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文詠
和書上寫的一樣
◎侯文詠
我還在公立醫(yī)院服務(wù)時,曾有一次去婦產(chǎn)科病房做麻醉訪視。不知道為什么,一進門,一屋子的家屬一個接著一個無聲無息地離開,只剩下家長。等我做完所有的訪視程序并且填好訪視單,要離開時,忽然被叫住了。
“侯醫(yī)師,請留步。”我停了下來,以為他還有問題。沒想到這位先生直接拿出一個紅包往我的白袍大衣口袋里塞。
“一點小小的意思,請多照顧我的太太?!币豢吹郊t包,我立刻拿出來還給他。我說:“我在醫(yī)院服務(wù)這么久,從來沒有收過一個紅包。再說,收受紅包是違法的……”
于是我們兩個人就這樣,在病房里,花了很多時間推來推去,直到這位先生確定我是真的不收,而非只是故做姿態(tài),才停了下來。
“果然不收紅包?!彼坪跤悬c落寞,隨后蹦出了一句我只在日本卡通片里聽過的語法。
他說:“不愧是候醫(yī)師啊?!?/p>
就在那一剎那,所有那些消失了的其他家屬,一個一個都從門后出現(xiàn)了。
“他們都是你的忠實讀者呢,聽說你是媽媽的麻醉醫(yī)師,興奮得不得了,早把書都帶來了,”先生說,“你可以幫他們簽名嗎?”訪視病人的時候簽名雖不是很恰當(dāng),可是在這樣的情境下,站在視病猶親的立場,我似乎也沒什么道理推辭。
于是,幾乎是我的全集的十多本書被從柜子里面拿出來。我邊簽名邊抱怨:“你們不是我的讀者嗎?既然讀過我的書,應(yīng)該知道我的人格,為什么還要塞紅包呢?”
“侯醫(yī)師,讀你的書我們當(dāng)然知道你不收紅包,”這位先生面帶幾分抱歉的表情,淡淡地說,“可是,你知道的,很多寫書的人和他書上寫的完全不一樣……”
(摘自《我就是忍不住笑了》九州出版社)