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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的葵花

2016-12-21 17:45:27陸蘇
文苑·經(jīng)典美文 2016年9期
關鍵詞:瓜子殼葵花子花盤

陸蘇 因文字清新別致,富含智慧,獨自一家,因而與白落梅、安意如被稱為江南三大才女,受到眾多讀者的喜愛。她工作日在城里上班,周末直奔鄉(xiāng)村小屋,吃農(nóng)家飯,看滿天繁星,點一盞燈,跟螢火蟲為伍,過自己喜歡的生活。

本期我們特邀陸蘇為客座主編,跟隨她的腳步,一同享受最美的閱讀。

昨天回家,看見房子的西面多了一片葵花,已有半人高了。媽媽說: “葵花開了,你們都回來,拍張全家福!”

種葵花曾經(jīng)是清貧童年里一抹難得的亮色,它比種蓖麻、蘆秸更具懷舊的美。

和媽媽一起,讓葵花子納鞋底似的在一個裝滿土的破盆里立正,再撒上一層草木灰。育花秧的盆子大多放在陰涼、潮潤的矮墻上。

過不了幾天,那花秧就在某個喝醉了露水的早上從瓜子殼里直起了身,極嫩的腰身上長著兩片米粒般的小葉瓣,頭上還頂著兩片未及撣落的瓜子殼,然后是一天一個模樣地長大。

一棵花秧的誕生,是我最早由勞動得來的驚喜和奇跡。雖說創(chuàng)造一株花秧的生命在大自然中算不得什么大事,但由它而緩緩到達的成就感和漫長的有所期待,使車輪一樣轉動的日子,驟然輕快。

隨著花秧下地,長到比人還高,然后開花、結籽,煩惱接踵而至。媽媽小心侍弄它們的樣子讓我說不出的妒忌,在屋檐下捧著花盤掰瓜子的無休無止更讓我愁得不行……

那樣的時候我覺得家里那條小狗都比我過得好,它不高興了還可以逮誰是誰地亂發(fā)脾氣,大不了爸爸罵它一句“狗東西”——聽聽,罵得多么親切實在。

不過,葵花開時我還是挺高興。黑黑的草房被金黃的花盤簇擁著,花的外面是寬廣的綠野,遠遠看著,人像在花蕊里的一只蝶。而且,當那么一大片葵花在我頭頂上轉著方向地尋找陽光,場面是多么壯觀!

它們的脖子因轉動發(fā)出的聲音,定是天籟,雖然我聽不見,相信會有比我好福氣的耳朵在聽,在品。

其實我更高興的是,下雨天,割好了兔子草,爸爸在堂屋里做木工活,媽媽在門口縫衣做鞋,我坐在門檻上嗑剛出鍋的葵花子。這樣安閑相對的時光,比葵花的金黃更加金黃。

從菜地到花園,葵花的住處并沒改變,不過是說法變了。一樣的種葵花,心境也已是迥然。

那年的葵花是為了實在地換點錢,貼補家用;而今年媽媽的葵花,已是純粹地美化家園。這為了一張好看的全家福而種的葵花,開得輕松而浪漫。

我想,待照片拍成后一定要掛于我小小的臥室,那種溫暖和富足,哪怕是凡·高的《向日葵》也無法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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