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 樅

(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北京 1000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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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史論苑】

孔子弟子手中的簡冊

吳 樅

(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北京 100088)

在已發(fā)現(xiàn)的孔子見老子圖中，孔子弟子手持之物一直以來爭議頗多，究其緣由，無非是畫像本身的模糊性給判斷帶來了困難。本文通過對長清大街漢墓出土孔子見老子圖和安丘董家莊漢墓出土孔子見老子圖進行觀察分析，發(fā)現(xiàn)孔子弟子或手捧簡冊或懷抱簡冊。進一步將之與目前所見的孔子見老子圖像進行對比，不難得出結(jié)論：現(xiàn)存的孔子見老子圖中，孔子弟子多手持簡冊。

長清大街；孔子弟子；簡冊；孔子見老子圖

2005年發(fā)掘的濟南市長清縣大街村東漢畫像石墓共有兩座，共出土畫像石30余幅，其中有較為典型的孔子見老子圖。這座畫像石現(xiàn)存山東省博物館，所幸原石依舊保存完好，畫面中人物面部表情、衣物動作皆可辨認(見圖1、2)。這幅孔子見老子圖雖無榜題，但從構(gòu)圖可知，此幅畫像共計41人：老子、孔子、項橐3人，加之孔子弟子38人。本文關切的是孔子弟子，雖然關于老子身后弟子究竟為孔子弟子還是老子弟子有所爭議，但本文暫且不做過多討論。就此幅圖像而言，(右起)22為子路，他頭戴鳩帽，雙手交叉握，3/4側(cè)臉面對觀者，立于老子身后，由此可知老子身后所站皆為孔子弟子。這塊畫像石有幾處地方清晰可見：孔子弟子38人中，除兩人因石毀壞(包括子路)未知是否手捧簡冊，另一人未捧物，其余35人皆手捧簡冊。這對后世的研究有重要意義。(右起)25，右手單手上，左手未曾清晰刻出，據(jù)已有形態(tài)可推測，左手自然垂放腹前，因石毀壞，未可知右手可有持物。(左起)13者，拱手躬身，手放與胸口齊平，未持物，頭戴進賢冠。進一步證實漢畫中孔子見老子圖中孔子弟子所捧之物，其實就是簡冊。

圖1 山東長清大街漢墓石像之孔子見老子圖

圖2 山東長清大街漢墓石像之孔子見老子圖局部(孔子弟子)

《尚書·多方》載：“惟殷先人，有冊有典?！盵1]殷商使用甲骨記事，周人開始使用青銅器記錄文字，如今有大量戰(zhàn)國至秦漢簡冊出土，其中曾侯乙墓竹簡是我國現(xiàn)存最早的竹簡，大約寫成于春秋末期或戰(zhàn)國早期，距今約2400多年?，F(xiàn)學界多將孔子見老子圖中孔子弟子手捧之物解釋為簡牘、笏板或謁板，不過這僅僅只是結(jié)合圖像所做的推測，到底是簡冊、笏板或是他物，尚缺乏更明確的證據(jù)。

長清大街出土的漢畫像石可以充分證明過去的推測基本是正確的，圖3為孔子弟子手捧竹簡的局部放大圖像，可見弟子雙手懷抱竹簡，竹簡斜靠在懷里。簡冊上有三到四條豎向劃痕，可知是竹片，另有一到兩條橫向劃痕，可知是編繩。簡冊有竹片和編繩，形象完整、清晰、明確，和我國臺灣中研院所藏完整的漢簡幾乎相似度高。(見圖4)

圖3 山東長清大街漢墓石像孔子見老子圖之局部放大圖

圖4 永元器物簿

不僅如此，安丘董家莊漢墓出土于1959年，現(xiàn)原址拆遷至安丘市博物館院內(nèi)保存，此墓出土一幅孔子見老子圖(見圖5、6)，其上也有清晰的孔子弟子圖像，其中一弟子手持展開的簡冊。此前圖5有所損壞未受到重視，近日筆者前去實地考察，發(fā)現(xiàn)其中有一孔子弟子，面向左，手執(zhí)展開的簡冊，簡冊上工匠用圓點標識出字跡。竹片和字跡都很是清晰，進一步證明孔子弟子手持之物為簡冊，十分完整清楚，這一簡冊的圖像與展開的永元器物簿幾乎一樣。(附圖7、8)

圖5 安丘董家莊漢墓之孔子見老子圖

圖6 安丘董家莊漢墓孔子見老子圖之孔子弟子局部圖

圖7 永元器物簿圖(展開)

圖8 安丘董家莊漢墓孔子見老子圖之弟子手中簡冊局部放大圖

由于這一簡冊得以確認，我們可以大膽推測大部分地區(qū)所藏孔子見老子圖中孔子弟子手捧似簡冊物為簡冊。因此，郯城出土收藏的孔子見老子圖像中孔子弟子手持之物應該是簡冊，而非目前所認為的笏板(見圖9)?！妒酚洝は谋炯o》注引鄭康成曰：“笏者，臣見君秉，書思對命者也，君亦有焉?！盵2]可知笏板是指古代君臣在朝廷上相見時手中所拿的狹長的板子?！抖Y記·玉藻》記載：“笏，天子以球玉，諸侯以象，大夫以魚須文竹，士竹本象可也……凡有指畫于君前，用笏；造受命于君前，則書于笏……笏度，二尺有六寸，其中博三寸，其殺六分而去一?！盵3]笏板作為手板，是用來指畫、記事，而不是用來呈進的。漢代的尺，長23.2～24.5厘米。以此度之，笏當比圖中孔子弟子手持之物要長得多，圖中孔子弟子更像是手捧簡冊。至于圖9所刻畫究竟是不是簡冊，因圖中未提供足夠的信息，故不敢確定，尚有待于今后進一步研究。

圖9 郯城縣廟山鄉(xiāng)出土之孔子見老子圖

長清大街孔子見老子圖和安丘董家莊孔子見老子圖的出土和發(fā)現(xiàn)，可以說對確認漢代孔子見老子畫像中孔子弟子手捧簡冊和認識孔子見老子圖像格套帶來很大的幫助。由于孔子見老子圖像中孔子弟子以手捧簡冊為固定搭配，可推知這是這一類圖像的固定模式，也就是邢義田先生所指出的“格套”。然而，不同的工匠雕刻出的畫像，其中又有不同的變化：長清大街的畫像石中，孔子弟子為雙手懷抱竹簡斜捧在懷；安丘董家莊的畫像石則為孔子弟子展開簡冊，似閱讀狀；郯城縣廟山鄉(xiāng)則為孔子弟子面向右，雙手捧簡至胸口，奉簡狀。

另外，在長清大街出土及郯城縣廟山鄉(xiāng)出土孔子見老子圖中，子路均以武者的形象示人，多為頭戴雞冠，手執(zhí)武器(郯城縣廟山鄉(xiāng)出土孔子見老子圖似為手執(zhí)弓)。而其余弟子均手捧竹簡，以文人形象示人。子路曾經(jīng)是不知禮的武夫，《史記·仲尼弟子列傳》：“子路性鄙，好勇力，志伉直，冠雄雞，佩豭豚?！盵4]孔門弟子皆手捧竹簡前去聆聽，連一屆武夫子路也手執(zhí)武器前來學習，帶領整個孔門最不知禮的弟子前來，用以表現(xiàn)孔子帶領弟子求學問禮的決心。由此可知，孔子見老子畫像石的主旨確為孔子問禮。

[1]顧頡剛，劉起釪.尚書校釋譯論[M].北京：中華書局，2010.11.

[2]][4]中華書局編輯部(點校).史記[M].北京：中華書局，2011.1.1.

[3]錢玄(注譯).禮記[M].長沙：岳麓書院，2001.7.

【責任編輯：周 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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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9-10

吳樅(1991-)，女，重慶人，主要從事先秦兩漢魏晉南北朝方向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