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露柔

淺談《遙遠的救世主》文化觀的呈現(xiàn)

涂露柔

小說《遙遠的救世主》中對救世主、文化屬性、強勢文化與弱勢文化等問題的闡釋，廣泛引起了社會上不同群體的關注，在知識分子當中的反響尤甚。以小說為研究范本，從救世主文化、萬物皆有道、強勢文化——遵循規(guī)律的文化這三方面展開，探討其呈現(xiàn)的中西方文化觀念的異同。

《遙遠的救世主》 救世主 規(guī)律 文化屬性

對《遙遠的救世主》這部作品的評價，作家出版社出版的該書封面上有這么一句話：這是一部可以傲然獨尊的長篇小說，也是一部可遇不可求的完美佳作［1］。小說與其說是一部商戰(zhàn)、倫理、愛情小說，不如說是一部哲思之作。小說的主人公丁元英是一個對商業(yè)市場規(guī)律，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有著深入理解的“明白人”，以至被一群妄想附攀高人以成就事業(yè)的音響發(fā)燒友視為“救世主”，也是為了向女友芮小丹獻上一份“禮物”，他展開了對貧困村王廟村的“扶貧”計劃。而實質上這一個“禮物”就是一種覺悟，一種對文化屬性的思考。小說通過各色人物思想的激烈交鋒，有哲學之思，有文化之辯，有道德之爭，有宗教之論，有沖突也有融合，其核心問題可歸結于“文化”二字［2］。其中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宗教文化、中西方文化進行了深入地探討，本文就其在救世主、規(guī)律、強弱文化上的討論挖掘其中體現(xiàn)的中西方文化觀念。

一、救世主文化

“救世主”一詞在中西方文化觀念中都有體現(xiàn)。中國人傳統(tǒng)觀念中的“皇天在上”、“青天大老爺你要為我作主”就是一種對“主”的期待與崇拜。西方基督教也宣揚人類的共主——上帝，主張“因信著得救了，上天堂；因不信有罪了，下地獄［3］?！边@是一種潛伏在人類思想中的共同因子——期待救主，歸其本質而言即是人們在困難和險境中期冀一種超自然，起碼是超自身的外在力量來使自身得到獲救。它的起源得追本溯源到原始人類對自然、鬼神、圖騰等的崇拜，但我們知道這是一種在落后的生產力水平及思維認識水平下，人類對自然界中的超人力量的恐懼下導致的崇拜與依賴，這是充滿了浪漫主義色彩的。咱們翻開歷史書看看，沒有哪一行哪一頁能找到救世主救世的記錄，《國際歌》里也說了“從來就沒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創(chuàng)造人類的幸福，全靠我們自己！”

就如小說中的幾個音響發(fā)燒友股東在格律詩預備股東擴大會議后，聽了丁元英對組建音響公司帶動王廟村經濟發(fā)展的詳細計劃后，葉曉明信心滿滿地說了一句：“丁哥一來，我們哥兒幾個的前途就有救了。”“王廟村就有救了。”丁元英皺了一下眉頭，說了一句：“有了這種想法，就已經沒救了?！苯又≡⑦M一步闡明：“從來就沒有救世主，如果一定要講救世主的話，那么符合和代表客觀規(guī)律的文化就是救世主。具體到咱們當下這事，就是認準市場，吃別人吃不了的苦，受別人受不了的罪，做別人做不到的成本和質量。這個，就是你們的救世主。扶貧的本質在一個扶字，如果你根本就沒打算自己站起來，老天爺來了都沒用［4］。”丁元英很清楚地知道根本就沒有什么救世主，他救不了貧困的農戶，他所能做的就是通過一種方式讓他們接受市場經濟的生存觀念，能救他們的只有他們自己。事實證明，一心想著靠高人“丁哥”發(fā)家致富的發(fā)燒友葉曉明、劉冰因為耍小聰明、好高騖遠而被“打回原形”甚至患上“精神絕癥”，而王廟村的村民作為一個個獨立生產戶靠不怕吃苦受累的精神，靠自己的雙手慢慢走上了脫貧致富的道路。小說力求通過此告訴人們救世主是不存在的，人只有靠自己。其實基督教的《圣經》告訴世人了，要進窄門?！安灰蛏咸焯门c下地獄的因果關系而具有的極高人生境界，就是窄門。耶穌為了拯救世人甘愿自己被釘在十字架上，是肉身的地獄，靈魂的天堂。基督徒的得救緣于神的‘約’，緣于神的應許，但進不得窄門也同樣緣于神的應許。窄門是基督道德理想的最高價值，進了窄門，神就會告訴你：我是不存在的，神就是你自己［3］?！边@就是窄門的真正意義。也就是說沒有救世主，一切得救靠的是自己。

二、萬物皆有道

“神就是你自己”，但是，證到如此也并不究竟，神是什么？“神即道，道法自然，如來［3］。”這一句話把佛教、道教、基督教中的“神”、救世主文化給概括了。它認為神就是道，道就是規(guī)律，規(guī)律自然存在，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叭鐏怼笔欠鸾逃谜Z，佛教中把無所謂來無所謂去的一種狀態(tài)叫做“如來”，進一步說明了規(guī)律自然、“不唯不住”的特性。道家哲學也常說“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5］”，這也是說的同一個道理。西方馬克思主義哲學中的“客觀規(guī)律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實事求是”，“一切以時間、地點和條件為轉移”［6］。說得也是這個道理，即萬事萬物都有規(guī)律，規(guī)律是客觀存在，要實事求是，按規(guī)律辦事。在這點上，中西方文化有相通之處。所以，也就是說按規(guī)律辦事的人就是神。

小說中丁元英策劃的格律詩音響公司的成功是使幾個發(fā)燒友組成的公司和一幫靠手工生產的貧困農民進入了音響市場，沖擊了音響行業(yè)巨頭樂圣公司，以達到“化點緣”——兩家公司合作，格律詩產業(yè)生產線走上正軌的結果。這個偉大的籌劃甚至被人們比喻為“神話”，而丁元英是怎么做到的？其實丁元英并沒有任何能讓人感到“神”的招式，我們看到的是他在策劃安排整件事前深入了解音響行業(yè)信息，具體分析市場行情以統(tǒng)籌規(guī)劃每一步戰(zhàn)略措施。小說中描寫他的這段準備工作時寫到“茶幾、沙發(fā)上堆滿了各種音響行業(yè)的資料，兩臺筆記本電腦都開著，激光打印機正打印從網上下載的資料······”丁元英本人“臉色憔悴，頭發(fā)亂蓬蓬的，眼睛里布滿了血絲，體力和腦力都已經嚴重透支······”這就是丁元英籌劃格律詩事件前的周到準備，他深入認識市場背后的規(guī)律，然后再按規(guī)律辦事，就取得了成功。相比小說中的自稱“只有矛沒有盾”的樂圣公司的董事長林雨峰在得知由發(fā)燒友組建的格律詩音響公司音響標價高于市場幾倍時自以為格律詩只是發(fā)燒友“發(fā)燒”而為不會真有市場，還耍小聰明地為格律詩進貨套件設置高門檻，而他不曾想到的是他的這個“小聰明”正讓格律詩的大批生產成了可能。后來他在得知格律詩音響價格降到有市場價的一半的時候，又剛愎自用“怒不可遏”地決定起訴格律詩不正當貿易，妄以至其于死地。真相是格律詩公司的音響是王廟村的農民小家庭作業(yè)連一張砂紙都不浪費的嚴控成本下做出來的，價格完全合理。樂圣起訴以失敗告終，而林雨峰為自己的自以為是和主觀臆斷付出了慘痛的代價，面對公司的失敗、坍塌和重組他感到精神的窒息以至選擇了自殺。這讓我們看到了實事求是，說老實話，辦老實事的人就是神，而要做到如此又有多難。

三、強勢文化——遵循規(guī)律的文化

小說還有一個貫穿其中的文化觀念即強勢文化與弱勢文化。何為強勢文化，何為弱勢文化？小說中丁元英對此是這樣定義的：強勢文化就是遵循事物規(guī)律的文化，弱勢文化就是依賴強者的道德期望破格獲取的文化［7］。小說中的丁元英代表的就是一種強勢文化，丁元英曾在柏林上學工作，前后呆了十二年，他的思想里受西方人的思維、觀念影響很大。他的思想中更多的是西方的契約精神、規(guī)則意識和法律觀念，講事實講規(guī)則而非傳統(tǒng)的講人情講道德。小說中不管是開頭他策劃的“從狼嘴里夾肉”的私募基金，還是后來他組織的王廟村“扶貧”計劃，他都是從事實出發(fā)，掌握并運用市場規(guī)律、行業(yè)規(guī)則、法律規(guī)定去計劃和行動，一直遵循著實事求是，按規(guī)律辦事的原則，這也是為什么他能取得成功的原因。而相比之下的望以附攀高人以成就事業(yè)的音響發(fā)燒友葉曉明、馮世杰和劉冰，則是一種弱勢文化的代表。他們的思想里有市井之徒的市儈，有小農意識的狹隘，更主要的是有一種期待救主、依賴強者、攀龍附鳳的思想，這種思想就是典型的弱者思維，一種依附他人而非自主奮斗、正確努力的思想。而后來他們退股后的“打回原形”與狹隘自私患上的“精神絕癥”都是這種弱勢文化屬性的命運歸屬。

從個人的思想意識而言是這樣一個道理，上升到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文化也同樣是這樣。小說中透露了丁元英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獨特看法，他談到中國傳統(tǒng)文化時，曾說過：“中國傳統(tǒng)文化是皇天在上的文化，是救主、救恩的文化。如果一個民族從骨子里就是弱勢文化屬性，怎么可能去承載強勢文化的政治、經濟？衡量一種文化屬性不是看它積淀的時間長短，而是看它與客觀規(guī)律的距離遠近［8］。”我們不能否認中國傳統(tǒng)文化里是有這種皇恩浩大、皇天在上的文化觀念，這種期待救主、救恩的文化是消極落后的，在人類社會的發(fā)展進程中已逐漸失去生存的土壤?！拔迩甑奈幕枪廨x、是燦爛，這個沒有問題。但是，傳統(tǒng)和習俗得過過客觀規(guī)律的篩子［8］?！苯詠淼奈逅男挛幕\動、文學思潮和文化改革等運動不斷推進文化的反省和革新，對待傳統(tǒng)文化正確態(tài)度是既不能一味丟棄，也不能統(tǒng)統(tǒng)繼承，符合和代表社會發(fā)展規(guī)律的是我們要繼承的，反之則是應該改革或舍棄的。因為文化往往是政治、經濟的反映，社會不斷向前發(fā)展，文化也只有遵循社會發(fā)展規(guī)律不斷進行革新改造才能保持強大生命力。正如季羨林先生對東西方文化的發(fā)展趨勢提出的“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9］的理論，即他認為西方文化是“分析”、“一分為二”、“戰(zhàn)勝自然”，這與20世紀西方工業(yè)革命相適應。而隨著工業(yè)革命后帶來的環(huán)境污染、生態(tài)破壞、人類生存環(huán)境質量下降等問題，東方（中國）文化的“綜合”、“合二為一”、“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文化理念又重新受到人們的關注和推崇，又會逐漸占據主流地位?？梢娭形鞣轿幕胁煌奈幕瘜傩?，而不管是哪一種文化，在它的發(fā)展進程中，往往只有符合并遵循客觀規(guī)律才具有強大的生命力，才是真正的強勢文化。

四、結語

從來就沒有什么救世主，一切得救靠得都是自己。神就是道，道就是規(guī)律，按規(guī)律辦事的人就是神，遵循客觀規(guī)律的文化就是強大的文化。中西方文化之間有共性也有對立，兩者之間相互交流借鑒，相互共促進步才能讓文化繁榮健康地發(fā)展。

［1］豆豆.遙遠的救世主［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5.

［2］胡星.心路何由到"天國"——遙遠的救世主文化觀的呈現(xiàn)［D］.西安：西安文理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13（1）.

［3］豆豆.遙遠的救世主［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5：158～160.

［4］豆豆.遙遠的救世主［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5：220.

［5］老子.道德經［M］.吉林：吉林美術出版社，2015.

［6］陳先達，楊耕.馬克思主義哲學原理（第三版）［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0.

［7］豆豆.遙遠的救世主［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5：153.

［8］豆豆.遙遠的救世主［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5：273.

［9］季羨林.季羨林談東西方文化［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16.

（作者單位：東北農業(yè)大學國際文化教育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