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 姬 圖◎阿 點

圣誕老師

文◎小 姬 圖◎阿 點

1

在茉莉的眼中，蘇西鎮(zhèn)是全世界最小的海邊小鎮(zhèn)，仁雅小學是全世界最小的小學，從一年級到六年級，到今年，加上她都不足二十個學生。

這么小的學校從茉莉的父輩存活到現(xiàn)在，是因為學校里有個教了三十年書，頭發(fā)胡子都花白卻比年輕人還要活潑的老頭兒。老頭兒姓蕭，迎來送往那么多老師，唯獨他還守在這所學校。

除了外表，蕭老頭兒真的沒有哪點像老年人。他幽默又可愛，白胡子軟綿綿的，在下巴圍成圈，挺著胖胖的肚子在講臺上蹦來蹦去，笑起來震得整個教室都會顫。這樣的好性格，每個學生都喜歡得不得了，茉莉也喜歡他，但她總覺得這個可愛的老頭兒有問題。

她進入仁雅小學的第一天，就發(fā)現(xiàn)蕭老頭兒不對勁。越到后來，茉莉就越覺得他很像一個人。

明明是冬天都低不過零攝氏度的海邊小鎮(zhèn)，老頭兒家里偏生掛著冬靴、冬帽，還有滑雪板。又大又可愛的白胡子、和藹親切的臉頰、圓滾滾的肚皮，簡直和畫里的圣誕老人如出一轍。

這些詭異的相似點綜合起來——他不會就是圣誕老人吧？

第一次冒出這個想法的時候，茉莉被自己嚇了一大跳。在仁雅小學，除了她，誰也沒有這種奇怪的想法，畢竟圣誕老人只是個傳說中的人物。

茉莉偷偷觀察蕭老頭兒，卻一直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直到前幾天，她偶然間在蕭老頭兒的院子里看到一只小麋鹿，而他鎖院門時鬼鬼祟祟的，一點兒都不想讓人知道自己養(yǎng)了只特別的寵物，在蘇西這個偏僻的海邊小鎮(zhèn)，怎么會無緣無故有鹿呢？

小鎮(zhèn)里真的住了圣誕老人呀！茉莉想了很久，心里突然有了個奇妙的想法。

2

十二月的蘇西鎮(zhèn)步入冬季，茉莉坐在窗邊，一邊扯著身上的毛線頭，一邊死死盯著講臺上表情百變的蕭老頭兒。

“茉莉，今天是燕子給你帶飯嗎？明天去我家吃吧?！鼻白赖呐⑥D(zhuǎn)頭對茉莉說。

“嗯……謝謝?！?/p>

作為仁雅小學唯一一個父母都外出打工的學生，茉莉被全校同學輪流照顧了快一年，像約定好了似的，從來沒有人忘記照顧她。

茉莉不善于表達，但她將所有人的幫助都銘記于心，這次正好有個感謝他們的機會了！

“丁零——”下課鈴聲敲響，趁大家收拾的時候，茉莉“嗖”地沖出門去。

“蕭老師！等等！”

茉莉在教室門外截到目標人物，夾著課本的蕭老頭兒笑瞇瞇地定了步子，面對身高還沒到他胸口的小不點兒，他像往常一樣俯下身子：“什么事呀，茉莉？”

茉莉把蕭老頭兒拉到一邊，咬著唇猛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他：“你，是圣誕老人吧！”

茉莉不是用疑問，而是用肯定的語氣說的，她信誓旦旦地說出自己的結(jié)論。蕭老頭兒有些詫異地眨了眨眼，非但沒有被茉莉不容反駁的陣勢嚇到，反而哈哈大笑：“你覺得我像圣誕老人嗎？”

“對！你的滑雪裝備，你的長相，還有你院子里養(yǎng)的麋鹿，難道不能證明嗎？”

“真對不起，茉莉，我不是圣誕老人。如果是，我就不會在蘇西鎮(zhèn)當三十年的老師了。”蕭老頭兒蹲下，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歡迎你去我家?guī)臀椅鼓侵恍÷?，我的朋友是護林員，他不想把這只因為偷獵者而失去父母的小東西送到動物園，這才送到我這兒寄養(yǎng)?！?/p>

望著茉莉并不相信的眼神，蕭老頭兒不厭其煩地解釋，他家里有雪帽、雪靴和滑雪板，是因為他在來蘇西鎮(zhèn)當老師之前，是一名冬季運動項目運動員，他標志性的白胡子和大肚子的確跟圣誕老人很像，但也僅僅是像而已。他不會飛，也不會魔法，他只是一名普通的老教師。

“好吧?！避岳虼诡^，“我本來想請求你……”

“嗯？”

“想求你為仁雅小學的同學們下一場圣誕雪。在蘇西這么溫暖的小鎮(zhèn)，我們從來都沒有見過雪。如果能見到雪，仁雅的同學們一定能度過一個快樂又特別的圣誕夜。”

茉莉想要感謝所有幫助過她的同學的心情，蕭老頭兒一直都知道。這個羞澀的女孩總找不到表達的方式，于是他對茉莉笑了笑：“就算沒有雪，你也可以為大家創(chuàng)造一個美好的圣誕夜；就算我不是圣誕老人，你也可以當所有人的圣誕老人?！?/p>

3

蕭老頭兒所說的創(chuàng)造一個美好的圣誕夜，是建議茉莉為全校十五名同學每人準備一份圣誕禮物，比如為年紀最小的菲兒制作一份簡單易懂的乘除法口訣表，為大大咧咧總愛亂竄的李力洗干凈他的袖套……有些禮物不需要花什么錢，重要的是想趁著節(jié)日表達感謝的心意。

茉莉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后來幾天，她除了去蕭老頭兒的院子里喂麋鹿，就是偷偷打聽大家想要的東西。在她看來，她做得已經(jīng)很隱蔽了，但她的反常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在燕子的追問下，茉莉袒露了真相。

燕子保證為這個禮物計劃保密，但她摸著下巴想了想：“我們倒沒什么，其實，我們最該感謝的人是蕭老師?！?/p>

蕭老頭兒為這所小學奉獻了所有精力，把每個孩子看成自己的孩子，他看著一代代的人長大然后離開，自己始終留在原地。茉莉常常不覺得他是老師，更像親人。

最喜歡的人最容易被遺忘，茉莉承認，把蕭老頭兒忘了是自己的失誤。

對于一位老人而言，最好的禮物是什么呢？

“是陪伴，是知道我們都那么那么愛他?！毖嘧酉裣氲搅耸裁此频模拔覀円黄鹪谑フQ節(jié)為他辦一場慶典晚會怎么樣？一起陪著他等平安夜的零點鐘聲敲響！”

第二天，燕子把這個決定告訴仁雅小學的所有學生，每個人都表示贊成。為了瞞著蕭老頭兒辦一個完美的平安夜慶典，燕子和茉莉制訂了一個詳細的計劃。

彩帶、氣球、折紙花束都是必需品，連蘇西鎮(zhèn)不賣的焰火都被提上了日程。每個人都掏出自己的零花錢，燕子安排年紀小的幾個家伙折紙花、用皺紋紙粘彩帶，男生們周末去市里采購裝飾和糖果。

在距離12月24日還有十來天的倒計時中，仁雅小學的學生們盡量通過努力讓一切變得完美。

平安夜終于到了。

明朗的天空連一絲下雪的跡象都沒有，十一歲的茉莉幻想了快十年的平安雪夜又要落空了。

燕子給茉莉安排的任務(wù)是這天放學后去蕭老頭兒家，避免他在大家布置學校的時候心血來潮地回到學校。

茉莉和蕭老頭兒一起在院子里給小鹿喂蘋果，小家伙三兩口就把一個蘋果啃了個精光，還意猶未盡地舔著茉莉的手。茉莉摸著麋鹿毛茸茸的腦袋，對蕭老頭兒說：“蕭老師，你之前說你是冬季運動項目運動員，那你一定見過雪吧？”

“那當然?！?/p>

“蘇西鎮(zhèn)的孩子都說雪是有靈性的，它會飛翔、會跳舞、會讓人聯(lián)想到世界上最美麗的事情……”

茉莉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口袋里忽然傳來手機短信的提示音，這是燕子的信號，說明同學們已準備好，可以把蕭老頭兒帶到學校了。于是茉莉立刻站起身，裝出一臉緊張的樣子推著蕭老頭兒走出院子：“老師，我今天把所有的禮物都送給大家了，還有一份圣誕禮物沒有送出，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趟學校？”

蕭老頭兒一向?qū)W生的要求無法拒絕，雖然埋怨茉莉的粗心大意，但朝學校走的腳步?jīng)]有停。

兩個人很快就到了學校門口，被彩帶和氣球裝扮一新的校門非?？蓯邸Ｊ捓项^兒剛從拐角出現(xiàn)，一直站在門口等待的學生們就歡呼著朝他跑過來，嘰嘰喳喳地把不明所以的他擁進學校。

茉莉跟在大家身后，看著大變樣的校園，宛若進入了另一個世界。學校里的松樹都被打扮成圣誕樹，所有的欄桿都綴滿了彩色折紙，歡快的圣誕歌曲代替了上課鈴聲……

這不過是一個開始，燕子還為蕭老師安排了特別的節(jié)目。茉莉正準備找個地方坐下，突然想起書包落在了蕭老頭兒的院子里，只得返回去取。她嘆了口氣，對自己要錯過精彩節(jié)目而感到遺憾。“老師，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薄斑@是我的！”

4

“還有我的……”

十幾個孩子圍著蕭老師把一份份禮物塞了過來，一雙雙眼睛里除了期待還是期待。剛開始驚詫得不知所措的蕭老頭兒此時笑得眼睛都瞇成了線。他托著大大小小的禮物，珍而重之地將它們放在地上，然后當著大家的面，一個個打開。

“嗯，這副毛手套一定是孟嘉送的，我聽說你最近一直在學打毛線……哇，這張賀卡上的字好漂亮，小菲兒，你認真起來還是可以寫出好看的字的嘛！”

就像了解自己的孩子一樣，即使有那么多件禮物，蕭老頭兒還是能準確地說出都是誰送的。一陣陣笑聲和著歡快的音樂聲，彌漫了整個校園。

最后一件禮物拆完，燕子使了個眼色，絢爛的焰火在天空綻放，優(yōu)美的童聲合唱開始了。這是所有人排練了十來天的合唱，是圣誕歌曲的調(diào)子，歌詞被燕子改成了不一樣的意思，它在訴說感恩，為三十年來從未有人說出口的感謝而愧疚。

蘇西鎮(zhèn)一代代的人都是蕭老頭兒的學生，但走出這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漁村，又有幾個人愿意回來呢？蕭老頭兒只是種樹，卻從未收獲到果實。

“茉莉說，就算這個世界上沒有圣誕老人，他不會給我們送禮物，但是，蕭老師，你就是我們最好的禮物?！?/p>

燕子走過去，抱住蕭老頭兒的手臂，其他孩子也紛紛圍了上來。這個冬天很溫暖，這個匯集了太多愛的擁抱同樣溫暖。

5

一片涼涼的東西落到了燕子臉上。緊接著，所有孩子的臉上、頭上、身上都落上了涼涼的東西。

“雪！是雪嗎？”

天空飄揚起了無數(shù)白色絮狀物，在短暫的沉默和懷疑后，孩子們望著突如其來的雪花，激動得愣在原地。

“是的。蘇西下雪了，我親愛的孩子們?！笔捓项^兒溫柔的聲音在大家頭頂響起。

隨之，孩子們歡呼著在校園里轉(zhuǎn)圈，蹦跳著迎接他們?nèi)松械牡谝粓鲅?。大家都忘了老師還站在身邊，正微笑著看著他們。

趕回來的茉莉氣喘吁吁地站在校門口，她的雙手里落滿白雪，目光灼灼地望著矮胖老頭兒的背影，想說什么，卻只動了動嘴唇。

剛才，她為了取書包回到蕭老頭兒的院子，卻看到那只幼小的麋鹿套著裝滿禮物的雪橇，踏著輕巧的蹄子飛上了天空。

所以，這場雪是某人送出的美麗禮物，不是嗎？

小編圈重點

這是一個關(guān)于愛和感恩的故事，默默奉獻幾十年的老教師得到了來自孩子們的感謝，亦送給他們一份獨特的圣誕禮物。只要內(nèi)心充滿感激和愛，奇跡隨時可能降臨。至于蕭老頭兒到底是不是圣誕老人，答案已經(jīng)不重要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