你不知道?

秦小松的心,像被人揪了把似的,忽然很疼。

母親后續(xù)治療,還需要錢,怎么辦呢?

秦小松忽然想到了母親的另一件寶貝。他常瞅瞅母親的寶貝枕頭,但并沒敢說什么。

木枕頭,據(jù)說是海南黃花梨做的。10厘米高,30厘米長,中間稍微凹陷,和正常枕頭大小差不多。母親常枕著它睡覺,有時候抱著它。母親常撫摸那個東西,不讓別人碰它。它仿佛是母親的另一個孩子。母親出門時,就把枕頭鎖進鐵皮箱。一直用家里最大的三環(huán)鎖。有好多年,母親每半年總要出次門,十天半月就回來。母親每次出門時,秦小松都感覺很害怕。他怕母親走后,再也不回來了。侏儒父親一直咬牙切齒,要砸掉那個箱子,但他始終沒有那樣做——

秦小松想起這些事兒,心里就難受,不自覺就鬧點動靜。

有時候拿著凳子敲地面,咔塔咔嗒響。

或用鞋底敲打門框,灰土水般飛濺。

忽然有個傍晚,母親說:“把枕頭賣了吧!”

秦小松有些吃驚,“為什么要賣?”

秦小松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習慣了枕頭的存在。

“不賣?你敢!”母親說。

母親的話就是命令,這是母親的性格。

秦小松拍了枕頭照片,先是在報社登了個“豆腐塊”廣告,后來通過QQ、微博等多種渠道,向社會求助,出售海南黃花梨。但是有人說,木頭看著不像,雖然有麥穗紋和蟹爪紋,也有鬼臉,但是紋理模糊,鬼臉發(fā)死、不生動,像是假的。他不甘心,又用A4紙打印信息,貼到電線桿或者商店附近墻上。很快,就接到一個電話,招來次劈頭蓋臉的怒罵:

你個憨熊,貼什么貼?

秦小松本想對罵幾聲,卻沒有發(fā)出聲音來。

他陷入一種恐懼和虛無感。

3

幾周后的一個上午,秦小松接到母親電話時,正在報社四樓窗前發(fā)呆,

母親說:“有人買枕頭了?!?/p>

秦小松心里一驚:“別給陌生人開門,媽!”

他趕緊請了假,騎自行車往家趕。

霧霾很重,天依然灰著。早晨,總給人黃昏的感覺。到處一片灰白。太陽有些溫柔,失去了穿透力,在大片厚重的灰白中,成了模模糊糊的一團光。麻雀在法桐枝丫上興奮著,它從近處的灰白,倏地一跳,蹦到更遠的灰白中。

在進入小區(qū)前,秦小松心跳得厲害。萬一母親開了門,遇到壞人,搶走東西怎么辦?他爬樓梯時,感覺身體像個鐵皮桶,心順著桶壁,“怦怦”撞來撞去。

他握緊了拳頭,打開斑駁的綠色簡易防盜門,沖進了屋里。

沒有開燈。男人陷在沙發(fā)里,穿著黑色呢子褂,戴著個寬邊黑禮帽,正抱著木枕頭反復看。母親在給他倒水。餐桌上還放著半盤子西紅柿炒雞蛋,和一碟子老咸菜,筷子平放在上面。廚房里飄著飯香味兒。

“你怎么自己進來了?我廣告上,沒留地址?。 鼻匦∷傻闪怂谎?,“你怎么找到我家的啊?”秦小松說完后,感覺有些不妥,抓緊遞過來一支煙。男人正了正身體,接煙的手有些抖,食指和中指中間染著“煙熏黃”。他的嘴角有個痦子,痦子上面還有根討厭人的毛。他瞇著眼,眼神一直搭在那塊木頭上。皺紋在他的四方黑臉上生動地爬著。

風扇忽然開了,灰土迅速往下飛揚。

“弄錯了?!蹦赣H笑了笑說。

接著,電燈啪的一聲開了。20瓦的燈泡在發(fā)烏的天花板上搖曳著。

“我告訴他地址的!”母親說。

她的聲音有些大,說話時嘴撇來撇去的。秦小松這才發(fā)現(xiàn),母親竟然戴著個紅帽子,穿了件棗紅呢子褂。母親好久沒穿這么正式了。她在陌生人面前,恰到好處地維護了自己的尊嚴。母親的一只腳,在水泥地面上畫著大圈,又在大圈里畫小圈。她完全沒有病人的樣子。

“給你2萬!”男人說,“價格可以了!”

秦小松的心“撲通”跳了下,話語有些結巴:“什么?”他不知道是高興,還是失落。前幾天,他找古玩市場的人看了,人家說,枕頭像越南黃花梨。海南黃花梨紋路的中心,是實的,是黑點或者黑心。越南黃花梨紋路群中心是空的。這個手感還有些粗糙,不是溫潤如玉。另外沒有海黃濃郁的香氣。但是這個東西,絕對是老料。秦小松當時感覺,古玩市場的老板想收購寶貝,是想壓價胡亂說。

“這是俺媽的救命錢,要不才不賣哩,這是老料!”秦小松實在找不出更好的理由。

男人猶豫了下,眼光先是搭在秦小松身上,又畫了個弧,落到秦小松母親的身上。她忽然劇烈咳嗽。男人站起身,似乎想伸手拍拍她的后背,但馬上縮回,接著端過去一杯水。

“再加1千6吧,不能再加了,我也沒錢了!”

……

成交順利。男人拿出一摞錢,正好是21600。秦小松一張張點著鈔票,心里想:這是個有數(shù)的家伙,就奔著這些錢來買的。

“如果我以后有錢了,再贖回來!”秦小松說。

男人走了,母親發(fā)了會兒呆,卻哭了起來。

母親說:“正月初六是我的生日,這個人啊,心好!”

秦小松心里躁了下,有種說不出來的味道。

“他很有意思,在咱家還吃了個饅頭。這人吃飯的時候,嘴唇吧唧吧唧響,呱嗒板子似的?!蹦赣H忽然又笑了笑:“一碟子老咸菜,翻來覆去挑著吃,一直挑細的吃?!?/p>

母親摘下帽子,捂著嘴笑。母親好久沒這樣開心了,但秦小松總感覺哪里不對勁兒,是不是海黃賣虧了?他坐在樓道里抽煙,一直在搖著頭。

說來也奇怪,當天晚上,秦小松做了一個夢。

在夢中,他來到了一片熱帶雨林。這里藤根盤錯,薄霧或者水汽到處氤氳。走著走著,他忽然看到了驚訝的情景:小橋,水,老槐樹,是一個鎮(zhèn)子。男人和女人是突然出現(xiàn)的,他們就在橋上站著。女人背著個綠色軍用書包,包上印的字模模糊糊的,能看出來是“社會主義好”。女人臉上捂著個灰頭巾。男人抱著她,正在跳舞??纱蟮睾鋈粍×叶秳恿讼拢闹芩查g變得黑黢黢的。遠處的黑暗連接了近處的黑暗。接著,閃電就來了。

全世界只有一個亮的地方。男人和女人在分別。

他們的手不斷地握緊,又一寸寸地脫離。

秦小松全身冒著汗醒來。他喘著粗氣,揪著前胸,努力回憶這個夢,但忽然什么也想不起來。女人的臉更加模糊,似乎變成灰乎乎的一張紙。后來好長時間,秦小松都想著這個夢,那兩只手在持續(xù)地握緊、松開,松開、握緊。

不久后,母親去世了。她死前緊抓住兒子的手,似乎想說什么,但什么也沒說出來。

母親死前吐了口鮮血,床上像開了朵桃花。

再后來,就發(fā)生了母親骨灰丟失的事情。

秦小松常有種虛無感。他總是想抓住點什么,填充內心的空蕩。

事情似乎就這么過去了。時間似乎錯了。

他心里一直放不下。

4

過了幾年,根據(jù)報社領導的安排,秦小松去槐香鎮(zhèn)采訪。

那里有個守山種樹的老人王大魯,市里讓作為典型重點報道下。

槐香鎮(zhèn)其實是個小村子,四周被河水包圍??恐媳眱勺鶚?,連通著外面。這里似乎很熟悉,小橋,老槐樹,河流似乎都在他的夢里出現(xiàn)過。這讓他有種詭異感。橋的地勢有些高,秦小松站在橋上,就能看到一排排的平房。深灰色的房頂,院子像拉開的火柴盒。

他找到了村里的支部書記田國良。田書記開著個百貨部。

田書記頭發(fā)花白,眼睛有神。他說,你找痦子三?哦,算你找對人了。他大名王大魯。我們是高中同學。坐,坐,坐!寫寫他吧,得病了!癌癥。讓社會上的人多幫幫他,看看有捐款的不?

“你盡量詳細地說,我看看是否有新聞價值。”秦小松隨口說。

田書記招呼秦小松坐下,倒上水,停了會兒,接著說,高中畢業(yè)后,他去了鎮(zhèn)上的木器廠,這小子很能,學會了木匠活,還學會吹口琴、寫詩。他寫完詩貼到宿舍墻上,洋腔怪調地朗誦。說家具也是人,不能用釘子的,否則家具會疼。每個凳子、每個桌子、每件家具都是不同的人,性格也不同。當時,鎮(zhèn)上一大幫男女在一起瘋。我們常去后山玩。那里種著很多桃樹。桃花開得好,趴著開的,仰躺著開的,雜七雜八開的。他搖頭晃腦地吹口琴,那種10個孔的不銹鋼口琴。女孩們唱歌。有人還存著當時的很多照片呢,抽空兒拿給你看!他當時已經(jīng)結婚了,卻和那個女孩談起了戀愛,人家還懷孕了。

田書記說著說著,忽然停了下來。

秦小松說:“怎么?說說唄!”

田書記接著說,他坐過監(jiān),判了20年,原因?唉,就不說了吧!出獄后很少說話,一年四季戴帽子。他老婆常住女兒家。正說著,田書記的老婆踩了他一腳,就你能,胡說八道。田書記白了她一眼,說說怎么了。熊娘們就你事兒多……我接著說,說哪里了?哦,這小子本事大,還會武術,木頭雕字是行家!田書記指了下外面的牌子說,我外面的招牌,就是他寫的。

秦小松看到,牌匾上的幾個字,是“中心百貨部”,標準的顏體、陽文雕刻。

對,他還玩古董。頭幾年常去輝城八里莊趕集。搗鼓點老玩意兒,估摸著也沒有多值錢的玩意兒。田書記說完,咽了口唾沫。秦小松心里頓了下。那個八里莊離他家,也就三四里,在輝城邊上。

這是個怪人!他承包了村里的桃園,又種了些桃樹,蓋了個小房,幾年前,卻在上面安裝了防盜門,誰也不讓進。你說怪不怪?房子四周還有孔,和鬼子碉堡樣的。別看他整天系住袖口,有模有樣的。身上全是煙頭燙的疤痕。疤痕老早就有了。我說這些,可能對你沒大用。但咱不會說瞎話??!田書記說。

“為什么?”秦小松瞪大眼睛。

田書記沒有回答,他領著秦小松往北走了走,指了指說:“后山不遠!”

田書記發(fā)動了摩托車,馱著他去了。

那里大概二三里遠,摩托一冒煙,就到了。

田書記邊爬邊說,人順著坡南邊爬,那路就是痦子三踩出來的,平時沒人去啊。山北面陡,那面山底下有小路。

山路像連成串的“S”。桃樹倚山勢而種,數(shù)不清多少棵。山是土山,大概二百多米高。屋子在最高處。田書記爬著爬著,沖著山上喊了幾聲:

痦子三!

王大魯!

回聲飄蕩,沒發(fā)現(xiàn)有人。平時喊喊,他就出來!看來是出門了!田書記有些疑惑地說。

他們爬了上去。小屋外面有壘好的灶臺,但好像好久沒有做過飯了。秦小松圍著屋子轉了幾圈,屋子上確實有“碉堡孔”,但里面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見。防盜門是新的,讓人覺得怪怪的。田書記的嘴不閑著:他有時候在上面住,有時候回家里住。他有個小收音機,整天放那些歌,人家說叫啥“大悲咒”。

5

兩年后,又到清明節(jié)。

秦小松去槐花鎮(zhèn),給王大魯掃墓。

墳塋在后山的山坡上。秦小松跪在桃林深處,咚咚咚磕了幾個響頭。

“爸,媽,我來看你們了!”他心里輕聲說著,已是滿臉的淚水。

花香隨風彌漫。淡淡的清香,帶著甜味兒,到處涌動。

滿山的桃花,正在盛開。

責任編輯:段玉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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