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以軍河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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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錄夢境的作家——香港“紅樓夢獎”得主駱以軍專訪
駱以軍河西
穿著紅色T恤,下巴上依舊留著標志性的胡子,香港“紅樓夢”文學獎首獎得主駱以軍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
1967年出生的駱以軍今年四十八歲,言談舉止,看上去還像個大男孩,時不時露出純真的笑容。也許,正因一份赤子之心,他才能在窮困潦倒乃至精神抑郁之時,沒有放棄純文學寫作,乃有之后“紅樓夢”文學獎奪魁后的揚眉吐氣。
自中國文化大學森林系轉(zhuǎn)入中文系文藝創(chuàng)作組之后,受張大春之影響,駱以軍研讀西方后現(xiàn)代小說,絲毫不敢懈怠,常常不抄不痛快。
“我是班級里最認真的一個。”他說。
只是這最認真的一個,卻命運多舛。要知道,在臺灣,靠純文學作品的版稅養(yǎng)活自己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他沒有固定的工作,結(jié)婚,生子,父親生病之后,巨大的經(jīng)濟壓力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嚴重的抑郁,是一個必然要出現(xiàn)的結(jié)果。在他面前,世界突然變得狹小逼仄,那樣的空間,仿佛不是讓人展翅高飛,而是要把他打入地獄。
在藍牙通信模塊中采用HC-05-D。將單片機的串口和藍牙模塊相連,藍牙的TXD 和RXD 引腳分別與單片機的TXD 和RXD 引腳連接,即交叉直接連接。生命體征監(jiān)測設備的藍牙通信模塊通過藍牙AP可以將帶有藍牙模塊的生命監(jiān)測設備組網(wǎng),并將數(shù)據(jù)通過TCP 協(xié)議傳輸至服務器端。在藍牙路由器中可以嵌入藍牙模塊,從而可以實現(xiàn)接收多個藍牙終端的數(shù)據(jù);此外藍牙路由器利用藍牙SPP 協(xié)議,與藍牙終端建立連接,通過SPP 通道進行數(shù)據(jù)傳送。
《西夏旅館》創(chuàng)作了一半,抑郁癥就發(fā)作了,停頓,吃藥,稍好一些,他就躲到臺北的小旅館埋頭著述。稍微翻一翻這兩卷書,你就會感到頭暈目眩,連綿的夢境與現(xiàn)實的交織,外省情結(jié),家國情懷,在如此密集、繁復的文字中一瀉而下,讓人喘不過氣來。是不是也是抑郁之中,那些多夢的日子,他要一抒胸臆,才這樣無所顧忌?
這本厚厚的大書,為他贏得了2008年《中國時報》開卷好書獎、臺灣小說獎小說金典獎、第三十三屆“金鼎獎”圖書類最佳著作人獎以及“紅樓夢”文學獎等?,F(xiàn)在,在香港浸會大學國際作家工作坊駐校的他,已經(jīng)不必為生計忙憂,只是文學的道路,對于四十八歲的他還很漫長,也有太多寫出優(yōu)秀作品的可能性。
河西:看過你之前的訪談,你說自己的童年是很貧乏、很無趣的年代。你的童年是怎樣的?在寫作方面給你造成了哪些影響?
駱以軍:不能說我的童年無趣,其實我還挺懷念弄堂里的童年生活?;貞涀约盒r候,我住的小鎮(zhèn)就在臺北旁邊,隔了一座橋就是臺北了。只是那時候沒有捷運(地鐵),交通還不是很方便。1949年后,很多大陸來的外省人就住在這里。
那里很有趣,不像上海的弄堂路是直的,小區(qū)很亂,很多日式的建筑,像迷宮一樣。八十年代,臺灣退出聯(lián)合國,冷戰(zhàn)繼續(xù),大批外省人移民美國,很多日本人蓋的那種黑瓦老房子——很像宮崎駿動畫片《龍貓》里的老房子——整片整片拆掉,蓋成很丑陋的公寓,像峽谷。
駱以軍:張大春之前我比較喜歡張愛玲:我二十歲時認識張大春完全不知道小說是什么,只是高四的時候想寫小說,去我父親床頭翻一些小說來讀,看了一些禁書而已。第一次讀到張愛玲則是我在一家百貨公司里看到她的《半生緣》,張愛玲那個時候在臺灣是神嘛,王德威等人都在談論張愛玲,看《半生緣》就覺得太了。我瞎想:如果我能把它背下來肯定也能寫小說了。
那時候臺灣還沒解嚴,電視臺只有三臺,巷子里只有雜貨店,沒有大的變化,很穩(wěn)定。沒有像現(xiàn)在變化的速度那么快,可能十五年前的上海人會有類似的感覺。只是,給我的感覺是很沉悶,城里的時光仿佛停頓了。
重要的是,我住的小區(qū)永和不像臺北或者上海那樣有歷史感,像朱天心描繪臺北的小說《古都》。如果你去臺北漫游,你會看到很多具有時間感和歷史感的房子,但是我住的小區(qū)永和就像是時光的浮橋,那是在時光中、在一座空的河流上架起來的橋。
我那時候沒有什么本省外省的概念,可能很多人是外省,直到我高中的時候去臺北,才意識到外省意味著什么。
那時候我認識了一些小混混,有點像侯孝賢電影里的混混,也許沒有那么嚴重,可能更像賈樟柯電影里那些無聊的人。我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很浮躁,經(jīng)常打架,只是沒有加入幫派。那時候我也遇到一些本省人,他們的身世跟我完全不一樣,甚至罵臟話,跟我爸那一輩的人也不一樣。他們罵得更兇,用臺語罵,我聽不懂,受到了羞辱就不明白什么意思,這樣的感覺你可以體會。
這樣的童年逝去之后,你會發(fā)現(xiàn),這個時代集體在身體上的感受被割裂了。大家開始住公寓,沒有一群小孩一起玩耍,沒有爺爺、奶奶,到你們這一輩人更是被隔開了,在大樓里都不需要跟人打招呼,就像那種畏光的植物??赡苣阍诰W(wǎng)絡上非?;钴S,可是在網(wǎng)絡之外身體的真實空間卻很孤單,其實這樣的生活乏味,是我對整個時代的感受。
河西:我知道你父親就是中文系的教師,他對你的影響是不是也特別大?
駱以軍:我看過我父親寫的日記,他年輕的時候是文藝青年,他寫的東西很像“五四”時代作家的文字。就是大陸那種很愛加驚嘆號的白話詩。從小我家的書就非常多,我就生活在書海之中。在永和的老房子還沒有擴建的時候,我跟我哥哥、姐姐的床都是被書柜隔開的,空間就真的很像圖書館。
我爸很愛買書,大都是什么筆記小說大觀、《二十五史》,都是大部頭。這些書我現(xiàn)在也沒去看過,但是至少我從小就習慣了這種有書的生活。我愛讀的是《封神演義》,那時候我家還訂了一些雜志,比如《讀者文摘》《皇冠》,張愛玲、瓊瑤、司馬中原的小說這里都有。臺灣那個時候受重視的作家大都是外省作家,通常寫的也都是懷鄉(xiāng)主題,故事的背景會放在上?;蛘叽箨懙臇|北,不大看到真正寫臺灣的小說。
而我自己則在鬼混,上了高中之后我就沒怎么看書,常跟我的哥們兒在一起,抽煙打架、晃蕩,耗時間。
河西:你父親不管你嗎?
駱以軍:管,他很憤怒,我還離家出走跟我父親斷絕父子關(guān)系。
我還被教官記過,我父親很愛面子,通常覺得家長被教官叫到學校去是很沒面子的事,都是我媽媽去。我覺得我的青春期對于我父親來說是很痛的,因為他是一個很正直的人,他自己本身就是老師,他幫助了很多學壞的孩子改邪歸正,沒想到他兒子卻是這樣。他不是作家,他只是從大陸到了臺灣,因為他老師是國民黨的國代,被老師帶到臺灣,可是自己沒有辦法在政界發(fā)展,所以后來選擇了教育。他升到教授已經(jīng)六十歲了,升得很慢,但是都靠他自己的本事。他很正派,所以他覺得很心痛,為什么生了我這樣一個孽種?
河西:那時候考中國文化大學森林系,也沒想過以后要做小說家,隨隨便便考了一個大學,是這樣的嗎?
駱以軍:是的,當時我沒想過我以后要寫小說,懵懵懂懂。高三畢業(yè)時,我想要離開我的那些哥們兒,年輕的時候都這樣,就像《麥田里的守望者》里的霍爾頓,離開現(xiàn)實去西部闖蕩。我們在臺灣的,就想到花蓮臺東的森林中隱居,或者是去當神父。那個時候臺灣很流行三毛,想要去撒哈拉,就是到處去流浪,離開這個沉悶的世界。我高一、高二成績都很糟,聯(lián)考的話,英文只能考七分,物理、化學又不好,那個時候大學有分組,最冷門的一組就是農(nóng)科,考生物。
碰巧,我在外面補習,遇到一個很好的老師,結(jié)果聯(lián)考我的生物考了九十分,在當時也算是很好的了,所以我現(xiàn)在讀生物有關(guān)的書籍都毫無問題。那時我就是要考森林系,覺得太爽了,我幻想一輩子就當一名山林巡山員,也可以寫作——當時我還不曉得寫好的作品要與人打交道。
施工現(xiàn)場電熔焊接PE管道系統(tǒng)的檢驗與試驗可分為水壓試驗和電熔連接件破壞性試驗。中國和新西蘭對PE管道系統(tǒng)的檢驗主要為水壓試驗;電熔連接件破壞性檢驗主要用于焊接工藝評定及對焊接質(zhì)量有爭議焊口的試驗,一般采用拉伸剝離試驗,其破壞形式可分為脆性破壞和柔性破壞。通過實踐證明,能通過水壓試驗,并不代表一定能通過拉伸剝離試驗。在管道虛焊的情況下,剝離試驗會出現(xiàn)脆性破壞,但在水壓試驗中并不會出現(xiàn)滲漏。如果在通過水壓試驗的管道系統(tǒng)中有虛焊的接頭,則會影響管道的使用壽命,因為管道在使用過程中的不同時間段壓力不一致、每個季節(jié)的溫度也不同,使管道長時間的膨脹、收縮,會導致焊縫拉裂(見圖1)。
你要知道,中國文化大學是一個很爛的學校,像臺大的森林系有一片很大的實驗林場,臺灣中興大學也有一座山作為實驗林場,只有我讀的中國文化大學森林系根本就沒有實驗林場,文化大學的森林系是讓學生在后面陽明山的一個小山坡上種香菇,然后去賣。這個系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了,這個爛系。
河西:就讀中國文化大學期間,從原先就讀的森林系轉(zhuǎn)到中文系文藝創(chuàng)作組,而此時正好是小說家張大春、羅智成、楊澤、翁文嫻等人在中文系任教之際,張大春是不是對你影響最大的作家?大學時期對張大春的印象是怎樣的?
河西:怎么寫第一本小說《紅字團》的?
駱以軍:我進去之后發(fā)現(xiàn)不是我想象的那樣,要讀《普通植物學》,還有什么什么概論,完全不是我想的那回事。很郁悶,結(jié)果我讀書都是在作弊。唯一的好處是我住的宿舍是在陽明山上,你要知道,在臺灣,如果沒有住在陽明山是不會那么明顯地感受到四季變化的。在山上,冬天非常美,和山下四季如春相比,住在山上有另一番感受。
我大一的時候狂讀陀思妥耶夫斯基和一些日本小說,比如芥川龍之介、三島由紀夫和太宰治。讀的時候是覺得整個靈魂如狂魔在涌動,可是外面可能就是狂風暴雨。那里有硫磺溫泉,還有落葉腐爛的味道,感受與山下完全不同。我懷疑那時是不是就有抑郁癥,到了冬天萬木蕭索,我的心情就會憂郁,不知道該做些什么。不過到了春天,山上種滿的櫻花就艷艷地盛開,花和植物的味道讓你的心情非常舒暢。
我一直想混日子,但是我發(fā)覺在文化大學的森林系是很難混的,我翹課讀小說還作弊,真是不想讀下去。
我大二轉(zhuǎn)系是因為張大春。當時他在中文系任教,張大春三十出頭,正是如日中天,還有一個當時很好的詩人叫羅智成,還有一個很好的老師叫翁文嫻,是個畫家,不是很出名,但是很愛我們這群學生,會叫我們?nèi)ニ麄兗依锩鎰?chuàng)作,那時候就有一種幻覺,覺得自己是個青年藝術(shù)家。
其次,即使有部分空調(diào)會根據(jù)回水溫度與設置的回水溫度做比對,從而去調(diào)節(jié)出水溫度,但大型中央空調(diào)水系統(tǒng)循環(huán)的周期是比較長的。周期較常可能環(huán)境所需溫度已經(jīng)發(fā)生了多次改變,主機接收到的是滯后調(diào)節(jié)需求信息,而且水溫在運行過程中的損耗更是無從計量的,因此主機無法高效工作,存在大量浪費。即使有管理人員進行管理,根據(jù)環(huán)境溫度需求的改變?nèi)フ{(diào)節(jié)主機工作狀態(tài),但也多憑主觀判斷去調(diào)節(jié)。另外,外部環(huán)境是動態(tài)的,要靠主觀了解各個環(huán)節(jié)的溫度動態(tài)變化,難以做到及時性和準確性,而主觀的調(diào)節(jié)更缺乏合理性。因此,中央空調(diào)主機能耗節(jié)能存在較大的節(jié)能潛力。
我是那班學生里最用功的,可是我也很自閉,所以我就抄書,抄經(jīng)典。我上張大春的課很認真,記得那個時候他給我們上課很嚴厲,誰不認真做功課直接給趕出去。
后來我寫過一本《降生十二星座》,大家就判斷說我已經(jīng)離開張大春。其實,我不止是張大春的學生,比如臺灣一個戲劇研究所的老師,一個很迷昆曲的孤僻的嚴厲的老師,他是臺靜農(nóng)的學生,對于華麗非常癡迷。她就逼我讀很多西方理論,給我很大壓力,當然我也很用功地學,現(xiàn)在看來受益匪淺。
張大春是雙子座的,有些時候就會唬人。他講的我都會去做,比如日本有一個很低成本的通俗小說劇場——火曜劇場,不像后來美國的《犯罪現(xiàn)場調(diào)查》(CSI)這么厲害,但對我來說仍是很好的訓練。日本有很大的推理小說市場,寫出了大量本格派推理的密室謀殺案,我每看完一集都會寫大綱,像背棋譜一樣。后來,有那么幾年,我的抑郁癥發(fā)作的時候什么嚴肅小說也看不了,我就看CSI。那個劇本就厲害了,我還是用哪種方法,寫下大綱,然后背棋譜,還有看《怪醫(yī)豪斯》,也是這樣的訓練方法。當然我現(xiàn)在也忘記了。
河西:遇到張大春之前,你喜歡的是沈從文和張愛玲?
那段時光,正是我從小學升中學的那個階段,那些老房子被拆了后,剩下一堆鋼筋、水泥,像十二指腸一樣,我在放學后會進去探險,像進入時光機,有一種穿越時空的感覺。我們在探尋什么?好像是上一輩人有什么藏在那邊,但是無法找到。
沈從文、魯迅、老舍的書在我爸的書櫥里看到,雖然都是禁書但是也不會因為你讀禁書而被捕,在臺大的一些攤販也會賣禁書。我看了,只是覺得比較舊,剛開始看也糊糊涂涂,不知道什么好什么不好。
后來上張大春的課,才打開了西方小說的一扇窗,它們和中國三十年代的小說不一樣。不止張大春一個人,那些老師在那幾年里給了我畫出了一個世界小說的框架。他們列的書單都是非常好的書,我運氣真好,我們那個年代文學氣氛還很濃,有一個出版社出版了一套世界小說名家的精裝本(雖然也沒買版權(quán)),選了福克納《神與憤怒》的第一、第二章。選得非常好。我就是在這套書里讀到太宰治的《人間失格》,還有臺灣后來一直都沒有翻譯進來的美國后現(xiàn)代小說家約翰·巴斯的作品,這套書里都有。
那套系列對于學生的我來說還是蠻貴的,我當時得了一個小的文學獎就去買了那套書。在臺灣,芥川龍之介、三島由紀夫和川端康成是顯學,可是夏目漱石和大江健三郎就很少有人介紹了。在那套書里,選了大江健三郎的《個人的體驗》,還有很多西方現(xiàn)代派的小說。
河西:這些西方現(xiàn)代派的小說是不是特別契合你當時的趣味?
駱以軍:非常契合,甚至影響了我的小說世界時光隧道的維度。大陸小說有一個歷史的文脈,可是臺灣小說就像是混搭,三江四海聚集于此,有西方的、日本的、大陸的文學影響。
1.2.1 農(nóng)村老年人收入低制約居家養(yǎng)老服務發(fā)展農(nóng)村老人普遍經(jīng)濟困難,從全國來看,2014年中國農(nóng)村老年人年人均收入達到7 621元,月收入為618元,而城鎮(zhèn)老年人年人均收入為23 930元,月收入為1 994元,是農(nóng)村老年人收入的3.2倍,城鄉(xiāng)老年人收入水平差距大。第四次中國城鄉(xiāng)老年人生活狀況抽樣調(diào)查數(shù)據(jù)顯示,以南京市為例(圖1),在政府購買居家養(yǎng)老服務方面,農(nóng)村與城鎮(zhèn)也存在較大差距,對一些生活極為困難的農(nóng)村留守老人的政府購買服務也低于城鎮(zhèn),不利于提高農(nóng)村老年人的消費能力。因此,農(nóng)村老年人收入渠道單一、儲蓄少、養(yǎng)老意識弱,再加上較為保守的消費觀念,限制了老人有效需求的發(fā)揮。
我還是想象著有一天我的小說結(jié)構(gòu)可以向著昆德拉、卡爾維諾的方向發(fā)展,玩復調(diào),臺灣的頂級小說沒有大陸的頂級小說那么龐大的故事構(gòu)想,語言沒有那么生動,但是在結(jié)構(gòu)上還是盡量想與世界同步。
河西:我知道你在大學里讀書時喜歡抄經(jīng)典,現(xiàn)在還在抄經(jīng)典嗎?
駱以軍:這幾年沒有了,那時候不是抄經(jīng)典,就是細讀。
有些復雜的書,看的時候會糊涂,你抄的速度比較趨近于寫的速度,會比純粹的眼睛看慢很多,就會逼迫自己看得仔細。
像陀思妥耶夫斯基我就沒有抄過,因為太激烈了,太好看了,太像武俠小說??墒怯行┬≌f像《百年孤獨》,抄寫能讓我和作者同步,他每一個句子都像是詩嘛,每一個句子打開都是一個新的空間場景,這個場景不是實的,總是充滿著奇怪的意象。
對于水平潛流人工濕地進行研究,總結(jié)該種方案具備如下優(yōu)點:(1)該種方案是在充分利用濕地空間的基礎上,對于植物、微生物及基質(zhì)之間盡可能發(fā)揮協(xié)同作用,在此種技術(shù)背景下,其處理能力顯著強于表面流人工濕地系統(tǒng);(2)該種方案下的污水流動區(qū)間基本上是地面以下,保證了污水的保溫效果,尤其適合于寒冷區(qū)域污水處理;(3)該種方案具備較好的衛(wèi)生條件,因此可以被廣泛推廣應用。
我那個時候也抄卡夫卡,如果不抄的話就會變成一個學術(shù)性的結(jié)構(gòu)分析,或者是討論他的哲學性,如果是一個小說性的閱讀,抄寫就可以調(diào)整速度。
河西:有沒有特別喜歡的大陸作家?
其中,f1(DF)為耗損費用最小,耗損費用和稀釋因子DF有關(guān)[8]; f2(x1, x2)為目標出漿量差值最小化; f3(x3)為清水加入量最少。
駱以軍:很多。除了莫言,比如說韓少功,他的《女女女》《爸爸爸》,我也抄寫過。
這些老師很多都是剛留學回來,特愛炫耀國外剛出的一些小說,像昆德拉、艾柯和卡爾維諾的小說,我都是在這時候接觸到,剛剛翻譯出來在臺灣出版。張大春不大讀張愛玲這種感性的女性小說,他都在談知識性、歷史性的小說,我記得他開的書單都是喬治·奧威爾這一類的作家。
中間層位于表示層和數(shù)據(jù)層之間,由Web服務器和ArcGIS Server服務器支撐,為系統(tǒng)提供GIS服務調(diào)用、業(yè)務邏輯運算和數(shù)據(jù)訪問響應三大功能。通過Web Service服務的方式響應表示層的請求和操作,實現(xiàn)客戶端服務調(diào)用的統(tǒng)一控制。中間層的設計降低了系統(tǒng)的耦合度,提高了系統(tǒng)的擴展性,并通過Web Service服務代理的方式提高了系統(tǒng)開發(fā)的靈活性。
我看到莫言的《天堂蒜薹之歌》《四十一炮》《檀香刑》,覺得他超厲害,王安憶的《小城之戀》,李銳、余華、蘇童、阿城,都是我很喜歡的大陸作家。
當前跨境電商企業(yè)最希望招聘的是跨境電商專業(yè)對口的人才,但是由于目前鮮有院校專門開設該專業(yè),因此,企業(yè)選擇畢業(yè)生最多的專業(yè)主要是國際貿(mào)易74%,電子商務61%,和商務英語45%。
實施翻轉(zhuǎn)課堂教學模式,活躍了課堂氣氛,加強了學生的參與度,帶來了課堂的高效性;大幅度增加了課上課下的互動時間,帶來了師生和生生的深度互動性;激發(fā)了學生的學習興趣,帶來了學生學習的主動性;學生可自定學習步調(diào),實現(xiàn)了學生學習的個性化;有充裕的時間培養(yǎng)合作學習、探究學習等,提高了學生協(xié)作溝通、創(chuàng)新等能力的培養(yǎng);網(wǎng)絡教學平臺記錄了所有學生學習的全部信息,實現(xiàn)了課程考核的過程化。
駱以軍:寫《紅字團》的時候,我還是張大春的學生。
我看董啟章的作品,我發(fā)現(xiàn)他受到大江健三郎后期作品的影響,比如說《空翻》和《時間繁史》,很多東西受到大江健三郎更晚期作品的影響,《再見吧,我的書!》或是《憂容童子》,討論的是社會性的密教組織其內(nèi)部的暴力和權(quán)力控制關(guān)系。
我后來才看大江健三郎后期的作品,他的短篇小說集《傾聽雨樹的女人們》由短篇小說組成,非常漂亮。和《憂容童子》一樣,敘述的主人公“我”和小說中另一個人物會形成雙人物的關(guān)系,比如傻瓜和主人的關(guān)系,那就有點像《堂·吉訶德》的,當然《堂·吉訶德》更為復雜,需要更多的學問,只是我那時候并不懂。
采用復合蛋白酶深度酶解牡蠣、雞肉、南極磷蝦,獲得高水解度的酶解產(chǎn)物。通過80%乙醇分別萃取3種酶解產(chǎn)物,再通過異丁醇萃取乙醇相,萃取上清液可獲得豐富的苦味肽。異丁醇萃取牡蠣、雞肉和南極磷蝦乙醇相上清液感官評定都具有苦味,苦味評分值分別為6.8,4.4,5.0分。3種酶解產(chǎn)物異丁醇萃取乙醇相上清液均含有>94%的小于5 ku和>57%小于1 ku的多肽片段。本研究為快速萃取牡蠣、雞肉和南極磷蝦酶解產(chǎn)物中的苦味肽提供了新的方法,為后續(xù)苦味肽的質(zhì)譜鑒定奠定了基礎。
其實我在《紅字團》中玩這樣的花招,回旋、互文。臺灣在九十年代因為張大春的關(guān)系很流行后設小說,我寫完《紅字團》后被人貼標簽,稱我為“張大春的學生”,我的確是張大春的學生,而這樣說的人意思則是我跟在張大春老師后面模仿他的意思,其實我一直想要撕掉這樣的標簽。當然后來張大春本人也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
河西:1995年你自費出版了唯一的詩集《棄的故事》,一直也喜歡詩?
從6月中旬召開編寫啟動會開始,歷時半年,編制組召開了3次編制組全體會議,1次行業(yè)高峰論壇,4次組長單位討論會,多次研討會、封閉會,經(jīng)過多次修改、討論和征求意見,形成了送審稿接受專家審查。
駱以軍:對,當時我也寫過很多詩。張大春一直影響我到二十七八歲,后來就沒有什么直接的互動,也沒有再給我知識或者人格上的支持。我跟他其實是完全不同的人。
給我影響的老師還有詩人羅智成。大陸對臺灣詩人的了解就到商禽、洛夫、余光中,可能對羅智成不太熟悉,其實他也是臺灣非常優(yōu)秀的詩人。還有夏宇等等,他們當時寫的詩真的超厲害。我很喜歡詩歌,我說過,我的大兒子是小說,小女兒是詩歌,我會把我最主要的火力放在小說上,但有時候也會把我的詩歌融入到我的小說中。我覺得小說是一個魔鬼戰(zhàn)士,但是女兒是我寵愛的孩子,她是我最柔軟、最細膩的部分。
1986年1月7日,在710所正式開始了“系統(tǒng)學討論班”學術(shù)活動(研究會是重要組織者和參與者)。在這次討論班上,錢學森親自作了關(guān)于建立系統(tǒng)學的學術(shù)報告。從1986年到1992年的7年時間里,每次討論班錢學森都親自參加,和大家一起進行深入研討,最后錢學森還進行總結(jié)。每次錢學森的總結(jié),都能使研討結(jié)果得到升華,與會專家學者及青年學子都能感到錢學森的淵博學識和超人智慧。
讀者也會發(fā)現(xiàn),寫《遣悲懷》的我和寫《紅字團》的我并不太一樣,很多人也覺得我寫的詩歌和我的小說不是一個人,我的小說很冰冷,但是我的詩歌很柔軟、很感性。
河西:1998年如何寫作調(diào)性極近私小說的《妻夢狗》?這本書見證你創(chuàng)作的抒情轉(zhuǎn)折,自此你的作品使用了私小說的策略,以第一人稱為敘事角度結(jié)合了自身的感性經(jīng)驗,奠定了你小說書寫最主要的特征。
駱以軍:我那個時候太年輕,沒有足夠的文字來釋放自己,就寫了一本《紅字團》。我現(xiàn)在回頭看,不覺得《紅字團》和張大春有什么關(guān)系,我沒有很大的社會性訴求,只是將故事的背景放在一個密室里寫作。
讀艾柯的《玫瑰之名》——那是一個發(fā)生在修道院的兇殺案——我還把修道院的建筑物根據(jù)書里的講述一點點畫出來,以此來厘清他推理的線索,并且標明第幾個死者死在哪里。后來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書后面就有整個圖書館的插圖。
我畢業(yè)后,結(jié)婚、當編輯,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知道自己要寫什么,也沒有很確定的方向。我一直住在陽明山,有一位前輩作家教我,我開始記錄一些夢境。做法就是在床旁邊放一個筆記本、一支筆、一盞臺燈,如果做了夢,你一醒來就開始記錄夢境,你會發(fā)現(xiàn),你寫的過程中,夢就離你越來越遠。記夢的過程其實是在訓練建構(gòu)一個個劇場、一條條街道、一個個模糊的人。我沒有看到真實的人與事,只有模糊的光線,過去與現(xiàn)在并不是線性的關(guān)系,可以輪回、交叉、穿越,什么都有可能,《妻夢狗》就是這樣一篇小說,完全沒有結(jié)構(gòu)。
河西:2001年出版爭議作品《遣悲懷》,書中以自死的同志女作家邱妙津為溝通對象,結(jié)合“遺書體”與“情書體”的模式,大力書寫“死亡議題”。邱妙津的自殺是不是也對你觸動很大,才想到以這樣的方式寫一部這樣的長篇?
where tl is the normalized frequency locked time, σt is the RMS jitter and P is power consumption.
駱以軍:當然有很大的觸動,可是也不止于此。
我的小說里很多回旋、賦格、飛行的意象都是在調(diào)度我那個時代的故事,就好像我要寫一部我那個時代的《追憶似水年華》。對我來講,我想跟邱妙津進行一個小說上的哲學對陣,我相信,小說應該在它自己的維度。就像庫切小說中的那種極限的光。那光是為了建造暗黑里歷歷如繪的最極限的美而存在的,燭焰瞬間爆亮,然后瞬間熄滅,就在那一瞬間的閃影,你可以看見時光里的回憶,讓你感慨時光的剪影,像這些浪漫主義的詩性作家,他們啟動的是一個最極限的愛的展延,充滿了大的悲憫。當然了,我們不是要亡靈復活。你看大江健三郎,他召喚亡靈,把亡靈從死神那里拉回來,不是要把真的靈魂救回來,而是要拓寬小說的時空維度,讓活人與死者可以對話,可以見面。
如何用小說把時間最嚴肅、最黑暗的封印撕去,如何用小說去冒瀆死神,把時光的蓋子撬開?打開你心靈的眼睛,就不會局限在現(xiàn)實的世界里。這樣的人,不是一個正常的人。所以,大江健三郎在哲學上必須要變成《堂·吉訶德》那樣癡傻的程度,變成一個“愚人”,讓自己超越理性。像昆德拉的《玩笑》,則是要回到過去,重構(gòu)一個劇場,最后構(gòu)成一個荒謬悲慘的結(jié)局,其中穿插的一個段落是眾王紀,則構(gòu)成滑稽的效果。就像尼日利亞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索因卡所寫的《死亡與國王的侍從》,讓活人進入地府的那一個瞬間,隊伍一進去就會變得古怪和滑稽,那是生者與死者時間的交融,呈現(xiàn)出的一個文學意義上的奇妙世界。
河西:之前認識邱妙津嗎?
駱以軍:是的,她生前我常和她爭辯,當時我很幼稚。我認識她的時候二十五六歲,她二十三四歲。
她去法國前的一個月我遇到她,還在和她談小說,她去世之后我看她的小說,很驚訝,原來她的內(nèi)在是這么的兇暴,這么的悲痛,這么的絕望!可是我見到她的幾次,她都表現(xiàn)得很陽光,像小男孩,跟我說她想去法國拍電影,她對我來講就像是我的少年同伴。
河西:你曾說“暴力是我最核心的驅(qū)動力”,你覺得自己內(nèi)心是個很暴力的人嗎?
駱以軍:不寫不覺得,一路寫下來就發(fā)現(xiàn)了自己內(nèi)心的暴力情結(jié)了。
其實現(xiàn)實生活中我是一個蠻隨和的人,也挺快樂的。有一個比較無聊的事是,曾經(jīng)有一個會算西洋占星的長輩說,如果我不是寫我現(xiàn)在這種小說的話,我應該會去寫兇殺案的,他說什么我的第八宮里著迷的都是死亡、性和權(quán)力。在我文學啟蒙的時候,我一開始確實著迷于陀思妥耶夫斯基、莫言、福克納、太宰治,其實都有暴力的因素。我不大可能寫一篇溫情款款的小說,什么風花雪月的小說,很多人跟我說《追憶似水年華》很重要,我也去看,我覺得它可以調(diào)整一些我的時間觀念,但是我年輕的時候看也會覺得這不是我的菜,我還是喜歡那種暴力的迅速的小說。
河西:那位占星術(shù)的前輩似乎沒說準,那你會去寫偵探推理小說嗎?也可以很暴力。
駱以軍:不會。我后來受唐諾這個傳教士的影響,去看布洛克的偵探推理小說。比很多純文學的還要深邃。布洛克的小說我只是看,不會去抄,不會想去學那個結(jié)構(gòu),我也覺得人的一生很短暫,不可能做那么多事,到了三十歲,我的靈魂結(jié)構(gòu)已經(jīng)搭好了,我的世界觀、文學觀基本已經(jīng)定型,我未來的人生只是為了把它變得更立體化、更復雜化就好了。
河西:《西夏旅館》讓你獲得了香港“紅樓夢”文學獎首獎。1996年,你和太太去寧夏西夏創(chuàng)國者李元昊的墓,看到李元昊的墓時是什么感受?
駱以軍:我當時剛剛結(jié)婚,糊里糊涂就跟老婆報了旅行團,和她那些學姐、學妹(她那個時候在讀博士)一起。
我們的旅行很奇怪,先去寧夏再去呼和浩特,最后到中俄邊界的鄂倫春,感覺好累。內(nèi)蒙古那段,我真是很痛苦,我覺得那些學姐不太會玩,大部分時間我們都在坐車,到一個景點大家拉著去看,然后就走了。天哪,我好想在這個小鎮(zhèn)多待一會兒。她們都回旅館吃飯,吃完第二天又坐小巴去另外的景點。走馬觀花而已,意思不大,又很累。
在寧夏,我看到了西夏的文物。原來就是荒郊野外有一個大墳頭,旁邊有一個臨時籌備的展覽廳,陳列著出土的西夏時期的金剛力士,也沒有采取保溫、保濕措施。
后來過了幾年再去,那里就變成了景點收門票,還成立了博物館,陳列西夏的文物、飛天的雕塑。我看到這些西夏的文物,突然有一種很強烈的欲望和沖動,想寫一寫西夏,我覺得西夏和我們臺灣很相似。
河西:就是在寫作《西夏旅館》的過程中,如何看待自己的外省省份,怎么用文字去理解由大陸離鄉(xiāng)背井移民到臺灣小島的父輩的情感記憶的?
駱以軍:我對我外省人身份有一種模糊的認識,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表述方式,直到一個臺灣很棒的女作家黃錦樹——我也認為她是王德威之后臺灣最了不起的評論家——對離散異鄉(xiāng)寫出了自己的感覺,她是馬來西亞華人后裔,對于離散有著非常深切的體會,對我有新的啟發(fā)。
在臺灣,1949年后執(zhí)政的國民黨外省人居多,他們對于大陸的感傷,其實還有他對于臺灣當?shù)鼐用竦膫υ诶锩妗>拖駧烨袑τ谀戏前兹说母袀粯?,其實有復雜的感情在里面。
她介紹我看奈保爾,我在寫完《遣悲懷》之后比較系統(tǒng)地閱讀了奈保爾,也看魯迅,我覺得這是開了另外一個視窗來省視外省人的問題,重新在摸索一個描述的方式,來看看這些所謂殖民后裔的國度。
奈保爾的小說看起來是一個故事,其實后面是一個民族的失敗史,這個會讓我找到臺灣過去幾十年作為族群的命運變遷。
河西:是不是特別看重這部小說,也承載太多,所以在書中運用了太多稠密的文字和繁復的意象?
駱以軍:當然,這部小說是我最看重的。我投入的力氣等同于三四本小說的力度,后來結(jié)束也是因為出版社的壓力,不能太拖了。如果沒有時間限制,我可能會一直寫下去,寫到一百萬字都不一定。
這部小說我差不多寫了四年,也不是一直在寫,中間因抑郁癥停掉九個多月。好了后,也不能像《遣悲懷》那樣持續(xù)寫完,大概又停了一年左右才開始決定寫。
那時候也沒有接專欄,老婆剛生了第一個小孩,在這種狀況下寫,沒有辦法專注。我寫小說需要全身心地投入,《西夏旅館》算是一個打斷的特例。后來,我父親中風出事之后,我又停了幾年,我想過吸一口氣然后潛伏下去直到完成,但是不可能,中間會掛掉,然后又要重新開始認識自己。
河西:我聽說那時候你患上了嚴重的抑郁癥?患抑郁癥與父親的中風,與自己長期處在一個封閉的環(huán)境中寫作有沒有關(guān)系?
駱以軍:都有。主要還是婚姻狀態(tài)和經(jīng)濟壓力。那時候我的小孩出生,可是沒有多少家產(chǎn)和積蓄,生活壓力很大。我覺得我沒有準備好。你如果決定結(jié)婚就要做好準備,至少,也應該是一種小布爾喬亞式的生活,問題是我一點都沒有準備好,突然結(jié)婚以后小孩子一個接一個地來,然后父親的身體垮了。我當時寫小說越來越覺得進入了一個能自如掌控的階段,接踵而來的生活壓力卻讓我措手不及。
當然還有臺灣那個時代長輩的壓力,我覺得那十年很多長輩不是很喜歡我,我也覺得懷才不遇。這些年好了,在臺灣很多人覺得我翅膀硬了,過去有很多難以言說的故事,也就是所謂文壇江湖,這些事情真是接受不了。
河西:在臺灣,光靠版稅能生活嗎?
駱以軍:光靠版稅不可能生活下來。在臺灣,一本書要賣到十萬、二十萬那你就必須去寫親子書,連龍應臺都寫了親子書。你在臺灣市場看一下,就會看到很多作家都在瞄準親子書,或者說今年流行什么就會有人去跟風,他們都是瞄準大市場的作家,基本上很多的小說家都知道大市場是什么。要形成大市場不可能在純文學上,那個純文學唱主角的時代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河西:抑郁癥是怎么克服的?
駱以軍:我得抑郁癥之前,我太太已經(jīng)有過兩年的抑郁癥,所以我知道抑郁癥是怎么樣的,一有抑郁癥癥狀的時候我就立馬去看醫(yī)生了。在臺灣,好一點的醫(yī)生門診要排到兩個星期后。我很著急,掛了一個差一點兒的門診,第二天就可以去看。他根本沒問我任何問題,讓我填了一個表就開藥。服用的方法是前兩個星期每天吃半粒,然后變成一粒,之后又變了兩粒吃了大概兩個月,我感覺好了,醫(yī)生卻跟我說變成吃四粒,四粒吃了兩個月又降回兩粒,然后又慢慢變成半粒。我后來每年抑郁癥都會犯一次,我已經(jīng)學會自己吃藥了,就當是感冒。
河西:抑郁癥的癥狀是怎么樣的?
駱以軍:很明顯感受到臉頰到下巴的皮膚會變得非常緊,很想流眼淚。有抑郁癥的時候,你看到的世界似乎都變得狹窄,空間里無比自由的空氣也變得很緊張。整個人很沮喪,很像深海下面的潛艇,壓力是深海的壓力,就如同潛艇的舷窗隨時要被海水壓迫一樣的感覺。本來,潛艇的材質(zhì)都是很嚴密的,經(jīng)過打磨,很緊致的,抑郁癥的時候你就會覺得結(jié)構(gòu)松掉了。
有抑郁癥的話,上班的人突然不想去上班,研究生不想去上學,最親近的那個人最懂,會覺得這個人怎么變得不愛你了,承受力也變得很弱。
我本來狀況非常好,可是病來的時候就立馬停下來,鉚釘都松掉,我專欄的寫作速度就變得很慢。
河西:《哈扎爾詞典》是不是也是一個你試圖模仿或者說超越的對象?
駱以軍:我非常崇拜它的作者。我本來沒有想寫旅館的時候,就是想寫成一個《哈扎爾詞典》似的,去偽造了一個國度。
我本來想寫李元昊造字,一個章節(jié)。然后寫他們怎么虛構(gòu)時間,西夏本來沒有神話,但是我也可以偽造。就像卡爾維諾寫《看不見的城市》那樣,來偽造一個我想象中的西夏。
我也考據(jù)了一些資料,我花了很大的力氣來寫,希望能寫成西夏的《東京夢華錄》。只是后來,我在旅館方面花費了更多的筆墨,西夏那一塊反而沒有那么多。
河西:《西夏旅館》的大半部就是在各種奇怪的、陰暗的小旅館內(nèi)完成的?
駱以軍:我剛搬到臺北時就開始寫《西夏旅館》,但是后來我的抑郁癥犯了,碰到很多讓人心情抑郁的狀況。
在我到臺北小旅館寫《西夏旅館》之前,2007年我參加的愛荷華大學的寫作計劃是對我很重要的。我去了兩個多月,但因為我英文很差,所以我?guī)缀醵紱]有參加那里的國際活動。我就像一只土撥鼠很怕遇到人,一個人在角落里面,也沒有跟各國作家交流。我是8月底去的,天氣很好,因為賓館禁煙,大學城里面全部禁煙,要抽煙只能到旅館外面。我就去愛爾華河邊買一個畫板,然后每天帶書去河邊看在河邊寫小說。一跑到外面抽煙,就會遇到一些阿拉伯、敘利亞的人,他們很喜歡我,因為我很喜歡抽煙,他們就拉我一起去喝酒。我就很怕在下面遇到他們,因為我英文很差,他們說英文我就一直假裝我聽得懂,一直說“Yeah!Yeah!”。
大學城里設施很齊全,有銀行,有酒吧,其實酒吧晚上很吵,不能寫作,可是我發(fā)現(xiàn)有一家雪茄店可以抽煙,只是在那里印度人、黑人、傷殘人士會比較多,就像一個廢棄的收留站。然后我每天都去那邊寫作,我本來預計每天寫一千字,兩個月我就可以帶六萬字回臺灣,沒想到我?guī)Щ厥畮兹f字,狀況不錯。回到臺灣后,到那年十一月底我一個字都沒寫,我就跟我老婆說這樣不行。我嘗試過到臺北的旅館去寫作,可是在臺北的旅館一到黃昏我就想回家。后來是我一個星期有三天跑到離臺北不遠不近的新竹火車站附近的小旅館里寫,那時候運氣不好,寫到3月,抑郁癥又復發(fā)了,可是又跟出版社說好的是3月底交稿,最后我只好將這部長篇結(jié)束。
河西:《西夏旅館》有沒有隱喻國民黨敗退臺灣?
駱以軍:當然有,我花了很多的篇幅寫夢中的騎兵隊。我父親那一輩的外省人,非常深的記憶都是1949年某月某日他們逃亡去臺灣。這個畫面在他們的腦海中反復重播,這可能是他們這輩子中最重要的記憶,也是他們后半輩子最重要的一天。又比如說唐山大地震、“9·11”事件、汶川大地震,那一天對于經(jīng)歷過災難的人來說,那是他們的生命中刻骨銘心的一天,所有的光影一定歷歷在目。
我寫西夏的騎兵隊往南逃,當然有這方面的隱喻。這也不是我第一次這樣寫,我之前有一本《月球姓氏》,也寫過我們的父輩逃亡的事。
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